尴尬的两人
「…………啊哈~~,真紧张啊……」
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很久,我就已经来到了京桥站,一边不厌其烦地按着手机锁屏键反复确认时间,一边独自碎碎念确认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步骤。
「首先是……要对那个时候的事道歉。对,一开始就先赔礼道歉,之后……总之在得到原谅之前就一直道歉吧……」
不管是要我下跪还是要怎么样都做好,我已经在各种意义上做好了觉悟,就连今天穿的裤子都是特意选的弄脏膝盖头也不必在乎的那种。
原因是,我和师姐现在正处于吵架状态。
「……不对,说是吵架有点奇怪啊,毕竟那全都是我做的不对」
我刚刚在龙王战的第三局遭遇惨败,
当天晚上师姐因为担心而来到我家,我却对她说了很过分的话。
「只不过是个奖励会员,来了又有什么用!」
这般差劲的话。
「……嘛,虽然说之后师姐就一拳朝着脸来“嘭”地把我揍倒,还接着给我的侧腹来了几脚就是了。」
不过,这也全是我咎由自取。
将棋界是一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所以无论强者说什么一般都能得到容许。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需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丢失为人最基本的道德。
过去曾有一位高段棋士放言「奖励会员不过是群下等人。」
一个年长的奖励会三段棋士听了这话后,就跑到那位棋士那里怒气腾腾地反驳道「的确,我们也许是一群下等人。但说出这样的话的你这家伙却遑论为人!」
我也这么认为。
不论职业棋士、奖励会员、将棋名人、女流棋士,抑或是业余棋手,大家同样都是人,不应该因为将棋实力的强弱不同就歧视别人。更何况,将棋实力根本就不是用来判定作为一个人是否出色的指标。
但同时——
「……我们也是拼死在将棋一途上一路挣扎过来的,摆棋摆到指头上磨出老茧,在奖励会里流干了一生的眼泪……就是经历了这些之后我们才成为职业棋士的。」
不经历汗水和泪水的洗礼,就能成为职业选手,世上不存在这样的人。
所以我认为,应该对所有经历过这些磨砺的人予以敬意。
最终在历尽磨难后所得到的这份棋力一定是超群的,尽管这话不应该自己说。
那是只有舍弃了普通人过的生活才能得到的实力啊。
所以说……所以说啊。
对那些在这样一群舍弃了普通人生活的职业棋士中不断获胜、最终脱颖而出的人,在将棋上比自己厉害的人,我们会不由自主的将他们看作超越了人类的存在。尽管这确实是错觉。
正如那位名人被视作了神明那般。
「……嘛,总之,待会向师姐正式道个歉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其实自龙王防卫战之后,像这样只有我们俩单独见面还是首次。
「……虽然最近我也因为忙于采访和活动而没时间,但总觉得师姐好像在刻意回避和我独处啊。」
而且师姐也完成了自己的防卫战,女流玉座的观战记录也写好了,照理说像这种谈会儿话的机会应该还是有的,但我们却差不多已经有两个月没有交谈过了,这是我被师姐无视的最长时间纪录。
「也就是说……师姐还在生我的气吧……心情沉重啊……」
话虽如此,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在龙王战第四局二回战的那天早晨,师姐对我说了「对局结束后有时间吗?」,而我也回话道「让我想想。」
虽然当时我们并没有看着对方的脸。
所以一定还有机会让她原谅我的……一定还有。
「……在秀埋老师来袭的时候就已经好一些了,昨天的感想战时也没有刻意避开我吧……感觉上。大概……」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一分一秒地靠近约定的集合时间。
傍晚的京桥站北出入口。商店街的正前方。
从门口出来的上班族和学生开始越来越多,但是我仍然未找到熟悉的水手服的身影。
「好慢啊……不会是抛弃了我然后自己一个人走掉了吧………」
差不多也该来了吧——
「八一」
「哎!?」
被意料之外的人搭话了,我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我居然没有发现眼前已经站了一个人……话说。
「啊咧!?是……师姐吗?」
「……………」
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回望我这边,这动作才让我确信这就是师姐。
她今天穿的是便服啊。
超级严肃认真的师姐,无论是休息日开研究会的时候还是比赛的时候,一直都穿著那身水手服。
而且因为她受不了太阳,即使在夏天也会穿冬天的衣服。
但是,今天的师姐穿著流行杂志中的休闲装,为了遮住脸还戴上了帽子,仿佛隐藏自己身份的艺人一样。
—不妙。超可爱的说……
可爱到让我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简直像在下棋时,对方走出了自己出乎意料之外的变着,让自己一下子把对局前做的所有研究全部忘记了的那种感觉。现在师姐的可爱度就是有这样的杀伤力。
「……走了」
「啊……嗯」
我急忙追上扭头就走的师姐。
太阳已经下山,霓虹灯的冷光点亮了繁华的商店街——虽说这里大白天也十分昏暗霓虹灯那时就亮起来了——这里不是女孩子应该一个人走的地方。
「师姐!请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走啊!」
而且对超漂亮的女孩子更是如此。就像美丽的花朵会吸引昆虫一样,许多可疑男子纷纷凑近前来。为了不让他们做出进一步的行动,我走到师姐的旁边与她并排而行。
『好心情浴场』并不是很远的地方。按这个速度走的话几分钟后就能到了。
在这几分钟之内我必须做的事有两件。
1.向师姐道歉。
2.考虑今天的研究会上说点什么。
但是在这个时候,占据著我脑海中的并不是这两件事中的任何意见。
—……如果牵她的手,是不是……很不妙?
我们的肩膀若即若离,师姐的侧颜离我只有二十公分,不知为何我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
但是师姐似乎当我不存在似的,只是默不作声地一直向前走。
到底是为什么呢?
在夏威夷的时候是师姐握住了我的手,然后我们就这么牵着手走了一路。
——在原宿的时候……是谁先向对方伸出手的呢?
因为释迦堂小姐给她穿上了超级花哨的衣服,所以师姐走路的时候仿佛要摔倒一般,那时是我扶着她……所以是我主动伸出手的吗?还是师姐向我伸出了手呢?
——干脆装作不小心碰到师姐的手,先看看她的反应再继续考虑下一步?就像将舍步一样轻轻的试探一下……不过一同走路时的距离已经能今天这样近在咫尺,是不是已经不生我的气了呢?不不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受到生石先生的拜托才和我走在一起,她现在不但表情很僵硬还不说话,果然可能还在生气……万一尝试牵她的手并打算触摸的时候被断然拒绝的话我绝对会受到打击吧,而且那样她更不会原谅我了……呜呜……
我一路上光顾着想这些有的没的,最后不要说牵师姐的手,连话都没说一句,我们就到达目的地了。
好心情/愉快研究会
「我的原则是,不为自己的败局复盘」
生石先生一开口就语出惊人。
「特别是在重大的胜负局面前,研究自己的败局对心神体力消耗太大,倒不如去分析快胜谱来重拾信心,调整好心态去面对下一局棋才是我一贯的作风。」
因为老板要准备七局胜负的玉将战,位于京桥的这家“愉快澡堂”里无论是洗澡堂还是将棋道场都暂停营业了。
在其二楼的道场里,我们和生石先生分坐在了棋盘两端。
生石先生看上去比昨天显得更疲惫的样子,大概是夜里辗转反侧没睡着吧。
在前几天刚结束头衔战的我开口说道,
「虽然这么说,但七局胜负还是相当漫长的啊……最少也要下四局。如果出了什么漏洞的话,获胜就会无比艰难。尤其这次的对手还是出了名的布局研究家,序盘估计占不到什么便宜」
「这样的话就让于鬼头那家伙吃一套中飞车、四间飞车、三间飞车和向飞车的振飞车棋路全家桶!」
生石先生边说着边好像要伸手去掏上衣口袋的香烟,但在途中顿了顿,然后变成持子的手势空打了一下。
顾及到身体较弱的师姐了吧。
但只有我和他在的话,生石先生倒是会毫无顾忌地吸着烟。他毕竟是一个女孩子的父亲,这方面的细节会特别留心。
……虽说如此,但在昨天的对局中,生石先生却在作为
记录员的师姐面前吸烟了,果然一旦精神集中起来的话,这样的顾虑还是会被他抛诸脑后。
「嘛,总之先讨论昨天的那盘棋吧,要是就这样放着棋局不管的话,我心里也不舒服」
「是!」
和师姐的回答声重合了,我不禁心动了一下。哈呜~……!
同时师姐和生石先生却开门见山地进入了讨论状态,因为青春期的琐事心跳不已的我则被他们晾在了一旁。
「这个变化你觉得怎么样?」
「在刚才那个时候,不就已经开始差了嘛」
「你想说构想本身存在破绽,吗……我倒认为是行棋顺序的问题。」
「果然棒银的意图还是太单纯了吧—」
【棒银:银将在前,飞车在后的进攻方法,像一根大棒,因而得名。是初学者学习的的第一种进攻方法。】
生石先生和师姐似乎早早地就将新构想全盘否定。
「不是的」
但我不假思索地提出了反对意见。
师姐一瞬间身体有点僵硬。尽管感觉到了身旁的她在紧张,我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生石先生」
「怎么了?八一」
「我整理了生石先生昨天的序盘,其中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我把棋局恢复成变化之前的模样。
这时我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思考正在加速。
最近在眼前一直模模糊糊的棋盘迅速变得清晰,思路也渐渐开阔。
虽然身体逐渐变热,但感情却基本上被冰冷的计算世界支配了。
「请试着接下我这招吧」
说完这句话,我的记忆就断片了。
留在我的记忆中的下一刻,已经是生石先生耸着肩认输的场景。
「…………真是厉害啊,我认输,我认输。」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将近三个小时。
手边的饮料瓶里的饮料已经所剩无几,师姐应该不会喝,所以都是我喝的吧……
——简直和那个时候一样。
龙王战中三连败后,我被名人逼到了悬崖边,第四局因为千日手重开。
千钧一发的战斗中我没能控制住自己读棋的速度,最终扭曲了对时间的感观的,那个时候。
坐在旁边的师姐几乎以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
白皙的面孔变得更加惨白,修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她呆呆地张着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生石先生以试探般的口吻问我,
「这应该不是你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研究想出的路数吧?」
「是的,从昨晚的感想战结束后才开始想的。」
因为昨晚自己和往常一样睡不着,所以就干脆整晚都在思考棋路了,而且还做了各种的实践。
生石先生从口袋里摸着香烟,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只花了一个晚上就想出来了啊,真不愧是……王。」
王?是指龙王吗?
嘛,算了。
「大致上就是这样,我认为这个构想还是能行得通的。即使在第一局已经用不上了,但在之后的对局中应该有一试的价值」
「但是……」
「因为输过一次,因此再用同样的招数自身的心理压力可能会比较大,但对手也可能因此而大意。从这方面来看,我认为有再试一次的价值」
「唔……」
「而且用软件来验证的话还能缩短研究的时长,从而编组出研究精度更高的战术棋路,这是我的个人看法」
「软件,吗……」
「比如说,请看这个」
我翻了翻自己的包,从中拿出了一台平板电脑。
按下平板的开机键,我成功用远程链接上家里的电脑后,就打开昨晚用软件研究的棋谱数据,接着平板的屏幕上显示出一串文字列:
「这……是什么啊?」
「这是电脑对昨天的对局里第三十手棋的评价,若在下一步输入7八金的话,也能预测之后局面可能的展开」
「但棋谱的记法不觉得很怪吗被打掉的的棋子后面有个“打”的标记……而且,每一步棋后面带着的括弧是什么?」
「带着的括弧里有个数字吧,这些数字表示的是棋子移动前所在的位置。电脑就是通过这些记号来理解局面的。所以如果是从驹台上打入棋盘的棋步,电脑都会在它们后面都附上“打”的标记」
「嗯……唔?」
生石先生好像对此并不感冒,摆着一副“为什么要弄得如此麻烦呢”的表情。
与能在脑海里浮现出棋盘的人相比,电脑因为只能通过数字和记号来思考棋盘的局势,所以它整理出的棋谱只能是这个模样呀……
「电脑预读了大约一百二十亿种局面,其中评价好的大都是“互角”。毕竟昨天的防卫战从序盘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因此其实并不坏」
「“基本都是互角”这句还挺让人在意的啊,既然我是先手,不在序盘上取得优势的话不就是作战失败吗?」
「因为软件对振飞车的评价过低了。虽然这么说对生石先生你来说很失礼,但这个软件的评价结果基本都是“互角”,所以我认为这也许是个很有潜力的战术。」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不好,得意忘形说过头了。
无论处在怎样的逆境,都要一心贯彻振飞车棋路的《厘子的巨匠》,是一位连棋士之间的研究会都否定的孤高存在啊。
在得知自己的将棋被我擅自用软件来做分析评估,应该是生气了吧。
「不、不过嘛,我自己真正用上软件来做研究也是在前不久的龙王战的那段时间里」
「……」
这时,忽然感到坐在身旁的师姐僵硬一下。
惨、惨了,说起来我在那时好像对师姐说了「相比师姐,软件对我的研究更有帮助」这样的话来着啊。
呜哇,立flag了,之后要被师姐杀的。
「虽、虽说如此,但就这么依样画葫芦去采用软件显示出来的高评价值战术或最好的一手是不行的。」
「是这样的吗?」
生石先生一副感到不可思议的样子,听他的语气好像也没怎么生气……太好了……
「因为软件下的棋比起人类下的棋显得太过异常了。软件拥有人类望尘莫及的演算能力,所以它们连全攻全守的大乱战也能把握,所以这种棋路才得以成立」
但是,这与人类日积月累所成形的现代将棋的出发点却大相庭径。
「人类在终盘容易犯错,所以比起进攻对手,倒不如围玉加强自身的防御,这样即使自己犯了一些失误,之后也能够挽回,而这就是现代将棋的出发点。说起来,两者的出发点本来就不同,所以对于软件所出示的最好棋路,我们棋士是不能直接照搬去用的」
【围玉:用金银将把自己的玉将包围起来,好比城池一般,让对方难以将死自己】
师姐也开口接话道,
「软件是把交换飞车前面的步兵这一手认定为“手损”的吧,还有,软件对角行的评价很低,所以还会毫不犹豫地换掉角行」
【手损:丢失先手】
「桂的作用也被评得很低,我觉得是因为软件对步兵的作用评价过高了,但这都是相对而言的」
「受此影响,在职业的或者奖励会的对局里都流行着“桂损”这种走法呢」
「是的是的!就是这么回事!」
能和师姐自然地说上话了,我高兴地转向师姐那边,开始和她聊了起来。
「现在在关东,和软件一起研究甚至比和人一起研究还要流行呢」
「关西的棋士室里人也不像现在以前那么多了吧?」
「毕竟不管是研究还是对局,比起与人为伴,用软件可以做得更精准啊。还有软件更便捷这一点也同样占了现代棋士选择用软件做研究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因为这样就可以不必特地去定时间见面碰头,还可以省下往返路程所需的时间」
「而且用软件可以实现迄今为止所构想出的那些明显行不通的进攻手段,这些手段要是用在和经验老道的前辈做研究对局时就很难实现了吧,毕竟和他们对局研究和用软件自己做研究,感觉会完全不同」
「我认为对两者的感官上的不同正是因为人类和软件的价值观的差异所在,比如从一开始就是用软件来学下将棋的创多,理所当然地说出了“无论是3八金还是7八金都是最好的起手”这种话」
顺带一提,桂香姐在之前的Mynavi女子将棋公开赛的集体预选上就遇到了初手7八金。
如果说这种棋路还有一点人情味的话,到现在估计只剩下“要是你能用振飞车破解的话就让我见识见识吧”的,像是挑衅般的意外感吧。
而这步棋若恰好是克制振飞车最好的一手的话,也就是说“能遇到振飞车棋路,真走运呢”的意思吧,实际上就是把振飞车棋路给全盘否定了。
「尽管如此,昨天我的弟子就在我眼前被初手3
八金给打败了,创多所说的或许也没错」
「原来如此,所以说天才将棋少年的师傅其实是电脑了」
对于创多是作为备受期待的小学生棋士的事,生石先生好像也有所耳闻。
「嘛,关于今后要怎么去做将棋的研究还是另作讨论吧……而现在一下子就让我用软件来做研究的话我也很难适应,不好意思了,你们两个到我防卫战结束为止都来陪我研究棋局吧」
「「义不容辞!」」
我和师姐同生异口地回答道。
对于我和师姐来说,能和被尊为《振飞车党总裁》的超顶级棋士一起研究将棋,实在会受益良多。
更何况,我来到这个研究会还另有所求。那就是—
「那、那个……」
正当我们话到一段落,搭话声恰如其时响起了。
声音的主人是生石先生的独女,飞鸟酱。
「啊咧,飞鸟酱,今天不穿体操服了?」
「因为今、今天澡堂暂停营业了……」
「这样啊。不错呢,你穿私服的样子也很可爱哦」
「!?口、口耐、耐……!」
虽然好久没见了,不过飞鸟酱还是老样子,害羞地红着脸低着头,一副羞羞答答的模样。但因为现在穿上了与平常不同的服装,所以看上去比平日里更显美丽。
听了我的赞扬后,飞鸟酱变得更加害羞了,她开始拉着自己额前的长刘海,想把脸遮起来
「……喂,八一,当着我这个做父亲的面泡我女儿,胆子挺肥的啊!」
生石先生意外地认真地说道。
「不不不!才不是什么在泡她啊,我只是直观地说出自己的感受而已—」
「呜噫……!」
飞鸟酱的面孔顿时变得像火烧一般通红,还从口中发出了奇怪的人呼声。
嘎啦!忽然,我旁边响起了奇怪的声响,于是我转头一看,
「……………」
原来是师姐正在摆弄折压着空塑料瓶,还真是新奇的玩法呢—
生石先生把两只手抱在胸前,前用郑重的语气对我说道,
「……嘛,我也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父亲,只要你获得了永世龙王的资格的话,我就认同你和飞鸟交往吧。」
「就算最快我还得要连续制霸三次啊!」
要获得永世龙王的资格,要么就连续制霸五次龙王头衔,要么就得总计斩获过七次龙王头衔。
而这是连那位名人也没达成过的成就,要我获得永世龙王几乎是不可能的。
「话说,我对飞鸟酱又不是抱以那种男女喜欢之情」
「你对我家的飞鸟有哪里不满吗?!」
「还真是个纠缠不休的麻烦父亲啊!!」
总是摆着一副酷酷模样的《厘子的巨匠》,一旦提及到自家的可爱女儿的事,也会变得不能自我。我就此深深感受到了人类是一种不完全的生物,真想给他们打个补丁啊。
而这位在一旁沉默着的可爱女儿,也终于开口说正题了。
「那、那个…………晚、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谢谢你,飞鸟酱!」
看着拘谨的飞鸟酱小心翼翼地端出的料理,我的眼睛亮了起来。
「哦,是豚平烧!我很爱吃这个的呢??」
「嗯,嗯……因为之前你说过,很喜欢这道料理…………所以,这次我再试着做了这个……」
这个大阪名产“豚平烧”是我在平板烧中喜爱的一种,我和爱在愉快澡堂打工的那时最喜欢的就是这道伙食了。而且豚平烧在趁热吃的时候风味尤佳,事不宜迟,我伸手就拿了一个品尝起来。
「太好吃了!飞鸟酱,你的手艺好像又有长进了嘛」
「谢、谢谢…………唉嘿嘿……??」
飞鸟酱又高兴又害羞的一边说着,一边把手臂靠拢到身体中间。
与她拘谨害羞的性格相反,她的双峰却很引人注目,而这样经过了两边手臂的挤压,就变得更吸引眼球了。感觉有点热了……
「那个,大家……也请……开动吧……」
飞鸟酱催促着说道。生石先生和师姐听到此话后,也伸手去拿一个尝了起来。
「唔,还真如八一所说的,今天做的料理比平时做得更好吃呢」
「爸、爸爸也是这么认为吗?」
「……是因为要给喜欢的男人品尝,所以才会做得比平时更好吃吧」
「才……才不是呢……!!」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这可能只是父女间的普通交流,但他们两个当事人好像却十分认真地讨论着。
然后我瞄了一眼师姐。
「…………………(不爽)」
如果要说“不满”这个词能表情化的话,那么师姐现在摆在脸上的这副表情就是了。
喂,等等啊。
人家只不过对你说了一声“请开动”而已,也没得罪你吧,表情能请柔和一些好吗师姐。
「哎呀,飞鸟酱做的豚平烧还真是好吃,很好吃吧,对吧,师姐?」
「…………………是呢」
完全不觉得美味,就像敷衍一般说出的“是呢”。
这时,飞鸟酱颤颤巍巍地来到师姐身边,弯着身问道,
「那、那个…………,料理不合您、您的口味……吗……?」
「………………还好」
再次敷衍应着话的师姐,这时还不服输似的又一次鼓起了脸颊。
看着惴惴不安的飞鸟酱,我靠到她耳边低声说道,
「(没事的,飞鸟酱,只要是加了酱汁的食物,这个人都很喜欢吃,不如说,只要是浇了酱汁,她无论吃什么都会津津有味呢)。」
「(是……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打从心底松了口气的飞鸟抚了抚心头,她那硕大的胸部也随之摇动。
「因为我、我对空老师真的是很尊敬…………所以,她能吃我做的料理…………我真的开心……」
飞鸟酱由衷地说着,甚至眼角还浮现出泪光。
对着比自身年幼的师姐说敬语,从这点就可以看出飞鸟酱是多么崇拜作为棋士的师姐了。正因为飞鸟酱本人也很喜欢下将棋,并为之奋斗努力着,所以才能衷心明白到同样作为女性的师姐的厉害所在吧。
但师姐对于飞鸟酱的尊敬之情没有丝毫察觉,还是摆着那副表情,
「…………………不爽」
到最后的最后,师姐依然是一副超不爽的表情。
唉……从今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要来这里打扰的,师姐,还请你多担待一下吧。
樱之宫
「喂师姐! 等我一下啊!」
研究会完结之后。
生石先生发出邀请说:“来一趟不容易洗个澡再走吧”,但师姐拒绝了,之后立刻走出了好心情浴场。
「就说了等一等我啊!师姐!喂!」
「……」
「好吧!就算不等我也没有关系,请你不要逃走啊!」
我还以为今天一定会住下来进行将棋的研究,因此对师姐那意料之外的行动感到十分惊讶。
我慌忙赶上去,结果快追上的时候师姐又加快了速度打算逃走。
于是我抓住了师姐的胳膊,
「真是的——……你在闹什么别扭啊?像师姐这样的女孩子在这个时间可不能自己独自一人在这个地方走吧?如果我有惹你不开心了我先道歉,不过现在还是先一起走吧!」
「啧……!!」
师姐把我的手甩开了。用了相当大的力气。虽然我并不清楚哪里又惹她生气了,不过我清楚地知道一定是我说错话了。
「难道是……因为我称赞了飞鸟酱的料理所以就生气了?嘛……毕竟我没有称赞过师姐的料理却在就不停称赞飞鸟酱的料理,的确这一点可能是我不够细心……」
我先尝试说出我认为是正确的原因。
「但是飞鸟酱呢,在我和小爱在生石先生那边在打工……修行的时候不但为我们煮饭也教了我们澡堂的工作,关照了我们很多。退一步说她也是生石先生的女儿,奉承两句应该说是礼节还是理所当然……」
无视。
「还有那女孩,超喜欢将棋啊。虽然生石先生反对但却一直偷偷地学,更拜托我说如果嬴了爱的话,希望可以光明正大地学习将棋。取得了坚实的胜利后,现在则由父亲教授她将棋。这件事情令我感到很开心,这不是很可爱吗。师姐也是这样想的吧?」
无视。
「对了对了!她曾说过她十分尊敬师姐喔?刚刚也因为你吃了她自己做的料理而感动到差点哭了出来喔。呢?很可爱卜噗噢……」
师姐用她的手肘向着我的侧腹部来了一发,然后抛下因为痛苦而蜷缩起来的我,头也不回地一个人走去验票口。
好、好像顶到胃了……。
「等……等一等……!」
尽管我已经精疲力竭,还是在电车开出去前一秒追了上去。
自从上了循环线后,师姐不但一言不发也没有将视
线望向我。好像越来越生气了。
因为帽子的原因差不多看不到表情,但是露出来的脖子却变成了赤红色。
—这是足满攻击性的颜色啊……。
和这个人相处十多年了,铭刻在身体中的记忆告诉我,当她进入这个状态的时候绝对不能随便搭话。千万不可以抱着『因为在公共场所的关系所以没有问题吧』这种侥幸心理。无论是在电车里还是在其他地方,该暴走的时候师姐绝对会暴走。
「…………哈」
我站到师姐的旁边,用师姐绝对听不到的声音发出了小小的叹息。
本来估计今天会住下的,所以我就安排小爱住到师父家里了。所以我就这样一直乘坐循环线到野田,然后去接走小爱吗?不过这个时间她应该睡了,再叫醒她也太可怜了……。
我刚想着总而言之先与桂香姐取得联络,把手伸进手袋打算拿出手机的瞬间。
痛!
「呃!?」
师姐突然抱住我的手臂用力一拉。
「呃呃!?不、不是下早了吗?」
看样子是下了电车,不过从京桥站出发只坐了一站而已。
—京桥的旁边?……这、这是哪儿?
这时站名飞进了正在混乱的我的眼中。
『樱之宫』。
「哈!?」
在看到这个站名的瞬间—我心中的混乱变成了恐慌。
说到樱之宫,就是那个樱之宫。
是关西首屈一指旅馆街。
旅馆……虽然这样说,但并不是旅游旅馆和商务旅馆等等。
这是,嘛总而言之……就是那个东西。
休闲旅馆。情侣旅馆。
这里的旅馆有着各种各样的名字。但是尽管他们称呼不同,经营的事情却是一样。
那就是爱情旅馆。
「呃呃!?等、师姐?为什么要在这个位置下车啊?」
我陷入了恐慌,但是师姐无视了我的疑问。
因为愤怒连皮肤都变得通红的她,不由分说地离开了车站,拉着我沿着大川一路向南。
一直走向灯光和行人都很少的地区,通过了那一带之后到达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
「哎哎哎!?」
看着映入眼帘的霓虹灯,我不加思索地发出了尖叫。
「24小时什么时候住下来都OK!」
「休息1小时1590円」
「所有客房统一收费—税后的超平价!」
爱情旅馆啊!
毫无疑问是爱情旅馆啊!
然后师姐毫无迷茫地向着那爱情旅馆进行突击。
向着『HOTEL白雪公主』。
「哎哎哎哎!?」
偏偏是这种地方啊!
我们进入了这个看起来是城堡一般的建筑。
师姐用前台的控制屏光速选好了房间,之后我们好像被什么东西推着一样快速地移动到旅馆的内部。师姐拉着我的胳膊一直不放。
就这样把我拉进了游戏室。
「哎哎哎哎哎!?」
外部装潢很有童话的感觉,不过内部装饰倒是很一般……是我对这种酒店的印象,不过进入的房间却果然超有童话的感觉。而且床是粉红色的心型床!
就像好像要向我用柔道技一般,师姐用双手捉住我的后颈,然后向着后方倒下。
「呜噢!?」
这形势,好像是我推倒了师姐一样。虽然事实正好刚刚相反……。
「等——!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啊!?把我带来这个地方到底是打算做什么啊!?」
难道是将棋!?……不应该没可能吧。
难道是把我关到密室里进行拷问!?不不如果是这样的话师姐在到这里的路上就会毫不犹豫地开始拷问了。
—那么……是什么原因?
我正在思考其他可能的时候,师姐再次用力拉近了我的脖子。
咣!
「痛!!」
脖子一下子就被拉到超近的距离,我的额头和师姐的额头狠狠地撞了一下。好痛!!泪水都要流出来了。
——头槌吗!?果然是打算在密室对我进行拷问吗!?
我这样想着然后打开了因为疼痛而闭上的眼睛,
「呜……!……!!」
师姐也泪眼汪汪的,一副痛苦的样子。这是自爆啊。
或是该说,看起来这并不是攻击啊。
—难道刚刚……是想要和我接吻吗!?她到底有多笨拙啊!?
啊不过我也从来没有接过吻所以也不能保证能好到哪里去……。
但至少师姐让我我明白了,她也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以一种令人痛心的方式。
实际上额头也很痛……。
毫无疑问,师姐从来都没有接过吻。
看到了这种不安,肯定也是第一次到爱情旅馆吧。
也难怪如此啊。由两岁的时候就醉心于将棋,除了希望棋艺精进之外就没有对其他事物表露过兴趣—
这时,我突然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师姐……」
我温柔地握着正抓着我衣领的师姐的手,
「难道……你很在意秀埋先生所说的话吗?」
「……(嘶)」
她什么也没说。
……不过,这个反应正说明了我的预测是正确的。
原来是这么一会事啊……。
我赞美飞鸟酱的便服和料理等等,我的目光被固定在飞鸟酱很大的胸部上等等,因为和飞鸟酱的关系很不错而被生石先生揶揄等等,这些事情对师姐而言都不重要。
我也想过说不定是因为嫉妒飞鸟酱,一时冲动就把我拉到了这样的地方。当然事实并非如此。师姐并没有傻到这个地步。
—但是,她正在尝试比这更傻的事情。
师姐在对局中输了给业余三冠王的辛香将司先生。
在获胜就能够成为三段的大战中,只有挨打的份儿。
从师姐平时的水平看来,根本不会把棋下成这副难看的样子……
这件事和秀埋先生在开棋仪式那天说过的话,以奇妙的方式联络起来。这就是说—
——相信只要失去处子之身的话将棋就能变得更强。这个人啊……。
如果事实确实如此,她就是一个超越想象的将棋笨蛋。
「师姐……我明白你急躁的心情」
向下望向躺在床上的师姐,我尽可能以最温柔的声音说道。
「虽然只是输了一盘棋,却一定要否定一直以来的自己。因为,不去否定败北的自己,什么也不会改变……更不会变得更强……」
当我在名人面前连败时,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仿佛都在崩坏。
因此为了变得更强,我想要重置自己,回归原点。
将一直以来的自己,和与自己有关的一切全部否定。
收弟子的事情。内弟子时代那些温暖的回忆。还有……姊弟间的羁绊。
一心以为这样就能变得更强。
「但是,这是不可能一口气就改变的。与其强迫自己去改变,倒不如不要改变继续努力,这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只要抛弃什么东西就能得到什么东西,改变现实这么轻而易举,就没有人会努力了。
「我直到龙王战的途中,才发现这么简单的道理」
我温柔地望向师姐梨花带雨的蓝色瞳孔。
终于从口中说出了那时候没能说出口的道歉的话语。
「……这让我意识到了。无论是小爱还是桂香姐……还有师姐也」
小爱一直都相信着我。
桂香姐则通过和释迦堂女士激烈的战斗,让我看到努力获得回报的瞬间。
然后师姐则是—
「夏威夷的那个夜晚,你还记得吗?」
「……!」
师姐的身体微微一震。
「那时候,在海边看到师姐以后……这话说出口有点害羞,呃,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师姐居然是这么美丽。就像天使一样的美丽。会引起公众的注目也是无可厚非。虽然我应该早点发觉这件事的」
「…………」
师姐看向我的表情一脸惊讶。
「师姐不但十分美丽,更出名到拥有《浪速的白雪姫》这个异名,抛开将棋师姐也有其他十分出色的地方,不像我,除了将棋以外一无是处……本来向我这样的男人,根本没有可能认识世界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只是凑巧师出同门,才有机会一起生活。所以啊——」
就算在我自暴自弃的时候,师姐也没有放弃过我。
狠狠地打了错误的我,令我明白到『自己做错了』。
所以为什么我也必须这样说。
「所以不要做这种事了。不要和我这种…………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对象做这种事……」
请停手吧。
虽然这样说,但是我心底里也有着一丝微小的期待。
希望师姐会说尽管如此也想和我一起……做、做这种事情。
说不定师姐对我……也寻求着将棋以外的、
更进一步的关系。
然而。
「……………………………………讨厌」
从师姐口中说出的话语,击碎了我的望向。
「八一什么的,最讨厌了!!」
这句话好像锐利的小刀一样将我的胸口挖开一般。
「唔……!!」
就好像为了不让我的情绪从嘴巴泄漏出来,我咬紧了嘴唇。
是啊,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从师姐的态度中就可以知道,她对我有好意的可能性就连万分之一都没有。
在我们之间基本上就只有将棋……。
「从很久以前就一直讨厌你!一直一直都超讨厌你!」
虽然我们之间十分亲密,但这是师姊弟的原因,并没有以上的感情存在。
「讨厌你是个将棋笨蛋!讨厌你将棋很强,而且只想着将棋的地方!我最讨厌八一你想着将棋时候的脸了!」
正因为是师姊弟,所以无法成为这样的关系。
「讨厌你俗气的地方!讨厌你很容易就感到兴高采烈的地方!讨厌你无论面对什么困难也绝对不会放弃的地方!」
倒不如说自从龙王战后生我气的理由数之不尽,而对我抱有好意的理由则一个也没有。
「讨厌你那迟钝和优柔寡断的性格,无论对谁也会很温柔和恩恩爱爱的地方……这一点真的是!最讨厌了!!」
泪如雨下的师姐嘶喊着。
讨厌。讨厌。讨厌。
——这些话,就算不说出来我也是知道的啊。
师姐会喜欢我这种事,一丁点可能性都没有,我知道的。
「讨厌哟…………笨蛋……笨蛋八一……」
所以我没有对师姐做那种事是正确的。
虽然心房的一角还在滴血,但这一定是正确的——
一线——
沙沙沙────…………。
浴室里的水声逐渐变小,然后依次传出吹风机的响声和穿衣服的窸窣声,最后是脚步声。
「…………我,洗好了」
「啊,好—」
背对着毛玻璃浴室坐在床上的我听到师姐的声音后,便回着话往后转头望去,
师姐已经把脸上的泪痕洗干净,而且,她还穿着水手服。
「???」
一时间,我迷糊了。
我记得师姐今天应该是穿私服来着的,然而如今却穿着水手服。
嗯……?稍等。
仔细一看,这套水手服好像和她平时所穿的那套有所不同—
「为什么您会穿起了这种衣服?」
警句。人在吓一跳的时候会不知不觉地说敬语。
「因为穿私服睡的话会把衣服弄褶皱的」
「那就……就没有其它的衣服了吗……?」
「没有」
言简意赅地回答我后,师姐就“扑通”地倒在了床上。
师姐虽然有着《战斗的水手服》的别名,但……才不会穿这种水手服下棋吧!
穿着这样款式的水手服去对局的话肯定会走光的,比如露肚脐什么的,甚至会暴露更色气的部位。
普通的宾馆应该都会配备浴衣或睡袍的,但为什么到了这间宾馆就变成了这种衣服……?
可恶……太可爱了。
不好,这位师姐的可爱度太爆表了,已经是超出了让人心跳不已的那种规格的可爱。
「那、那、那……那我就裹一条浴巾睡地板好了。」
我早早放弃了与心中的欲念作斗争,因为那是不可战胜的,如果要我和现在的师姐一起睡的话,我恐怕会把持不住自己。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远离危险的源头的话,就没事了吧。
正当我这么想着准备下床的时候
(抓紧)
「啊咧?」
我背后的衣服被紧紧地拉扯住了。
师姐语气十分强硬地命令我说,
「睡这儿」
「哈?」
「直接,躺床上」
「是……是这样子吗?」
然后我就像法老的木乃伊一样笔直着身体,横躺了下来。
「但,为什么要我睡床上呢?」
「因为我想要个枕头」
「枕头?」
「……抱枕」
「哦,哦……」
师姐对着笔直躺在床上的我伸出纤细的手臂,刚刚好能环抱住我,接着,她在我的耳边低声道,
「作为抱枕,你一动也不能动」
「好,好的……」
她那就如呼气一般的低语在挠着我的耳朵的同时,师姐继续叮嘱道,
「你要是敢动一根手指我就报警」
「我还是比较想睡地板……」
「不行」
任性妄为的水手服小姐紧紧抱住丝纹不能动的抱枕先生,还把头往他的怀里不停地蹭着,一股超好闻的女孩子体香钻到我的鼻孔来了。
拷问啊……
这是拷问啊……!!
「…………接着刚刚的话题」
「噫?」
「就是……秀埋老师说过的,那种事情真的…………和将棋实力没关系吗?」
「……是的。我认为两者之间,是没有关系的」
即使硬要说有关系的话,那也只是在“胆量气魄”这方面能扯上一些。所以我认为即便做了那种事,也不能提升将棋的实力。
「八一你也没做过那种事吗?」
「呃………………嘛,没有啦……」
「明明已经十七岁了也没有做过?」
「真啰嗦。因为没有对象啦。」
「那些小学生不是么」
「怎么可能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
喂,银子小姐,怎么突然沉默了。
「况且至今为止…………我也没找到恋爱的对象。」
我一边往自己本来就隐隐作痛的心灵伤口上撒盐,一边思考着这到底是何种疼痛。
这,难道就是那种名为失恋的痛楚吗……?
「……我偶尔也想过这些事情。就算我交到了女朋友,我还是会把将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觉得什么事情能比将棋更重要,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取代将棋在我心中的位置。师姐你也是这样的吧?」
「……」
「这并不是什么夸张言辞,我是真的把将棋当作了恋人,所以我想象不出这个恋人是人类的话会怎么样,虽然在输棋的时候,的确想要人来安慰一下我……但如今我果然还是只想一心一意去考虑将棋的事情。」
「…………」
「这种话,说出去可能都没人会相信吧……但如果是师姐你,如果是与我相处的时间比谁都要长的师姐你的话,应该能明白这番话,所以—」
「那为什么我就是赢不了棋啊!!」
师姐突然大声喊道,并用指头紧紧扣着我的皮肤。
这是发自灵魂的呐喊。
就像把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苦闷一口气吐出来一般的,悲痛的呐喊。
「为什么我就不能做到像八一你一样去赢棋呢,明明我们都是一直在一起的,明明都是在做着同一件事,但为什么我就成不了像你一样的棋士呢。」
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不断向我发问的师姐,就像是回到小时候那样。
师姐的指头紧紧地抓着我的后背,为了不让人看见自身哭泣的样子而将头深深地埋进我的胸口……银子酱更加歇斯底里地继续呐喊道,
「呐,为什么啊!?八一,是你的话会明白吧!?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那是因为……」
——缺少的是,才能。
用这个理由去断言的话会很容易理解。如果师姐有着和我等格的才能的话,一定可以变得和我一样强;而既然师姐没有变得和我一样强,就只能说明她没有和我等格的才能。
然而,事实一定不是这样的。
师姐如今才刚刚十五岁,还只是初中三年级学生,她就已经达到了距离奖励会三段还有一步之遥的级别了,如果能迈过这一步,师姐即是与男性奖励会员相比,其出道速度也是相当之快了。
所以也就是说,师姐是有才能的,有成为职业棋士的才能。
那么,她到底缺了什么?
对此,我已经有了一些头绪。
「我认为…………这应该是师姐缺乏体力的原因」
「……体力?」
「没错」
对我的话感到十分意外,师姐一时间竟忘记了抽泣一般,对我的言辞做出回应道,
「但是……奖励会的用时比女流头衔战的还要短哦?的确,相比之下女流棋士的实力一般低于奖励会员,但是我经历的正式赛事要比其他奖励会员的多—」
「奖励会在一天里是要下两局的吧?我所讲的体力是指这回事」
「……」
「等你升到了三段联赛,最远甚至是要去到东京的。虽然仅此而已的话,以师姐的体力还是绰绰有余,但即使师姐
在女流头衔战习惯了东奔西跑,但至今为止师姐的头衔战都是直落三局卫冕成功的,所以在一年间的头衔战里也就下了六局棋而已……」
师姐如今所持有的女流头衔是「女王」和「女流王座」。
两个头衔战都是五局三胜制,师姐先赢三局就能卫冕成功。
女流王座的头衔战在秋季、女王的头衔战则在春季举行。因此两者在时间上是错开的,所以师姐的日程也不是那么紧张。
但是到了三段联赛则大有不同。
「三段联赛在半年间就有十八场对局,以往年的晋级线来看,基本上都要胜十三场以上,如果按照一胜一负的节奏来的话是不可能会晋级,因此取得连胜绝对是必要的」
也就是说,在一天里必须要赢下两局才行。
更进一步来说,「不能连败」这点也很重要。
虽然输棋是无可避免,但一旦达到六负那时就得出局,所以即使只是输了一局也都要立即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虽然至今为止奖励会的紧迫度也差不多如此—
「但要在三段联赛里厮杀,就好比在自己的脖子上套了一条索命绳,输了一局绳子就收紧一圈,所有人都不得不以死到临头的状态去对战下一局棋。最绝的是,这条绳子以后也决不会松弛下来……直到你成为职业棋士为止」
「嘶……」
我感到扑在我怀里的师姐倒吸了一口气。
三段联赛就像是死刑犯间的死亡游戏,最后能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人。
这就是三段联赛。
当人类被逼到极限状态时,会因为恐惧而难以维持正常的思维,所以能在最后一刻都保持着清醒的人就是胜利者。
职业棋士就是从奖励会里明白到,将棋比拼的不仅仅是技术,更为重要的是坚毅的心灵。
在那种环境的奖励会里,为了让对自身体力方面有所不安的师姐可以获胜,到底要怎么做呢?
在此,为了让能师姐安心一下,我向她叙述了我的想法。
「……我认为用振飞车棋路不失为一种方法」
「振……飞车……?」
「是的,总而言之就是,如果用居飞车棋路的话,要研究的东西就太多了,在相居飞车战中很容易因为棋路的选择过多而难以制定最有效的策略,导致到在序盘就要开始考虑如何把对手套进自己擅长的领域中而展开心理拉锯战。」
「……」
「而且在对阵振飞车的棋路时也不得不为此研究对策。假如在事前研究和序盘的心理战上就耗尽了体力,等到在终盘的胜负点时,想粘棋也会陷入不利……而在三段联赛中这是十分致命的。师姐你应该也明白吧?」
【粘棋:在算不清楚能不能诘死对面的时候,把持子投入己方阵地加强防守,意在保证自己不会死,等待对手犯错】
「……」
『奖励会的对局有两次终盘』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奖励会里也很讲求粘棋。
话说回来,在将棋界的那种『死缠烂打』的棋风就是发源自奖励会的。
「另一方面,如果用振飞车棋路的话,就可以自由地去选择战术,但遇上同为用振飞车棋路的对手,也就是相振飞车战的时候,这时师姐只要和对手硬碰硬就好。说到正面对抗的话,以师姐在关西的实战经验,对付这种情况应该是得心应手的」
更切实地说,因为师姐在女流战的对局中所遇到的对手大多都是用振飞车棋路,所以在对上振飞车时,师姐的经验比起其他的奖励会员更为丰富。
但是师姐还是心存不安地说道,
「虽说如此……但软件对单纯的振飞车棋路的评价很低吧……而且年轻的职业棋士也逐渐转型为居飞车党了」
「正因为如此」
从这里开始就是重点了。所以我也加重了语气。
「确实在职业界里居飞车党的棋士在增加,但能在三段联赛晋级的人中,属振飞车党的却也占了相当部分,大多数人都有像师姐你这样的想法:“想继续变强的话就要去走居飞车棋路”,但正因为是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大家都小看振飞车了」
就是这个。
我之所以会同意加入生石先生的研究会,首要目的确实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
但其次我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给师姐创造学习生石先生的振飞车棋路的机会。
「在某种战术上能称得上是专家的那些棋士们,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战术方针的,这在持久的联赛战里比较有心理上的优势,与其烦恼怎么去选定战术策略,不如在一种战术上精益求精,这样效果绝对会更好」
「……但这不就让对手更容易制定克制的战术了吗?」
「居飞车党的棋士在研究相居飞车局面就已经是煞费苦心了,对振飞车棋路的研究肯定会先放一边的,换做是师姐也会这么做吧?」
「但是,这种做法在职业界里不是不管用的么—」
「现在请你只要一心考虑如何从三段联赛中脱颖而出就行了」
「……!」
我看了楼中楼的评论。
再说一遍,大家不要拿自己的价值观去看八一,否则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虽然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抱在一起,虽然八一稍微强硬一点银子肯定会从了他。
但是八一没法迈出这一步。
原因前面我也说了,八一是地地道道的将棋星人。
你们在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时候,
八一背的是2六步8四步7六步8五步。
他可以轻易看出生石充的意图,却绝无可能明白银子行动和心理的矛盾。
他真的以为,银子是讨厌他的。
他真的以为,他和银子间最多只能有同门手足之情。
他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动一根手指,银子就会报警。
而且他自己也说了,不希望银子勉强自己和不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情。即使银子自己主动,出于为银子考虑的想法,他也一定会拒绝。
所以请大家千万搞清楚,八一的误解是这篇小说情感线矛盾发展的前提。
什么时候他一拍脑壳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这小说就该完结了。
不过,银子这边应该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感情。
我记得四卷还是五卷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说,
她喜欢八一,想和八一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做各种各样的事情。
但是最想做的,还是和八一下棋。
因为银子知道,离八一最近的地方,就是他棋盘的对面的位置。
八一的神速进步让她害怕自己再也没法和八一同台竞技。
所以她才那么苦恼,那么期望自己能变得更强。
啊——恋爱中的少女真是太美了
师姐又倒吸了一口气,我趁势继续说道,
「成为职业棋士之后的事情,在三段联赛中只是多余的牵挂。不把所有精力集中到眼前的比赛里,是绝对没法从三段联赛中晋级的,师姐你应该也懂这个道理」
「……」
「更何况,很多实力顶尖的职业棋士也是在身成职业棋士后再跳槽到居飞车党的,职业棋士的事就等到自己成为职业棋士之后再做考虑吧,好吗?」
师姐一时间被我的话震到了,但之后她又缓过神来说道,
「…………让我考虑考虑」
「我会给师姐你搭一把手的,生石先生应该也会给予协助。虽然不可能要你一下子就适应过来,但在备战三段联赛时也请考虑一下这种思路吧」
「……」
师姐对此没有回应,反而断断续续地说道,
「但…………增强体力,也很有必要……」
「说的也是呢」
「八一你认为要怎么做比较有效?」
「唔。游泳怎么样?」
「……去室内泳池的话就可以不用被太阳晒到的吧」
「嗯,而且戴上泳帽的的话也能把头发收起,再加上护目镜的话还可以把容貌也遮挡一二。因为是师姐也算是公众人物了,素颜露面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如果是到公共体育馆做有氧体操来锻炼的话,很可能会引起骚动呢……」
而且师姐的身材也不是那么凹凸有致的那种,所以对于游泳肯定能很快上手的。
如果这句话说出来绝对会被师姐杀了的。
「师姐一个人去觉得不安的话,我也可以陪你,正好我也想活动一下身体。」
在泳池畅游一番后让身体疲劳下的话,应该多少也能对改善自身的睡眠质量有点作用吧。
我也正是出于有这样的考虑,所以才提议游泳的,但师姐好像曲解了我的意思。
「色狼」
「不,我不是这种意思—」
「变态。H」
抱着我说我是「变态」和「H」什么的,你让我怎么理解好呢?
「……八一,你最近失眠了?」
「嗯?你怎么会知道?」
「眼袋有黑眼圈」
「啊
……原来连黑眼圈都熬出来了吗」
「和你不怎么搭呢」
啰嗦。
「头衔战和名人进行对局时……准确地说是在那次头衔战的第四局开始的,在我脑海里的将棋盘就一直挥之不去,如今弄得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都分不清了。」
「…………让人羡慕」
「嗯?」
「……在我脑海中,无论是棋盘还是棋子都蒙着一层黑幕,我只能模模糊糊看得见而已……所以你能看得那么清楚真让我羡慕」
「但,你看啊,看得清楚也有看得清楚的苦恼喔?」
「八一,笨蛋」
「就算你这么说,如果能把它们从脑海中抹掉的话我也想这么做呢。」
「笨蛋。奢侈」
「奢侈?」
「…………所以说你这个将棋星人真的是……」
将棋星人?在说些什么啊这个人?
「难道你说的是在脑海中呈现将棋盘的话题吗?爱的话可以在脑海中呈现出十一面棋盘哦」
「…………」
「而且爱说过她自己能同时演绎其中的六面什么的,这也是她解诘将棋能这么厉害的原因。有一次爱下六面盲棋,作为对手的生石先生和我每人负责三面,下到后来,她居然连我们的二步违例都完美地指了出来——」
(咬)
「呜啊啊啊啊—!!为,为什么要咬我啊师姐,疼疼疼疼疼疼疼不要咬手指啊我的实力会变弱的!!」
我迅速将手抽开,并对这种蛮行表示严正抗议。
「喂,师姐,攻击手指是犯规的吧!小时候不是定了规矩不能攻击手指和脑部的吗?我的将棋实力要是倒退了怎么办啊?!」
「我才不管你。笨蛋。倒退就倒退」
「真是的……啊—啊—,咬的连牙印都有了……」
「……八一什么的,在将棋上就给我变弱吧……」
可恶—。为什么要生那么大的气啊?在刚刚的对话里我有说过什么让她恼火的话吗?
在我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时,师姐突然语出惊人道,
「……我决定不继续上学了」
「初中的话是不能自行退学的吧……」
「那我就不去上高中了,就在将棋联盟附近租一间公寓独立生活。」
「这……还是不要这样一个人擅自就决定下来,应该和令尊令堂商量一下比较好—」
「明明八一自己也是这样擅自决定的」
「呜……」
被师姐这么一反驳,我顿时无言以对。
不过我还是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像安慰顽固而爱撒娇的孩子那样,
「但至少请和师傅和桂香姐商量商量吧,如果能住在师傅家的话我也比较省心……」
「…………」
师姐没有回话,只是把头往我怀里蹭着。
这……是在表达同意还是抗议……?
「师姐?明白我说的话吗?」
我沉默一会儿,等着她回答。
「………………呼…………呼…………」
已经睡过去了吗,这家伙……。
「啊哈~…………我的意思还没传达给师姐她就睡着了……」
偷偷瞄着枕在我的腕臂上一脸满足地睡着的师姐的脸蛋,我对今晚所发生的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师姐这副睡颜还真像婴儿一样毫无戒备呢。
「……说起来小银以前开始就是这个样子啊。总是给我**烦,最后她自己倒自顾自地睡着了」
虽然个子长高了、相貌也变得更漂亮,但躺在我怀里的师姐,心里还是个四岁小孩啊。
带着这种想法,我也合上了双眼。
或许是太累了,今天的我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投入了梦乡。
朝归
「………………待过了一宿了啊……」
在樱之宫迎来的朝阳,出乎意料地耀眼。
为了避开人多的时段,我在清晨的时候就选择了独自离开宾馆,疾步走向车站。
一种偷情晨归的背德感油然而生。
还有从昨天开始就在心头隐隐发作的刺痛感。
然后这些杂七杂八的感情混搅在一起,让我不由得有些头大。
「和一个初中女生在爱情宾馆过了一晚……而且还一起睡着了……」
虽然师姐伴随着可爱的呼气声比我先入睡了,但今早却起得比我晚。
一直以来都是难以入眠的我,昨晚出奇地不用服药就能安然入睡。
虽然现在心头还是躁动不安,但多亏于此我的头脑完全清醒了过来。
「………是因为昨晚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吗?……」
孩提时代的我无所谓地位名誉和金钱,也不必为人际交往和感情之事而烦忧。
那些日子里,单纯地享受着将棋的乐趣,就是我的全部。
或许就是师姐的存在才让我想起了,对自己来说最幸福的那段时光。
会不会这么想的不只有我一个,而是我们相互都有这么想过……。
「嘛,无论怎么说,一起睡觉这种事,这回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毕竟师姐已经明言讲到讨厌我了。
把我带到宾馆里,然后……要和我做那种事,她无非也就是想提高自身的将棋实力罢了。
「说到底,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仅限于将棋而已,吗……」
如果抛开将棋这一层关系,我和师姐就不会产生任何交集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性格上恰如其反,喜欢的事物不同,老家也不一样,看完一部电影后各自发表的感想也往往不在一个频道上,甚至会演变成吵架,虽然到头来我都是吵不过师姐。
如此来看,我们之间除了将棋真的是没有任何共通点呢。
既然如此,我们除了在将棋上有情感交汇之外,应该不会就此之外的事而衍生情愫的……
——……至少在师姐心中是不可能有的。
所以说,昨晚是我自个儿会错意,然后兴奋起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羞耻啊!」
我一边往车站的方向走去,一边迎着清晨的寒凉冷却因羞耻而发热的面部。
我是特意和师姐错开时间离开宾馆的。
师姐和我都是在社会上备受瞩目的人物,如果被人看到两人一起从那种宾馆走出来的话肯定会变成大新闻,这方面还是要多加注意为妙。
『现在我到候车厅了』
『离下一趟车进站还有五分钟,我等会就坐这趟车回去』
『请等我上了车之后再从宾馆里出来吧』
『出来的人时候要留意周围,不要被人认出了』
在樱之宫的候车厅里,我给师姐连续发去了这四条信息,并且很快就收到对方已读的提示。
然后师姐就只是简单地回了『了解』两个字过来。
……亏我还带着小期待盯着屏幕等了一会,以为会收到师姐温馨体贴的回复,结果到最后只有这条回复而已。
「那么接下来……在电车进站之前先找她串一下口供吧」
这次,我按下了手机的通话键。
忙音响了几次之后,电话接通了。
「啊,喂你好,是飞鸟酱吗?昨天急急忙忙就走了,真的非常抱歉。」
『没关系…………我、我这边才是,招待不周了……』
「不,飞鸟酱和生石先生没有错,倒不如说是我们这边的问题」
『这、这样……啊……』
「然后,这么早的时间打电话来……其实是有点事想拜托一下你」
『?』
飞鸟好像有点茫然,沉默着等待我说出下文。
我觉得说这种事的时候应该还是要抛开面子,一口气说出来会比较好。
「实际上昨晚我和师姐在樱之宫的宾馆过了一晚但我想让飞鸟酱帮我掩饰说我们因为通宵钻研将棋而在你家留宿直到第二天的早晨我们才道别回家可以吗?」
纵使我就是说话人,但说出来之后自己也觉得叙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但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飞鸟酱那边没有回应,我趁势继续说道,
「拜托你帮忙掩饰这种事真的很抱歉。还有,如果可以的话也请和生石先生串个口供,那就真的帮大忙了」
至此为止的话我都是一口气说出来的,然后我等着对方的回应。
「…………」
等待。
「…………」
……等待。
「…………」
即使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应答。
「飞鸟酱?能听到吗?飞鸟—」
『噫呀~~~~~~~~!!』
「唔喔!?」
『两、两个人独处了一夜,这……呼哇~~~~~~~!咿~~~~~~~~!』
「怎、怎么了,飞鸟酱!?」
平时比较沉默寡言的飞鸟酱突然发出了这样的迷之尖叫!?
而且这个迷之尖叫实在是太过响亮了,连同在候车厅等早班车的
上班族也被吓了一跳看了过来。
『对、对、对不起……!……但是,这种事…………咿呀~~~~~~~~!!』
「那就这样,我先挂了!!」
我慌慌忙忙地按下了通话结束键 。
因为飞鸟酱那如响彻天际的尖叫,周围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一旦这个时间在樱之宫被将棋迷看见认出我的就大事不好了。
这时刚好电车进站了,我急忙就跳进了车厢。
在行驶的电车里,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想真是被吓一跳了……
「飞鸟酱平时看上去都不是怎么爱说话的人,所以可能就没习惯注意到手机的通话音量了吧」
因为飞鸟酱的大尖叫,我一边抚摸着还在扑通直跳的心脏一边喃喃自语道。
也许是因为她父亲禁止谈恋爱的缘故……所以飞鸟酱对这方面的事完全没有抵抗力呢……但她明明却对男性的裸体毫无所动啊……
「呜……看来我会被她误解了」
虽说如此,但即使我说出了实情恐怕别人也不会信吧。
『自从昨天匆忙告别之后我和师姐就一起到了樱之宫的爱情宾馆开房留宿了一夜在此期间我在圆圆的大床上被身穿料薄尺短的师姐抱着但那也只是一起睡觉而已我绝对没有做色色的那些事倒不如我连一根手指也没有碰她哦而到了今早我们之间的氛围也变得好像有些疏远似的甚至连出宾馆的时间也错开了所以真的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单纯地一起睡了一觉而已』
「嗯!别人肯定是不会信这些话的」
这些解释别人听了也只会认为我想糊弄他们而已,肯定会被人反问『你丫到底在说什么』。
「……果然一开始就要隐瞒我和师姐到过宾馆这个事实啊」
幸好的是需要封口的只有两个人,而且这两个人对他人的私事都是兴致乏乏的样子,应该不会去传闲话的。
好在这一方面上是放心了。
「……不过飞鸟酱又是那种反应……如果被爱因此窥出事情真相的话……!」
光是想象就觉得可怕……。
我还在因恐惧而颤抖着,车厢里就无情地响起即将到达福岛站的广播。
和母亲的对话
「……我回来了……」
回的明明是自己的家,我为何会如此没有底气呢………
「……我回来了哦……爱酱……在家吗……」
既然是自己的家,堂堂正正的回来不就好了。
不过……这份奇妙的内疚感……
原因我自己还是有数的哦?说是因为要开研究会所以在外面过夜……却和女孩子一起去了那种地方……
这种心情,简直像偷偷和情人出去旅行归来的丈夫一样……这份忐忑让我如坐针毡,只能靠想着悔不该当初等等挽救自己的罪恶感。
如果爱从师匠家里先我一步回来,见面之前必须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才行。
从爱情旅馆出来时,师姐的留下的痕迹应该已经消失了,口供也对的非常完美。
不过对我知根知底的爱很容易就看出我在撒谎,这种情况下实在是最麻烦的对手。
——不过只要不被她读出心声来的话……好,临兵斗者阵列在前!
「鞋子已经在了……已经回来了吧」
但是没人回答我。
「……还在房间睡着呢?」
真是天助我也。
我尽量不让脚步发出声音,在厕所的镜子再检查一遍自己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奇怪的痕迹。
嗯……差不多可以去弟子所在的客厅那边前进了——
「嗯……嗯……我知道了妈妈……」
和室中传来了爱的声音。啊……不过在和谁说话来的……。
我尽量消除自己的气息,从爱酱看不到的地方悄悄靠近过去。
「嗯……?那个是……爱的妈妈?」
看来是爱酱在用ipad和老家skype来着。
「很稀奇哪……」
一起生活将近一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和母亲这样通话。
我是觉得她经常和老家联络一下比较好,但是爱一直用的是短信或者电话的方式。
或许是觉得一旦和母亲见面的话会让自己修行的决心变模糊吧。
但是现在确实的在和妈妈视频来的。
——是因为回了老家一次确实想家了吗……
忽视了弟子的感情,让我对自己很失望。
在我受到罪恶感苛责的同时,母女间的对话也在继续进行着。
『爱,你确实比其他人领先一步,不过这也让你成为了众矢之的。综合来说这是不利的状况……虽然先人一步,不过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你的立场还是相当严峻的』
「嗯……。果然是这样……」
『一定要慎重,爱。敌人都是非常强大的对手,就算是有着一起生活的优势条件,也绝对不能大意』
一起生活的优势?
啊啊……说的是和我一块生活指可以经常被指导的事情吧?
爱酱的妈妈肯定是想说这件事。
和其他的女流棋士比起来有着得天独厚的生活环境,但是要获得女流头衔的话这样肯定还是远远不够的。
『浪速的白雪姬自不用说,连那个胸很大的姐姐,比你经历的时间更长也是事实。必须要谦虚的接受这个事实,并且为了超越他们而努力』
师姐和桂香姐,无论哪个也确实都比爱酱学将棋的时间要长的多哪。
为了赢过他们,不比对手更努力肯定是不行的。爱酱妈妈的话可谓是箴言。
『当然,也不能老是看着比自己年长的人,同龄的女孩子也不能疏忽哦』
「我知道了……。我也觉得这边是最需要注意的地方……」
爱点了下头,用严肃的声音做出了回答,而且声音还非常的悲壮。
同龄的女孩子——
天衣的话不用说……估计在爱的意识里决意要当女流棋士的澪酱也是其中一个吧……。
她曾经在研修会中战胜了澪酱,但是自己的内心也受了很大的伤害。在比赛中不得不将朋友斩于马下是很痛苦的。
——然而对敌人温柔就是对自己残忍。
即使自己现在还在进步,但是只要对现在的实力有了哪怕一丝满足,差距就开始扩大了。
为了将棋,牺牲友情的觉悟是必要的。
——爱酱已经有了把朋友当成棋盘上的敌人,这份觉悟了吗……!
对于内心温柔的爱酱来说,我想这应该是件很难的事情。
但是爱酱之后的发言却是吓了我一大跳。
「爱的朋友呢,有一个叫做夏尔酱的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师傅非常的在意她,那个孩子应该是最大的对手了……」
夏尔酱?
「真不愧是……爱哪……」
我自言自语着,背上因为惊恐而冷汗直流。
对那么小的孩子都有深刻的警戒心,即使是作为师傅的我也完全没有想到。
还以为成为了女流棋手之后想着爱酱会稍微放松一点,没想到是这么不得了的家伙。
——果然这个孩子是天生的胜负师。
当我为爱深不见底的才能兴奋不已的时候,她的母亲又说话了。
『而且还有那个带着眼镜的女性。她也是要注意的人物』
「眼镜?」
『不是有个穿着西装的记者吗,就是那个女性』
供御饭老师吗?
『从那位女性身上,能感觉出和其他人没有的特殊……不对,应该说像是执念一样的东西存在。那种类型其实是最危险的』
嗯……不愧是从事服务行业的母上大人,眼光非常的锐利。
供御饭女流拥有着『山城樱花』的头衔,在整个女流棋界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强者,而且也有着《虐杀的万智》这种恐怖异名的危险女人。
棋风坚牢且惨虐,是除了师姐之外的女流头衔保持者中,和爱相性最差的对手了。
当她对上女流帝位『厘子的雷霆』祭神雷这种类型时一万盘里有一盘能赢,不过对上万智的话一亿盘里也不见得能赢一盘。
而且她也是关西所属,之后的女流棋战里肯定会经常碰到。
是爱酱和天衣不得不超越的人物。
「不过母上大人的眼力还真是令人生畏啊……明明不懂将棋,却能很明白的看出要点在哪……」
『传说中的老板娘』真的不是摆门面的,作为接待业的首位看人的眼力,就是这么锻炼出来的吧。真心长见识了……
『爱,男女之间的关系中最重要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诶……互相之间的……。感觉吗?」
『并不是』
嗯?
刚才……她说了『男女之间』之类的话吧?这……不是应该在说将棋的话题吗?
「妈妈快告诉我!最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被女儿催促着,传说中的老板娘一字一句的告诉她。
『是形式』
「形式?」
『对,形式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
什么情况……。?到底是在说啥?
『感情和心都是极其具有流动性的东西……不论怎么样都是会改变的。就像融化了的巧克力一样,光是甜是不够的。要让他好好地有个形状,才能让它拥有第一次的意义。明白了吗?』
「好像是……。明白了……的样子……」
『首先是把形整理好,形是基本的精髓所在,将棋也是这样吧?』
「嗯!回忆定迹和阵型也是最基本的东西。」
『对,所有东西都以形式开始,也以形式结束。就是因为有了形式,才能往里注入感情。但是,爱。你现在还是太小了。年龄的增长对于形式的取得是必要的。』
「大概还需要多长时间呢?」
『具体来说需要六年左右』
「还要六年……!」
『肯定还是不能等到十六岁的生日的……六年时间太长了。就算是现在这个瞬间你的周围也有很多雌狼正在盯着猎物。这样想的话就算是早一秒也好,也要和她们决出胜负……』
「那、那到底要怎么办好呢???」
爱急切地询问着,好像要把头到屏幕里。母上大人嘴边流出一声低语。
『……既成事实……』
「诶?」
诶???
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超恐怖的东西的样子啊……
『作为一个母亲,现在只能说到这里了。后面的事情,自己去谁那里问一下或者去调查一下好了』
「?我知道了」
感觉还是不明不白的爱就这么回答了。
『那么,这次就先这样吧。至今为止为了不让自己想家一直控制着联络次数,不过今后的话就开始做定期报告吧。我这个做母亲的会给你给你适当的建议的。』
「嗯!谢谢妈妈!」
爱酱挥了挥手,然后通话就结束了。
爱酱妈妈的身姿消失之后画面暗了下来,她从屏幕的倒影中一下子看到了我。
「啊!师傅,欢迎回来!」
爱酱带着纯粹的笑容往这边看了过来。
「您在这里站了很久吧?」
「嗯?啊没有,我刚回来」
我立马就撒了谎。
总觉得……听到了一些不能听到的东西……
「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没一会,刚才还和妈妈skype来着」
「诶。那真是太好了」
「妈妈刚才说,看到脸就放心了」
「嗯,话说回来爱」
「怎么了?」
「刚才都和母亲说了什么啊?」
「将棋的事情啊」
「说的也是」
「师傅在住宿的地方都做什么了呀」
「将棋的研究会啊」
「也是哦」
互相都接受了对方的说法以后,我们开始了早饭的准备。
就这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们回到了我们平时应该有的日常。
……应该说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银子的早晨
「……晃眼」
走出大门就遇上了明晃晃的太阳,我不禁眯起了眼。
于是拉低帽檐,快速离开。
阳光直射下的旅馆街散发着宁静安详的气息,和昨晚比起来简直像是别的地方。我走在河边的道路上,千言万语说出口都变成了同一句话。
「笨蛋八一……」
已经好几年没和八一一起睡觉了。
一开始心还是扑通扑通的跳,之后想起了好多以前的事情,就沉沉地睡去了。大概是哭累了吧,啊啊……真丢人……。
「…………大笨蛋……」
直到现在我发现自己的行动有多糊涂,感到强烈的羞耻与愤怒。
并且同时……对那个笨蛋的愚蠢程度感到超级生气。笨蛋。
去下振飞车的那个笨蛋提案,老实说感觉是不可能的事情。这种只是装模作样的战法是不可能在奖励会中赢别人的。
而且我谨慎小心的棋风,和必须大刀阔斧地厘子的振飞车棋风大相径庭……
「……有才能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像八一捧在手心精心培育的两个小学生,雏鹤爱与夜叉神天衣。她们是如同理所当然一般同时会下居飞车和振飞车的天才。
一个人的脑内拥有着十一面棋盘,而另一个人十岁就开创了崭新的序盘战法。
总是看着那些天赋异禀的孩子……肯定,八一也对我提出了这样的建议吧……。
而且他本人也拥有着出类拔萃的天赋,所以才会说让我做我绝对做不到的事情吧。
但是不行就是不行,毕竟我不是将棋星人啊。
如果现在的奖励会中还有人能做到的话,那就是——
「啧……」
一阵大风袭来,异样的寒气直逼全身,冻得我在原地瑟瑟发抖。
——恐怕就是下次对局遇到的……那个孩子。
即使到现在,我依然会被不安和恐怖压得喘不过气。
但是。
「脖子上的绳子绝对不会松弛下来……除非成为职业棋士」
今早的我一定能继续前进。耳边依然回响着那句话。
向着一月温暖的阳光,我再次迈开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