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泷师傅离家出走
「师傅还没回来吗?」
「是啊,到底溜达到哪儿去了啊」
B级2组顺位战的次日早晨。
我去到师傅家里,本想把寄放在师傅家的爱接回来,没想到桂香姐一脸困扰地告诉我,师傅晚上没回家。
「真是的,都五十多岁了也不害臊……让刚满十岁的小爱一大早就开始扫除洗衣,而且现在还在道场中陪客人下棋呢」
「算了算了,毕竟顺位战很残酷的……」
下了十三个多小时的将棋最后还输了的话,当然是会变得不想回家的。桂香姐虽然也明白这一点,但还是因为担心向我发着牢骚。
我和桂香姐,都没有触及关于祝贺会的事情。
冲击性的一手顿死和师傅说过的关于退役的事,也都没有触及。
说话间,穿着睡衣的师姐出现在了我眼角的余光里。
虽然明显是醒了,但总感觉一脸睡相,完全没有一直以来的那种硝烟弥漫的感觉。
如同小猫一样无防备的师姐,总觉得非常的可爱……但是一看到我这种感觉瞬间就消失了,而且还露骨的朝我咂嘴。
「……最差劲了」
说着就躲回了客间。
桂香姐带着苦笑说道。
「昨天,我们在这里做顺位战的检讨一直到很晚……虽然她嘴上没说,心里还是担心父亲的,所以才在这里等着」
「是这样啊,真像师姐的作风啊」
我和师姐都是在作为内弟子在这个家住着的时候,不到师傅顺位战局终为止都不会睡。一方面可以体验这个持棋时间最长而且最严酷的棋战,为成为职业棋士做准备。另一方面,这也算是为了和师傅一起战斗。
我们把这个叫做「顺位战游戏」。
没有谁强制我们这么做,但我们孩子气的认为这个是作为弟子的义务。
这也是因为顺位战直接关系到棋士的生活。
要是一直在顺位战降级的话,最终就只能退役。反过来说,和退役紧密联系的棋战只有顺位战,这大概就是别的棋战和顺位战最大的不同。
再加上——
「要是顺位战降级的话会影响收入的吧?我虽然说成了女流棋士,但现在还相当于没有收入……接下来几年维持道场也很艰难」
师傅是两次挑战名人的九段,在关西也可以说是大人物。如果有实绩或者人气的话,对局以外的工作也应该能有收入的。
比如大阪近郊的将棋大会的裁判,大企业的将棋部的学习,头衔战的见证人等等。
但是师傅把这种好工作都让给别的关西棋士了。
然后自己把谁都不想接受的普及将棋的工作率先接受了下来。我和师傅的相遇也是,即使是福井县深山里的支部的很小很小的大会,师傅也来做普及工作了。
我的师傅就是这样的人。
也因为这样……我们成了清泷钢介的弟子。
「我来代替在道场里出面吧?偷偷做的话也不会暴露——」
怀着报恩的心情,我对桂香姐这么说。
「你还是去找吧。我想应该去南区的什么地方喝酒了,大概」
南区:大阪中央区和浪速区繁华商业街的总称
「找?师傅吗?」
「父亲能去的地方,八一的话不是知道吗?一直以来去找去喝酒的父亲不都是内弟子的工作吗」
「嘛……虽然是这样」
「我去运转道场,小爱也会来帮忙就是了」
「爱不行」
今天是周六所以也不用去上学,虽然因为成了正式的女流棋士所以在道场和客人下棋来赚钱也没有问题就是了。
「爱很有人气的哦?上了年纪的人大家都疼爱她,小爱上的学校也很近所以「想开始下将棋」的同学也会来,还有,从网络上开始下将棋的年轻人也——」
「哈?年轻人?这说的是年轻男性的吧?看上爱的男人增多了?这些人都是萝莉控啊!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就这样接近爱吗!?为什么!?这不是很危险吗!!」
我一时间大惊失色,这时换好衣服走出客间的师姐用很严厉的口吻说道。
「客观的来看的话八一不是最可疑的吗。这个萝莉控之王」
「咕……!」
我竟……无言以对!
桂香姐“啪”的敲了下手。
「正好银子酱,你和八一一起去找父亲吧」
「不要,为什么我要和这个萝莉控一起——」
「啊啦啦——你不是比往常更加有干劲的打扮了吗?」
「并没有,和平常一样」
「是这样的吗——?八一怎么看?今早的银子酱」
「诶?即使是你说怎么看……」
今早的师姐,并没有穿着平常见惯的水手服,穿的是私服。
不是释迦堂小姐强硬的让师姐穿着的那套花哨的时髦装束,就是普通的轻便衣服。仅仅是,师姐的不普通的容貌显眼而已。
「这不是蛮利落的很可爱吗?我很喜欢哦」
「什……!」
师姐唰的一下脸变得血红。她踩了我的脚。很疼。
明明想夸奖她的,却好像惹她生气了。果然刚起床的师姐是猛犬。
「原——来是这样——,哦呼呼——」
桂香姐一边从下面看变红的师姐的脸一边说。
「银子酱只是穿上了普通的衣服八一就说了“可爱”和“喜欢”什么的——真是太好了呢银子酱!」
「杀……哼」
对着想说“杀了你哦”这句话好不容易收回去的师姐,桂香姐越说越来劲。
「那么就拜托了,你们两个去把父亲找回来。啊,对了对了,找到了的话就把他钱包给他,让他一个人乘出租车回来就行了,你们两个就继续享受约会吧,毕竟是好不容易的休息日呢」
「哈?约、约会……」
「和八一一起去南区散步约会?别开玩笑了,这不是惩罚游戏吗?」
不用说到这种地步吧。
「必要的话去道顿堀二丁目那边休息也很好哦——?」
一脸坏笑的桂香姐说出了奇怪的话。道顿堀二丁目,是可疑的旅馆密布的地区。
大概应该是在开玩笑的吧……但这种旅馆其实我们已经去过一次了,想到这里我就心情复杂。
虽说桂香姐因为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跟我们这么建议,那个时候我被师姐清楚的说了“讨厌”……呜呜……
师姐小声嘀咕。
「桂香姐最近,和师傅好像」
「诶,什么意思?」
「变得像大叔了」
「大……!?」
师姐头也不回地走向车站,丢下惊愕的桂香姐站在原地发愣。我虽然担心桂香姐,但还是追在了师姐身后。
夫妇善哉
善哉:加年糕片的小豆粥,红豆年糕汤
难波。
从师傅家所在的野田出发坐阪神线不到十分钟就能到的地方,是大阪的繁华街也是西日本最大的观光地,大阪说的南边就是这个以难波为中心的区域。
从这里稍微向北走一点就是心斋桥,向南一点就是日本桥的阿宅区域。再向南的话就到了通天阁所在的被叫做新世界的地理区域。
「我们也好久没有来这边了啊」
「毕竟在梅田就足够了啊」
被叫做“北边”的大阪站周边的梅田是年轻人的街道,联盟所在的福岛也从大阪站走路就能到达。所以年轻棋手大多都在北边活动。
和高楼大厦林立,又漂亮又时髦的北边相比,南边是按照以前的商店街和小酒馆的感觉一直发展过来的,因此整体上总有乱糟糟的感觉。
话说回来,这种杂乱的感觉才和大阪给人的印象相符吧。
特意来的观光客也很多,从早晨开始就充满活力。
我还在老家福井的时候,说起大阪给人的印象也就是这边的这种乱糟糟的感觉,比如格力高的招牌什么的。
「那么,从那边开始找呢?」
「是啊,去河边找找看看?」
「道顿堀河吗?可能在那种地方吗?」
「可能顺着河飘下来哦?」
「什!?」
这样,师傅不是死了吗……?
「去戎桥筋或者中心街什么的小酒馆多的地方去找不是应该找的更快吗?」
「虽然这么说或许有道理啊……」
师姐表情阴沉。
「那边虽然有顶棚所以阳光晒不到,但是人太多了根本不想去那边走啊。也没有能逃跑的地方」
「确实师姐很显眼呢」
虽然我大概因为龙王防御也变得有名了,但果然师姐的人气是压倒性的啊。
因为成为了史上第一位女性三段,师姐最近也出现了电视上,休息日在人这么多的地方散步的的话或许会引起很大的骚乱……原来是担心这个。
抓牢——
师姐搂住我的手腕,像把脸压在我的肩上一样紧贴在了一起。
「等!?师,师姐…
…?」
「只是在难波哦,可别误会了」
师姐用像仙人掌一样带刺的声音向我说明。
「这样紧贴在一起走的话不就会被误会为恋人了吗?在走路中一个一个拒绝的话也太麻烦了所以才这样!就只是因为这样所以才!」
「说,说的也是啊」
「……」
抓紧——
这个,从旁边看起来完全是一对笨蛋情侣了啊。
我们两个穿的都是私服,这样的话确实不会被认出是棋士了吧,师姐的银发也是,飞舞在空中的话也感觉不出像是中学生。
“师姐真聪明呀”这种想法和“但是我和师姐在大阪像恋人一样紧贴在一起散步的话,不会让别人生出奇怪的误解吗”的这种想法在脑子里咕噜咕噜的转着……但是我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和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紧贴在一起,根本没法拒绝啊。
「果,果然人好多呀!对吧!」
「……大家都好闲」
就这么一直紧贴在一起散步,走到了能看见格力高的招牌的戎桥。
虽然是在难波被称为“挂着的桥”的繁荣的地方,因为时间还早的缘故还很安静。
在桥上走的人大多是观光客,学生团体,还有就是那个啦……情侣们。
还有,意外的是坐着画画的老人也很多,是写生教室吗?这样不可思议的的情况也存在着。
我一边依靠在桥的栏杆上,一边从高处观察周围。
「怎么样师姐?看见师傅了吗?」
「不是不在这吗?」
「好随便……!」
「嘛说到师傅去的地方的时候就肯定不在这了啊」
“那为什么要来这里啊?”虽然问这个问题肯定没错啦,但是我就这么屁颠屁颠的跟过来也算是同犯。刚才确实感觉到一点约会的气氛了啊……
「去法善寺横丁吧」
「了解」
从戎桥筋商店街进去,向左转的话马上就到法善寺了。
法善寺是祭祀不动明王的小寺庙,是通过这边密集的小酒馆来收集信仰的。
那么,说到法善寺就是善哉。
好像成为过以前的小说?或者是电影?的题材吧,这边的善哉店现在还在营业着。
这个店的名字叫夫妇善哉,有着红色提灯的非常小的店。
在那个店前面师姐停下了脚步。
「累了」
「已经累了!?才走了五分钟不到哦!?」
「我在这个店等着,八一加油去找吧」
「别这样啊!这样的话我也要进去吃善哉!」
「……随你喜欢吧」
因为这个理由寻找师傅的工作暂时停止。
虽然店内很狭窄,但幸运的是还剩了一个桌子。
客人们好像都是来观光的外国游客,见到穿和服的店员都显得很稀奇,比起善哉来说更多的是拿起智能机向那边照相。
我和师姐面对面坐了下来,很快点好了单。
「善哉和冷善哉各来一份」
这里因为只有这两种东西所以菜单也不用看,因为菜单很少的缘故上菜的速度也非常的快
两碗善哉,两碗冷善哉,还有两盘盐海带。
是不是觉得算错了?但是在这个店里这个才是正确的。
「要是一个人来的话来两个碗感觉很奇怪啊」
「这样的吗?善哉什么的我只在这家店吃过」
「虽然这么说但我也一样只在这吃过……再就是在头衔战上了,善哉这种东西」
甜甜的汤和软软的糯米。
这种红豆馅软软的感觉和滑滑的糯米的感觉交织在一起的和谐,和蛋糕不一样的和菓子的味道,最喜欢了!
「嗯——好吃!善哉好棒!」
「要是头衔战的时候的点心是善哉的话,会有特殊的感觉呢」
「呐,虽然对局中感觉不到味道,从吃的感觉来看,糯米在舌头上滚得感觉和享受咬它的弹力的感觉真是享受啊,该说是被治愈了吗」
或许师傅也是,为了这种治愈来法善寺这边也说不定。顺位战战到清晨之后,用自己的力量已经关不掉战斗开关什么的……
结束对局的话师傅一定会去南边去喝酒。
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和师姐去找他已经成为了定式了。
师傅喜欢去的店大多都是喜欢将棋的老板开的,所以喝高了的话会得到一床被褥来睡觉。
我们去的话,师傅就会一边抱着宿醉痛的头一边露出为难的笑容。
「这件事别和桂香说好吗?」
这么说着把我和师姐带到这个夫妇善哉来,之后让我们吃喜欢的东西来收买我们。
「说是喜欢的东西,这里除了善哉之外不是也没别的了吗」
「算了算了,夏天不是也让我们吃了冰善哉了吗」
师姐喜欢的是宇治抹茶冰善哉,两人分别点善哉与冰善哉然后和我对半分着吃。
顺便一提善哉虽然已经一人一碗分好了,因为冰善哉师姐很喜欢所以我的份就会极度减少。
在那种情况下,我只能喝融化的冰汁了……我独角仙吗!
「我也喜欢吃那个“美式”的蛋糕啊」
师姐一边说了令人怀念的话,一边交替的捞着热的善哉和冷的善哉。
「美式也很好呢,好久没去了想去一次呢」
「八一也是这么想的吗?」
「是啊,毕竟店员的制服很可爱啊」
「……」
咖啡店美式也是这边有名的店。
店内大致说是像是昭和的带舞场酒馆一样华丽也好还是复古也好……总之是充满了大人的世界的感觉的店。
在那里我大多会吃芭菲,师傅会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漂亮的店员,治愈长满胜负肉刺的心灵。因为是战士的休息所以绝对目的不是单纯的工口,绝对不是。
「师傅喝的那个咖啡是加了威士忌的哦?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菜单上都写了」
「“这是治疗宿醉最好的酒啊”虽然师傅这么说了,那样喝酒真的没有问题吗?酒量逐渐增加了下酒菜也开始不吃了……」
「…………」
师姐并没有回答而是喝着善哉,我说了这句话之后也感觉有些不舒服。
就是因为不是没问题我们现在才在这里。
为了缓解我后悔说那句话的心情,师姐用稍微明快的声音小声说。
「真好吃啊」
「嗯,好怀念啊」
虽然稍微的捉弄了一下童心返还的师姐,但意外的并没有发怒,这种对话让我感到很幸福
吃完了善哉,时间已经来到了正午。
付了账之后我们就从座上站了起来。
在这时,收银机前面发现了卖外带善哉的小台子。
「这里也有土产……稍微买点回去吧」
「你这么喜欢善哉吗?」
「不是,我想给下次的js研买点当点心吃」
「…………」
「啊——但是现在的孩子们还喜欢善哉吗?问下爱吧——」
我取出了手机用line问弟子“现在的小学生还吃善哉吗?”
在师傅家中的道场帮忙的爱,大概是正在午休吧。马上就既读而且回信了。
「是善哉吗?我虽然很喜欢啦……为什么突然说起善哉了?」
跟着信息的是一只带着“?”的猫的表情,好可爱,我的脸上都无意中露出了微笑。
「稍微借我用一下」
「啊!」
正想给爱回信的时候,师姐就像做早课的时候瞬间取掉动错的棋子一样从我这里抢走了手机。
「正在法善寺吃夫妇善哉呢(^o^)买了礼物就回去」
师姐露出普通情况下绝对不存在的超级笑容,坐到我的旁边一边摆出剪刀手一边自拍。把自拍的这张照片和上面的信息一起发了出去。
这是事实上的宣战布告。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用了各种方法试着把发出去的消息消除但做不到,后面跟着的「既读」两个字,是犯下无法挽回的过错的烙印……
「等!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在爱那里这种事情说是玩笑是通不过的所以真的饶了我吧!!」
「……」(夹菜)
「啊!别人正在抗议就这么无视了吗!?而且这不是把我的盐海带也吃掉了吗!没有盐海带的话嘴里不就都是甜味了吗!?」
吃了甜甜的善哉之后的盐海带可是绝品……!不如说是为了盐海带更美味的善哉也不为过这种程度的乐趣被……!
明知道从店里出去一边走一边啾啾的长时间含着盐海带是我最喜欢的吃海带的方法,却把这个乐趣完全的夺走还这个态度。恶魔吗……!
「可恶!鬼!恶魔!紧贴在一起来的觉得你很可爱就大意了!完全被骗了!!」
(小声)「我才是呢,以为你很开心是因为两人独处……结果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小学生
的事情……」
师姐虽然在嘀咕着什么话,但因为声音太小了完全听不见。
这时候,手机震了。
是爱的回信。
生,生气了吧?还是说……伤心了吗?
要是写了「赶紧回来说明一下!」什么的或者「再也别回家了!」什么的该怎么办……握住震动着的手机的手也震着,好可怕。
但是既读之后三秒之内不回信的话爱的心情立刻就会变糟,这是我家的三秒原则,是铁的规章。
恐惧着恐惧着,看了手机。
「我在店门口了」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菜刀一把
我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店之后发现一脸嬉笑到不自然程度的十岁弟子早已在外面抱着双手等着我了。
然后,她用可爱到让人腰肢酥软的目光仰视着我,问道。
「师父?把一边在道场等待您回来一边努力工作的弟子放在一边。和阿姨两个人来到善哉店吗?」
小爱真的是可爱的要命。
但是……也……可怕的……要命!!
「还有这家店是怎么回事啊?『夫妇』善哉?嘿—,写作『夫婦』读作『meoto』啊?学到这个汉字了」
夫婦在日语里常见的读音是『fuufu』
「这、这是没办法的事吧!清泷师父现在行踪不明,桂香姐拜托了我们来这里找他……没错,是桂香姐!你去问问桂香姐的话——」
「桂香姐已经在反省了」
爱一脸笑嘻嘻的说着可怕的言论。没有深入说出『反省』的具体内容这一点更是增长了恐怖感。
在我之后离开店的师姐(好像是在付钱)用着僵硬的表情问爱。
「……为什么来的这么快?」
「我在师父的身上装了发信器哦?」
「「欸?」」
我和师姐一脸苍白地失声。发、发信器?
那么……我和师姐两个人去那个地方(樱之宫)的事也暴露了!?
「不过这是开玩笑的。而且,我也不是驹台上的棋子,没办法马上去想去的地方。我白天本来就有来这边的预定」
「去法善寺吗?」
「是的。之前的预定是我在『水挂不动像』的前面等着和爸爸汇合」
水挂不动像:大阪法善寺的著名景点,人们来到这里把水泼在不动石像上许愿事业有成之类的愿望
「「爸爸?」」
我和师姐的声音再次重合。…………怎么回事?
「这、这就是『水挂不动像』吗!?」
我们离开了夫妇善哉,往右边走一会就是水挂不动。
看到小小的祠堂里供奉着的东西,爱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没错。吓了一跳吧?长满了青苔」
小小的石像上盖满了密密麻麻绿色的青苔。
勉强能看出来是人的形状,不过这是有名的水挂不动。
「这是与生意兴隆和技艺有关的神,也可以许愿在将棋方面进步哦。过去我们也被师父带来过这里」
「诶嘿嘿嘿……!」
「难得来一次,就参拜一下吧」
我拿起了放在不动石像前面的舀子,从手水钵(装水的盆子)里舀水然后泼在了不动石像上面。
因为不动石像有一定的高度,所以不是从上往下洒水,而是按照字面意思把水泼在上面。
「只需要把水泼上去就行了吗?」
「你要试试吗?」
「好……好的!」
爱从我的手里接过舀子之后,踮起了脚尖。
「嘿!欸!」
摇摇,晃晃。
因为身高的原因,爱泼出去的水说不清是够没够着不动石像。真可爱♡。
「……这样子可不行。把舀子给我吧」
师姐从爱那里把舀子抢过去,豪爽的把水泼上去。
「像、像这样一次泼这么多水真的没关系吗!?」
「哈哈哈。嘛,毕竟是大阪呢。无论做什么都很有气势才好啊」
「不过这样一来,爱在将棋方面会变得更强!除了这个,还有许什么愿望会比较灵验呢?」
「还有『婚姻』吧?」
「!!」
一瞬间,爱和师姐之间游走着之前比不上的紧张感。
「我要再好好泼一次水!!请把舀子给我!!」
「滚一边去,小崽子。别碍事」
爱取走了别的舀子挤了过去,师姐用自己的舀子挡住了爱突过来的舀子。然后就这样开始了交锋。这两个人真是好战啊。
「住,住手啊你们两个!用舀子打斗可是会遭天谴的哦!?」
「哈?宰了你哦?」
「你以为是谁的错才会变成这样?会遭天谴的哦?」
虽然不知道是谁的错,但还是得道歉。抱歉……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动石像长满了青苔呢?」
用牙突的姿势取到了舀子的爱仰视着不动石像歪了歪头。然后——
「我在这里修行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哦」
「爸爸!」
「很有精神呢,爱」
这么说完并且露出了笨拙笑容的人是雏鹤隆。爱的父亲。
一边温柔地抱住了飞扑过来的女儿,一边向我们礼貌地低下了头。
「九头龙老师,空老师,好久不见了」
「你、你好……」
我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师姐也无言的点头作为回应。
话说回来,到底是因为怎样的理由才会来到法善寺?……虽然我想这么问,但是爱的父亲说出了让我意外的话。
「清泷老师现在正在店里休息。好了,请跟我来吧」
爱的父亲带我们去的『店』就在法善寺旁边不远的地方。
是叫做『正弁丹波亭』别具一格的料理店。
听到店的名字的时候不由得反问了回去。
「小、小便?」
这里的『正弁』和『小便』在日文中的读音相同
「是『正确的分辨』的意思。嘛,是个有大阪特色的气派名字呢」
从没有挂着门帘的玄关走进去后,发现店里正在准备。穿着白色烹饪服的男人们默默的在工作。
我们被引导到柜台三个人并列坐着。因为我坐在正中间所以不是很舒服。左右为难。因为想快点出去所以就提出了正事。
「那么,师父在哪里呢?」
「正在二楼休息。去叫他吧」
爱的父亲对店里的人作出了指示,然后进入了柜台面对我们。接着端出了温暖的茶。
「那么,我来说一下情况吧——」
「不用问也知道。师父在这家店喝的酩酊大醉了吧?」
爱的父亲用微笑面对师姐粗鲁的话语,再也没说什么了。
我还有其他的疑问,所以我喝了口茶问他。
「不过……为什么雏鹤先生会来法善寺呢?」
「我最开始就是在这家店进行厨房修行的。法善寺的小巷是厨房圣地哦」
「诶诶!?」
「这家店的掌柜……也就是我的师父,前几天身体有点不适。店里人手不够所以我才会过来帮忙」
爱的父亲「对对」地开始了回忆
「你们知道『月下的法善寺小巷(月の法善寺横丁)』这首歌吗?就是那首在法善寺的小巷的厨房里工作的佣工,只带着一把菜刀就踏上了修行之旅的歌」
「不知道」「抱歉,这个就有点……」
我和师姐一起歪了歪头。
「也、也是啊…………嘛,因为是一首老旧的歌呢……」
爱的父亲好像很失落的低下了头,不过马上就打起了精神继续说。
「我是也这样从法善寺踏上修行之旅。在我二十五岁的时候,北陆的某个旅馆厨房人手不够,我们这里被拜托了派遣一些年轻的厨师过去,契约时间为半年」
「那间旅馆难道是——」
「没错。就是『雏鹤』」
虽然我知道爱的父亲入赘了雏鹤家,但是没想到有这样的经过啊……
「当时,在雏鹤的厨房工作是非常辛苦的事。因为轨道线路扩大,上一代的老板娘招来了太多的客人,导致厨师的疲劳激增,被派来帮忙的那天还是愣头青的我就被委任了厨师长的工作」
「但是爸爸工作得很优秀呢!妈妈总是这么说,如果爸爸不在了我们的旅馆早就玩完了!『所以要结婚的话对象一定要在年轻的时候拥有出色的技艺』!」
爱的双眼闪闪发光,不知道为何看着
我。
爱的父亲难为情的苦笑。
「女儿说的话太过了,不过当时确实是拼命的工作。最初的三个月我都没有回员工宿舍,而是在厨房旁边的仓库里和蔬菜一起睡」
「很艰辛的职场啊……」
「因为旅馆业就是在与时间做斗争。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一直都这么生活的话身体还是会坏掉的。在第四个月的时候,第一场大雪的那一天我在厨房拿着菜刀就倒下了」
北陆的冬天十分的严寒,因为我也是福井的乡下出来的所以知道。
大雪的时候连医院都去不了。当然,叫医生来也是不行的。陷入绝境的爱的父亲到底怎么样了……在一旁听着的我们手里不禁捏了一把汗。
这件事好像连女儿的爱也不知道,爱说着「爸爸!没事吧!?」从柜台里探出身子。
「在厨房倒下的我没有被搬到员工宿舍而是抬到了雏鹤家的本宅里。应该是想着其他的店里的厨师出什么事了就不好了吧,在能叫医生过来之前收到了细心的看护。然后,就在那时——」
「「就在那时?」」
爱的父亲看着爱的脸,用着万般感慨的声音说
「被这孩子的母亲……捉住了……」
说了『被捉住了』!
刚才这个人说了『被捉住了』!?
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父亲的说法的女儿一脸天真无邪的笑着。
「好厉害!爸爸和妈妈的相遇真的是命运呢!」
「……哈哈哈…………爱和妈妈一模一样呢……」
「欸—?是这样吗?」
骗人的吧。
「也就是说是这样吗?倒下的爸爸被妈妈细心的照料了,因为这样的因缘就结婚了,吗?」
「从结果上来说是这样……不过话说回来,那边是大旅馆的独生女儿,而我只是个厨师。身份差距太大,岁数也差了很多。而且当时我还是修行之身。一开始被亚希奈……爱的母亲告白『现在马上就结婚吧,我希望你能留在雏鹤』的时候,我当场就拒绝掉了。契约结束之后回到了大阪,但是——」
这也没错。无论是怎样的有钱人家的美少女,见面之后马上说出结婚这种事,在高兴之前更多的感到的是恐惧。话说回来,通常这种情况是被照料的一方迷上另一方吧?好可怕。
「但是故事到这里可没结束吧?」
「是的,那个…………她就追着我来到了这里」
「欸!?这、这里……这个法善寺的小巷!?爱的母亲追到这里来了!?」
「那时候她中断了高中的学业,与老家切断了联系,说着要和我一起工作,其他话都不听的」
那、那个将全身心献给旅馆的超级老板娘居然……离家出走!?
「那!?那么!?之后怎么样了!?」
「也不能就这么放着她不管,于是就这样就在我的公寓里一起生活了……」
「她母亲那个时候多少岁?」
「十七岁」
十、十七岁!?而且……与女子高中生在大阪同居!?
「这不是犯罪吗!」
「虽然您说的对但是比起九头龙老师您来说要更好一点」
「没错,你个萝莉控。你就顿死后悔改吧萝莉控」
我被爱的父亲和师姐集中轰击。好想死。
爱突然站起来叫着。
「师父才不是萝莉控!而且刚才的故事非常的美好!是个在水挂不动结下的美好情缘的爱情故事!爸爸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和母亲结婚的吧!?」
「嘛、嘛。确实是这样的……不过冷静的考虑的话,那个时候她母亲的行动力有点异常——」
「我要和妈妈说!」
「这样美好的纯爱故事其他地方可是没有的哦。嗯」
爸爸你……
一如既往的妻管严和女儿管严的样子,同样作为男性的我看着都觉得可悲。希望他能更加坚定一点。
我?我绝对是大男子主义哦。
「嘛,不过年纪小的女孩子舍弃一切追着你的这种情节,是男人的话都会兴奋起来吧。比如说如果夏露酱舍弃了法国国籍来到了我的身边,我觉得我没自信忍住不和夏露酱结婚痛痛痛!好痛!师姐你踩到了你踩到了,你踩到我的脚了!!」
「这个也是那个也是,男人都是萝莉控吗……所有人都顿死吧……」
师姐一边把我的脚踩在地上摩擦,一边低语着。爱也不满的说着「为什么这个时候说出来的不是爱而是夏露酱呢!」
「好痛……也,也是啊。的确……」
我们来到这家店之后经过了相当一段时间。
我想再一次去看看二楼的情况,但是——
「……看来清泷老师从后门回去了」
「「欸」」
不过,和我想的一样。
师父现在和我们见面的话不是很愉快吧。输掉对局之后就是这样。虽然我也很痛心师父的这种心情,但是我也没法责备他。
而且……其实我也松了一口气。
看到师父昨晚一手顿死的我,受到了犹如看到了『双亲失禁』这种程度的冲击,我还没有整理好心情去面对师父的衰老。
所以我想再搁置一段时间。师姐也是这么想的。
「清泷老师已经支付了各位出租车的钱和午饭的钱,女儿每天也都受到了你们的照顾,那就让我带着这样的谢意露一手吧」
因为这样的理由,我们被爱的父亲招待午饭了。虽然十分的美味,但是回到家之后爱没有做晚饭所以很难过。
两条道路
「欢迎回来,大家都很担心你哦?」
「……抱歉。」
我回到家后,女儿桂香从厨房探了个脸出来。
「我就算了,之后爸爸你要对出去找你的八一和银子酱说声谢哦。还有小爱也在道场帮忙了。要记得给她点零花钱哦?」
「…………水。」
「已经放在桌子上了。」
桂香回到了厨房。我因为宿醉双手抱着疼痛的头,摇摇晃晃的跟在她后面。
桂香对我态度冷淡,但却并非生我的气。恰恰相反,她正是因为牵挂我才用了这样的态度对待我。
用温柔对待输掉的胜负师与在他伤口上撒盐无异。
桌子上放了一杯满满的冰水。应该是桂香在我进入玄关的时候准备的吧。她早就看透了我回到家中回想要喝冰水吧。
虽然现在身体很想要喝这个水……不过喝之前还是有点踌躇。
——因为喝下了醒酒之后,就会想起昨天的对局……
无论是难以置信看漏了一手而顿死这件事,还是降级亮了红灯这件事,还有与弟子争辩的事……都深深的把我逼上了绝路。
「…………以前的将棋界不是这样的啊……」
我坐在厨房的椅子上喝下醒酒的冰水后,发出了这样的呻吟。
「什么啊?这种『以前更好』的话?」
「不,应该是最差了。」
「欸?」
「那时候对局礼仪什么的根本就没有。从早上开始前辈们就大声讨论股市和买马之类的事。奖励会和对局的制度也一个接一个的变得方便前辈们自己,我们有什么意见的话会直接说一句『下级者给我闭嘴!』就结束了。」
关东和关西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关西棋士都被关东棋士当做恶棍……嘛,说实话,那个时候『下将棋的』和赌徒没什么区别吧。
「比起那个时候,现在的将棋界真的是天国。月光会长对谁都很公平。对后辈们也以礼相待。对局的时候不准说话私语。让将棋对局的环境渐渐规范化。」
「所以这不是很好吗?」
「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地狱啊。比以前还要更残酷。」
「哈?明明是天国怎么就成了地狱?」
「我到了和当时的前辈们同样年龄的时候……站在了被年轻的后辈在棋力上追上来的前辈立场之后。我终于明白了当时前辈的心情……」
「……是什么呢?」
「是不安。」
我吐出了积压在心底的心情。
「看到接连出现的比自己还厉害的年轻起手,被孩子们给追了上来,还有自己不断的衰老……都让人积压着不安。正因为要掩饰这些不安。所以才会在对局中与相同处境的人不断说话。对话可以让自己从不安中平静下来。」
至少可以虚张声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高大。就算赢不了将棋,但是还会死死抱住作为前辈的权威,甚至宣扬到了必要以上的程度。
现在才知道,那时候前辈的不安是有多么恐怖。
「……但是,就锌那么做也贏不了很强的年轻棋手.总会被他们超过的。」
那个时候摆着架子的前辈们怎么样了?
从将棋界的中心一点一点被逼到角落……不久后在联盟的主页刊登出小块的退役消息……
之后的动向就再也没有报道过了。
最后,在将棋杂志上小小的角落上刊登追悼的新闻。
在被所有人遗忘的
时候,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迎来人生的最后。
「如果赢不了的话,下将棋也就没了乐趣,因为没了乐趣,所以就不会去学习,更不会认真下棋……」
「……」
「但是我们还是没有忘记那种患得患失的兴奋感,就把希望寄托在了股票或者是赌博上……我的话就是在手游上啊。」
仿佛自嘲一样,我取出了手机,展示给桂香看。
在将棋上己经没有了的那种感觉,在手机的画面上能迅速得到。以前的话是玩自动赌博机,但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轻松玩的手游带来的快感更多。我可能已经中毒了。
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就能得到巨大的快感,谁还会去下贏不了的将棋?
高段棋士们驾轻就熟的快感背后,是他们伤痕累累的手指,那只为下将棋而一直使用的手指上,积累着让指甲开裂指缝流血的痛苦修炼。
我一路攀登到九段这个最高位所得到的东西……是恐惧,还有为了逃避这些的手游。
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太悲惨了。
有种在冒渎将棋的感觉。
「…………感觉到了自己衰老的棋士有两条道路可以选择……」
「两条?」
「一条是,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吗?」
「没错,什么都不做。」
练习将棋和研究会都不做,就一个人悄悄的烦恼。
「什么都不做的话,就能隐藏自己的衰老。这么做的话对手也会恐惧,会过度地高估自己的实力……直到被看破衰老的那一天」
桂香没有问被看破的话会怎么样。因为是不用问都知道的事。
「……还有一条呢?」
「对年轻的棋手低下头,请求指教。」
但是要做的话不像说着那么容易。
「如果是被将来有望的年轻棋手指教的话就更好了。但是这样的年轻棋手,邀请他的人很多,而且和像我这样的老头进行研究会也没什么利益,会被拒绝掉的吧。」
「……是啊」
「所以只能向那些和自己的孩子或者孙子的年龄一样大的奖励会员低着头下练习将棋。就算是只能以这样的家伙为对手,如果连他们都贏不了的话,这个事实很快就会被传播出去。就算是隐藏身份去这么做,结果也是一样的。这么做的话就会失去『信用』,被轻视……被凄惨的虐杀。比起什么都不做甚至更有可能缩短作为棋士的寿命。」
「…………」
桂香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过去的大棋士,变成这样之前就会选择退役。
成为过名人或者是长期保持A级的棋士,经常在落下A级的时候就选择退役。
因为他们知道之后会被虐杀,所以在那之前就先结束了自己作为棋士的生涯。
我落到B级1组的时候还想着『我还能继续』,那份想法直到最近都没有改变。……现在?当然已经不一样了。
桂香仔细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但是……这样下去的话就束手无策了啊?所以就算是奖励会员无论是谁都好,应该去寻找练习对手学习啊?我们关西棋士不就是向污泥一样永不放弃地战斗吗?」
「是啊,我觉得那才是正确的道路。」
「所以说——」
「办不到。」
关于这个,我自问了几十次,几百次也是一样的。
「我…………对于我来说,做不到啊。做不到……」
「…………父亲……」
「作为名人挑战者,唯有这个……」
现在我还剩下的,只有曾经是A级棋士,还有两次挑战过名人这两样了。
如果连这些都失去了……我的人生,还剩下什么?
第76期 顺位战
C级2组9回战(关西)
九头龙 冲击的新构想
『摄影 文编』鹄
C级2组顺位战目前仅剩两局。
本报道整理了9回战开始前的形势,第一升级集团如下文所示。
(括弧内为顺位)
(5) 城尾
一郎七段
8胜0负
(18) 八丁
晋吾四段
8胜0负
(36) 九头龙八一龙王
8胜0负
(38) 鸠待
觉
五段
8胜0负
(3) 井内
健太六段
7胜1负
(49) 二塚
未来四段
7胜1负
(9) 让屋
槙
四段
6胜2负
如各位所见,目前第一集团已演变成全胜者多达四人的超高水准竞争。只要保持全胜,这四人便都能升级,如若不然,便只剩下三个升级名额。
虽然第一升级集团目前正展开着白热化的竞争,但围绕着十个降级点名额归属的较量,与此相比则更为严峻。
这一天,在关西将棋会馆的『御上段之间』,很不可思议地把置身于这两个集团的棋士排在了一起进行对局。
作为关西代表的著名棋士,保持着超长的职业生涯的藏王达雄九段,业已有两个降级点。目前为止依然保持着连败,本局对手是关东的升级候补·鸠待觉五段。是一位在本期顺位战中有着旺盛势头的强敌。
在近几年越来越多把『正坐太累了』和身体不太舒服挂在嘴边的藏王,在这一天的对局中也是屡屡显露出痛苦的表情。
棋局演变成藏王擅长的空中战。
空中战:对局中盘在中三段,即在第4~6段的混战叫做空中战。
两人以令人诧异的超高速度下着每一手棋,在进入午餐休息之前便大势已定。休息结束后藏王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便投子认负了。
记者询问了关于飞速落子的原因,鸠待像是难以启齿似的,说出了那个理由。
「……因为有先例……」
「是那样啊,下了定迹吗?」
终局时间为下午2点19分。
「真是下了局不光彩的将棋。」
藏王这样说道后,结束了短暂的感想战。胜出的鸠待至此便九战全胜,向着升级下出了王手。
在临室进行的是九头龙八一龙王的对局,这边也是早早地进入了终局。
顺位低的九头龙一旦取得一场败北,晋级形势就会变得异常严峻。
作为位于C级2组的唯一一位头衔保持者,九头龙虽然是处在承受压力的立场,不过目前为止其仍保持着正式比赛上的十一连胜和绝佳的状态。
他在擅长的角交换上不断发表了『△6五同桂』和『桂马单骑跳跃』等等革命性的崭新一手,在各种意义上都受到了广泛的关注。
这一天的对局也演变成了九头龙的先手角交换。
对局对手是关东的超级老手·惣座圭治七段。
C级2组在籍三十四年。自从升上四段以来始终位于C级2组的这号人物,在三十四年间一次也没有被打上过降级点,保持着这种不可思议的记录。
他在对上被视为升级候补的年轻棋士时异常的强大,虽然被说话刻薄的将棋粉丝们用《最强的门卫》这种外号称呼,不过本人反倒对于这件事——
「太光荣了」
——像这样子积极地接受下来。
「因为强大的年轻棋士会在眨眼之间升级,也许就没有下一次对局的机会了,所以我就鼓起了干劲了。」
甚至连那位名人,C级2组在籍的那会儿也败给了惣座。《最强的门卫》这个外号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能够和史上最年轻的龙王对局的机会,对我自己来说是从未有过的。我会用超过和名人对局那时的干劲进行战斗的。」
对局之前,惣座像这样说出来自己对本局的十足干劲。这是两人的首次交锋。
对局才进行到第十七手,九头龙却已经跳出了桂马。
看到成为九头龙连胜原动力的这手『桂马单骑跳跃』,惣座开始长考。最后,选择了不与其对攻并做出了持久战的态势。
但是九头龙不允许对手逃避。
第十九手,九头龙挺出步兵,弃步强行开战。
看到这一手棋,棋士室里发出了悲鸣。
「诶诶!?居玉?」
居玉:不移动玉将
「可以的吗?像这样子?」
「是忘记围玉了吗?」
围玉:通过一定的手顺来对自己的王(玉)将进行必要的防守,从而使自己的王(玉)将进入一种暂时安全的状态。
保持这居玉的状态直接开战这种构思实在是太过于新颖了,甚至连进行讨论的年轻棋士和奖励会会员都隐藏不住自己的惊讶。直到现在在定迹上都是要花费一手棋对玉型进行调整的,但是九头龙连这一手都想要省略掉,这实在是大胆的想法。
虽然这一手对于惣座来说也是意料之外的,不过他也判断出自己的形势并不坏。
「一决胜负!」
和充满着这种魄力的声音一起,惣
座取下了九头龙的步兵。
己方的玉将防御牢固,即便被对手先行攻击,只要演变成对攻便可以预见到自己的胜利。虽然做出了这样的决断……但这个判断让惣座很是懊悔。
「先手的阵型别说是玉将,就连左右的金将也没有移动过。而且还是壁银,那样子简直是坏型的典型。在我修业那时要是下这种将棋就会被立刻逐出师门的吧!」
壁银:位于盘上2八位或8八位的银将
确实,要是不公布对局者的姓名,肯定谁都想不到这将棋是棋界最上位的龙王下出来的吧。无视理论到了这种程度的将棋,就算是被误会成业余选手也是不奇怪的。
「但是越是计算就越是感到……没有办法毁掉这个坏型。」
担任本局记录员的椚创多三段,在对局结束后如是说道。
「虽然有着『避免居玉』这局格言,但是玉将防御的牢固程度是应该相对进行评价的东西。无论什么情况只要把玉将围起来就是好的这种想法是过时了的。」
对于史上首位小学生三段而言,现代将棋定迹的『牢固程度』这一价值观并非是绝对的,它似乎是有着这种认识。
就像是为了证明这新的价值观一样,九头龙陆续将桂马投入进攻,不一会儿后手的玉将便毫无防备了。本因防御牢固的惣座的玉将变得毫无防备,与此相反几乎是维持着最初的阵型的九头龙的玉将,却唯一动过一步。简直是魔法一般的手顺。
局势一下子倾斜了。
第五十九手,九头龙却已经舍弃了飞车,对局步入终盘。
从正前方猛地打过来的右straight(右直拳)变成了完美的finish blow(最终一击),把惣座柔软的下颚击得粉碎。不一会儿惣座便投子认负了。
总计六十七手。
惣座的消耗时间,在六小时的持棋时间中仅仅占了一小时十七分钟。《最强的门卫》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打败了,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去利用时间。
在这之前说着各种俏皮话的棋士室的人们,看到这终局图后谁都说不出话来了。
「太强了」
先一步结束对局到访棋士室的鸠待只嘟囔了这一句话,连椅子都没坐下便回关东去了。
他的表情,既没有赢下了对局的喜悦,也没有保持了全胜的放心。
「喔,惣座先生。」
到访关西将棋会馆的清泷,看到了在二楼道场钱的吸烟包厢里吸着烟的惣座,向他打了声招呼。
「清泷先生……」
「在对局中和对手的师傅说话感觉不是滋味吗?我并没有打算为了弟子套出你的下一手棋什么的。」
清泷和惣座。
虽然两人分别位于关东和关西,不过由于辈分相同的关系交情还算不错。彼此总是在对方远征的时候邀请对方去喝喝酒打打麻将。
今天也是,清泷打算在对局结束后邀请对方去喝酒而来到了联盟,不过惣座说出来令他意外的话。
「不是,对局已经结束了。」
「哈!?但是,现在才四点啊?」
『像俺一样顿死了吗?』想要像这样说些俏皮话的清泷,在看到惣座的表情后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然后注意到了。
点着火的香烟,惣座完全没有想要把它送到嘴里。
只有白色的烟灰不断地伸长着,如同线香那样——
「……我这个人呐,在现任名人这一代到来的时候也好,在下一代和在下下一代到来的时候也好,都有自信能存活下去的。我可没有想过要站在顶点什么的。但是,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杀掉……不管是多么新奇的战法,对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意图下着那样的棋,这些我都能理解。有句话说『下棋就是对话』,这是因为棋盘上的对话是能够实现的。」
清泷感到不可思议。
惣座在对局结束后说这么多话是很罕见的。
「但是呢,清泷先生。今天,对于和我对局的那对手……你的那位弟子,虽然我不想说这样的话……」
尽管由于恐惧连语尾都在颤抖着,惣座还是说道。
「那个人已经,不是像我们一样的人类了,那是宇宙人或机器人啊!」
「……!!」
清泷颤抖了。
惣座圭治绝对称不上是强者,在将棋界这个热带草原里也不是那种处于食物链上层的猛兽。
但是在这个猛兽们阔步横行的世界中,他本应是那种努力挣扎着活下去的强大的棋士。而这种强大的源泉首先便是『活下去』这种鉴定的意志,本应如此。
可是现在,那坚定的意志完完全全地被摧毁了。
「不过,嘛……那是清泷先生的弟子或许还好。因为要是其他人的弟子的话,『都给我干了件多么愚蠢的事啊!』——便会想要像这样狠狠发句牢骚吧……我们培养了咬死我们自己的怪物什么的。」
香烟计划都变成了烟灰,惣座将其按压在烟灰缸里碾碎掉。
「……惣座先生,你难道要——」
「清泷先生」
「嗯?」
「长期以来承蒙您的关照了」
这一年的顺位战结束之后。
惣座七段职业生涯首次被打上降级点,宣言转入Free Class(自由组)。
Free Class:主动宣言退出顺位战进入,在C级2组被打上三个降级点降级,或在三段联赛获得两次第三名可选择转入。自由组升C级2组条件非常严酷,故很少有奖励会三段选择编入自由组。六十岁以上因降级进入自由组直接自动退役。
一门研
「之前真是对不住了」
在我的顺位战的次日。
由于从师父那突然收到了「有话对你们说」的传唤,我们在清泷邸集合了。连徒孙都包括在内的同门都聚在了一起。
正因为一直以来存在着相互避开的气氛,所以突然来电话叫我们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紧张的跑了过来
想着是不是深陷顺位战泥沼的师傅终于要说关于「引退」的话了什么的……
但是从环视坐成一排的弟子们的师父嘴里说出的,完全是别的东西
「我们这一门,职业和女流棋士加起来一共有六人,也正好是偶数呀」
偶数
听到这个单词的瞬间,我和师姐都明白了什么,眼神交汇在了一起。
「因此我想定期举办同门之间的研究会,你们怎么想?」
——果然是「一门研」的邀请啊……
关系好的同门,人数还比较多的话,也会通过这种方式来谋求所有人水平的提高
但是问题是……即使是同门,要是棋力和棋风,或者自己的处境什么的如果不一样的话,进行研究会能得到的好处也不一样
原本研究会是要互相获得好处才进行的,而一门研却是以「同门」为理由才进行的,所以根据各自对研究会的反应,怕是也会有半途而废的可能性——
「想参加!爱、想参加同门间的研究会!!」
坐在末席的爱一边保持着正坐的姿势探出身子率先表明了赞成的意见,一边抓住了坐在旁边的天衣的手腕
「天酱也赞成吧!?对吧!?」
「……我……」
天衣虽然一脸顾虑清泷师父的模样,但发现了分开坐着的师姐之后,她还是干脆的说道
「因为有在mynavi上遇到的可能性,我觉得在同一个研究会会很不舒服」
「嗯……这是理所当然的意见啊」
一直在在走廊竖着耳朵听着我们争论的晶小姐,此时用超市抢购一般的势头打开了和室的门。
「大小姐!这样的话作为替代一定要让我参加这个研究会!!」
「哈?绝对不行的吧。晶你别自不量力。」
「但,但是我也是想要变强的!至少只参观也……记录也好读秒也好什么都可以做的所以也让我参加吧!!」
晶小姐紧紧贴着天衣死命的拜托,但遗憾的是天衣一边说着「喂!赶紧放开我**!」一边蹬着她,师父也说着「抱歉这是棋士的研究会」而拒绝了
一直沉默着在旁边看着的桂香姐,带着小心翼翼的感觉偷瞄我这边,开了口
「那个……虽然说对我们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八一可以吗?正是到现在为止顺位战全胜的紧要关头,起码这期的顺位战结束之后在开始吧……」
「那样的话银子的三段联赛就开始了,要开始的话现在就开始」
「但,但是父亲——」
「在这种场合叫我师父,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师父怒斥桂香姐
「最近也有从软件中发掘的有关「居角左美浓」的新招数出现在了职业的正式比赛中,于是想从现在开始让同门之间共享对应这种新战法的情报,毕竟要是有没想到的地方的话就会在比赛中措手不及,所以才说要开研究会。这无论是对八一还是银子都是有好处的」
这么说着的师父一脸得意的看向我
「咋样?我也是好好进行
了研究吧?嗯?」
「诶诶,这是肯定的」
我像是和师父的话有很深的共同感觉一样点头
「正好我想着要增加我的研究会的数量了,也和师姐说了反正也要开的话就同门一起开吧,是吧师姐」
「是呢,毕竟三段联赛也会碰上积极研究的关东奖励会员,所以开研究会很让人安心呢」
「就这么开就这么开,哈哈哈!」
师父许久不见的心情很好的笑着,为了尽早调整日期而打开了将棋记事本。
巨匠的忧郁
「唔……一门研吗,清泷真是不坦率啊。」
听着为了研究会而造访愉悦温泉的我和师姐的话,生石充玉将露出了一贯的冷漠的笑容。
「那个人和我一样是独狼啊,比我还早一代的关西棋士对研究会的否定强的很,现在想对弟子低下头说教我将棋,肯定也很难吧。」
「同门举办研究会……真好啊……。」
小声地如此说道的是生石先生的女儿飞鸟。
虽然不是研究会的成员,但她总是这样悄悄地在近处听着我们的话。
又客气又热心料理也很擅长胸也很d……,又很可爱,我是很欢迎的,不过师姐好像不怎么喜欢她。
喝着飞鸟准备的热牛奶,我继续打听着。
「我记得生石先生是大槌九段的弟子吧?一门研之类的没弄过吗?」
「我师父现在卧病在床,联盟举办活动都没办法出面了,连收新的弟子都没力气,更别说研究会了。」
「我记得大槌老师是,藏王老师的……」
「师弟。」
听到这里,我更为深切地感受到,藏王老师如今仍作为职业棋士下着将棋这一奇迹。
大槌大二郎九段,是别名为「铁锤大二郎」的振飞车名手。
他是一位以猛掷一般豪爽地交换大驹为魅力的关西棋士,长期在A级奋斗却没有得到过头衔。
从A级降级时爽快地引退之后,虽说尽力于后来人的培育……最后成为了职业骑士的弟子也只有生石先生一人。
而生石先生又没有收弟子,于是大槌一门现今只有两个人。
「那生石先生和飞鸟一定要努力让一门兴盛啊。」
「是……是的!我会加油的……!」
然而生石先生泼下了冷水。
「喂喂飞鸟,我可不记得我有收你为弟子啊。」
「……」
飞鸟少见地「噗」地膨起了脸颊,脸上写满了不满。
「那我就去当八一的弟子。」
「诶?!我、我的?!」
面对突然的拜师我吓了一跳,生石先生则发起了大火。
「不可能!不可能的飞鸟!当这种只要看到女的就算是幼女也会出手的工口饿鬼的弟子我绝不同意!这个年纪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等会?!当我的弟子为什么会怀孕啊?!」
因为被无端中伤而怒火中烧的我,面对着巨匠发出反驳。「我把两个弟子都培养成了女流棋士可是谁都没有怀孕啊?!」
「向没到能怀孕的年龄的小孩子出手当然是这样啊!」
「误会啊!风评被害啊!师姐也说点什么啊!」
「会怀孕的所以还是别当他弟子了,我在这个研究会结束之后也被带到过奇怪的宾馆过。」
「你现在说这个?!而且那明明是你——」
嘶!!
师姐从右边传来的压力刺向了我的脸颊。
「注意你的说话方式,师弟。」
「对、对不起……仇仇您原谅我吧……。」
因为太痛了,仇仇您这种意味不明的词都说出来了。是不是出血了?
「看吧飞鸟。就算将棋再怎么强,要是成为了这个工口可耻男的弟子,人生就完了,要更珍惜自己啊!」
「爸……爸爸这个……啥都不懂的家伙!!」
飞鸟如此喊着,从道场飞奔了出去。
被女儿说「什么都不懂」,父亲一定很心痛吧,他皱着眉不住地叹气。
「呼……女儿到了这个年纪真是头痛啊……」
「看出来了……」
擦拭着被师姐狠揍的脸颊我也皱起了眉,这是因为物理上的疼痛。
无视我怨恨般的话语,师姐对生石先生说道。
「比起这些老师,玉将战的研究怎么样了。」
「这个也很头痛啊。」
生石先生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起来。
「第一局、第二局连败了,而且S战法的愉快中不能用了比较伤……这个月大概等级分掉了不少吧?」
等级分,如果不怕误解的话可以说是战斗力,数值越大则越强。
计算方法多种多样,如果是职业棋士的话一般用公式战的胜负来计算。
现在,等级分第一的是名人的2014。
然后是於鬼头帝位的1925,再然后是步梦的1899,我是再稍微往下的1881。多亏了12连胜的原因,这个等级分也是增长了不少。
生石先生受到最近的连败的影响,现在是1801。
和帝位的差距到了100以上,期望胜率大概在32%左右。
「顶级棋士的对手也很强,想要提升等级分也很难,只凭借这个数字是不能做比较的。」
面对着罕见地表现出软弱的生石先生,我如此说道。
步梦的高数值,也是因为一个劲的赢过比自己实力弱的对手,他现在还在B级2组所以还能连胜,如果到了A级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不过我也是一样。
与步梦相比,一直保持着超高水准和高等级分的名人和於鬼头先生,可以说是十分惊艳了。
而名人却被我四连胜了,等级分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
但如果差了几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顺便问一下将棋软件大概有多少?」
「虽然我不知道精确的数字……」
那一瞬,我不知是否应该开口。
「……最强的软件,大概在3、4000。」
「原来如此,已经不是人类能抗衡的等级了啊。」
《运子的巨匠》干笑着。
「那,就让软件老师来教给我吧,我的将棋的弱点。」
研究会in樱之宫
「师父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澡堂传来的师姐的话语,在我在床上打滚时隐隐约约地传进了我耳中。
这是在樱之宫,某一座旅馆的房间里。
在和生石先生的研究会之后,来这里消磨时间已经成了一种手筋。
「喂八一,在听吗?」
「嗯?」
对着没有回应的我,师姐发出了有些焦躁的声音。
「如此吹捧已经被时代淘汰的居角左美浓战法……听着都很心痛啊。以前这么强的师父居然……」
「这是阿姆罗的心境啊。」
「那是啥?」
「你不知道吗?阿姆罗的父亲虽然是制作高达的天才技术人员,却在宇宙空间患上了缺氧症,和阿姆罗再会时劝他给高达安装过气的装备。」
「我不知道啊,高达是啥?雁木的朋友吗?」
雁木:一种围玉方法,读作gangi
高达都不知道吗……
真的是除了将棋没别的爱好了啊。都到了让人有点担心她能不能在学校和朋友好好聊天的地步了。
「比起这些那个一门研,八一你打算参加吗?」
「如果这样师父就能满足的话。正好我也想给弟子提供一个锻炼的机会。」
「……呼。」
师姐的声调明显下降了。
肯定是在烦恼着师父的事吧。
「决定日期的时候,我稍微瞟到了师父的记事本……完全没有别的研究会的安排,这样下去只会被最新研究甩开。至少我们得把最低限的信息告诉他。」
「不过,师父那个性格怎么办?我们告诉他的手法难道不会固执地不肯用吗?」
「这个……」
而且他本来就是无法坦诚地向弟子说出「教我将棋」的自尊心很强的人。与其照着教他的手法下,不如说大概会下完全不一样的手法吧。
更何况如果让他知道这是软件发明的手法的话……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这么放着师父不管啊。」
「是啊。」
居角左美浓确实是最近才在公式战中出现。
但是——暗地里早在一年前就开始被研究了。
如果是用软件就能轻易研究清楚的手法的话,不管是谁都会尽量避免这些手法。
所以这个战法已经一年多没有在公式战中出现了。
不过,不使用软件又不和年轻人接触的高段棋士并不知道。
对于软件新招这一即死魔法毫无抗性……于是即死。
这是如今发生在年轻人和老手之间的事。
A级B级1组这样的大佬们被C级2组的年轻人秒杀这样的以下克上频繁发生……这便是世代交换超高速进行的原因
。
「如果被知道了没有用软件的话,之后就是即死魔法的肆意开火了。这在现在的职业棋界里,跟赤脚走在纷争地带没什么两样。」
「……」
师姐沉默了。
即死魔法的恐怖不仅存在于职业的世界。研究会还有比这更可怕的研究交战。不择手段地从三段升段才是奖励会。
「……应该没事吧?还有生石先生也……」
「虽说还有最低限的手段……说实话,情况比较严峻。实在没想到於鬼头先生的研究已经到了振飞车。
於鬼头帝位已经专精于软件研究了,恐怕他是第一个这么做的棋士。
这种研究的优势已经扩展到了我无法想象的范围,从“地狱的玉将赛」这么可怕的联赛中脱颖而出,肯定也是基于这些庞大研究的积累。
「就算是为了估测於鬼头先生研究的程度,也希望生石先生能够加油,於鬼头先生很可能就是下一个龙王战的挑战者。」
头衔战在防守成功的瞬间,下一次战斗便开始了。一瞬也不能松懈。
「我觉得八一的话能赢啊?番棋赛制,面对那个於鬼头老师。」
番棋:指两位棋手通过多局角逐以分出胜负的比赛方式,如五局三胜,七局四胜
「我觉得这要取决于我有效的研究能进展到什么地步。」
我一边在床上闭着眼进行着模拟实验一边回答道。
「说的极端一点,战法的研究都交给软件,然后学习并使用。之前我做不到这样。感觉棋步都瓦解了。不过经历了和名人的番棋战,现在我的预读能力已经提升了——」
「预读能力提升了……不过八一,你不是说之前状态很差吗,预读暴走什么的。」
「那个也靠软件解决了。」
「欸?」
「公式战里自己下的棋交给软件来解析。在何处花了多少时间预读,自己能集中精力到什么地步,反过来什么时候集中力耗尽下了坏手之类的。」
「……」
「这些东西全部以数字形式显示,实战中下棋的精度和研究的效率都有了飞跃。比起机械,和人类举办的研究会会有一些干扰混入。最重要的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进行研究。」
这些发现是龙王战的副产物。
在我独自一人仅靠软件进行研究时。
之后就只需要稍微做一下诘将棋维持预读能力就行了,这个可以和弟子一起做家庭圆满也能得到保证。可谓一箭双雕。
「确实,这说不定很有效率……」
师姐有些踌躇地组织着语言。
「……说实话,做到这种地步我还是有些反感。」
「就算我不这么做也会有人这么做的。不管怎么说革命已经发生了。我觉得这么下去将棋也会得到进步。」
名人这一世代的人们所构建的被称作「现代将棋」的将棋体系,无法脱离被称为研究会和VS之类的效率化共同研究系统。
也就是说为了构建超越现代将棋的全新将棋体系,更加有效、保密性更高的学习方法不可或缺。
这就是我的结论。
创造一两个新战法远不足以赶超名人世代。必须把对手的得意战法以惊人的对应力在一瞬转化为自己的武器,就像以前的jump漫画一样。
这是一个在IT革命中激变的世界。
自出生便开始适应IT的这一世代,凭借着天生的能力,超越以前的世代,这便是世代交替。
「……八一,你……」
「嗯?」
「你……想变成电脑?」
听着师姐战战兢兢的话语,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可没那么傻。人类可不是机械。我并不认为人类可以完美运用软件所使用的战法。不过——」
「不过?」
「不过,凭借现在的我的演算力的话,我觉得我可以比任何人熟练地掌握软件发明的战法。」
「!!……这、这也就是说……」
师姐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这是因为我的发言和「现在我世界最强」一样吧。
这是我的傲慢吗?
但是我成功击败名人赢得了头衔防卫战,实际上也一直在连胜,事实证明我的做法并没有错。
「角换后手6五同桂」「桂单骑跳」之类的,只不过是一小部分。
在现代将棋里掀起更大的革命,不断在顺位赛中提升。
然后我,成为新的名人——
「话说回来师姐,还没洗完吗?」
「……在、在换衣服……」
在门的另一边发出细微响声的师姐,声音突然变得细微。
「那换好了就赶快出来吧。」
「……嗯……」
结束了和生石先生的研究会之后,我们在这里展开了新的研究会。
『银子的cosplay研究会』
我来说明一下事情的经过。
不仅限于棋士,在胜负的世界中生存的人都很重视运势啊吉祥啊这些东西。在事物正常运转时不能强行去破坏。
调整自己的运势也是一种职业的技巧。
虽说我和师姐在研究会结束之后来到这座旅馆是出于某种事故,但在那之后我状态极佳在公式战上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师姐也成为了史上第一个女性奖励会三段。
我想要在顺位战升级之前都能维持这种状态,师姐也想以好的状态面对三段联赛。
为了让两人的想法达成一致,再加上飞鸟的收徒事件让气氛变得有点危险,于是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顺带一提那一条线是当然没有跨越的。我们两个不管怎么说也只有将棋上的来往。
然后,关于cosplay的话。
我和师姐来到这间旅馆时,刚好有免费提供服装的新服务。
大阪人对免费的抵抗力可是很弱的。我理所当然地提出了「稍微试一下这个吧」的要求。师姐便回道:「喂,杀了你哦。」
但是我并没有退缩。
「那就用将棋来决定吧。」我这么说道。
如果输了的话我就穿,拍照发网上什么的都随便。
师姐最初还不愿当对手,但我「哼——?怕了啊。」这样挑衅了一下立马就上钩了。将棋?当然是我赢了。还是三连胜。把从软件学来的秘密手法毫无保留的用了出来!
于是完成了吗——
『危险野兽银子喵』
这……这个太危险了……!
「这、这个……真的是,这种衣服吗……?!布,太少了吧……?!」
「就是这种衣服。」
九头龙龙王强力断言。
师姐虽说基本穿的是水手服,头衔战则有时穿和服有时穿释迦堂老师给的礼服,意外的有很多衣服可以穿。
不过cosplay就是陌生领域了。
甚至还有眼镜!师姐的眼镜就如同初手端步一般罕见。
初手端步:指第一步走棋盘边缘的步,但是这一手一般都是自己给自己设障碍的一步棋,所以这一手一般理解为挑衅性的一手
「是不是有点过头了?不对!有师姐这样的素材这应该才刚刚开始……!!」
不管怎么说先发起革命。
虽说发起了……果然平衡感还是有点不好?
可爱值有点爆表了。
「稍微降低一下吧……」
不能过头,什么事都是平衡最重要,将棋也是cosplay也是一样。
「这里要这样……然后,把这个拿掉——」
「出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什么啊?!太可爱了吧?!
而且超工口的,工口银子啊啊啊啊啊!!
「啧!太……太羞人了……要顿死了……!!」
「没有!很好!!这个超棒的!!」
面对满脸通红的软趴趴的师姐,我提出了姿势的要求。
「再!再……这样!把手指弯成猫那样!」
「这、这样?」
「再弯一点啊啊啊!!」
「这样?」
「太棒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再弯一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样……喵?」
大概是因为一直被夸奖逐渐上头,师姐主动爬到床上,四肢着地摆出了女豹的姿势。
这个女流二冠,现在处于亢奋状态。
「超可爱!超棒的!银子喵赛高!」
「可、可爱?拍的可爱吗?」
「嗯!超可爱的哦师姐!比可爱还可爱!!」
「这样啊……♡ 诶嘿嘿♡。」
啊,真好应付。
我这么想着。稍微发现了师姐其实很弱小。虽说基本上感觉得到一堵墙,但如果强行破开那堵墙的话就只剩下豆腐了。
——只要说她可爱的话什么都会做吗这家伙?
习得了新的咒语「好可爱」的我,尽情地使用着这一魔法。银子喵也软软地「喵♡」,这个即死
魔法是啥啊!太可爱工口了心脏都要停了!!
之后的一个小时都是摄影会……不是,研究会的时间喵。
「呼……稍微休息一下吧……」
「是、是啊喵……」
我因咒语使用过度MP耗尽,倒在了床上。
师姐大概也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感到害羞了,包在被子里安静地坐在我旁边。
「说起来,师父的事……」
「嗯?」
「会不会因为我们同意参加研究会,就得意忘形去棋士室找别的年轻棋手或者奖励会员啊。」
「啊,那……」
棋士是残忍的生物。
如果他们判断为有价值的话,会不断地发出邀请。
若不然,则会像空气一般无视。
就算作为友人来往,涉及到研究会的话判断就会变的十分严格,如果不是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或者与自己水平相当或者在自己之上的话,就不会与之有研究会上的来往。
所以如今的师父如果去棋士室,邀请年轻棋手参加研究会的话……
「……就像,恋爱一样啊。」
师姐不经意间嘟囔的一句话,化作了我心上挥之不去的微痛。
削减着生命
那一天,清泷少见地来到了棋士室。
「如果是镜洲君的话,应该会很高兴地和我开研究会吧。」
关西最年长的奖励会员——镜洲飞马三段,是关西奖励会员里除了弟子银子之外,唯一与清泷熟络的年轻人。
距今大约十年前。
那个时候还有奖励会旅行这种合宿活动。
在弟子八一参加那次旅行的时候,八一作为一个新人奖励会员,被一个关东所属的大约三十岁的老奖励会员半夜叫醒去买东西。
但是镜洲君阻止了他。
镜洲庇护着八一说道。
『九头龙八一是关西将棋界的……不!是日本将棋界的宝物!我代替他去买,请不要吵醒他!!』
听到了那句话之后,清泷就关照起了镜洲。
镜洲作为收入很少的奖励会员,不仅是从乡下来到大阪独居,而且还要埋头于将棋的修行,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清泷慎重地,在不至于娇纵的前提下和镜洲保持着距离,给了镜洲许多的方便。伶俐的镜洲当然明白这些。
那个镜洲应该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
「喔!大家都在加油啊」
清泷在棋士室露面,向着正在下将棋的奖励会员们大声的打招呼。
年轻人们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下着将棋。其中也有镜洲的身影。他只对清泷轻轻的点头示意,没有出声回应清泷的招呼。
——九段的职业棋士都在打招呼了,居然回都不回一句话……!
虽然清泷一肚子火大,但还是忍住了。
在清泷出入棋士室的那个时候,棋士室与杂谈房间几乎无异。
那是一个电视里放着棒球和赌马节目,房间里整天弥漫着香烟的味道,如果下练习将棋的话就会被前辈们怒骂『很碍事,给我滚出去!』的场所。
下将棋的时候当然会赌上咖啡的费用,从前辈们那里拿到一点点小钱。
——很恐怖……但是,也是一个很温暖的场所。
然而现在,这里仿佛变成了另一个场所。
本是肮脏的墙壁如今整齐的贴上了对局情报和来自联盟的联络事项,原本乱堆着漫画杂志和运动新闻的桌子上现在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将棋棋盘。
烟灰缸也当然撤去了,对局室里正在进行的将棋对局的盘面都会在显示器上显示出来。
一切仿佛都变得无机质了,给清泷的感受是『缺少温暖』。
这样简直就像私塾一样。
在清泷的印象中,将棋的修行是十分艰苦和不讲道理的,但也是不可或缺的。
还要忍受着来自前辈们不讲道理的冲撞,就算是这样,自己也会咬紧牙关与前辈们下棋,这样做可以把胜负的严肃性牢牢地打进内心,进而变得更强。
——就由我来教会你们这一点。
清泷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发出莽撞的足音进入室内,一个接一个的看着奖励会员们下的将棋。
「嚯……这棋下的相当有趣啊」
清泷旁观的对局,是前几日刚成为史上最年少三段的椚创多进行的对局。
他因为败给了银子,所以错失了成为最速三段的机会,不过在后一次奖励会的时候他如入无人之境,干净利落的进入了三段联赛。
清泷想着如果和这个少年下将棋的话可能会有价值,于是用着亲切的声音搭话。
「你小子。明明这么小却是在下着这样正经的将棋吗?那如果这里这么变一下的话,你会怎么应对呢?」
「…………」
创多一脸『这个老头怎么回事啊?』的抬头看着清泷,用另一只手指了指。
「就算是这样的话也已经诘死了哦?」
「不对。这样的话就还没有诘。再仔细想想吧。」
清泷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开始加入了旁边的感想战。
最后开始了关于序盘研究的质问。
大家都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因为清泷没有拿出自己的意见与研究,只是一味的索取着对方的研究成果。
对于清泷来说,这只不过是为了看清对方有没有实力与自己进行研究会的行为而已……
「那么。我也差不多该下下了吧。」
清泷结束了没有对局者的感想战,单方面的说着这样的话,拍了拍在场的奖励会员中他看到的棋力最低的少年这么宣告。
「你。不好意思,能空出位置吗?」
清泷说完,那个奖励会员好像吓了一跳看向了清泷,他没法反抗高位的职业棋士说的话,只能不情不愿的让出了空位。
「清泷老师。」
这时候,在一旁进行着感想战的镜洲,向清泷搭话了。
那个声音很坚定,但是清泷没有注意到。
「好了。有谁,有想做老夫对手的孩子吗?我来教你一点将棋。这可是能被名人挑战者教的机会啊,对于你们来说是很难得的。」
奖励会员们的手都停了下来,像是动摇了一样交换着视线。
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去与清泷下将棋。
等得不耐烦的清泷准备又喊一次,就在那时。
「老师!可以听我说句话吗?」
「嗯?怎么了,镜洲君?」
「……我在下次三段联赛的时候就三十岁了。早就过了二十六岁的年龄限制,就算是赢下来延长期限的话下一次也该结束了。我还能下的将棋的局数是有限的。我的命也只剩半年了。」
镜洲君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指着室内下着练习将棋的奖励会员说。
「不仅仅是我。在这里的奖励会员,无论是谁都有着只要不能成为职业棋士就自杀的觉悟而全力下着将棋。大家都很拼命。」
「那种事我也知道。我也是在奖励会里吃过苦的。我还是奖励会员的那会还要更艰苦。那时候都没有这么气派的将棋会馆——」
「不,您不明白!」
镜洲斩钉截铁地说。
室内的气氛变成了不同于对局的紧张。
但是镜洲丝毫不惧。
「确实,老师是职业棋士,而且还是九段这个最高段位。如果是在对局室,我会很高兴的听从老师的话。但是,在这个棋士室,这个修炼之所。比起与为了打发时间或者是开玩笑而下将棋的人,与真心想『变得更强』的人优先下棋是理所当然的。
再说,在将棋棋盘的面前,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在富裕的家庭里出生的人或许会比别人拥有更多的东西,但是下将棋的时候无论是谁都只能用这二十枚棋子作为武器战斗。拥有伟大的名望的人可能说什么别人都会听,但是下将棋和是否拥有名望没有关系。
这就是将棋。就算是像我这样的,在世间算是吊车尾,没有学历的垃圾,将棋也会平等对待我们。所以我们才会努力。所以我们才会拼命下将棋。因为我们认为将棋是值得我们奉献生命的。因为只有将棋才会认同我们。
刚才,老师你叫离的那个奖励会员,他每天早上五点起来,从家里花两个小时才能到这里。他不得不这么早来的理由是如果七点都还没有到的话棋士室的位置就没了。就算那个孩子现在都还是级位,在我们这里可能是最弱的。但他一定是怀着变强的想法才会来到这里来做大家的对手。我是认为他的这份斗志对我也有益我才会和他一起下将棋的。
他是凭自己的力量紧紧的抓住了那个位置。并不是谁施舍给他的。
抢夺他人的位置也好,打听他人兢兢业业研究出来的成果也好,和不想下的对象强制下将棋也好,在这个世界无论是谁都不能做这些事。哪怕是名人也一样。」
镜洲用自己的大拇指指向心脏说。
「恕我直言。与赌小钱而下的差劲将棋不同。我们现在都是下着削减着生命的将棋。老师您能付出什么与我们生命等值的东西?」
「你说……等值?」
清泷激动地叫嚷。
嘴边的胡子都因愤怒而动摇着,他唾沫横飞地说道。
「刚才不是说了吗!确实老夫不了解最新的研究,但我可是有两次挑战过名人的经验啊!我也说过会教给你们啊!」
「不必了。经验是自己积累的东西,从他人那里听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你这家伙……!我这个……我这个九段,明明都这么低声低气地说了来下将棋——」
「不,您说错了。老师您是这么说的。『让我来教你们将棋』。」
镜洲飞马三段一脸端正地与清泷对峙,用冷静下来的声音,清楚的说道。
「但是现在的清泷老师能教给我们的东西一件都没有。只会阻碍我们修行。请您打道回府吧。」
不知何时,下棋声和计时器的声音都消失了。
棋士室里的奖励会员都恢复了沉默,只注视着眼前的棋盘……直到响起创多「这个,果然是诘了吧?」天真无邪的声音。
清醒之夜
「…………多么狼狈啊……」
清泷像条老狗那样从棋士室里被轰出来,就那样灰溜溜地回了家,什么也不干仅仅在颓然地打发着时间。
甚至都失去了大口大口喝着闷酒的精力。
感到自己过于可鄙,以致无法睡着。在昏暗的厨房里一个人,凝视着玻璃杯里的水所映出的自己的身姿,嘴里反复说着一句话——「多么狼狈啊」这句话。
漂浮在玻璃杯中的自己,那沉迷于手游和酒而浑浊起来的眼神,阴沉沉地回看着这边。都露出这种表情了吗,那眼神就是如此地令自己感到讶异,其深处不存在任何的雄心壮志。
映在水中的那个身影,与镜洲挺身保护八一所面对的,那个老奖励会员的身影重叠了。
「……我自己,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吗……?」
有一个词恰好能形容现在的自己。
『老害』
老害:借实权打压年轻人,严重拖后腿的老人。亦指骄横跋扈又没啥水平的老人。
那是自己年轻那时,就是死也不想变成的人,但在现如今的自己身上,却能看到那些不讲道理的老一辈棋士们的身影。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十几岁和二十几岁那时,每每输掉对局回到家,便不去睡觉在棋盘上摆出输掉的对局。这与其说是仍保有精力,不如说是不把悔恨砸在将棋盘上就睡不着觉。
到了三十多岁那时,便开始通过喝酒来排解悔恨。
到了四十多岁的时候,对局之后,立刻会有巨大的疲劳涌上来,不休息下便无法再次面对将棋盘了。
今天就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明天一醒来,应该就会像之前那样恢复精神的。
「…………但是,即便醒来了,变得像之前那样也是不可能的了……」
之前休息一天便能取回的对于将棋的热枕,现如今不休息两天便取不回来。
研究时间必然会因此减半,这更加速了棋力的衰退。向下倾斜的坡道,若想要再次登上去,要付出的,是比年轻时多好几倍的精力与努力。
即便如此,仅仅四十多岁的那时,还是有着『必须要做些什么』这种心情。
对于逐渐堕落的自己,会感到痛苦,会怀有罪恶感。
但是逐渐地,这种心情越磨越小……在不知不觉间便消磨殆尽了。反而把上了岁数棋力衰退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事,接受了变得如此弱小的自己。
在这种心情消磨殆尽后,也不会被之前的那种痛苦所折磨了。
我将这种心态的转变视作了精神上的成熟。
退居幕后,守护着弟子的成长……。
「…………直到那天,看到八一的身影……」
祝贺会上客人的话仅仅只是条导火索。
深层原因是在前一天——就位仪式上发生的事。
那一天,看到举着就位状吸引着全场目光的弟子,清泷注意到了——
一直以来作为自己心灵支柱的『挑战过名人』这一实绩,无非是在最后的最后败北的——失败者的标签。
不是悔恨被弟子超越。
而是接受不了摆在眼前的,自己是败者这一事实。
所以迁怒于弟子,大声吵嚷。
「…………多么狼狈啊……」
清泷不停地重复说着这句话。
自己不断说着想要成为名人。但是若要说起自己做到了的,便只能自以为是地大肆宣扬『没能成为名人』这种事实。
『质朴而又顽强』『到最后的最后都不能放弃』,自己不断对弟子们说着这些话。说这就是关西将棋。
但是自己能不能做到这样呢?
对于棋士来说,在将棋盘上战斗到最后是理所应当的。这种事即便是业余的也能够做到。
但是……即便在将棋盘之外的场合也能继续战斗的人,很少。
没有对局的日子,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呢?
只有那些愿意为将棋奉献一生的人,才能称得上是职业棋士,不是吗?
『我们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下着将棋。』
白天听到的镜洲的话再次在耳边回响。
这句话化作了一阵烈风,将清泷从棋士室里推了回来。
但是——
「……好热」
在一片漆黑之中,清泷嘟囔道。
这是,在理应燃烧殆尽的木炭的深处冒着烟的,小小的小小的炭火。
镜洲的那句话,不是要吹灭清泷内心的火焰……而是要给在这内心残留着的微小火焰,清泷本人也忘记了的这簇火焰,送进来清新的空气、清新的风。
向着这微小的火焰,清泷再一次送进来清新的风。
「好热」
寒冷彻骨的二月深夜。厨房里应该是关闭了暖气和照明,但是男人好几次好几次重复着同一句话……好热、好热,这句话。
从二楼自己的房间下来的桂香吃惊地问道。
「……父亲?还没睡吗?」
「不是的」
向着露出一脸讶异的女儿,清泷说道。
「是总算清醒过来了」
第二天早晨。
镜洲飞马和往常一样在棋士室里露面,室内已经有一位先来的客人,正默默地擦拭着棋盘。
「清泷老师……」
「早上好」
脱下西装上衣,卷起白衬衫的袖子擦拭着盘驹的清泷,用手背擦掉额头渗出的汗水抬起头。
他脸上那极为明朗的表情,已有几年未曾出现过,和昨天镜洲所见的清泷相比更是判若两人。
「昨晚久违的盼望着天亮呢。想着要快点跟你下局将棋。」
「诶?」
「镜洲君。请教我下将棋。」
清泷穿上上衣仔细地扣上扣子后,这样说道并深深地鞠了一躬。九段的棋士向着奖励会会员。
「现在的我,没有那种可以教给你们的最新的研究。岂止如此,不知不觉中就连面对将棋的态度,也变得远远不及你们了……」
连正面对着弟子和奖励会会员说『教我下将棋』的勇气都失去了的男人,在内心深处残存的勇气的驱使下,竭尽全力回到了这个房间。
清泷保持着鞠躬的姿势继续说道。用那炽热到无法掩盖的声音。
「不管是打杂还是什么我都干。就当作是回到了修业那时候,我也想要和你们一起从最基本开始重新学习将棋。我并没有打算偷取你们的研究成果。我是想要纠正懈怠了的斗志。我不想以失败告终。」
「老师……」
「昨天,被镜洲君说了一顿,可算清醒过来了。从那时起浑身便觉着好热,想要下将棋,变得坐立不安起来。也是好久都没有过这种心情了啊……要是不请你当回对手,看样子是已经镇定不下来的。」
「但、但是……」
「哎呀。镜洲先生,今天不下将棋吗?」
一直藏在镜洲背后的小男孩,用尖锐的声音这样说道。
突然现身的椚创多,一边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抬头看向清泷——
「这样的话我就和清泷老师下将棋哟。也想打听一些八一先生过去的事什么的呢。」
「谢谢。说起八一的事可是有满满一堆的。」
「哇咿~♡」
创多就像被给予了点心的孩子那样天真地欢欣雀跃着。
另一方面,镜洲踌躇着。
自己在昨天,面对清泷说出的话是没有任何虚伪的真心话。
并且这也是由自己的信念发出的话语。
但同时,这也是奖励会会员对职业棋士绝对不能说出口的话语。到了被公开出去就会被勒令退会的程度。
——更何况我,是不管过了多久都成为不了四段的吊车尾三段……
镜洲突然地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虽然原本是打算站在奖励会会员的立场进行代辩的……
——但无法成为职业的自己,不就只是在向老师发
泄着内心的焦躁和嫉妒吗?
这种想法,让镜洲犹豫着能不能接受清泷那真挚的申请。
镜洲无法去直视清泷。
因为在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清晨的阳光下,清泷那闪耀着的汗水,对于双眼充满浑浊的自己来说过于的耀眼。
因为在眼镜深处的,清泷那充满着火红的热情的双眼,对于没脸见人的自己来说过于的耀眼。
——这就是……这就是,所谓的职业棋士吗……
虽然原本认为这是块完全变钝了的钢铁,但是镜洲只用微小的火焰烤了烤,便显现出强烈的光辉。
——锻造的方式不同。和我这种人……
镜洲感到自己仿佛变成了蝉的幼虫。
仅仅只是一动不动地待在这个被称作棋士室的土壤中,等待着羽化的那一天……更何况镜洲在这片被称作奖励会的黑暗之中,已经度过了比蝉的一生还要长久的时间。
奖励会会员为了羽化,忘记了过去凭借本能便能知晓的钻出土壤的方法,迷失了自我……
「镜洲君」
向着这位奖励会会员,清泷主动伸出了手。
只有这一次,清泷拿出了勇气,直接地,坦率地说到。
「拜托了。请教我下将棋」
「…………这边才是,请您多多关照。清泷老师。」
镜洲飞马三段深深地鞠了一躬,握住了向他伸过来的手。仿佛在请求着对方。
这便是长久流传于后世的传说中的研究会——『清泷道场』成立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