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蟹合战
「没想到…………天衣的首次头衔战会居然在这里」
女王战第一局。
——『通天阁』
毋庸赘言,大阪的地标。
即便是阿倍野HARUKAS建成之后,说到大阪的象征果然还是通天阁。
位于其下的『新世界』今日也聚满了大量的游客及与流浪汉一线之隔奇特的大阪人民,吃着烤串买着花哨的衬衫。
我接受天衣的个人课程,一开始带她来的就是这里新世界的道场……。
「很怀念呢,九头龙先生」
被许可作为未成年的天衣的监护人得以同行的晶小姐,一脸怀念的在我身旁举起了相机。
「那之后还不到一年时间……大小姐真的,成为出色的淑女了……」
晶小姐的取景器之中所瞄准的……自然是天衣了。
在通天阁之下的『王将碑』之前,正在进行两对局者的摄影留念。
头衔战的惯例环节。
「两位,请看向这边!」「微笑!能微笑一下吗!」「就这样子请保持不动!!」
笨重的相机炮阵,围着十岁的挑战者和十五岁的女王。
天衣一如既往身着黑裙。
师姐则是中学时的水手服。
「也请看一下这边!」
「这儿!麻烦也给这儿一下视线!」
「能拜托稍微摆一些其他姿势吗!?像是……踩踏镜头对面的读者们的感觉!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天衣和师姐都冷静的应对着火热的报道阵营的要求。
略微、有一些试图拍摄与将棋头衔战无关照片的家伙也在其中……
「……似乎有一些不明不白的媒体也混在里面呢」
「唔……不成体统!」
晶小姐怒发冲冠的闯了进去。
「让开你们这帮家伙!都让大小姐拍什么姿势啊!!」
「怎、怎么回事你!?」
「懂么!?根本不需要向大小姐提姿势的要求!因为自然的举止之中才正是大小姐极S的魅力所在我拍啊啊啊啊啊啊啊!!」
「喂!?你、你突然烂在地上是几个意……!?」
「哈……哈……哈……!」
由于兴奋气息不匀的晶小姐开始了对天衣的低角度狂拍。
看着这样的晶小姐由于其他记者也在的缘故不能像平时那样责骂她的天衣,只是浮现出厌恶的表情,那样的表情反而加剧了晶小姐的兴奋形成了欲望的循环。我么?我自然是装作不认识了。
听到骚动的游客和当地人也举着手机镜头围了过来。
「咋了咋了?嘛玩意儿呢这是?」
「将棋啦!明天,在通天阁搞头衔战了啦!」
「好像『浪速的白雪姬』也来了哇!」
「旁边那个黑的就是传闻中的「神户的灰姑娘」了吧。真的好小啊」
「噢!魔幻!!」
师姐和天衣之事,全国播送和地方电视台都在连续报道。人们都如同偶像来了一般的反应。
「夜叉神天衣是老娘调教出来的!干得不赖嘛,那小鬼」
突然间,听到了老烟酒嗓传来嘶哑的声音。
「有了老娘我『新世界的母豹』所教的『角头步』,什么空银子什么九头龙八一都是一刀两断!不败的白雪姬的命也就到明天为止罢!」
这、这是……!
完全分不清是大叔还是大妈的这声音是——!!
「阿豹!这不是阿豹嘛!」
刚趴在地上半边脸还沾着灰的晶小姐发出了如同再见到告别的小狗一般的声音。
——阿豹。
那是在这新世界将棋道场「双玉CLUB」里曾经成为天衣壁障的迷之棋手……经历不详,性别也不详(后来判断出是雌性),以豹纹衣服和花卷头为标志,最后见到之时不知为何变成了一身粉色的粉红豹来着……
带着颤栗,我说了出来。
「变成紫色了呢……身上的颜色……」
「阿姨不知何故连头发都染紫了呐」
在稍远的位置观察着甚至加了亮片的紫豹。天衣似乎也注意到了阿豹的存在,实在是露出了有些动摇的神色。
仔细一看不仅是阿豹。在这新世界道场与其进行过认真对决的业余豪强的大叔们,都用怀念的表情眺望着天衣。
既没有来打招呼,也并非来声援。
可是大家……都是因为在意天衣而赶来的吧。
这种气氛对天衣而言一定是好的。
「不过,我想明天也不会用角头步就是了」
「是么?那就用吃豆饼那位的吧」
「难不成是在说“吃豆人”么」
「我是这么说的!」
晶小姐像辣妹一样蛮横起来。
「角头步也好吃豆人也好,虽然很对不住那些人不过只是B级战法罢了。在头衔战上用那种战法当即就会被同伴们唾弃的。就如同再怎么好吃三星饭店也不会端出好味烧来吧?」
「原来如此么……」
「现代将棋什么都有,虽说能赢就不会被说三道四,不过输了的话损伤就重了。棋士有棋士自己的评价标准。就好比在有利的先手局选择长将逼和(千日手)的话会被视为输棋一样……」
将棋界中「信用」可谓重要至极。
「这孩子很强」
「能容忍这孩子拿到头衔」
如果能获得这类评价,关键时刻就不会被对手死缠烂打。因此淘汰赛或者番战也会变得容易赢,胜率也能提高。
这就是在将棋界的信用。
在头衔战登场这件事本身,既是能大幅提高信用的机会的同时,也蕴含着下调的危险性。
「能在头衔战出场就强一枚香车。不过,吃了三连败就弱一枚香车」
甚至有这样的话流传。
天衣如今,正在经受将棋界的考验。面对师姐胜也好败也罢,今后作为女流棋士的人生都会根据如何完成考验而产生很大的变化吧。
「……更何况按照现在的角头步对师姐也行不通。因为天衣的角头步有重大的缺陷……」
「居然有缺陷!?九头龙先生,那是说——」
就在晶小姐正准备提问之时。
「接下来开始对局场地的检视。两位对局者和见证人以及相关的诸位,请移步建筑之内」
运营工作人员说完把场地隔开。
本局的见证人,是顺位战的最终局与我对战并隐退的「浪速的帝王」藏王达雄九段。
忍受着关节痛杵着拐杖依然接受了这个重任。
「喂喂九头龙先生……没问题么?那样的老爷爷。不会在比赛结束之前就去了吧?」
「嘘!不要讲会遭天谴的话好吧晶小姐……藏王先生是最为了解曾经是关西棋界的圣地的通天阁的人。甚至可以说要想绕开他在通天阁进行对局根本无法实现」
「唔,原来如此……」
那位所说的藏王先生,在我的师父清泷钢介九段的搀扶下,一直默默的注视着摄影,然而——
「来了新世界,居然不喝酒搞什么检视?还有这等蠢事么!钢介!喂钢介!」
「在在先生。在叫我吗?」
「喝酒去。陪我来」
「可、可是先生……这不还有见证人的检视——」
「女流棋士的检视啥的推给你徒弟就行。反正未成年不能喝酒,不是正好」
藏王先生右手举着拐杖在头顶挥了挥,对我说道。
「龙王!后面就交给你了」
「啊……」
目送走跟着师父真的跑去喝酒藏王先生的身影,我傻得回答都很吃力了。过去的棋士真的离谱……
晶小姐担心的问。
「没关系吗先生?不是说绕过那个老爷爷通天阁对局无法实现么?」
「……唔,总会有办法的吧?好在今天师姐和天衣都很老实……」
然而说完天衣就开始添堵了。
「好暗!就没有更好一些的照明么?」
还没踏进对局室的通天阁三楼就说这,要求追加照明。
选棋子也开撕了。
本次准备了两种棋子,师姐比较了两种之后说道。
「这种黑的花纹太浓眼睛容易疲劳,另一种白色比较合——」
「哎呀?老花?」
完全不顾刚刚自己说的「房间太暗眼睛容易疲劳」这话,欺负起师姐的年龄来。
十岁把十五岁当做老年人这种异常事态,相关
人员还在石化之时,天衣故意「哎……」清晰可闻的叹息一声,接着说。
「那,好吧就那副。虽然白色棋子没啥品味我感觉与头衔战并不相称,不过疲劳也很可怜嘛」
「……」
「不如说,我本来就不喜欢白色这种颜色呢。说是象征着纯洁,要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那可真是让人感觉有点白呢。像是白雪姬之类的,换做是我被人取了这种昵称,肯定害臊得棋都没法好好下了呢」
「…………」
面对再明显不过的挑衅,师姐的眼色为之一变。
那是师姐在兴奋或是怀有杀意之时会出现的颜色。可怕的攻击色!!
「嗯嗯嗯!棋、棋子就这么定下来吧……快看这棋盘啊!这是什么来头的棋盘啊!?」
我成功将全员的注意力从棋子转移到了棋盘上。
运营人员用「真亏您能注意到呢」的感觉开始说明。
「这是为了本次女王战特别准备的。由某位知名人士之处所借」
「谁啊?」
「本因坊秀埋先生!」
……那货么。
围棋头衔保持者,以本因坊秀埋之名史上最强的女性围棋棋士。
包含将棋在内毫无疑问也是棋道历史上最强的女性。
作为棋具匠人也极为知名,似乎打算走上和自己相同道路的师姐产生共鸣因此经常给与关照,并且也有给天衣制作棋子的缘分。
不过其本人——只是单纯的变态而已。
「后面附带着「由于不幸的误会被禁止涉足将棋界的缘故,至少用这自己打造的棋盘,来见证这一历史性的对局「这一留言」
「哪门子的误会完全就是咎由自取好吧……」
此处必须盖棺定论。
「话说回来,这是几寸盘啊?」
「据闻是七寸」
「不不不,这明显更厚吧」
准备的棋盘包含脚在内看上去就接近三十公分高了。
「大概,有八寸的样子。毕竟是秀埋先生做的,取厚实上好的香榧又吝于切削吧……」
或许是想让自己所眷顾的两人初次对局用上最好的棋盘的好意吧,然而太过执着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本次对局的两人都是十来岁的女孩子,这一点。
「如此巨大的棋盘让成年男性来下都会疲劳……更何况天衣、不对,挑战者身躯如此幼小。是否换更小一点的棋盘比较好呢?」
「也是呢」
如此回答并点头的并非天衣,而是师姐。
变得如此善解人意的师姐也还有一期就成永世女王了,真是成长了啊……还在如此想的我,一秒之后就为之后悔了。
「正好似乎对棋子也有意见,干脆换儿童棋具如何?『动物将棋』之类不就正好合适么?」
猛烈的反击。显而易见的挑衅。
天衣仿佛宣布「检视就此结束」一般站起身,盯着师姐狠狠的说。
「就这棋盘了」
「可、可是天衣——」
「我说了就它了,没听到么?是要笨死?」
哦哦……
用厚棋盘相对不利的是身体幼小的天衣。
平日的天衣立马就能理解本质,不过或许是不想在对局前示弱的缘故吧变得比平时还要固执了。其实也说不定只是单纯的受到煽动上头罢了。
「那、那明天就准备厚一些的坐垫好了……」
师姐却再一次将我试图圆场的努力化为泡影。
「那不如弄个儿童椅跟坐垫一块放上去如何?或者索性坐在师父温暖的腿上对局好了?我不会在意就是了」
「自己不也还是小孩么。我反正听说过还是平平坦坦来着?」
「信不信宰了你撒进天王寺动物园?」
「哇哇好可怕!师父救我!」
天衣躲在我背后。禁止牵连别人!
「赶、赶紧去题字吧!请两位写下在随后的前夜祭上赠与来宾的礼物!」
师姐冰冷的视线就快洞穿心脏的当口,临时代行见证人的我赶紧高声宣布道,准备拍摄题字时照片的报道阵营把镜头转了过来。
师姐和天衣冷哼一声背过头,将笔沾足了墨,重重的落在纸上飞舞起来。
《驱除》 女王 空银子
《掠夺》 女流二段 夜叉神天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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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好字,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得到这样的礼物也绝对开心不起来吧……
然而将棋粉丝对两位天才美少女的爱远远超乎我想象。
「五万!」
「那我出七万!!」
「哼哈哈哈哈哈你们对大小姐的爱就只有这种程度吗!?我出八万!有出价八万以上的放马过来!!」
前夜祭会场举办地「SPA WORLD」距离通天阁也就步行五分钟的距离。
不仅能享受更棒的温泉设施,住宿和宴会场也很齐全。听上去很厉害不过简而言之就是疗养中心或者说豪华洗浴之类的感觉,虽说是女流但头衔战的前夜祭在这种地方举办也是前所未有。
并且在检视阶段已经一触即发的两对局者,前夜祭开始不到十分钟就返回各自房间了,这也算是闻所未闻了——
「已经完全是春天了呢。天气一暖和蚊蝇都跑出来了,得赶紧驱除」(师姐)
「我如果是蚊蝇,你不就是聚集蚊虫的垃圾堆嘛」(天衣)
由于两对局者招呼作出如上了发言,再待在同一间屋子里保不准将棋比赛开始之前就会相互厮杀起来……
因故,剩下的题字拍卖会开始了。
顺带一提头衔保持者头衔级别的亲笔题字市价也就五千円的样子——
「八万五千!」
「九万!」
「九万三千!!」
「豁出去十万了十万!大不了走回神户!!」
我从背后按住将整个钱包高高举起的晶小姐。
「冷静一点!天衣签名之类的玩意儿你随时都能拿到的吧!?」
「不要阻止我先生!大小姐是绝不会给亲属签名的!所以我和老太爷都只能像这样偷偷来将棋活动上物色!!」
「虽说这情况业内并不罕见不过今天你给我自觉一些!!」
棋士的亲眷参加前夜祭或解说会回答问题获得奖品这情形,是常有之事。另外就算中了奖品事后返还的其实也是多数。
最后,天衣的题字以十万円成交(中拍人为晶小姐)。
事已至此接下来轮到师姐的粉丝「能容忍女王的题字比挑战者的还要低廉这种事情吗!」开始叫价,又引发另一轮骚动。
见证人藏王九段不要说阻止了,反倒是带头换了浴衣大口大口喝着啤酒乐在其中。
「哈哈哈哈哈。有啥关系嘛,不是很有趣么,对吧钢介?」
「是是先生。话说,再不休息明天会有影响的……」
「啤酒哪能喝醉啊蠢货!」
用手掌拍了下师父的头,「浪速的帝王」寂寞的说。
「……而且呐,老夫已经隐退了。也已经再不用担心身体状况了。除了醉酒也再没别的了乐子了。将棋已经被剥夺了,不要连酒也给我剥夺了啊」
师父为之动容说道。
「明白了!就由我清泷钢介,陪到先生满意为止!八一!来陪我裸跳!!」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连我也要卷进去么!?
「诶个什么劲儿!这可是整个师门的盛举好吧!?前夜祭我们不来炒热气氛谁来!?清泷……要上了!!」
师父说完阿姆X一样的台词开始一件件脱起了衣服。
拍到天衣题字的十分满足的晶小姐笑着说道。
「放心吧!我的相机一定会好好记录九头龙先生的勇姿的!」
「用不着啊混账!!」
一边松开领带一边大叫。
正所谓师命难违。充斥着金钱美酒裸男与狗的女王战前夜祭,直到对局当日清晨仍在继续……
☖兔子与狼的决斗
「早上好师父!」
一进对局室迎来的是弟子精神的声音。自然不是天衣。
「哦哦……爱。早唔啊……」
「?很疲惫吗?」
「有点…………前夜祭一直不结束的缘故……」
藏王先生根本不想回房间,师父又烂醉如泥。照顾那两人就已经到天亮了。完全就是看护老人嘛。
「……有好好带着笔记用具来嘛。很乖很
乖。」
我一面看着正坐的弟子膝上放着的笔记本和小猫笔袋,一面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环视一圈对局室。
「话说桂香姐呢?没有一起来吗?」
爱昨天是在师父家拜托桂香姐照顾的。因为我和师父要来这边参加前夜祭。
所以我还想着今天会跟爱一起到这边来着——
「桂香姐留下看家了。」
「看家?为啥?」
「没听说有什么特殊理由……我想大概是道场需要有人留下在吧?」
「是么。大概是吧。」
睡眠不足和疲劳让我也迷糊了。
明明桂香姐应该也很想来的,真是对不住她。连爱和师姐的照料都替我考虑到了,真的我们清泷一门都多亏了桂香姐才得以成立的。简直圣母。
「早。都准备好了吧。」
正好对局开始二十分钟前,见证人藏王九段进来了。
换上和服看上去年轻不少。挺直了腰也没有拿拐杖。不愧是他。
在后面宿醉未醒面色苍白的师父也晃晃悠悠来了。看这样子今天指望不上有啥作用了……
只剩下等待对局者进入了。室内被寂静所支配,充满了紧张感。
首先现身的是——挑战者·夜叉神天衣女流二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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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
女王战的规则是身着和服开始对局。
用清爽的声音向相关人员招呼致意的天衣,身着红黑色的振袖,以及深红的袴。
「哦哦……!」
摆好阵势的报道阵营被年仅十岁的少女身上的气场所压倒,一瞬间竟然忘记了按下快门。今早的天衣印象与昨日截然不同。
那里所在有如黑暗之中燃烧的火焰一般美丽。
「好美……」
我身边的爱如是说道屏住了呼吸。
似乎是在确认变厚了的坐垫的感触用手整理了一下,天衣坐到了棋盘前。
……果然有八寸呐。
昨天检视之时师姐也有试坐,不过像眼前这样只有天衣与棋盘一对比……显然过于大了。虽说我想也不会直接关系到胜败……
——毕竟,还只是十岁的女孩子啊……
我胸口一紧,涌现出不可思议的感情。
与爱不同,天衣不需要经我手也在独自变强。相识之时就展示出了自己十足的知识和才能。
——即便如此……见到变得这般出色的样子,某种感情还是不禁油然而生……
就算明知自己没有这种资格,还是忍不住眼眶一热。
「打扰了。」
刚好对局开始前十分钟,空银子女王进来了。
另一边师姐身着头衔战常用的深蓝和服。从手袋里拿出小折扇、怀表放在地上。
紧接着又取出唇膏,眼药水,手帕等琐物,放在习惯的位置。
之后开始按照自己的节奏摆好旗子。跟着照做的天衣的手,略有些迟疑。
师姐头衔战的对局已经超过二十回了。
能在数分钟之内将任何地方都变为自己的主场。从习惯头衔战这个角度来说,师姐甚至远在我之上。
——这就是经验差距么……我从名人身上也感受到过。这份从容。
本来身着又重又热的和服就会分神,负担越重越是紧张。
加上要在头一次来的地方下棋,本身就很难发挥最佳状态。
「大赛无名局」
甚至有这种说法。
头衔战要想发挥出实力就有这么难。
——只是,淘汰赛一路过关斩将的挑战者有一种气势在……
任何胜败没有绝对一说。就如同我夺得龙王那样。
「开始掷棋。」
担任记录人的奖励会员,做好了决定先后顺序的准备。
……顺带一提我原本是想让镜洲叔出任本局的记录人的。
我本希望曾经多次与曾是业余豪强的天衣的父亲下过棋,并得从中到锻炼的镜洲叔,在离得最近的地方见证这一局。
然而。
「还是算了。根本没办法冷静坐得住。况且——」
镜洲叔用似乎提前想好的说辞,拒绝了我的请求。
「接下来的三段联赛有碰上小银的可能性。我现在只想精力集中在自己的事情上。」
结果,镜洲叔选择了在爱知县举办的名人战第二局的记录人。想近距离体验巅峰之战,重新下定成为职业棋士的决心。
见到优先于自己修行的这份态度,我也再一次认识到镜洲叔对下次三段联赛的坚决。
「…………要是大家都能赢就好了呐」
「?」
爱疑惑的望着我的侧脸。
接着,记录人把棋子抛向空中。哗啦啦啦……如雨声落下。
「步五枚。」
哦哦……对局室充满细不可闻的声音。
「步有……五枚。先手是……」
爱立刻开始在笔记上记录。
师姐的先手局。
「…………」
得到掷棋结果的师姐无言的往杯子里倒入饮料。那动作一如平日在自己房间里研究会时无二。
另一方,天衣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得知掷棋结果也丝毫不为所动。是不想让对方得到任何情报的战术吧。
只是……死死闭着的眼睑上稍微有些动摇。
盯着记录人平板上所显示的数字时钟的藏王先生,打破了沉寂。
「是时候了。那就,开始吧。」
沉默的相互致礼。亮起了无数的闪光灯。
接着师姐迅速拉开角道,喝起来杯子里倒满的饮料润喉。
☗花衣魔笛手
「好、好厉害!这就是……这就是做梦都会梦见的头衔战休息室……!!」
连带着眼镜都在闪闪发亮的小绫乃大叫着。
「显示屏和将棋盘好多好多!啊啊!只在转播网站上见过照片这圣神的空间,人家、人家真的正在里面……!哈呜~!!」
相关者休息室设置在通天阁二楼。
一大早JS研的成员就跑来参观了。
尤其是小绫乃的手舞足蹈兴奋劲儿最为特别。虽说平日颇为沉稳,不过这孩子也还是小学生嘛……
另外大盘解说在底下大厅进行,对局室则在三楼。
太过闹腾的话没准对局者都能听到。爱面对情绪激动的小绫乃有些提心吊胆,一面向我道谢。
「谢、谢谢师父。能让大家进入休息室……」
「没啥大不了的。本来就是爱的研究会同伴,而且小澪和小绫乃本身也是女流棋士幼苗的研修生嘛。算得上是相关人员啦。」
当地的奖励会员来头衔战的休息室学习参观本就是司空见惯。
不如说清早休息室也没什么可忙的有人来当然是大欢迎。况且宿醉未醒飘飘然然的清泷师父在孩子们面前还能振作一些。
「谢谢!真的很感谢!」
几乎快要跪下的小绫乃向我道谢。
「人家……人家的梦想终于让九头龙先生实现了……!虽然一直让我在府上过夜已经就像做梦一样了……为了九头龙先生的话,人家、什么事情都愿意!就算叫我当场光着身子也心甘情愿!!」
「绫绫绫绫乃酱!?这、这里相关人员都在的哦!?报社记者和媒体的人也都在所以打比方也要慎重一些哟!?好吗!?」
我拼命阻止由于兴奋过头开始胡乱讲话的小绫乃。
然而,已经晚了。
「……刚是不是听见了让小学生说出“什么事情都愿意”啊……?」
「大清早的就带来大堆小学女生还以为是要做什么……居然是……让来裸体的……?」
「而且好像经常让小学生在家里过夜的样子……果然是萝莉控啊……」
「神户的灰姑娘也是那样教育出来的么……?」
「反正早上也没什么可报道的,总之先写上好了。」
误报啊——!!
「师父……哦不」
爱带着不知何时买来的玩具眼镜,举起录音笔对着我。
「咳咳。嗯……九头龙龙王?本局的开局请问您看如何?」
「嗯?爱你怎么了?突然跟换了个人似的?」
「今天的爱是观战记者的说。这是正式的出道,所以还请师父……哦不对,还请九头龙龙王认真回答哦?」
啊,原来如此。
「好厉害!小爱就像真正的记者一样!」
「
居然会用录音笔……完全想不到是小学生!小爱真是可怕的孩子……」
「诶嘿嘿?」
众人的反应让雏鹤记者很满足。
我也很在意那支录音笔。之前就有并能熟练使用也就是说……平日里我的发言都会被录下来……么……?
「澪也要当记者!九坨龙龙王,觉得哪一方会胜利呢!?」
「人家也要练习取材!」
「夏夏也要!夏夏也要菜坊稀父!」
从口袋里掏出棒棒糖当做录音笔朝我伸过来,连夏露酱都当起了记者。
被JS包围着采访啊。真新颖。
「这个嘛……开局对夜叉神而言变成了少见的标准角交换定式。由于后手如不移至其他位置就会不利,我想夜叉神一定藏了什么妙招。若是奏效应该能成为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吧?」
「没有采用所擅长的一手损角交换,请问是为何呢?」
「那是因为一手损角交换作为战法变得不好过了吧。用专业的话来说,由于标准角交换定式的进步,一手损也不再拥有优势了。」
「原来如此……!非常感谢!!」
小绫乃也跟着爱开始提问。
「两对局者早晨的印象如何?」
「师……空女王她非常沉着的样子。相对的夜叉神挑战者首次穿上和服也非常相称。」
「行行行!实话说您认为哪边的和服姿态更可爱呢!?」
「诶?要说谁也……」
小澪兴致满满的提问,让我陷入迷茫。
哪边……到底选谁呢?
「请告诉我嘛,九坨龙先生。会给你保密的!」
「那啥……师姐的和服习惯了嘛。天衣毕竟是首次看到和服姿态,从新鲜感这层意义上来说算挑战者的胜利……吧?」
「天酱的胜利来啦——!!」
「九头龙先生强有力的断定是后手胜势!!」
「是么……果然师父喜欢更新的啊……新……就是说、更年幼……」
话题怎么歪到奇怪的方向了?
「果然龙王是萝莉控……」、「空女王明明才十五岁也爽快的换掉了……」、「换幼女比换手机还要简单的男人,那就是九头龙八一……」、「反正没什么新闻,总之先写上好了。」
媒体动起来了!?
「喂喂……能不能不要开这种玩笑啊!写成报道真的有人会相信的啊!我并不是萝莉控——」
「呐呐。」
「嗯?夏露酱怎么了?」
摇晃着我手臂正如字面意思贴身采访的夏露酱,在最坏的时机向我扔出这样的问题。
「稀父呢?和夏夏,什么时候结婚?」
一片哗然……!
休息室的空气猝然一变。朝着极为糟糕的方向。
「夏、夏露酱?刚刚这个话题有些……」
「稀父、说好要娶夏夏当新娘的哦?几时娶呢?几时?」
仿佛投子认输的瞬间来临般,记者们纷纷闻风而动。
为了写我是萝莉控的报道。
「还以为只是从空女王换到夜叉神而已,没想到竟然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定了婚约!」
「还只是真正的幼女啊!」
「《龙王,与金发萝莉结婚的约定》……大新闻啊!」
「搬上头条!号外也要!!」
把这样的报道给我删了啊啊啊啊!!给我重写啊啊啊啊!!
「好厉害!这就是拿出干劲休息室的氛围……好热血!的说!!」
小绫乃不要为这种事情感到佩服啊!
「对、对了大家!要取材的话不光是我,也去通天阁或新世界逛逛如何!?我来出取材费好了!拿着!」
我一面从钱包里掏出钱递给JS的众人一面提议说。画面感非常糟糕但也顾不上了。
「顺便午餐也一块儿吃了吧。美食报道也很重要哦!」
「诶!?明明是将棋的观战记,建筑和食物也要写进去吗?」
我对惊讶的爱解释道。
「对局场以及周边一道写进去也是观战记的规矩哦。尤其是,头衔战。」
「诶?这是……为什么呢?」
「爱的家里也是经营旅馆的我想你应该明白,头衔战的准备非常辛苦吧?不辞辛劳也要邀请主办,其实也包含着对将棋粉丝分能够成为顾客的这种期待。当然喜爱将棋的心情肯定是首要的。」
因此将棋界也必须回应这份期待。
「下出精彩的比赛固然重要,但只是这样的话粉丝们的兴趣也就止于将棋而不会前往观看。因此观战记和实况转播等就得在这方面予以补充。」
小澪打了个响指叫道。
「原来如此!所以观战记经常会突然蹦出些建筑的名字来呢!?」
「是的。文字报道是永久保存的。像这样一点一滴积累起来从而被称为“名局之地”的旅馆酒店也数不胜数。」
神奈川的「阵屋」、天童的「泷之汤」、新潟的「龙言」、山梨的「常盘酒店」,以及镜洲叔担任记录人所去的爱知县「银波庄」……不胜枚举。
正因为这些地方为我们准备好了最佳的环境,头衔战才得以举办。
因此观战记对此也不可忽视。
「本次难得的在通天阁举行对局,对一些老将棋粉而言也定是充满回忆的。对局场的描写肯定多写一些比较好。」
「可是……棋局……」
爱不时的瞟着显示盘面的屏幕含糊的回答。
哪怕是在采访我的时候视线也一直在意着屏幕。可能是担心万一有什么事情怎么办吧。
「没事的,小丫头。」
房间中央读着体育报刊的藏王先生如是说。面前的转播棋盘甚至连棋子都还没摆上去。
「毕竟是首次头衔战嘛,比起将棋内容一般更多都只能考虑“如何使用时间”的问题。这局棋还长着咧。是吧钢介?」
「是这样啊……头一次的头衔战对局,仿佛做梦一样。虽说有八小时的执棋时间,其中七小时都用来让自己冷静下来了。脑子里只剩下“总而言之第一天不能落了下风”这一个念头……」
首次头衔战是两日制名人战的师父怀念的说。
像是很久以前的事其实还不满十年。
「嗯,就是这样哟。我首次龙王战也是紧张得棋都下不快,所以才要趁现在去做其他取材。渐入佳境之后不得不去对局室就没时间了。」
「……好!那我们就出发了!」
好不容易才被说服的爱,与JS研的小伙伴们一起,去开始了通天阁和新世界的冒险。
☖老鼠与饭团
「两对局者所订的午餐送到了!」
就在JS研众人出去取材约一小时后。
运营人员将另一份跟对局者完全相同的食物送到休息室,记者围了上去开始咔嚓咔嚓拍照。这是头衔战司空见惯的景象了。
「挑战者的是『松花堂便当』。空女王则是『炖乌冬(配什锦饭)』」
「「炖乌冬?」」
头一次见到的记者们都很疑惑。
「炖乌冬是新世界很久以前就有的一道独特的菜品」
曾经吃过的我对此进行说明。
「这道菜品与其说是『炖』更接近于『法式火锅』,总而言之就是用肉和蔬菜熬出来的高汤加入乌冬。类似于西式素乌冬的感觉?」
「「哦哦」」
「小时候和师姐一起来新世界的道场下棋时经常会吃。真怀念啊……第一次点它的时候,师姐满以为像是奶油炖菜类似的东西,最后看到这个居然哭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记者们纷纷记录下我的回忆,顺便提出了这样的提议。
「九头龙先生。机会难得能否比较并点评一下两对局者的午餐呢?」
「这点子不错!」
「美食报道就劳烦您了!」
诶诶!?
「美、美食报道么!?我想想……挑战者的松花堂便当就如定式一般的味道吧,女王的炖乌冬则是——」
最近由于连改编电视剧都有了的漫画『将棋美食』的影响,对食物的报道的数量甚至超过了对局内容本身。
对于不懂将棋的人而言对此更容易产生兴趣吧。要是师姐赢了毫无疑问明天的体育报刊必然会出现『白雪姬、依靠秘藏的炖乌冬反败为胜!』这类报道吧。
就在这样的对话中午休时间结束了,对局再次开始。
先回到房间坐在棋盘面前思考的天衣,在记录人发出「时间已到
」信号的同时落了子。
踩着时间回来的师姐短暂思索后,慎重防下了这一手。
天衣再次几乎没有停顿的噼里啪啦走了数手。
记者向我提出了请求。
「能否对将棋也解说一番呢?」
「后手很积极呢」
屏幕距离得太远了,于是我看着手机上的棋谱转播回答道。
天衣是后手,因此才会觉得更有必要掌握主动权吧。
「早早的就走了端步,似乎在谋划什么的样子。虽说有些虚张声势的感觉……」
尽管整体的平衡有种异样感,只是在寻求一线胜机吧……此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各家媒体需要简短的评论用于发快讯,向我追问结论。
「局面的形势如何?」
「互角,双方仍然势均力敌。只是,先手如果应对失误就会出现差距。因为此刻的后手正在利用主动权组织进攻」
「是说小学生的夜叉神以空女王为对手正在奋战吗?」
「是、倒不如说……女王过于保守了。仿佛不惜放弃先手优势也要得到什么的样子……」
师姐虽说是攻守平衡的类型,但包含终盘力在内凌厉的杀棋是其特征。
相反天衣则是序盘战略出色的解棋天才。
现在的局面朝着互相失去特色的方向进行,就会变成重大比赛用经常会见到的平凡对局。正可谓是『大赛无名局』。
本来胜负就没有绝对。
任何战斗都有不确定因素存在,因此才有出乎预料之外的可能。
并且这第一局有着非常大的不确定因素。
对两人而言这是正式比赛中的初次交手。
——师姐如果坚持在第一局试探天衣的实力,没准——
「看样子还早得很呐」
吃完外卖寿司的藏王先生,用手帕擦拭着手指喃喃自语。
「是啊。手数虽然也了不短了——」
到了下午终于酒醒了的师父也表示同意。
就在这时,显示着棋谱的手机跳出一条信息。
是爱发来的。
『我们要回来了!』
『我和师父马上要去大盘解说了』
『那我们直接去那边!』
叮铃铃、与富有节奏的来信铃声一起传回来的是,JS研的众人一起在通天阁脚下的王将碑,以及烤串店门口巨大的比利肯雕像前拍摄的照片。
嗯。真可爱。
「……真是极品的甜点啊。小学生的新鲜照片……」
享用完JS香甜丝滑照片的饭后甜点之后。
「晶小姐」
从椅子上站起身,向从清早开始就一直默默坐在房间角落的女性搭话。
「我们要去地下的剧场进行大盘解说了,你呢?不一起来吗?」
「…………」
专注于天衣大小姐对局的样子的晶小姐仿佛完全没听到我的话。
一改前夜祭欢脱的举止,今天一直很老实。
没拿相机,当然早上也没进对局室,仅仅是默默的注视着这休息室屏幕上天衣的身影。
粒米未进,滴水未沾。直至现在。
眼下,依然还在死盯着屏幕的就只有晶小姐了。
况且以晶小姐的棋力,女流顶级水平的棋局看了也无法理解棋士的用意,所以盯着的并非显示棋盘的天井镜头,而是从一侧捕捉两对局者的镜头。
——明明这个时间段几乎是静止画面啊……
就算不是将棋本来也是动作很少的竞技。
一直像这样注视着,应该是从内心深处担心着天衣吧。
要向这样的人解说棋局内容就可以说是不解风情了。晶小姐脑子里的并非『哪边能赢』而是只有『希望天衣能赢』这一个念头。
正当我准备就这样悄悄离开去进行解说的时候——
「九头龙先生」
一直盯着屏幕的晶小姐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能问个问题吗?稍微有些在意的事情……」
「怎么了晶小姐?」
「记录人似乎特别注意袖子的样子」
「袖子?」
一看屏幕,确实记录人多次把自己的右侧袖子举到自己脸前,像是在确认什么的样子盯着看。
那会让对局者分神的吧。
「那个记录在搞什么。之后得提醒一下」
准备好去地下大盘解说的师父紧了紧领带不高兴的说。
然而——
「…………?」
我有种奇特的异样感……或者说不祥的预感。今天看着天衣下棋的姿势一直感觉到的别扭……仿佛拼图缺了一块一般的异样感。
——…………袖子……?
右侧的袖子。右……
顺着这个意识看向转播棋盘的瞬间,觉察到了异样感的真相。
「啊!!难、难道说……!!」
就算觉察到也难以置信程度的糟糕事态。
望向天井镜头的屏幕确认。
一对比转播棋盘和摄像头另一侧真实棋盘的情形——我终于准确的理解了记录人想要传达的意思。
「果然!!」
「怎、怎么了八一!?」
「香车!」
我指着天井镜头的左上角……后手的棋子台所显示的地方大叫道。
「右边的香车从棋盘上掉了下来,落到了驹台上啊!」
「「诶诶诶诶诶诶诶!?」」
在场的全员都忍不住惊叫。
下个瞬间屋内剩下的所有人都冲到了天井镜头前。
「真、真的啊!右边没有香车!」
「难道没有注意到么!?」
「紧张过度了吧……毕竟是首次头衔战,何况还只是小学生……」
本该存在的香车不见了。
并且,本不该存在的香车出现在了天衣的棋子台上。
「怎么回事啊!?」
师父铁青着脸喊道。
「恐怕是被和服的袖子碰到,然后落在了棋子台上……天衣的身形太幼小了……」
掺杂着激动的情绪,我忍不住全身颤抖。
「落在地上也就算了,还偏偏落到棋子台上!」
师父咬牙切齿。
令人痛心的失误。
「明明检视之时就觉察到棋盘过大了……」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强行换棋盘的!!
「银子呢!?银子注意到了么!?」
——当然。
师姐不可能没注意到眼前所发生的异状。
不对,不止如此……这个下法——!!
我终于理解师姐下法的含义了。
——师姐并不是转换为被动了。而是在诱导天衣的棋步……!!
「快觉察啊天衣!快给我觉察到啊!!」
我不禁对着屏幕大喊。
自然不可能被听到,就算听到了也算助言行为而犯规。
即便如此还是忍不住大叫。
「大、大小姐……」
瘫坐在地上的晶小姐,颤抖着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
见证人藏王先生沉默的准备着。结局的准备。
将棋是孤独的战斗。
不可能去对局室提醒一声『香车掉了哦』。记录人善意的提醒也只能点到为止吧。
休息室的祈祷,自然于对局室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棋依然在平淡的进行。
师姐平淡的解棋,天衣平淡的杀棋。
平淡的……朝着刚好需要打出香车的最佳阵型进行。
「「快觉察到……!」」
在场的全员都在努力祈祷。
接着。
天衣的手,伸向了驹台——————
☗黄粱一梦
——能行……!!
从棋子台上抓起香车用力打上棋盘的瞬间,我知道胜负的天平已经向我大大倾斜。
在午餐休息期间我进到对局室重新看着棋盘之际,醒悟到局面比用餐之前所想像的还要有利,于是就此展开了积极攻势。
而此刻——正是打出了会心一击的时候。
我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空银子。
——如何!?这着棋实在是很痛吧?
迄今为止无论我怎么下全无表情的这女人——
「…………」
依然没有表情,只是注视着棋盘。
嘁。无趣。
可是不管空银子怎么想,局面都是我的优势。这是不争的事实。
——成功了……我也能赢!赢过不败的女王!
心脏宛如冲破胸膛一般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连打出的棋子都因为颤抖无法好好放进棋盘格中。
为了不让人看到动摇的神情,我深呼一口气。
「呼……嘘——…………」
手指离开打出的香车,我望着天。
虽然还在对局途中,还是不禁眼眶一热。
离梦想近了一大步。
——父亲,母亲……这就能拿下一胜了。我一定会夺得头衔的……!
但还不到高兴的时候。要冷静……!
就在为了抑制兴奋的心情正准备离席之时。
没有任何预兆,隔扇门被拉开,身着和服的见证人出现了。
「……?」
怎么回事?
是来看对局场情况的吗?
可是……在这种时候?
正当我准备张口询问之际,见证人藏王达雄九段几乎同时开口了。
见证人是这么说的。
「到此为止了。根据刚刚的一手,是空女王的胜利」
……………………啊?
「多谢指教」
空银子理所当然般接受了裁定,冷静的回礼。
我……混乱了。
「诶?为、为什……么?」
棋盘周围像无视了我一样平淡的进行着结局工作。令人难以置信。
我又说了一遍,这次是喊叫出来的。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这就算输了啊!?」
紧跟着见证人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进了对局室。犹如决堤一般,我则是拼命的想要推回去一样。
「对局还在继续!快出去!!」
「已经结束了」
回答我的是师ba父yi。
阴沉着脸的师父,跟在报道阵营之后走进来,指着棋盘上的一点对我说。
「天衣。那枚香车不是持驹」
「哈?在说些什…………么………………!!」
如同被抽掉了血色。
流向头顶的全部血液,一下子往脚底逆流…………我扑通一声瘫坐在坐垫上。
半天才发现直不起腰了。
「……在你伸手下棋盘远处的棋子时,和服的袖子碰到了,然后落到了棋子台上……抱歉」
师父的话语中充满了苦涩。
可是露出那样表情的也只有师父,顶多还有太师父……陆续走进来的报道阵营和相关人员都是一副『为什么这都没注意到呢?』无所谓的表情侧视着我,然后拍摄起了胜利者空银子的照片。
是的。都怪连这都没注意到的我不好。
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没注意到。
这样的我……用这样外行的方式输掉比赛……
「为什么…………?」
——为何,没能觉察到?
——我……真的、有这么弱么?
悔恨一点一点侵蚀着我,鼻子里一阵酸楚。想要拼命控制自己,感情却化作眼泪涌出来无法停下。
与刚才完全不同的眼泪。
「同为天才的对局,居然是以这种方式结束!」
「女流头衔战还有这样的犯规吗!?」
「就老夫所知,曾经只有过一次……虽说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
面对正愁找不到好的报道题材而骚动的报道阵营,太师父一脸歉意的说明。
那样子就像,为犯了错的小孩而谢罪的家长。
——这样的输法……要如何向父母亲报告……?
心如刀割。
因为使用掉落的棋子输掉的比赛,我也知道。
那还是在很久以前女流棋士的水平低得令人发指的年代。
可是就连那也是发生在残局进入白热化的阶段。而我是还在中局组驹的阶段……犯下了比自己都看不起的那个水平还要低级的,丢人得想死程度的错误。
「空女王……辛苦了」
代表记者满是歉意的坐到了棋盘边,开始了对胜利者的采访。
「那个,虽然很难以启齿……请问空女王,是否注意到了夜叉神的香车掉在了棋子台上呢?」
「是的,我注意到了」
「没有想过提醒一下吗?」
「因为是比赛。话虽如此,我并没有故意让对手打出香车。只是自然而然的变成了这样」
——……骗人!!
我对空银子那番话恨得咬牙切齿。
空银子将一切都置于掌握之中。无论是我的棋子掉了也好,还是我并没有觉察到这件事情也好,以及我会打出那枚香车也好……甚至就连打出的瞬间我会觉得自己赢了而因此上头也好。
各种层面上我都不如空银子。
对局开始前我还以为能势均力敌,哪知道我的心理已经完全被看穿,并被利用了。
我的计算所勾勒的盘面,是只对自己有利,偏离了现实的妄想而已。
『想赢』的心情不知何时被替换成了『能赢』,最终连接着『在赢』的妄想。连掉在棋子台上的香车都没有任何迟疑的用了。
也就是说,我所看见的只不过是梦罢了。
紧接着这梦…………一瞬间就变成了噩梦。
然而我知道,这梦却不会醒来。
无论何时,绝对不希望发生之事一旦发生……就再也不会消失。
因为对我而言现实才是最为糟糕至极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