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Side Story of Episode.2

「唔,这是……」

我会注意到这件奇妙的事情,也是出于偶然。

列在大小姐所制作的这份名为「无疑会破产的公司清单」上面的公司名称,竟然也出现在克莉丝小姐所制作的这份「金蛋一览表」清单上。

两位小姐都是一般所谓的投资家,而就我这个有些跟不上时代的人来说,她们是操纵着以钱滚钱的魔法,可称为魔法师的存在。老实说,我在投资这方面的程度可是连两位小姐的脚跟都不到。但我至少也明白在这个状况下,要说两位小姐的判断都正确也是不可能的。

一定是她们其中一方对这家公司的评价有了错误。

那么,究竟会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遵循着平常思考时的习惯,要在办公室中默默做着事务工作的马可帮我准备红茶。

我所侍奉的这个修拜崔尔家族,虽然是家谱可上溯至五百年前贸易商人的名门,但现在却是在月面的这个小小办公室内经营着投资业。也因此,与其自称修拜崔尔家的管家,要说我是这家修拜崔尔投资的一名职员还比较贴切。

基本上我之所以身在此地,也就是受修拜崔尔家的第二十八代当家嘱托,而负起了照顾艾蕾诺亚小姐这位第二十九代当家的这项任务。鄙人我一刻也无法放下的责任,便是在这个就连神都撒手不管的月面世界中,看顾好大小姐让她不要走错路。

因为这个原因,我勉强学会很不习惯的电脑操作、对于小姐自地球的大宅出奔后就深深沉迷至今的这领域的基础知识,也有通盘理解的自信。

大小姐所从事的工作,是对于光在月面上就有数千,包含地球那边数量更有上万家的企业进行分析与评价;而这也就是让月面变成现在月面的这个样子,既是幸运也是不幸的原因所在。

在这些公司里面,从一些让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很难理解的公司,到无法认同的企业皆有,种类可说是千变万化。但大小姐就连对这些公司都有很详尽的认知。

不过,其中却有一小部分的公司,是属于绝对不能妆点在修拜崔尔家纹章旗旁的类型。

好比说,其中不人道的劳动过程已经是公开秘密的矿山,或是贩售武器、将死亡散播于世界各处的公司、又或者是直接进行士兵派遣的军事公司等等。

当然,我也不是从早到晚净是看着这类的东西度过一天,另外也会和一些有着守旧价值观的客户们做交涉。嗯,就是这么回事。身为第二十九代当家的艾蕾诺亚小姐毕竟还年轻,所以也就有很多老眼昏花的大人物们,不管她表现得多么优秀,却都因为这个理由视而不见。

而在这种时候,便该由徒有一把年纪的我出场了。

「让您久等了。」

马可这么说,帮我拿来了一整组的茶具。他也是一位虽然还青涩,但却前途有望的年轻人。虽然以他的年纪来说这样的表现算是争气得有些过头了,但或许在现今的世道上这样反而刚好吧。

「辛苦你了。」

听我这样说完后,马可露齿笑了一笑便又回去工作了。

在我的桌子摆着煮沸的了热水、茶叶、以及能将茶叶的风味冲泡出来的整套器具,另外还有已经用热水加温过了的茶杯。我一边开始泡起红茶,一边想着刚刚那件事的后续。

大小姐认定毫无疑问会破产的公司,竟然会是克莉丝小姐觉得可以大赚的公司。这很明显是个矛盾的例子。应该必然会有哪一方是错的吧。

既然如此,就这么坐视着情况不管并非上策。

因为大小姐所处的立场只要判断稍有失误,但会蒙受巨大损失;而使用着让老花眼的我很难看清的步调在高速进行买卖的克莉丝小姐也是一样。

既然挂着这家修拜崔尔投资的风险管理最高主管这个头衔,我也就不能不致力于降低风险。

但无论和两位小姐中的哪一位相比,我的投资能力都无法胜过她们。

就当我看着在热水中漂舞着的茶叶,想着这下该怎么办时,突然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好点子。

就像我不能将泡茶的工作交给马可做一样,投资相关的事情也不是一介门外汉可以插得上嘴的吧。

而就这部分,我想到了有位极为适合的人存在。

虽然对我来说,他是一个实力仍属未知数的人物,但既然除了克莉丝小姐外,就连我们家的大小姐都认同了他的实力,那应该也算是称职的对象了吧。

更何况,这件事情不正是测试他能力的一个好机会吗?

我心中这么想着,边用怀表计测泡茶的时间,边将手伸向了装设在旁的电话。

而后,我将一项工作交付给了接听电话的那名青年。

正当我在理沙的教会里面帮忙到一半的时候,行动装置震动了起来。那时我正在帮忙她使用废弃的材料修理教堂。虽然我本来就不是那么善于手工,手更因为四年前发生的事无法好好活动,但要帮忙压住或撑住什么东西总是还办得到。再说因为理沙的笨拙程度又还在我之上,所以也让我觉得自己还算派得上用场。

但不知道为什么,除了理沙的脸和手之外,竟然连我的脸也沾上了油漆。

我用围裙擦了擦手后,走到了走廊上去接听电话。

而我所接到的委托也很是奇妙。

「哎呀,真难得看到阿晴会露出困惑的表情呢。」

当我在走廊讲完了电话,走回圣堂里面的时候,理沙对我这么说道。

她应该不是偷听我讲电话,而单纯只是眼力很好吧。

不过我不明白的地方却是,我的脸明明因为四年前的事情,已经无法做出算得上表情的表情了,但理沙却不知为何能明白我的情绪。难道她是魔法师吗?

「有人要我去干侦探那类的工作啊。」

我把事情的概要告诉理沙,而拿着油漆刷的她就这样子呆了。

「嗳呀呀。」

「好像是有间克莉丝觉得可以大赚的公司,被艾蕾诺亚认定毫无疑问会破产的样子。因为这样两边必然有其中一边是错的,所以对方要我去确定真相;而且还不能让她们两个人察觉到这件事。」

「呼喔?为什么要这样做呀?艾蕾诺亚那边有这么奉行秘密主义吗?」

理沙歪了歪头,说了句「我可没有这种感觉呀」。

「虽然讲来是让人很难以置信啦,但投资能否顺利,有一部分就像是在考验一个人的人格啊。如果顺利的话能感到自豪,但失败的话就会觉得羞耻。愈认真看待这件事的话也就愈是这样。像克莉丝她啊,可是光被我拜托要看她投资程式的成绩,就羞红了脸在那边扭扭捏捏喔。」

「哎呀。」

「哎,我是觉得如果没有做过投资的话,应该不太能明白这一块啦。甚至反过来想,我还有点佩服起那个老爷子,真亏他能注意到这方面呢。如果把克莉丝和艾蕾诺亚两个人一起找来当面问个明白的话,就算没让她们大吵一架,或许也会让她们怀疑起彼此的判断吧。可能会觉得对方什么都不懂这样。」

听完我的话,理沙耸了耸肩,边把视线转往在圣堂的深处镇座着的基督像,边说着「确实人在自己喜欢的领域上就会是这种反应呢。」

「不过,虽说这件事很麻烦,但我也算满感兴趣的啦。」

「是觉得模仿侦探办事很有趣吗?」

因为脸部无法做出表情,我便用手指勾起了嘴角,故意做出了一个笑容。

「虽然我因为脸这样子所以很适合当侦探啦,不过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喔。问题在于克莉丝和艾蕾诺亚她们都是相当高明的投资家啊。她们的判断竟然会完全相反,这种事情可是不太容易发生的。」

「呵呵。看你很高兴的样子那就好啰。毕竟阿晴在帮我忙的时候一直像是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男孩子似的。」

对着理沙好像存心讲的这句话,我只是冷静地这样回答。

「没有这种事喔。我单纯只是因为理沙你手实在太笨拙才觉得不耐烦而已。」

「……你真敢讲呢。」

理沙对于自己的手不巧这方面应该也有自觉吧。

「哎,总之我就先去做点工作啦。毕竟拿到了一张金额不小的支票,没帮上忙可不行。」

「说得也是呢。那我这边也在没有演变成无可挽回的局势前,去抓个手巧的人来啰。」

这次我没有用手把嘴角勾起来,只是很开心地抖了抖肩膀。

只是当我要走出圣堂的时候,理沙突然来的这一句话让我停下了脚步。

「不过,要是你到时觉得艾蕾诺亚和克莉丝两边的话都有道理,那该怎么办呢?」

我回过头去,看到理沙脸上的表情满是恶作剧的味道。

她想问的大概是——在艾蕾诺亚和克莉丝两个人里面我喜欢哪一个吧。

理沙或许是想要让我忘记羽贺那的事吧,说话时不时也就会绕到这种话题上来。

实际上,克莉丝这女孩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的,而艾蕾诺亚对我来说也是高攀不起的对象。

「你是问我要选哪一边吗?」

「对。因

为啊,不管你选哪一边都一定会惹火另一个人吧。」

因为我也不想照理沙打的如意算盘走,于是就这么回答了。

「我是会看哪边比较甜就拣哪边吃啦。」

「什——」

「这是在讲投资就是了。」

我一闪身回避了理沙的问题。

虽然理沙看起来好像有点不满,但却也没有更进一步逼问。

「也是呢,你讲的是投资呀。」

「那我就先出去一下啦。」

这次理沙只对我挥了挥手,并没有再把我叫住。

只是,如果真的要我选择克莉丝或艾蕾诺亚其中一方的话——?

那真实的答案也就只有一个了。

在想像了这种绝对不可能发生的状况之后,我耸了耸肩。

我打开阿晴哥寄来的邮件,再次确认了时间和地点。

地点是克莱普顿广场大厅旁边的咖啡座。在这边有着很多小餐馆和酒吧,白天的时候则是作为咖啡座来营业。

我在心里对着自己说,一定就是这个地方了,是这个地方没有错。

若不这样做的话,感觉我好像就会接二连三的发邮件去跟阿晴哥做确认了。

离约好碰头的时间还有十一分钟。在我上一次确认的时候,时间还有十二分钟。

即使我知道就算这样去确认,时间也不会前进得比较快,但还是不免会去看携带装置上的时间。剩下十一分钟。

「呜呜。」

我不禁发出了哀号,然后看往装设在旁边柱子上面的镜子。

因为自然卷的关系,今天我的头发依然还是乱翘着。虽然理沙姐是说这样看起来也很好,但我还是比较喜欢漂亮的直发。虽然大家嘴上也会说金发看起来既开朗又健康,但那也和轻浮、慌慌张张的感觉却也是一体两面。再说,我甚至觉得自己无法摆脱孩子气也就是这头金发的关系。所以比起金发,我反而要更向往能有一头既有知性又沉稳、像丝稠般的黑发。

就是要这样,才能跟羽贺那老师一样地……

不过在想了这件事后,我就看到镜中的自己脸色变得非常黯淡。

我用手指弹了一下自己捏起的一撮金发,轻轻叹了口气。

阿晴哥还是喜欢着羽贺那老师。

我低低垂下头,几乎要靠到了镜子上,然后再次叹气。

「怎么啦?」

「呀啊!」

因为突然有人从背后叫我的关系,让我反射性地想要往前方逃,结果头猛力撞上了柱子。虽然不清楚这「硿」的一响到底是撞击还是冲击,但却从我的额头一路传到了鼻子一带,让我的视野一瞬间全白了。

「呜~……」

之后,好像痛觉也终于追上了现实的表调,我的额头开始发麻。

听到说话声是从头上传来,让我注意到自己刚刚好像是当场蹲了下来。

「……你没事吧?」

而回过头去的我之所以会觉得想哭,并不是因为额头很痛,而是这样的场面被阿晴哥给看到了。

「不去医院真的没关系吗?」

很担心我状况的阿晴哥,大概是第五或第六次对我这样说道。

而我也每次都带着哭腔回答他说:「我没问题的」。

不过即使如此,阿晴哥好像还是很担心,坐在桌子对面座位的他显得不太沉稳。

「如果真的很痛的话,你要好好去看医生喔?」

「呜……」

我沉默地点点头后,用手捂住了额头。

不过这大概是阿晴哥会错意了。实际上刚刚我真的只是吓了一跳而已,我的头甚至没有肿起来。刚刚在我撞到柱子而蹲下去的时候,阿晴哥很慌张地把我扶起来,然后理所当然地伸手摸了我的浏海。而现在我也知道,他那时大概是想要看我有没有受伤吧。

但因为当时,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发展,所以在阿晴哥要摸我的时候,我像是被非常高温的烙铁碰到似的马上弹了开来。就连我也自己对这样的过度反应感到惊讶,而当我回过神来时,只看到阿晴哥伸向我的手就这样子不干不脆地僵在了半空中。

我本来想对阿晴哥说明,不是的、我没问题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办法。

那大概是因为那时,阿晴哥他对我说了这句话吧。

「你还能走吗?」

当发现阿晴哥在为我着想的时候,我的喉咙就堵住了。对阿晴哥的话,我也只是暧昧地点点头。我用手捂住实际上并不是很痛的额头,呼吸也变得上气不接下气。虽然心中一方面惊讶着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会说谎的人,但我却依然没办法停下来。不过在阿晴哥说「总之我们先去咖啡座的座位那边吧」,然后要揽住我的肩膀时,我因为紧张和喜悦,脸颊发热到让刚刚撞到的地方都隐隐发麻。我也就以这个为藉口,总算把罪恶感给压抑了下来。

「是说……」

就在这时候,阿晴哥像是伺候着时机般开口了。

「虽然在这种状况下开口有点那个……」

「……?」

我的目光穿过捂着额头的手下缘看向了阿晴哥,而阿晴哥也好像感到有些抱歉似的看向我。

「我是有几件事想问问你啦。」

听到他说「有事想问你」,而不是「有话想跟你说」让我失望了。明明对方如果是阿晴哥的话,不管他对我说什么我基本上都有能回答OK的自信呢。

另外,对于这次的邀约果然不是要来约会这点,也让我觉得失望。

而在同时,我也因为自己一直因为这种小事情而慌乱感到很沮丧。

「是什么事呢?」

「喔喔,是关于投资的啦。」

比起我的事情,阿晴哥脑子里装满的是投资的事。但我还是在慢慢深吸一口气后,把手从额头上移开了。因为若说到投资这方面,我就不是一个只能给阿晴哥哄的小孩子,而能够站在和阿晴哥同样的高度上。

「是什么事呀?阿晴哥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嗯?不,不是那一类的事……」

虽然四年前的阿晴哥曾经像是一头迅捷的猛兽,但现在变得沉稳的他我当然也不讨厌。

只是他之所以会支支吾吾,应该是有着什么原因吧,即使是迟钝的我至少也能明白这点。

「是我持有的部位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正……之类的吗?」

「算跟这个……有点接近吧。」

「……到底是什么事呀?」

「是关于架桥投资这家公司啦。」

这句话仿佛让按下了我的开关一般,脑中开始浮现出了资料。

「那是我现在超级推荐的个股喔。」

我气势满满地这样说。现在最为我注目的一支个股竟然也得到了阿晴哥的关注,让我觉得自己的判断被阿晴哥给认同了,脸上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这家公司有写在克莉丝的金蛋一览表上嘛。」

「是的。这家事业投资公司创立至今七年呢,他们到昨天为止的PER是十三倍,PBR是1.2倍,股息利率则是惊人的9.4%。」

不过,在股票市场景气极好的月面上,虽然这家公司的股息利率算高得有点少见,但其他数字就同规模的个股来说倒也没有那么稀奇。既然如此,其中必然就还有其他更能让人瞪大眼睛的要素存在。

「但就克莉丝你的交易形态来说,感觉应该不会很在意股息利率才对吧?」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能聚集很多人让交易活跃,也会让人很容易对这支股票出手。因为要盛装大规模的资金,也就需要够大规模的容器才行呀。」

「原来如此。」

看着阿晴哥的表情,我知道他在说出这句「原来如此」时,其实心中几乎不是这样想的。

但是这样不好亲近的阿晴哥也好棒呀。我想起之前跟理沙姐这样说的时候,她说我这样的喜好在未来会很辛苦呀。

「其他还有什么吗?」

「嗯,单纯是这家公司的营运真的运转得很顺畅就是了。」

「这家公司的事业,概括来说也就是投资嘛。那像我们这样的人投资在他上面的话,型式不就变成跟组合基金差不多了吗?就我来说,是看不出来还特地要投资在他上面的理由就是了。」

因为修拜崔尔投资本身就是一家投资基金公司,如果再投资到进行投资的公司上面,也就显得叠床架屋。而实际上,对投资基金公司进行投资的投资基金公司这种东西是存在的,但最后也就只是收取两层的手续费而已,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受到欢迎。

不过以架桥投资这公司的情况来说,却对他做投资的理由是存在的。

「说到在股票里面涨幅最高的个股类型,阿晴哥想到的会是什么呢?」

我的问题让阿晴哥愣了一拍之后才回答。

「应该是中小型个股吧。」

「没错。而企业也是在创业初期、规模尚小的时候,会成长得最快速。架桥投资这公司做投资的对象,并不是像上市公司那样的大企业,而是个人规模的小企业,或是对这类小型企业出

资的公司。」

「……也就是说,他们虽然每笔获益金额很小,但却是把很多涨幅惊人的投资案汇集了起来这样吗?」

「是的。就连在四年前,我帮我爸爸的忙一起经营的杂货店,如果算成长率的话也都像在玩翻倍游戏一样了。只是我们经手的金额实在太小,而营业状况的成长也到某个程度就马上停下来了。」

「哦……」

阿晴哥看起来好像对这说法不是很能接受的样子。

这让我有些不开心。

因为这是我很喜欢的一支个股,所以我也想要阿晴哥喜欢上它。

「另外,这家公司还存在着一个隐藏了的秘密。」

「哦?」

「其实就连我爸爸以前都曾经办过啦,你知道吗?个人的小本生意是可以跟月面政府借款来得到资金的喔。」

「借款。」

阿晴哥像在做确认似的复诵了一次。这是阿晴哥对这件事情起了兴趣的证据。

「比方说,我借了一百慕鲁开始做生意,而毛利率是50%。但就算我再去借一百慕鲁,让资金变成两百慕鲁,毛利率大概也会是50%不变。这样的话,却借款会比较赚吧?」

「嗯嗯。」

「而重点就在于跟政府借的钱只要能还就好,但公司的出资却不是这样。」

「嗯。」

阿晴哥的视线滑开了,这是他要思考事情时常常会出现的动作。阿晴哥在想事情的时候常常看起来会露出不悦的表情。虽然看起来不悦,但却不会让人感到害怕,大概是因为那就是男孩子感到不甘心时的表情吧。

我觉得他这样的表情非常可爱。

「总之,也就是这么回事吧?」

阿晴哥这么说,不悦的表情也消失了。

「架桥投资这家公司,除了对他们出资的一百慕鲁部分产生的利润外,也对从政府那边借来的一百慕鲁部分所产生的利益有请求权吗?」

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就是这么回事。简单来说就跟拉高资金杠杆是一样的事。而且啊,几乎可说是跟免费一样便宜。如果对方是有一定规模的企业,那还能享有减税之类的额外好处而让毛利率更高。」

「原来如此啊……」

「因为他们利用了政府的政策,所以能像犯规一样榨出很高的毛利率来。」

「于是你的程式捕捉到了这个动态,于是也就从他们身上一样榨出犯规般的利润了?」

阿晴哥的这句话,让我高兴得头都发热了。

要是之前的我的话,大概会因为听到这句话就满足了吧。

但在接下来的人生中,我打算要让自己变得更大胆一些。

「能……能一下子就对这样的程式做出改良的阿晴哥你……也很犯规呀……」

光是要说出这句话就让我用尽全力了。

我稍微抬起目光朝阿晴哥瞥了一眼,只见他的视线低垂,表现得有点困扰。我思考着他是不是故意露出这种态度,而差点就要变得消沉了。

「我不习惯被人家夸奖的这一点,感觉很孩子气对吧?」

我抬起头来对阿晴哥说道。

「不,哪会……」

我之所以没办法把这句话接下去讲完,是因为阿晴哥这句话实在太让我意外了。

阿晴哥会像小孩子?

「在这部分克莉丝你就表现得很成熟啊。」

「啊!?」

我因为这句太过意外的话儿一时无语。而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却很温柔地笑着的阿晴哥这么说。

「我也想向你学习呀。」

然后他把摆在桌上的咖啡拿起来喝了一口,但我只是呆呆着看着他的动作。

阿晴哥是小孩子,而我是大人吗?这是我在梦里看过好几次的情节。

但是阿晴哥要比我大上四岁,还有着我未曾体验过的惊人经历,表情也总是非常成熟。

而孩子气的我能好好跟阿晴哥并肩而立的,并不是在帮他做复健的时候,也不是在告诉他我考上月面都市大学的时候。

就只有在跟他谈论关于投资话题的时候呀。

当发现这一点时,我也才因此终于得到了往前进的勇气。

「这样的话——」

我开口这样说道。

「那就由我来好好夸奖你啰。」

阿晴哥露出了愣住般的神情。

「所以,就让我们来多聊聊关于投资的话题吧?」

踏出了这实在太过大胆的一步后,在我的心里充满了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但又高兴得无法自拔,这种绝对没办法对理沙姐讲出口的心情。

不过,我才不会后悔。

我已经决定要这样子活下去了。

惊讶的阿晴哥眼神中渐渐出现了笑意,最后他抖了抖肩膀。

随后,阿晴哥这么说道。

「嗯嗯,我没问题呀。不过要在不会惹理沙生气的范围内喔。」

我也被他这句话惹笑了,这样回答他。

「好的,那就在不会惹理沙姐生气的范围内啰。」

这大胆的一步是很贵重的。现在的心情跟我第一次买股票那时的忐忑不安非常相似。

虽然阿晴哥的目光注视着的还是羽贺那老师那边,但那只要我加大步伐,总有一天站到阿晴哥身边的位子上就行了。

大额的获利并非一日能够达成的。

就当我偷偷决定从今以后要加油时,阿晴哥的视线突然转向了远方。

「咦?」

他随后哼了这么一声。我追着阿晴哥的视线转过身去,却感到了一阵紧张。因为在我眼前的,是跟一群穿西装的人一起搭扶梯下楼的艾蕾诺亚小姐。

她既身材高挑,态度又坚决,在面对大人们的时候表现得更是凛然,是一位真正的大小姐。

阿晴哥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我这么说道。

「抱歉,我稍微离座一下。」

「咦、咦?」

对着拄着拐杖,一下子就走掉了的阿晴哥,我连出声叫住他都没办法。

就在我的视线前方,艾蕾诺亚小姐注意到了阿晴哥而停下了脚步。

我望着他们的样子,脑袋里面的程式也滴答滴答运转了起来。

我本来以为阿晴哥的目光所注视的,就只有羽贺那老师一个人而已。

但重新再想一想,艾蕾诺亚小姐也是一个大美女,她的头发是漂亮的白金色,态度也落落大方,而且更有着非常高明的投资知识。

虽然我心里想着不可能会有这种事,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脑中的程式里面帖上了标签。

艾蕾诺亚小姐也是需要提防的对象。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觉得自己就是在这方面很幼稚而陷入了自我厌恶的情结中。不过已经变得大胆的我,心中也这样想着。

会这样子大概也不是我的错吧。

「阿晴哥是大笨蛋!」

我低声说道,然后用手戳了一下阿晴哥喝剩了一半的咖啡杯。

那天,我一样是从早上开始,就为了对只能说是无聊透顶的公司做评价而东奔西跑。但想到这是工作也是无可奈何,再怎么说,我这份工作的背后有着很重大的目的。不全力以赴地去做是不被允许的。

不过想到我对一家公司的股票做了怎样的评价,就会影响到股票价格的涨跌,有时突然就会有股诱惑,让我想要给出非常破天荒的评价。

比方说对优良企业给出恶劣评价,或去吹捧诈欺公司等等,我真想试着让这世间动摇看看。就像孩提时代把水灌入蚂蚁窝里的时候一样,有时候我会沉浸在想看看人们手忙脚乱样子的阴暗思绪里。

我大概是累了。

虽然这是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明白的事,但现在我觉得就连位在我体内深处,非常重要的某个部份都已经变得脆弱了。

干脆来休息个几天吧。

我也变得不时会兴起这种消极的念头了。

但如果这样做,我在这个号称是以地球的十倍速度前进的月面金融世界中,就会产生很大的落后。再怎么说,只要我踢掉一件工作,那案子也就会这样被送交到那个可恨的分析师埃兹曼手上。

不过即使如此,企图趁着月面这波好景气来大赚一笔,搞着像是诈欺生意的公司还是绵延不绝地一家接着一家冒出来。而就算我要击溃他们,也是猛虎难敌猴群。

这让我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毫无意义,而意志一阵消沉。

再加上今天在会议途中送来的午餐外送,竟然是放了一大堆起司和腊肠的披萨,也让我无法接受。这又不是要送来给男性贺尔蒙过度分泌的筋肉男交易员的饲料,难道不能端出些比较像样的食物来吗?

我就这样在为了变装而戴上的太阳眼镜底下感到忿忿不平,搭上了手扶梯。

现在距离接下来的会议还有三十分钟左右。因为从克莱普顿广场到皇家中央饭店只有一小段路,那干脆就在那家咖啡厅里有着鱼缸的包厢内,边闻着味道高雅的咖啡香气稍做休息吧。

正当我这么想时,有个朝这边走过来

的人影映入我视野的一角。

自从会上电视或受杂志采访后,我就对于要向自己搭话而走近者的脚步变得很敏感了。

我一边无奈地觉得这种特技还真讨人厌,一边将视线移了过去,结果稍微有点惊讶。

「阿晴先生?」

「你好。现在方便打扰一下吗?」

「嗯~。」

从电扶梯走下来时,我感觉到那些在饭店楼上开完会后下楼的人们,用毫无顾忌的视线对着我的背影瞧。毕竟这个金融业界本来就很少有女性了,我知道自己不管在好或不好的方面都很显眼。

不过,毕竟我和阿晴先生也不是那种关系,而又因为是实在太过疲惫的缘故,让我觉得这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呢?是要签名吗?」

现在的我并不是修拜崔尔家的当家——艾蕾诺亚·修拜崔尔,而是在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中广受欢迎的股票分析师苏珊吴。

听到我的这个玩笑,阿晴先生客套地用手指把嘴角勾起来笑了。

虽然这动作要是由其他人来做感觉都会惹人不快,但阿晴先生做起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可爱。

「我是没有想要签名啦,但倒是想问问关于个股的事。」

「个股吗?」

我感到有些紧张。大概是因为被问到属于工作领域的事情,而有了这种像是制约行为般的反应吧。

「嗯啊,有个东西让我现在很犹豫到底该不该投资呢。」

「……」

跟克莉丝小姐相比,阿晴先生对于投资的世界有着更税利的眼光。

所以我也觉得有点讶异,不知道他究竟想要问什么呢?

也因为这个缘故,让我打算就稍微在这边兜点圈子吧。

「要是阿晴先生是女孩子的话,要回答你这个问题就会让我很愉快了。」

「呃?」

「对于这种烦恼该不该去告白的商量,答案基本上都只有一种吧?」

在四年前有着惨痛经验的阿晴先生,总是摆着一副厌世隐者般的表情责备着自己。

但是,在他遇到出乎意料状况时露出的表情,却有些孩子气。

看到那样的表情,会让我稍微能够松口气。因为在这个充满了虚伪和欲望的月面上,就只有这个部分能让我觉得是真实的。

「……从很古早的时代,就有着『不要对股票放感情』的格言了喔。」

「嗯~。但是妙龄的少女就像是刚孵化的雏鸟一般的存在呀。她们可是会盲目跟着第一眼看到的东西走呢。」

会说出这有点尖酸的讽刺话,大概是因为我累了吧。

而阿晴先生在直直盯着我瞧之后,这样说道。

「你累了哦?」

这句感觉起来并非关心,而有点带着调侃的话,让我很是开心。

「因为身处于世事以地球的十倍速度前进的世界嘛。」

「这样吗……那你之后也有行程啰?」

「我马上就要去开会了。不过你有什么事要问?是没办法站在这边讲完的事吗?」

「我想是不需要太久。不过……」

「不过?」

虽然阿晴先生的脸上没有办法做出表情,但他此时却浮现了很明显就是带着恶作剧气息的眼神,这么说道。

「搞不好你听了会激动起来喔。」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架桥投资。」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身体就僵住了。

当我回过神来,发现阿晴先生抖着肩膀像是要咳嗽似的。但我随即便明白了他这是在笑。

「……的确,听到这家公司的名字我也没办法保持冷静了。既然你会特地来对我提起这家公司,那就表示——」

「嗯。因为我可不是女孩子,而是做事不顾前后的男生,所以就想来听听看成熟的女性会怎么讲啰。」

阿晴先生就像在空气中飘舞的落尘一样。即便想要将它抓住,它也会摆荡来、飘荡去,但却绝对不会远离,而是会悄悄地将针扎入很深的地方去。我之所以会将那金额不低的支票给他,也是因为光看阿晴先生的投资记录就瞭解了他这方面性格的缘故。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明天……不,如果是后天中午的话就没问题了。另外我顺道一问,就我们两个人谈吗?」

「欸?喔,是这样没错啊。因为这话要是让马可或克莉丝听到,或许刺激是太强了。」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可以马上给你一句建言。」

「是什么呢?」

我轻轻叹了口气,对着不知道是像大人或是孩子的阿晴先生这样说道。

「不要在其他的女孩子面前对人提出这种邀请。克莉丝小姐在不高兴了喔。」

「呃!」

阿晴先生好像先前完全没注意到似的,很慌张地转头朝咖啡座的座位方向看去。也真是的,看起来好像一副看透了所有事情的样子,却也什么都没看见。

该说他这是脱线或是粗神经呢,我想这会依评价的观点而有所不同吧。

我拿出携带装置,订下了后天中午的行程后说。

「那么我就准备好两个人的座位等您来啰。」

然后,我留下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再次动起脚步。

虽然背后能感受到阿晴先生困惑的目光,但对此其实我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刚刚我会故意那样子笑出来呢?

而且,我脑中的念头还明显地,是想要让阿晴先生感到困惑。

「……」

我身为一个分析师,有很多回顾自己所做判断的经验。但现在即便用这个方法审视自己,我也仍然不太明白。

「我大概,是累了吧。」

而且阿晴先生所提到的那支个股,也实在是太不稳了。

我无法相信在数量上千的个股中,他偏偏就挑中那支股票来找我讨论会是个偶然。就像我会将目光停留在那支个股上一样,阿晴先生也是靠着他独门的嗅觉追踪到了那支股票吧。

我们都是沉迷在同个游戏里面的一流玩家呀。

稍微这样想了想后,在太阳眼镜遮掩下的我露出了微笑。

对于在月面最高档次的饭店柜台处,委托服务人员买来某方面上也算是世界最高档次的速食食物,让我觉得有些错置感。

但在食物送到了房间来时,我果然还是觉得很兴奋。

虽然我曾说满是起司的披萨是粗鲁交易员的饲料,但即便要我用认真的表情宣称眼前的速食是象征着年轻的食物,我也不会感到后悔。

我对着有着自己脸那么大的汉堡,尽情地一口咬了下去。

「你的吃相还是老样子呢。」

坐在对面座位的阿晴先生有些傻眼地这样说道。

虽然之前是说要准备好两个人的座位,但实际上这个地方本来也就只够两个人坐而已。

就在这家饭店房间里面,这个满是书本的饭厅中,我和阿晴先生面对面坐着。

「因为就算用刀叉来吃,也不会变得比较美味呀。」

「哎,的确就算穿着正装态度恭谨地去买股票,也不见得股价就会涨呢。」

「就是这么回事。」

回答之后,我抓起了一根薯条。

「这么说来,之前谈的是关于架桥投资的事是吧?」

由我这边提起这个话题,让阿晴先生看起来有些意外。

「抱歉,你在赶时间吗?」

这动作让他以为我是没时间谈所以才马上切入正题了。

我本来想马上解释这个误会,但想着这样就太乏味无趣了,于是在喝了一口今天依然持续融解着世人骨骼的黑色液体后,说道。

「不是,是因为这样我或许就只能在吃这些垃圾食物的时候,才有办法保持笑容了。」

阿晴先生低头看看手边的汉堡,耸了耸肩。

「那么,事情就是关于那家架桥投资……」

「既然阿晴先生有在注意它,是想买进吗?」

「因为要做空它毕竟比买进还难啊。」

买下股票然后等待它涨价,这是任谁都可以理解的投资方式。

但是,在世界上也存在着比较彆扭的交易,那是借入自己所没有的股票然后卖掉,然后等待股价下跌的交易方式。这种方法被称为做空。

「不过,如果有什么积极行动的理由,我当然也会进行做空。」

「是呢,因为看阿晴先生四年前的交易记录,也没有会把股票买来然后就任它沉睡的感觉。」

「只是艾蕾诺亚小姐好像并不太中意这支个股?」

我稍微朝阿晴先生瞪了一眼。

「净是说些坏心眼的话。」

不过,听来却也让人觉得有那么点舒畅。

「是了,你是在我制作的『诈欺公司清单』上面看到了它的名字对吧?」

「不是『无疑会破产的公司』清单吗?」

「本来是叫那名字没错。」

因为这个月面充满了谎言,所以这两者也是很相似的。

「这家公司无

论是PER、PBR或ROA、ROE、或利息覆盖率都不差,再连股息利率一起看的话可说是超一流的好东西呢。」

阿晴先生依然用着有些坏心眼的方式说话,而我用吸管让可乐里的冰块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声音后,做了回答。

「我要是看到了实在太过理想的男性出现,可是会起疑心的。」

「……就只是因为这种理由吗?」

「不。」

我决定为这让人愉快的彼此调侃画上句点。

「架桥投资是家诈欺公司。在我看来就是这么回事。」

「简单来说,是因为他是家放贷企业吗?」

讲成「事业投资公司」自然是很动听,但认清架桥投资都是对一些零散的自营业主提供贷款的事实会比较好。而那些业主几乎都是群拎着一只皮箱就移居到月面来的人。

尤其造桥投资是以出资这样的形式,来对自营业主所获得的利益恣意进行要求。如果是贷款的话,只要把借的钱还清那双方之间的关系也就结束了;但出资这样的型式,却变成只要经营能够顺利持续,获利也就永远会被金主给吸走。

只是,我却并非是因为伦理这方面的问题,才对这家企业如此执着。

「问题在于这家公司的事业形态。」

「事业形态?」

「不如想成经营方针吧。又或许说是这家公司整体的诈骗手法会比较好。」

阿晴先生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不是对着会把我的话囫囵吞枣听进去的观众,也非显露着敌对心想要把我驳倒的分析师竞争者,而是对会好好听我说什么的人讲话这种事情,可能已经许久未有了吧。

「架桥投资对很多的人和小企业出资。」

「我稍微调查过了,它们投资了两三百家呢。」

「是的。那么你有调查他们投资的经过吗?」

「嗯。他们的投资效率好像每年都接近正70%。」

虽然阿晴先生这么回答,但那却不是我所问问题的答案。

「不是的。」

「咦?」

「我指的是架桥投资所做的投资中,个别案子的投资经过。」

阿晴先生像是冷不防地挨了一记痛击似的。

但我并不会去责怪他。因为在月面上因为投资热潮而浮动着的人们,大多甚至连表面的情报都不调查,就去进行莫大金额的投资。

在这个月面上,不会有人有时间去对一家企业进行如此详细的调查后再做投资。

「虽然这只是要查一下就知道的事啦,架桥投资所进行的投资实在是太过顺利了。有好几家被他们售出的企业,可不是以他们所投资金额的百分之几十这种成长水平,而是以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价值卖出的。当然,投资小企业的醍醐味也就在于押对宝的话,有时可以看到很惊人的成长幅度,但在架桥投资的案例中,他们每每去实现投资利益时,对象却都是这种类型的事业。你理解我这话的意思吗?」

我换上了高压的口气说话。就是这种态度让人会在背后骂我是狂妄的女人,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总的来说,他们就是没有实现过亏损的部分。」

「这是……」

「因为他们投资的手腕很好吗?怎么可能呢。」

我用鼻子冷哼一声,接着说道。

「我跟货真价实的放贷人问过了。他们放款的对象,也就是那些银行不肯贷款的人们。当然啰,借到了钱的人们也就是靠那些资本去经营事业。就我收集到的消息来看,在这些业主中虽然获得了巨大成功的例子自然是不少,但若和借款来经营事业的人们全体的成功状况比较起来,架桥投资的投资成功率真的是太过鹤立鸡群了。」

「……总之,就是其中有着欺瞒啰。」

我点了点头。

「不过,架桥投资所实现的利益,也就是那些顺利进行的投资案的出售事例,每件都是真的。虽然我本来是以为他们是把一些架空的事业让纸上公司去进行收购就是了。」

「那么……欺瞒的部分就是……喔喔,是这样子啊。想要垫高获利的平均值的话,只要不去实现损失的部分就好了,是吗?」

我露出满面的微笑。

「就是如此。」

但阿晴先生的眼神,却没有干脆地对我表示同意。

「那我顺便问一下喔,你做过确认了吗?」

「你觉得我可能没确认过吗?」

我带着笑容接下这个问题,而阿晴先生则是面无表情地别开了目光。

冠着修拜崔尔家名号的最后一家公司,当初就是因为把所有收到的讯息都照单全收的愚劣群众,以及利用这一点的卑劣小人而被搞垮了。所以如果单纯只有资料的话,不管内容有多么齐全我都不会采信。只要没有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我就无法释怀。

「是我的发问太过轻率了。」

而阿晴先生他也确实理解这个事实。于是我收回了硬是装出笑脸的力气,露出自然的笑容。

阿晴先生能够马上就看穿别人珍视的东西是什么。而股票市场到头来其实也就只是人们互相竞争着盘算的地方,在其中要能超出他人一截的,可能也就是像他这样的人吧。

我想,阿晴先生之所以能好好重视别人所珍惜的事物,大概是因为他在四年前失去过自己非常珍视的存在吧。

这让我觉得自己总算明白为什么和阿晴先生对话会觉得很舒服了。

或许,原因并不只是因为阿晴先生那飘忽难料的回应很妙而已。

如果是阿晴先生的话,就能理解我的想法。而且在这个一切的东西都会被换算成金钱的月面上,阿晴先生他仍然认同那些贵重的事物是值得珍惜的。

我大概也是因此才有点在对他撒娇吧。

我抓起了一根有点要开始冷掉的薯条,对着前端咬了下去。

我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恶作剧似的看向阿晴先生,而他看起来有些畏缩。

「架桥投资就是把顺利成长的企业卖掉,算入利润的部分,然后把亏损了的投资放置不管。在文件上面,这些东西被当成没有亏损来处理,而用开始投资那时候的状态来计算。也就是疾病在被诊断出来之前都不是病这种藉口吧。再来,他们就靠着隐藏亏损,然后公开利润的做法,募集更多新的资金、做出新的投资,然后再次公布赚钱的结果,并隐瞒损失……。就因为这样,这家公司里面正渐渐累积着老旧废物。他们实际上的毛利率应该更低,让我怎么看都觉得是在亏损。所以说——」

「这是一家毫无疑问会破产的公司。」

在阿晴先生的话说完后,我隔了一拍的时间,笑着这样说道。

「诈欺企业。」

「……这样的话,你要做空吗?」

「做空。」

我模仿阿晴先生时常会有的举动,把这个词汇复诵了一次。

这好像让阿晴先生发现我在模仿他了。他的眼神里稍微露出了不悦之色。我想或许是有谁总是这样做来寻他开心吧,要不是这样的话,一般人是没办法用这么客观的眼光察觉到自己习惯的。

我也想到这个人应该是阿晴先生很亲近的人——大概就是那位邻家大姐姐般的理沙小姐吧。

她是在阿晴先生身边的成熟女性。

我的心头在此时起了一阵骚动。

「阿晴先生并没有要做空它的打算是吗?」

我的语气变得有点像在责问他。

因为从以前开始,我就是个喜欢欺负人的孩子了。

在咬了一口薯条之后,我接着说。

「我们是不是该就『投资真正的价值』来谈谈呢?或者换言为『选择的问题』也可以喔?」

听我故意这样子讲完后,阿晴先生总算是发觉到了。

他对我露出了「既然你知道就早讲啊」这种感觉像在埋怨的眼神。

「克莉丝小姐是认为靠这支个股能够得到巨额的收益对吧?阿晴先生是被勒高夫拜托的吧?要你在两边都不冒犯的情况下把事情查个详细这样。」

「……就是这样没错。」

「真要说的话,从前天遇到阿晴先生的那时候,我就注意到克莉丝小姐那边的状况了。」

在我用着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这样说完后,阿晴先生显得更是懊悔了。

「瞒着雇主在台面下偷偷活动,你存的是什么居心来着呢?」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

「我在生气?」

我这样反问道,然后突然回了神来。生气吗?现在我或许确实是在生气也说不定。

但是,这又是为什么?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我却想不太明白,只是愣愣地回望向阿晴先生。

然后,我才终于想通了。

「这当然会生气呀。因为阿晴先生在听了我的说明之后,还是不肯说出『你要做空它吧』这句话。」

我就像个孩子似的,想要获得别人的认同。

这应该是因为,我现在会投身于股票市场的理由,就是源自于我心中的正义

吧。

正因如此,我才想要其他人认同我。我希望有人能告诉我,我的正义是对的。

虽然我也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很任性,但我可绝对不是个孩子。

于是我便用和这份任性相当适合的,一位彻彻底底大小姐的态度这么说。

「……虽然我觉得克莉丝正在获得的利益,也是现实的一环啦。」

「所以呢?」

你想怎么做?

我如此逼迫他回答。

这简直就像在问他,在我和克莉丝小姐之间,他要选择哪一边似的。

古老的格言曾说,不可以对股票投入感情。

而其中的寓意是:不管对股票投注多少感情,股票也还是会很干脆地就背叛人。

那么,人仍是会去选择某支股票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那是因为,在听到别人和自己喜欢着同样东西时的那份喜悦,是什么都无可替代的。

阿晴先生明明该知道我期待的答案是什么,但却是苦涩地低下了头去。因为他是不会为了要圆这个场而说出一些敷衍之言的人。

他是非常正直的一个人。

我的视线越过阿晴先生的身体,抛向了牛顿市的摩天大楼。

希望情况还能够允许我,再多当个任性的大小姐一会儿。

我一边这么想一边露出微笑,然后觉得自己被一股睡意般的舒畅感受所包覆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如何呢?」

在我端来客人每次都点的爱尔兰咖啡时,他突然问了我这句话。

我毕竟也是个在月面最好的饭店担任侍者的人,所以接待过各式各样的客人,但是却几乎没有看过像这位客人一样跳脱框架的人物。因为这位客人每次到这家咖啡厅来时,都会对我上股票交易的课。

「您说如何指的是……?」

「就是之前提的股票。我应该有告诉你吧,是架桥投资的股票。」

「如果是那支股票的话,我已经脱手了。」

「你脱手了?」

「是的。」

我回答道,然后将银制的托盘抱在身旁。

「这么说来,你是觉得就算继续持股也没什么好后果是吧。」

「您说的是。」

「那你为什么不做空呢?」

虽然我是不会去做评定客人身分高低的这种冒昧的事情,但还是隐约能看出客人们是不是事业很成功的人。

而这位客人在这方面,则跟在这边出手很阔绰的其他贵宾们有一线之隔。我很明白这位客人完全不在意排场,而是真的喜欢着这饭店里面的咖啡。

我也知道,这位客人现在是认真地在问我这个问题。

因此,我并没有像平常服务时那样,顺应场面做出无伤大雅的答覆,而认为该仔细思考过后再回答他才符合礼仪。

「承蒙您的教导,我也没有去进行做空。」

「哦?这不是很奇怪吗?既然认为买进是不行的,那就应该要转而卖掉,不是吗?」

这位客人虽然对我问着「不是吗」,但他此时的眼神却显露出他知道这么做是错的。

虽然我只是隐约这样感觉,但这位客人那像孩子般感到开心的目光,代表他自己也知道他表情底下的意思被我看穿了。

「我依照客人您的指示,仔细调查过了。」

「然后呢?」

「您提到的那间公司,恐怕只是将有顺利进行的投资处理掉转换成利润,而对于投资不顺利的部分放置不管,藉此来对获利灌水。」

「哦?」

「但是,这种经营方法很顺利也是事实。」

虽然讲这样话就像是个独当一面的投资家似的,但一切也都是这位客人高明地引导我的结果。应该说是看待事物的方式吗?说是闭着的眼睛张开了的感觉,或许非常接近吧。

能让我自觉到「我正在受着这个人栽培呀」这点,并不是很常有的经验。

「所以你把部位给脱手,来让风险归零?你觉得这样是最好的策略吗?」

这位客人的眼睛一骨碌地朝我瞪来。这让我想起我为了要成为侍者而入学的礼仪养成学校的毕业考题。

「到这里只是答案的一半。」

「哦?」

客人将下巴仰了起来。

而我也做好了觉悟,说道。

「因为本人在这饭店内从事侍者工作的关系,能切身体会到所谓世间的潮流这种东西,而在其中在下也学习到了一件事。」

「是什么呢?」

像是预期了我的答案似的,客人笑了。

「即便是谎言,也能维持得比预料中的更长久。」

像是外遇,又或是出轨的爱情;不然就是暴发户奢华的玩乐,又或是因为场所的关系而时而发生的诈欺行为的招揽。有太多的人来到这间饭店,然后于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无论是善人或恶人皆是如此。

只是,藉由在这里服务的过程,我理解到即便是不诚实的行为,也能持续得比预料得更长久。

虽然我并没有着虔诚的信仰,但偶尔也会寻思神究竟是在想什么呢。

而即便如此,我仍偶尔会翻阅圣经,并非因为自己是地球出身,而是看到很多人最后都坠入了本应坠入的坑谷中的关系。

「您提到的那家公司,最后应该也是会落得惨痛的下场才是。但那时间点是我这样的人无法猜到的。因此,我既不想就这样下注在股价高涨这边,也不会因为认为这家公司会破产就赌着做空。但若说最好的策略就单纯是不要和这家公司有关系,这种回答也只能说明事情的九成。」

「那剩下的一成呢?」

悠然地坐在沙发上的这位客人,就像是在听音乐一样闭上了眼睛。而我也轻声做出了回答。

「这是我个人的节制。我投资在自己的节制上面了。」

客人闭着眼睛而神情放松,一瞬间看起来仿佛像在熟睡中似的,但实际上当然不会有这种事情。

他马上就灿然地咧着嘴笑了,摇晃着他巨大的身躯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你果然值得期待。就算在这月面上昂首阔步的那群人里面,也没几个家伙能看到这一层。」

「是您过奖了。」

「不过,就是如此。个人的节制,或说是信念也行。你要好好珍惜这个。因为这才是投资这件事的本质啊,而个股不过只是映出它的镜子罢了。在注重利润的家伙眼中它会是颗金鸡蛋,而对重视正义的人们来说,则就只是间诈欺企业而已。就这一层意义上,他可算是支蛮不错的个股。实在是让人上了一课。」

「您说的是,可是——」

就这样,我将这个很少对客人讲的词汇说了出口。

我曾经学过,在把「可是」这两个字对客人说的时候,服务便算失败了。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将这话从口中说出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我的好奇心超过了敬业精神吧。

「可是——什么呢?我接受你提问。」

「……非常感谢您。」

在端正了姿势之后,我这样问道。

「我认为客人您凝望着的,应该是这些事物的『彼方』才对。」

「哦?」

「那既不是买、也不是卖,且又不是维持中立。」

即使我知道这样的道路不可能存在,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这位贵宾应该就是凝望着这个不可能存在的彼方。又或者是因为他那宏伟的气度才让我这么想也说不定。

而在看到了这位客人突然陷入沉默之后,我才因为自己虽然得到了客人的允许而提问,但却做出了轻率的发言而感到惭愧。

我的身分是侍者,而客人就是客人。况且这位贵宾应该是以这领域为业的人才是。我基于好奇心而做的这个提问应该很失礼吧。

「很抱歉失礼了。」

「嗯。」

客人在沙发上重新坐好,对我温柔地笑了。

「我想,如果是要谈这话题的话,这说话的对象可能太过美貌了点。」

「……是您抬举了。」

在这行做久了,有时候就会遇到客人出言调戏。

这让我反射性地做出应对那一类客人的回应方式,但当我抬起头来时,客人却对我笑着。

「呵呵。这样就好。这样的态度才和这家饭店相衬。不,我可绝对没有挖苦你的意思呀。」

虽然客人急忙补上这一句,但对此我也不曾怀疑。

我想,是许久没有听到这么让人率直地感到开心的话语了。

「如果你要换工作地点的话就跟我说一声吧。如果是有卖咖啡的地方,我就过去喝咖啡,要是没卖咖啡的话,那我就去雇你。」

这是他的玩笑话,还是认真的呢?

又或者,是暗示着第三个不同于以上两个可能性的第四个可能呢?

像我这样的人是无法推知答案的。

但是这位客人的深不见底,并不会让人生畏而反倒给人一种安心感,那也一定是因为他的为人所致吧。

「非常感谢您。」于是我也微微笑着,老实地向客

人道了谢。

看着美丽的银发侍者小姐退了下去后,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因为和这位没有多大岁数的年轻小姐谈话而感到愉快。

而最终我露出了苦笑。是罪恶感吗? 也太蠢了,我心中想着。

我拿出携带装置,联络在地球上被我交付了交易工作的部下。

要谈的事就是关于刚刚所提的架桥投资。

「是我,老样子是那支股票,你买了多少?嗯嗯,没错。一口气都买下。那边只要愈买价格就会愈上涨,就是这样的构造。跟庞氏骗局是一样的啊。卖出的时机?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

在下完指示后,我轻叹一口气啜饮咖啡。虽然世间有着无数的恶行,但论类型的话其实数量很少,几乎所有状况都是由某几种所衍生出来的。

架桥投资也正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所谓的「庞氏骗局」手法,就是以高利率为主打来聚集资金,而刚开始时也照着说好的状况支付利息——只是那些利息就是以那些聚集来的资金来支付的。这么一来,因为真的看到有利息发出的关系,就会有一群肥鹅信以为真聚集过来,而收集到的资金也随之增加。

只是那企业虽然有依照事前所说的来支付利息,但却根本没有进行投资,而单纯就只是从收集到的资金里面拿钱来付利息而已。这完全是一座因为有蠢蛋们听到这样的消息而聚集并汇钱进来,才使之成立的砂中楼阁。

若是聪明的诈欺师的话,就会看准抽手的时机,在最后一举募集大笔资金后突然就销声匿迹。

架桥投资所做的也就是接近这样的事情,只是他们位在合法与非法的边界之上。

他们将经营顺利的事业出售实现利益,再将这份利益以股息的形式还原给股东,以博得人气;然后再藉着其受欢迎的程度,把维持在高价的股票拿去转换成现金,又或是让新的投资者买下股票来获取资金,再拿去投资事业。他们对再融资给几百家小企业,然后再次出售顺利经营的事业、分配股息,就这样一直重复下去。

但到了最后,在架桥投资的帐册上,令人束手无策的不良债权就会堆得跟小山一样高。要是能想到这层的话,在目光税利的投资家里面,应该算是能拿个及格分数吧。

但实际上,这边还存在着一个机关,也就是因为有这机关,才能让这案子说是庞氏骗局的衍生物。

因为企业出名的关系,汇集资金的规模会不断膨胀,而就资金全体来说,目前为止投资失败的亏损金额所占的比例也就会变小。

虽然实际状况是在投资了一千慕鲁后,出现了四百慕鲁的亏损,但光看单个投资的话是有五百慕鲁营利的。而后,若将这笔利润分配下去的话,就会变成一笔非常高额的股息。

而人们只要一听到有这么好康的事便会聚集过来,那假设下一次筹到了一万慕鲁吧。这样一来——哇噢,很神奇地,本来一千慕鲁里面亏损四百慕鲁应该是算亏损40%,但对于一万慕鲁来说四百慕鲁的亏损就只剩4%了。只要规模变大的话,帐目上亏损的部分就会变小。

虽然人们常提到阴谋诡计,但只要知道机关的话,不管是遇到怎样的诡计也都可以反将对方一军。

我没有告诉那位可爱小姐的,就是这件事。

我又用携带装置联络了另外一个人。

他是帮忙我进行情报收集工作的人员。

「是我,你也知道的那件事现在怎样了?哦,已经收集好啦?证据也有了?是吗。那就把资料整理整理吧,等股价涨得够本的时候把东西交给司法当局。」

「那家公司应该也是会落得惨痛的下场,但那时间点是我这种人不得而知的」……是么?

我回想那位小姐的话语,稍微笑了出来。

的确,这家企业何时会破局并不得而知,但那是在任其自然发展的前提下。

如果有花钱收集情报、花钱排布人力的话,就毫无疑问地能让存在着痛处的企业覆灭。

这就是事实。

我的投资哲学,就是凭藉着最好的手法、于最佳的时间点上,为了谋求最大的利益来行动。

只要股价会涨的话,即便是诈欺企业的股票我也会大笔收购;要是有能让人贱价赔售的话柄存在,我也会马上翻脸,强硬地推动事情进展。

重要的部分,也就只是能得手的钱和拿出来的钱相减后有多少罢了。

此外,或许也还有着些许揭发了诈欺企业的喜悦吧?

我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看来好像是加到咖啡里的白兰地量稍微多了点。

唉,真是觉得每天的日子无聊啊。有没有谁能提供我什么刺激的话题呢?

在四年前,那个有着火球般热情的小子可是让我玩得很开心啊。

我还会再遇到他吗?只要他没有放弃投资的话,或许会吧。只是他如果看到我的话,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我想像了那样的情景后,微秒觉得有点愉快。

看来果然是酒加多了吧。

我在沙发上笑出声来,并在之后,稍稍睡了一会。

「嗳,如果要说这像阿晴的风格也没错吧。」

不知道为什么,关于阿晴所说扮演侦探那件事最后的发展,我是从赛侯口中听到的。

看来赛侯好像是从克莉丝那边听来的,而克莉丝也说她是隐约间所察觉到的,但她看起来却显得有些沮丧。只是赛侯倒也还是那副老样子,说些什么克莉丝会跟我聊这么多事情,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之类的鬼话,但我也告诉他说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啦。

因为看他们也常一起谈论关于电脑的话题,所以我想他们两个的感情应该不错吧。

顺道一提,这些话题都是在很意外地竟然连修理家具都有办法的赛侯,过来帮我修理圣堂的时候聊的。

我稍微想着,既然他都这样来帮我忙了,我是不是也该稍微对他温柔一点呐。

「不过,你不觉得这又有点不太像阿晴吗?」

「嗯?」

「要是那家伙的话,应该是会先自己大赚一笔,最后转成逆向布局后再去告发这件诈欺才对的。但他却要克莉丝抽手,然后是跟那个美眉……是叫做艾蕾诺亚吗?阿晴也对她提议说不要和这件事情扯上关系的样子。」

虽然我对于投资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但却多少能明白赛侯话中的意思。

而且我想,对于阿晴的事我也比其他人稍微更明白些。

「那孩子对于投资也有着他自己的信念吧。」

「哦?」

虽然赛侯听完之后歪过了头去,但我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在心头浮上的话语像是泡沫破裂一般,从我口中弹了出来。

「还真是专情呢……」

「嗯?你刚说了啥吗?」

「没呀,我什么都没说。」

我这样说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修理大概还需要多久呀?」

「还要一小时吧。」

「那要不要去哪吃饭呀?我请客当道谢啰。」

「喔?真假啊?搞什么嘛,这样的话我就打扮得更帅气点过来啦。」

「这样也会被油漆弄脏吧?」

「喔喔,也是啦……」

赛侯这么说完,好像打从心底沮丧了起来。

我露出苦笑,想着阿晴的事。

他没有硬是选择二兔中的一兔去追,甚至是把两边的兔子都放跑了。如果是四年前的阿晴的话,是不会这么做的吧。

看到他这个样子,让我在脑海中,在阿晴身边描绘出了另一个人的轮廓。

那是当阿晴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会以她为基准的某个人。

对现在的我来说,那个女孩的名字仍然是伴随着一抹苦涩与痛楚的。

不过,人也就是会这样深深爱着另一个人啊。

「老实说,我还真嫉妒呢。」

想到这边之后,我暗自觉得,或许在这个世界上仍有一些东西是值得期待的吧。

后记

本书是金融冒险视觉小说『WORLD END ECONOMICA』的外传。因为是以已经玩过游戏的人为目标读者群,所以里面会透漏一部份的游戏剧情,还请注意!

至于作品为何是这种形式呈现,是由于在推特之类的地方收集玩完游戏的人们意见,询问大家要以哪个角色为主角来写小说时,意见非常分歧的关系。而羽贺那没有出场这点……这部分毕竟还是没办法……真是抱歉。不过,我想在完结篇中会让她和各位再相见的,希望大家愿意期待。

顺道一提,作为这次事件主题的公司是有着原型存在的。是在「Fooling Some of the People All of the Time:A Long Short Story」这本书中出现的「Allied」这家公司。因为这本书是由要做空这家Allied公司的投资基金经理人Einhom所写的,所以或许会有几分偏颇,但在看了Allied后来的发展后,我想Einhom大概是

对的吧。

从今以后,希望也能再多把没有用在『WEE』作品里的题材一个个拿出来写就好了。

另外,也要跟翻译了这篇外传的watanabekun说声感谢!

那么就祈祷能与各位在下次的活动中见面了。

深夜中于弥漫着资本主义的家庭餐厅支仓冻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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