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龙与弑神的主菜 第七章 叛逆色的弑神

“……诶……等……怎么了?奥丁……大人?”

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奥丁大人突然被凶刃贯穿倒下了。虽然我想确认情况……但现在在这儿的,只有我和洛奇,没有其他人在。

刺中奥丁大人的自然不是我。那么会是谁?“轻松地就杀掉了”我确实听到了这句话。而毫无疑问,这是洛奇的声音。

然后这把剑……贯穿奥丁大人的这把剑我也见过。实际上我还看到他挥过,所以不会有错。

没错——这是洛奇的魔剑。可以算是洛奇代名词的……“密斯提尔提恩”(银槲剑)。

“洛奇!?骗人的吧!?奥丁大人!!”

回过神来的瞬间,我连滚带爬地感到奥丁大人边上确认他的生死。但是已经……太迟了。奥丁大人连发出临死哀嚎的余裕都没有就一命呜呼了。

“这是……这是骗人的……怎么会这样啊……!”

我全身都没了血色,内心也被强烈绝望侵蚀了。

唯有洛奇那像是在尽力克制着的笑声传进了我的耳朵:

“库库库……!很漫长啊,真的是很漫长啊。我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时机。等着能轻松地解决掉这家伙,还不用担心被发现,最后还能轻松逃掉的……这个最棒的时机啊!”

“怎么会……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太过震惊,我甚至无法好好地把话说清楚。而洛奇则像是在嘲笑我这慌张地模样一般,无比冷静地回答道:

“为什么?哈!你问为什么?你好歹也是我的伙计啊,自己想想啊,赛伊……你难不成以为我是真的想和这个混球好好相处的么?”

“难道……不是么?”

我为了探知他的真正意图,紧盯着他眼瞳的深处。然后发现……那里有着像是地狱底部一般深邃的黑暗,无穷无尽深不见底。

“当然不是了,完全不是,根本就不是!这家伙呢!在我小时候就发现我被迫害了!然后却装作没看见!等到我稍微做出了点功绩之后又如何了?突然间就来找我当他义弟了,真是笑死人了!”

怎,怎么会……稍微等等啊。这不是之前我在因为伊克斯的事情烦恼的时候跟我说的么……那件事还有这么个内情在?

“这家伙为了让因为自作自受而被斩首的预言神活下去而独占了草药,害得我老妈治不好病死掉了!还因为那莫名其妙的语言,就把什么罪都没犯的我的儿子们打进比死还难受的活地狱!我切掉了希瓦的头发?不是很好么,我还留着她的脑袋呢!这么就完事了真该感谢我的仁慈啊!你说对不!!”

“…………”

何等……痛苦的话语啊。如果洛奇说的是真的话……他的确有企图弑神的理由在。

但是……即使如此……这也不能成为能够下手的理由。

“洛奇,停手吧。还好奥丁大人吃过我的肉,到日落就能复活。一定还来得及……停止复仇吧?”

“这事我可不能答应。很遗憾我的复仇剧才刚刚开始啊。”

才刚刚……开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杀掉了有仇的奥丁大人还不够吗?

“如你所言,这样下去奥丁就会复活。所以我接下来要杀掉太阳女神苏尔,让日落不会再来临。接下来再杀掉托尔。只要装作若无其事地从背后接近……和老爸一起死了还请节哀啊!”

“为什么要做那么可怕的事……”

“为什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亚萨的混蛋们都是同罪!希瓦也要杀,他们的儿子也要杀。弗丽嘉当然也要杀,巴尔德尔维达海姆达尔提尔弗雷芙蕾雅也都一样!女武神们也一样要全杀了!!”

“!!”

他说着说着……就把不能说的事情一件件说了出来!!

“适可而止吧洛奇!如果你是认真的话,那我一定要阻止你!”

“哈!真敢说啊,这才是我的伙计。那么?打算怎么阻止我?用你擅长的mannaz么?要是变成芬里尔的话就算是我也挺危险的呐。”

“……我不会变成芬里尔。用你儿子的模样没法和你战斗。”

听到我的回答后,他发出了嘲笑声,但很快就停了下来:

“也就是说,你下定决心和我厮杀了。真是有够傲慢的啊……算了,就陪你玩会儿吧。幸好这里是‘瓦尔哈拉’引以为傲的大演习场,很适合我们大闹一番啊。”

他轻轻地一跺脚,向后跳了很远的距离。

在着地之后——我们就这样正面对峙起来。

那时——一个世界走向了终结。

那是虚伪的舞台的终演……是我一直相信着的友情的终焉。

即使脑袋里很清楚这点,但……我还是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一事实。

“呐,洛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面对隔了一段距离的挚友,我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被我问到的洛奇似乎因为感到抱歉而在一瞬间低下头默不作声。但是,他立刻回答了:

“理由很简单哦,这件事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命运’啊。”

说不定……是那样没错。

因为我是我,而洛奇是洛奇,所以才会有这个结局。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回旋的余地了。

但是,如果,

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我会希望有不同的结局吗?

(什么的……什么都已经晚了啊)

在神界“阿斯加德”的主神,奥丁大人的膝下,那广阔的‘瓦尔哈拉’之地上,两个影子正对峙着。

在这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的瞬间,满溢的沉默让风都不再吹起。就在双方的紧张感都达到极限的那一刹那,我一口气解放了沉睡在深处的力量:

“礼拜尤弥尔之头骨,亲吻其躯体。吾于此请求允许,愿得以展露全知,展现神威。让色彩千变万化,让邂逅、别离、调和、孤独之象征在此显现吧!弗萨克第二十符文——mannaz!强欲者,吾名为……‘欲堕龙’法夫尼尔!”

如同暴龙般肆意暴走的真之力的奔流正汇集成了一个形态。

那正是以紫鳞为铠的不详的堕落化身。将破坏与暴力具现化的幻想之王。

而现在这个王正戴着“恐怖之盔”。那是过去被欲望所驱使的矮人所制造的铁壁般的护具。是能让看见之人感到像是要死亡一般的恐惧的诅咒的装备。

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变成这个模样了。因为对我来说,这个模样才是我啊。然后……这对我来说也是必要的力量。

为了打碎不希望的命运的力量。

“……你是认真的啊,赛伊。既然如此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了。来吧,伙计。至少由我亲手——杀掉你。”

他从怀中取出捆成一束的槲寄生树枝,通过魔力将其变成了剑。他的群剑密斯提尔提恩就这么漂浮在空中,剑尖全都对准了我。

瞬间,失去声音的大地刮起了一阵风。在这静止的时间中,神与龙彼此对峙。在以互不退让的信念压制住迷惘的心灵后,我大喊道:

“这是最初也是最后的决战。要上了,洛奇!”

“来吧,沙赫利姆尼尔!我会让你死得毫无痛苦的!!”

又粗又长的尾巴拍打着地面,强韧的后足将落脚之处踩得沙尘四散。与全速前进的我相对,狡猾神洛奇离开了地面。

像是背在身后的洛奇的群剑,仿佛变成了翅膀。

而那散发着冷光的银翼之羽现在正与我的钩爪激烈撞击迸发出了火花!

好戏现在才开始。这样的展开和之前为了得到龙的心脏而战斗时一样。那时我一下就被洛奇解决掉了……但这次不会那样。

这次我一定会赢,然后阻止洛奇!

“!!”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就这么张开脚沉下身子,一步也不退地迎战洛奇的剑。

“嗬哦,反应速度不错啊!我对你刮目相看了,赛伊!!”

在对我发出高速斩击的同时,他很高兴地大喊起来。

洛奇这种操作无数把漂浮在空中的剑的作战方式和之前布伦希尔德战斗的对手波之少女·希明莱瓦很相似。虽然我做不到布伦希尔德大人那样的动作,但见过示范的话总归会有些办法。

我集中意识,感受着杀气,把性命托付给本能和直觉。将会造成致命伤的剑切实地用爪子弹开,将用来牵制的剑用自豪的鳞片防住。我们之间的空气被切得四分五裂,疯狂绽开的火花遮住了整个视线,无穷无尽的剑戟之声让人清楚地意识到战斗有多激烈、

在超近距离的对抗战基本势均力敌——那么!

“哈啊啊啊啊!!”

瞬间,我右脚狠狠地蹬地,在大地爆发性地产生龟裂的同时一口气向前跳去转动身子挥动了尾巴。

轰鸣声和冲击同时掠过了洛奇。我的一击横扫将作为洛奇半边翅膀的群剑吹飞了,使他的半边身子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我在落地的同时沉下重心,一边回旋一边打出了左拳!

“!有一手啊。和之前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面对我打穿他防御的组合技,洛奇变出了新的密斯提尔提恩毫不费力地防住了。还反过来用树枝状的刀身将我的左拳划伤了。我立刻振翅打算高速拉开距离。

“别想跑!”

接下来发动攻势的是洛奇。洛奇身边的剑插进地面,然后擦着地面急速向我接近。像是以大地为剑鞘释放出的拔剑术以惊人的威力将我的左手完全切掉了。

“嘎啊!?……还没完!!”好痛真的好痛。但,事到如今我不会再害怕了。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的死,经历过多少次的疼痛,给了我勇气。

在失去的手腕处洒下大量鲜血的同时,我飞到空中迅速展开了连续的吐息攻击。

龙化之后的我的吐息是能侵蚀对手神经的猛毒,可以夺去身体的自由。理所当然的,只要击中就瞬间分出胜负了。

“动作太明显了!看我把你打下来!!”

当然,洛奇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他轻松地笑着,一边躲开了所有的吐息,然后用得意的魔法释放出了反击的火炎。

我没法躲开连续不断飞过来的炎弹,身体不断有地方被烧得焦黑。在继续这样下去很快就不能再飞了吧。

这么消极的战斗方式是赢不了的——这种事我也知道。所以我一直在等着,像这样……左腕再生的时候!

“呜哦哦哦哦哦!!”

我翻过身子,以翅膀朝下的姿势捕捉目标,然后一口气降下去用双手攻向了洛奇的头部!!

“嘎……哈……!?”

袭向大地的冲击让整个大演习场都动摇了,“瓦尔哈拉”的窗户也一扇扇地被震碎掉了。经受了这样的已经理应站不起来了才对……但洛奇却咬牙忍住了这预料之外的巨大伤害。

“切……大意了啊。没想到那么快左腕就再生了……本来以为只有一只手的攻击不足为惧的,早知道就躲开了。”

“你的判断错误了,洛奇。现在的我湿度龙有了充分认识的‘真·法夫尼尔’。不是像以前那样光模仿个样子,而是真真正正的龙。拥有受伤也能立刻治好的特性,作为弱点的头部也武装了起来,而心脏只要没有魔剑‘里迪尔’也无法贯穿。就算再打下去你也无法打倒我。”

屠龙的大英雄·齐格鲁德先生之前也说过,真正的龙是不死的化身。现在的我真是如此。所以……就算再打下去也,

“库……库库库……!库哈哈哈哈哈!!”

这时——洛奇突然疯狂地笑了起来,让我不禁心生警戒:

“有什么好笑的,洛奇。”

“库库库……!不,当然好笑了,真的是很好笑啊。因为魔剑‘里迪尔’……现在可是由我拿着哦?不是别人……正是多亏你的帮忙!!”

“!”

不好!是帮他收集打造伊瓦尔迪之间的素材的时候……没想到居然会被反将一军!

“行了……这下就结束了,伙计。放心吧,从你身体里剜出的心脏——之后我会好好活用的哟?”

他把手伸进斗篷的脖颈处取出了一个剑型的首饰,那个首饰在洛奇的魔力流过的瞬间变成了屠龙的魔剑。还想着在“兰格维”那里回收了以后他把剑藏到哪儿去了……是嘛,原来藏在这儿了啊。

在锋利的剑尖瞄准我心脏的刹那,刀身释放出了极为不详的气场。就好像是因为捕食对象就在面前而发出了愉悦的叫喊声一般。

可恶……怎么办才好?要怎么样才能赢过洛奇?怎样才能阻止他?

变成龙赢不了他。但在排除芬里尔变化后,龙化毫无疑问是我最强的形态。掌握了安德华拉诺特全部内容的当下,我很清楚这一点。

“……真的是那样吗?”

……诶……怎么回事……?刚才……有谁的,声音……

“那个认知已经过时了啊,原版。会想起来吧。赝作也有作为赝作的优点啊。”

这个声音……难不成是法尔修!?怎么会,他的思念还残留着……不,不对。在这个危急关头不可能会恰好发生这种奇迹。这是在调和时变成我的东西的,他的记忆。是在我为了寻找胜利的方法而在脑中搜索记忆时,寻找到的他的遗志在现在同调了罢了。

但是——我也只能将意识集中在这个幻听上了。在超越意识的无意识的另一侧,将灵魂连接起来。通过这个做法……我终于掌握了答案。

“是么……是那样啊……法尔修。”

世界变得更宽广了——我对世界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在对沉睡在影子里的自己道谢的同时,我一直绷紧的神经也终缓和下来了。

“喂喂……你在想啥呢,赛伊?这种局面下还放松根本就是找死啊。如果不是要求饶的话,你到底打算做啥?”

“做啥?……很简单,洛奇。我要引发——奇迹。”

说完,我笔直伸出右手,闭上眼睛,将左手搭在右手上,两脚与肩同宽。为了排出一切杂念而吐了一口气,然后彷如更新生命一般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我庄严地下令道:

“闪耀吧……‘liebe·Strafe’(德语:爱与罚)!”

随着我的呼唤声出现的,是散发出白银光辉的圣剑。青蓝色的女武神·布伦希尔德的爱剑,现在就在我的手中了,不……准确地说,是我的右手变成了剑。

通过之前法尔修展示过的——‘部位变化’的能力。

“什么!?不可能……居然把自己的右手变成了神器……!”

洛奇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了。也对呢,我在看到法尔修用的时候也吃了一惊。但是……现在一点都不觉得不可思议了。

“强烈地想着能做到——这是支撑沙赫利姆尼尔的超变化的关键。然后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我是布伦希尔德大人的专家啊。我一直憧憬着她,眼里只有她一人。这样的我……不可能变不成她的剑!!”

“……哈哈……那还真是厉害啊。你这家伙,到最后做得事都那么乱七八糟啊!”

他露出了脱力的笑容,让剑缓慢的后退,然后水平保持在腰身的高度。接着他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剑尖上开始了最后的咏唱:

“礼拜尤弥尔之头骨,亲吻其躯体。吾于此请求允许,愿得以展露全知,展现神威。”

以天为父,以地为母,饱含诚意地立下誓言。让非神之物神光焕发,为神之物变得货真价实的誓言。

“传颂至大至高之霸道,重叠于电光影里之间,力、野性、本能和暴走在此显现,传授、传统、闭塞与解放在此昭示。弗萨克第二及第二十三符文……uruz,othala(othala应该是第二十四个符文)!”

世界回应了术者的期望。授予其的神秘之力化作光芒包裹着魔剑。

“自卖自夸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这个就是我的!全·力·全·开!!”

洛奇这家伙真是……有这么厉害的招式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武斗派啊。那么我也——唯独在今天要强硬起来。

(布伦希尔德大人……还请务必赐予我力量。)

将映入眼眸,刻入脑髓深处的她的英姿将我重叠在一起。“神之战铠”的真本事,模仿着从铠甲中迸发而出的“甲胄之风”,变成龙的我将自己的强大茉莉集中在了剑上。

“将敌对之人消灭殆尽!神技——panzerrrrrrr……!!”

迎击吧,全身全灵的……用尽我一切的力量!!

“Strahl——————!!”

不可能有所保留,我们双方拥有的最后王牌,寄宿着双方的信念全力碰撞!

破坏之光激烈地闪烁对撞,发出的冲击和爆音互相交错,毫不留情地将整个“瓦尔哈拉”吞噬殆尽。破烂不堪的演习场,半毁的宫殿——自从被作为食材招揽过来之后已经见惯的景色都毫无例外地被刻上了破坏的爪痕。与此同时——我们的战斗终于决出了胜负。

“咕呜!真的,假的,啊……我居然,会……输给你,这种……”

屈膝跪地的是,洛奇。

他跪在地上用魔剑代替拐杖撑着身子,一边喘着气一边吐出了鲜血。当然我这边受到的上海也绝不小。

“哈啊,哈啊……怎么样!我赢了,洛奇!这下你就该乖乖投降了”

我鞭策着快要倒下的身体这么虚张声势道。我不知道他又没有发现我在逞强,只见他慢慢地抬起头,说道:

“切……投降?你果然还是那么天真啊。”

他用咋舌声回复了我的劝降。一脸不屑地说道:

“迄今为止有哪一次你说了这种话就让事态好转的?啊啊?……好好想想,英灵战士们叛乱的时候,就因为你希望贝尔塞投降没给他最后一击,结果那之后他在你面前杀掉了谁啊?”

“!!”

别说了……别说下去啊。我不想想起那件事。

我是洛奇的伙计,哪怕他真的与诸神为敌,我也是他的伙计。

无论洛奇犯了什么过错……只有我要宽恕他!

“不好意思我是不会投降的。我还

想就这样活着。对对,顺便做个宣言吧。黑褐色的野猪·沙赫利姆尼尔,是我洛奇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洛奇要特地说这个?

他这么做……究竟是希望我做些什么……?

“好……对第一个回来的家伙这么说吧:‘赛伊的诅咒突然暴走让奥丁死了。我也有危险了,快救救我。’然后趁那家伙大意的时候绕到背后……解决了。库库,真期待啊。第一个回来的一定是——”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像是在试探我,煽动我一般,又像是为之后残酷话语做噱头……他最后说道:

“布伦希尔德吧?”

“洛…………洛奇奇奇奇奇奇奇!!”

我发出了怒吼声。

我用mannaz变成人形,双手掐着洛奇的脖子。

一切的憎恨之力,一切的怨恨之波动。黑色的咒杀之沉淀就这么化作实体包裹住了洛奇的身体。

就像贝尔塞那时一样,洛奇赢来了凄惨的死亡。

但那时——和贝尔塞不同,洛奇露出了安稳的表情——

“抱歉啊,赛伊……原谅我。”

最后……他这么低语道。

这是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他在最后会向我道歉?他没对我做过什么。不如说是我杀了他才对。明明还说不能弑神的……结果我却把洛奇……

“我不明白啊……完全搞不明白啊!”

我放开了已经化为白骨的洛奇的脖子,整个人都虚脱了。不知不觉间流出的眼泪让捂着脸的手都湿透了。

我已经……什么都弄不明白了。该做什么也好,能做什么也好,都搞不懂了。

“这种无聊的俗世之事不考虑不就好了。”

瞬间,背后传来了声音。我泪眼婆娑地转过头去,发现一个老人站在那里。

那一瞬我还以为是威提格先生,但并非如此。

我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更加熟识这个人。

“……安德瓦利……”

被叫到名字的老人满足地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看没有留下原貌的洛奇以及被压在瓦砾之下的奥丁大人后……露出了比谁都要更邪恶的笑容,说道:

“真亏你能完成任务呢,安德。不对,这个称呼容易搞混啊。你的师父也叫安德,仔细一下我自己也叫安德啊。对吧……安德华拉诺特。”

“我的师父……?这算什么啊……你……究竟知道多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到底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哼……明明原本只是个戒指还真爱说话啊。我当然都清楚了,这个‘瓦尔哈拉’发生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毕竟和你一起送进来的艾瑞尼尔本来就是为了打探神界的情况啊。那即是我的‘眼睛’也是让我能潜入的‘门’啊。”

“!!那口锅么……!?”

那种事……我连怀疑都没怀疑。那口锅上搭载了那么便利的机能只是为了让别人更容易捡走我什么的,根本不可能会有那么温和的理由……在知道安德瓦利是制作者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但是……没想到他制造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么远的事……

“库库库……没错。我什么都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在这‘阿斯加德’的只有你和我一事也是。难得杀掉的奥丁因为吃了你的肉会在日落来临时复活一事也是。但是,不如说是刚好。让我恨得咬牙切齿的这个男人不由我亲手杀掉可没法消气啊。多亏你的肉才让我有了这个机会。”

“……你打算对奥丁大人做什么?”

“明知故问。在没脑子的亚萨的家伙回来前,把奥丁的遗体运走,然后在日落的时候……由我在杀他一次。复活地点就在遗体边上不是?你们做了那么多详细的验证真是让我省了不少功夫。”

“那种事……你以为我会默不作声地就看着吗?”

“啊,当然了。制作你的是我。你绝对无法违抗亲手父母。首先是,对了……先把你那危险的诅咒解除掉吧。”

他缓缓地看尽我,用右手抓起我的脑袋。不可思议的是,我的身体完全无法涌起一丁点儿的抵抗。

“大仇已报。息怒吧。”

我能感觉到浸透至身体深处的这句话从内部开始净化了我。是嘛,刚才的那个一定就是解咒的咒文了,让我那么烦恼的诅咒在解除时倒是简单地令人无语啊……这下子我也终于从所有者杀的诅咒中解放出来了。

明明我已经都那么期望着……但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那一定是因为,之前支付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吧……

“很好,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啊,安德华拉诺特。这下子你就真真正正地——成为我的东西了。回去以后我会好好疼爱你的。库库,库库,库库库库……哈哈哈哈哈哈!!”

一切的元凶,发出了响彻“阿斯加德”的大笑声。

就算太阳开始倾斜了,但离日落还有很久。如果没人去喊的话,估计到各个世界去搜索的大家也都不会回来吧。

何等完美的剧本。我什么都做不了。这就是安德瓦利所期盼的盛大的复仇剧的落幕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对!!那是怎么回事……!?”

这时他的大笑声突然变成了错愕的叫声。

我抬起低着的头看向天空。瞬间,我也和他做出了一样的反应。

“这,这咋回事啊!?骗人的吧,太阳……!”

——太阳正……高速地飞着——!?

那个真是难以置信的超高速,就如同疾驰过夜空的扫把星一样,太阳在短短地瞬间就进到西边的地平里了。

来到神界后,我已经见过好几次让我怀疑自己眼睛的光景了。但居然还有这么扯的事!?不,好像还真有,像是连续日落什么的。嗯嗯,我也差不多明白了。好的,我绝对不会再惊讶了!

就在我这么下定决心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声音。

“库库库……!不错呢。感觉还挺爽快的啊。没想到啊……死而复生的感觉居然是这样的啊。”

啊啊……啊啊……不会有错。这个声音我已经很习惯了。我该怎么办啊,明明刚才才下定决心不会再惊讶了。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赛伊。那么——终于找到你了。”

他在若无其事地对我说了句话后,声音一变,像是捕获了猎物的猛兽一般狰狞地叫出了猎物的名字:

“……暴发户矮人,安德瓦利先生哟。”

根本不用确定声音的主人是谁,我也没法去确定。因为我的整个眼睛都充满了泪水。

“洛奇!?不可能,应该还没到日落,不,应该还不会到的啊。”

安德瓦利无法藏起自己的动摇,脸上流露出了恐怖和焦躁的神色,而在和某个人物对上眼的瞬间,这一切也都冻结了。

“汝就是传说中的安德瓦利么。真是受你照顾了啊。过去也是……现在也是。”

奥丁大人那像刀子般尖锐的视线射穿了安德瓦利。会让人失去活着的感觉吧……我经历过好多次所以是明白的。

“洛奇大人!事情还顺利吗!?”

接下来现身的,是非常紧张的布伦希尔德大人。不,不只是布伦希尔德大人。以她为首,理应出去搜索的所有人都回到了“阿斯加德”。一瞬间就回来的秘诀,估计就是传送的符文了吧。这点事我还是能明白的。但这些事情会一起发生就说明……

“让我再次道歉,赛伊。抱歉啊……实际上到此诶之都是我计划的‘安德瓦利捕获作战’。”

洛奇走过来,拍了拍还一脸恍惚的我的背。

然后洛奇就这么把整个作战真正的内容告诉了我:

“为了能彻底把你从戒指的诅咒之苦中解救出来,就必须要解开诅咒。为此就必须找出唯一直达解咒方法的人物·安德瓦利才行。但是……很遗憾,安德瓦利是个极为慎重的人。我很清楚没法轻松地把他找出来,所以我就想出了装成出去找他,让‘阿斯加德’里除了大哥以外的人都离开的方法。”

让所有人都离开……是么!所以才搞了那么大规模的搜索活动!

“明白了吗?那样对安德瓦利来说所有会打扰的人就都排除掉,只剩最大目标的大哥在这里留着了。当然我也留着咯,所以就演了一次背叛的戏码来解决。不好意思就让大哥死了一次,作为惩罚我也死了。这下到日落为止绝对不会动的目标就这么完成了。”

“不不,让人死一次这种过分的台词别那么简单就……”

“哈啊,这样才叫奇策嘛。这下子准备工作就做完了,怎么看都是一个超级安全的舞台。不过就是……因为作战里我无论如何都得死所以让赛伊承担了非常辛苦的工作。”

“就是啊,好过分啊!这是人干的事么!”

“别生气嘛,我也被批得很惨的,真的。但话又说回来,就算教你演技好了,你肯定也会失去紧张感,说:‘果然还是不行,换其他的方法吧’这种话。所以我就没对你说真正的作战内容。”

呜……我应该不会说那么软弱的话啊……不过会说也说不定。真

不愧是我引以为傲的伙计。

“……那么,之后要注意的就是那个超高速的日落了。因为当时死了我没看见,有好好成功吧?”

说完,他看向了布伦希尔德大人那里。

“当然了。不然的话也不会是现在这个状况的说。”

布伦希尔德大人有些得意地回答道。面对不解地我,她温柔地说明道:

“是‘ehwaz’的符文,赛伊先生。已经说明过好几次了,ehwaz的符文是加速之力。而用的人越多效果就会越大。最近还为了追追着洛奇大人飞奔出去的海姆达尔大人而用过,还记得吗?”

“嗯,当然了,那个时候六个人一起用就有很惊人的速度了……啊!”

是么!六个人就有那样的速度的话……要是由更多的人来用的话……

“啊,看来是理解了呢。没错,我们这次装作是去‘华纳海姆’实际上是去了苏尔大人那里。然后由姐妹全员外加芙蕾雅大人一个十人一起使用ehwaz让太阳产生了超加速。”

原来如此!难怪突然之间那么快就日落了!没想到还有那么方便的用法,ehwaz的符文真是恐怖啊。

“顺便一提,具体的时机还有安德瓦利有没有出现这些事都是靠这个拉塔托斯克来传递情报的。”

朝布伦希尔德大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我看到洁希大人的手掌上有只得意地挺着胸的松鼠。

“嗯哼!赛伊老爷,如何啾!和以往一样,咱都派上用场了吧?这下就算说我是本次作战的MVP也不为过了噫呀啊啊~~!?啊,啊,对哔起,我得意忘形了,饶了~~!!”

呜哇,拉塔托斯克被捏的好惨。不过,这会他的确立了大功,就这么放过他吧……这句话只在心里说的我是不是有些鬼畜啊?

“……如果我……没像预想那样出现的话,打算怎么办?”

被‘阿斯加德’的大家包围起来的安德瓦利用阴沉的声音低声地问道。这个问题由作战的提案者洛奇解答了:

“到时候再想别的计划就是了。再说本来我也没有你在偷窥‘阿斯加德’的确证,就算准备好舞台,对你会不会来的把握老实说也就一半。但就算进行这样赌上性命的乱来作战还失败的话,我们也能靠赛伊的力量复活。无论多少次都能重来。这就是安德华拉诺特……沙赫利姆尼尔的厉害之处不是么?制作者本人哟。”

“……看来我……造出了自己也控制不了的怪物啊……”

他自嘲般地这么说完后,就这么脱力地坐倒了。

(怪物……么……)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我的胸口隐隐作痛。虽然很不甘心,但我却无法反驳只能咬紧了嘴唇。但这时——我心爱的人用毅然地声音反驳道:

“请不要说什么怪物!”

干脆地否定声响彻了整个日暮的天空。发出声音的那个人——布伦希尔德大人的双眸中摇曳着瞋恚之炎。

“赛伊先生不是怪物!他即温柔又稳健,还拥有无论什么困难都去坦然面对的勇气。不知道他所展现的勇气,不知道他带来的可能性的你……没有资格做他的亲生父亲!赛伊先生他……已经是我们无可替代的伙伴了!!”

这是由真心的想法所编织而成的,发自内心的话语。而且这不仅仅是布伦希尔德大人一人的想法,在场的大家的想法也都包含在这句话里。

我的心灵重新振奋起来了。把这句话换个说法的话,那肯定就是——

“安德瓦利,你在我身上施加了所有者杀这一恐怖的诅咒。在知道你的企图的同时,我自身也感到了恐惧。但是……现在我不会再那么想了。”

“……嗬哦?被打动了么,安德华拉诺特?很遗憾你只是诅咒,是呼唤大量死亡的诅咒。是由我亲手让你变成这样的。”

“不对,我自己也是,支持着我的大家也是……并没有把诅咒就这么看做诅咒。然后……原本那么令人恐惧的诅咒就不知不觉地改变了。”

改变了?有点焦躁的声音催促着我。

所以我,带着最棒的笑容,带着满满的讽刺这么说道:

“‘羁绊’。这是从你那里得到的啊。因为有你在,‘阿斯加德’之民间结成了更加深厚的羁绊。多亏你了,神界的大家都齐心协力。所以我要说句……谢谢。”

听到了预想不到的感谢之词,安德瓦利因为太过吃惊而睁大了眼睛。就在他脱力地合上眼睛时,奥丁大人咳了一声,开口说道:

“你说的的确没错,但老夫还是要补充一句。让我们加深羁绊的不是别人,正是汝啊,赛伊。老夫代表大家向你道谢。你已经不再是弑神的兵器了,就忘掉那古早的名字吧。你已经……是我们亚萨的一员了。”

伟大的主神的这句话,让拍手与喝彩连绵不断。

就像是温暖的产汤(给刚出生婴儿用的洗澡水)一般,洗净了被诅咒的我的心灵。

啊——是么。我于今日重新诞生了。我不再是被制造的戒指,也不是将之改变模样做成的野猪了。

我不是其他的什么,就是沙赫利姆尼尔。正因为有大家在,我才会在这里。

(非常地,感谢。)

胸口被塞满了,没法象想象中那样出声,也说不定没法传递给任何一个人。

但我一定要说出来,要大声的说出来。

向世上的所有人——传达我的这份想法:

“大家,谢谢你们。从今以后也请多多……”

视线集中起来了,思念集中起来了。

大家都想知道,我现在满溢的喜悦,

“关照我……关照沙赫利姆尼尔!!”

没错,这之后的一步,是一切的开始。

是新生的我的,起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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