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禁咒的弱点,就是必须要以肉眼捕捉对象将近全身的身姿。
意即必须要近乎完全地《认知》对象。
刚才由于紫黑色巨魔像挡到了视线,所以没能捕捉到诺伊丝的身影。
而诺伊丝现在则藏身在能阻碍视线辨识的墙壁后面。
意即第九的特性被她看穿了。
「我想也应该是会这样。不过——」
对手可是个连古代术式都使得出来的角色。
不可能会疏于防范有可能成为致命攻击的第九禁咒。
「我打一开始就不认为光靠第九禁咒就能赢过你。」
我改成反手拿起《狂樱》,将它抵在自己的侧腹上,慢慢地往内使力。
诺伊丝皱起眉头,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
「你……在、做什么?」
侧腹的皮肉裂了开来,鲜血渗到了衣服上。
希比加米发出了嘎嘎的笑声。
「有意思,这可是我想不到的用法。」
希比加米当然想不到。
他强过头了,所以没必要做这种事。
「妖刀《狂樱》是一把吸愈多血,就愈加锋利的刀。」
诺伊丝召唤出的如果都是没有血液的巨魔像,那《狂樱》便难以得到这个特效。
我将刀身再往内压。
「那就——吸我的血吧。」
在吸取了鲜血的淡桃色刀身上,红线四处流动,令人联想到叶脉。
侧腹开始发出刺痛。
……但是,这样就好。流血过多到不便于战斗,以及到达能使《狂樱》发挥作用的流血量,我将两者放在天秤上,尽可能地测量下去。
来,吸取我的鲜血绽放盛开吧——《狂樱》。
「哈,你果然完全疯了。就在你毫不犹豫、理所当然般地做出这种事时,你的本能就已经彻底坏掉了。」
诺伊丝的声音带著厌恶感。我将刀尖指向诺伊丝,重新摆好架势。
「地之王心生绝望……彼王挑战不缀,然其愿无以逐而溃灭——」
「那是……!?」
玛奇娜发出担忧的声音。
「快点离开那里,黑彦!」
我记得那是束缚住洛齐亚的咏唱型咒语。
「『地缚溃蛇•暗啮』。」
紫色光线在脚下的地面流动,朝上方放出光柱。
诺伊丝浮现得意的笑脸。
「可惜,已经太慢——」
轰隆!我以化为异形的黑色手臂一个劲儿地往地面捶下去。
发著光的土块被我捶得粉碎四散,弹到了空中。画在地面上的咒语阵丧失了光芒。但尚未丧失光芒,浮在空中的一部分土块,变化成缠绕著荆棘的小型岩蛇。
有十几块岩块化成了岩蛇,朝著我袭击过来。
但我轻轻一挥右手上的刀——
岩蛇一只不剩地被我解体,全都被砍了下来,掉在地上。
它们敌不过淋上鲜血而锋利度大增的妖刀。
我抬起头来,向诺伊丝问道:
「——所以呢?」
「啧……你果然很难对付。不过呢,禁咒小弟,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什么?」
诺伊丝拿起了拉斐伊斯,再度使起双剑来。她把拉斐伊斯往旁一挥,剑尖指著已经昏迷过去的裘莉叶同学。
「如果我现在把裘莉叶拿来当盾的话,好啦〜你打算怎么办?毕竟裘莉叶在某种意义上,可是你最大的弱点呢。」
诺伊丝与裘莉叶同学间的距离比我还要近,考量到诺伊丝现在的速度,若我要比她还快到达裘莉叶同学的身边——很难……可恶。
「以戏剧上来说,拿人质保护自己实在是太老套了,所以我不是很喜欢……但是为了美学而刻意不使用能让自己胜利的要素,岂不是本末倒置?」
岩石碎裂弹开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呀?什么声音——」
倒在地上的裘莉叶同学的前方站了个人。
「呵呵呵,你可别把我给忘了啊……这时该讲这种台词是吧?」
诺伊丝面露憎恶,嘴型扭曲了起来,接著咋了舌头。
对了,除了我和裘莉叶同学与诺伊丝外,还有一个人也在这杂音之壁所隔成的区块中。
「洛齐、亚……!」
「哈!就是这副表情,诺伊丝……我啊,就是想看到你这副表情啦。」
「你……真的是、真的是,老是在阻碍著我……!」
「呵哈哈哈哈!多亏你让我休息了一阵子,我的体力已经回复到足以解开那臭蛇的束缚了!谁叫你没有多使用几种其他有持续效果的术式或咒语,以随时对我作出伤害,你的怠慢现在害到自己啦,诺伊丝!?啊!?」
洛齐亚的身体到处都是伤痕,可能是解除束缚时所弄伤的吧。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再生了。
「哟,黑彦……你在搞什么?」
洛齐亚拿起了裘莉叶同学的利贝尔盖特。
「总之裘莉叶先暂时交给我吧,所以去击溃想出这种狗屁戏剧的疯女人的任务,就给你去做了。呵呵,你可要好好干哦?」
洛齐亚把利贝尔盖特刺在地面上支撑著摇摇晃晃的身体,如此说道。
「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个人秀了。」
洛齐亚虽然笑著,却汗流浃背,喘得很厉害,脸色也说不上好看。尽管他看来多少回复了些体力,但要挣脱那岩蛇的束缚应该也得费上不少力气。
「谢谢你,洛齐亚。」
「不用在意,我会帮你,最终也是为了我自己在做打算。」
「就算是这样,我也很高兴。」
「呵呵……他这么说哦,诺伊丝?」
「所以我才说这个人疯了……向他人的好意拚命摇尾乞怜的臭小鬼……真的是,非常碍眼。」
诺伊丝把裘莉叶同学与洛齐亚关在杂音之壁里。
这下子舞台上终于只剩下我与诺伊丝两个人了。
「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你所说的话在我听来非常刺耳。」
我说完后,蹬了一下地面。诺伊丝的手镯发出了光芒,在她的前方陆续地出现了术式。
「神圣骑士,堕落于地……其污秽血肉腐坏溃落,仅余身骨——」
小型种、中型种、合成体,甚至还有初次看到的巨魔像,从复数的术式中被召唤了出来,其数量目前足足有二十具。
「《转写堕天•四铠骨巡行》。」
手上持剑,身披紫色铠甲的铠骨骑士从斑点状的球体中生成了出来。被诺伊丝•迪斯赋予生命,出生在这块土地上的魔导士兵们杀气腾腾地怒吼著;而其杀气当然是向著我来的。
我吸了一口气,把力量注入左臂。
「——要上啰。」
首先把扑过来的一具小型种以左拳粉碎。
右臂则挥刀砍碎合成体。
「我,施展禁咒——」
我认知到深处的中型种——继续咏唱。
「第九禁咒,解放。」
将一具中型种以第九禁咒束缚。接著——
「——第二界,解放。」
彷佛身体要被锁链撕裂而发出叫声的中型种,被漆黑的长枪刺成蜂窝。
我再度开始咏唱。诺伊丝也毫不歇息地继续召唤。
「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恶!算了!本来预定用来对付圣树骑士团的巨魔像,全——部投入于此!以数量压制禁咒小弟!把他的力量消耗掉、消耗掉、消耗个精光!禁咒使!」
召唤阵里出现了一整排与目前为止尺寸大小均等的巨魔像不同,形状大小尽皆不一,可称之为变型体的巨魔像;而且又加上了另外的小型种、中型种与合成体。
「居、居然准备了这么多的巨魔像……那个女人是打算发动战争吗……?」
夏娜小姐发出了讶异不已的声音。
的确是非常惊人。
但不管有多少敌人迎面而来,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件。
击垮这座舞台,击垮诺伊丝的愿望。
我一边意识著要尽可能地减少敌人的数量一边挥舞著刀,以拳头粉碎敌人,嘴里咏唱著禁咒。
破坏、破坏、破坏——把所有一切破坏殆尽。
透过萤幕,我看到诺伊丝开始绘制起术式。
我从未见过的术式并排在一起。
「是、是多段术式!?」
是玛奇娜小姐的声音。
「多段术式?我对术式并不是很懂……也不知道诺伊丝会使用这种术式——」
希比加米说完后,玛奇娜小姐接著说道:
「多段术式就是同时施展复数术式藉以提升威力的术式。但在这个国家里能十拿九稳地使出来的,顶多就只有我父亲——咦?」
感觉玛奇娜小姐又比刚才更加惊讶了。
「难道诺伊丝•迪斯连变奏术式……也会、用?」
「变奏……术式?这种术式我也是第一次听到——」
玛奇娜小姐就在无法隐藏
住自己动摇的状态下,回答赛希莉同学的问题。
「变、变奏术式是……换句话说,就是综合术式。但要是施展失败的话,术式之间会互相干扰而引起爆炸,很可能危及使用者本人;再加上能够生成出有效术式的机率,据说只有万分之一……因此它也被称为禁术。这是种极度精细的术式,只要圣素的分配量有些微的误差就有可能引发自爆……明明如此,她居然还合并多段术式一起绘制,这太异常了……怎么可能会有多段变奏术式……!」
就在破坏第十五具巨魔像时,我很确定。
确定诺伊丝一定能毫无问题地施展出来。
但不管她用的是什么手段,我都没有停下来的选择。
以咏唱型咒语生成出来的铠骨向我攻击过来。
铠骨们的剑技实在是非常细腻洗练。
但是,不管是裘莉叶同学,还是希比加米,这些铠骨们还远远不及他们。
我用剑柄敲碎铠骨的头盖骨,使出头槌把胸骨撞个粉碎,用刀刃割下头部——最后以手刀把剩余的骨头一分为二,碎骨万段。而就在我刚击碎了最后的铠骨当下——
「——!?」
某种东西穿过了我的身体。
才刚听到某种类似超音波的声音时,一瞬之间就有东西贯穿了我的身体。
我想应该是三条蓝白色的光线。
一条贯穿了我的肩膀,一条贯穿了我的侧腹,另一条从我脸颊旁擦过。
那是会令人联想到雷射光束的,直线性术式攻击。
「原来如此、呢……这一招就是多段变奏术式啊。」
好烫——好痛——但是——那又……
「嘎……咕……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又、怎样了。
咚锵!我击碎了变型种。
「这样就没了吗?诺伊丝!?你暗藏的杀手锏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少在那不可一世了,你这臭小鬼!既然有能贯穿你身体的威力——不就意味著只要打对地方,就能杀死你了吗!」
诺伊丝再度开始绘制多段变奏术式。
盾——我需要一个能保护身体的盾。
「我,施展禁咒——」
在咏唱禁咒的期间,我依然持续地斩杀敌人。持续地施暴、粉碎、斩杀敌人。
逼近了。逼近诺伊丝,逼近杂音。
「第五禁咒,解放!」
「去死吧,禁咒使!」
多段变奏术式的光线射了出去。
剎那间,我的脑里闪现一个念头。那个意念为了呼应我的要求,从我的脑中产生出来。
「——第八禁咒,转界!」
就在我喊叫出来的同时,我的左臂复原为第一阶段的盾。
「……可恶。」
诺伊丝发出了痛恨的声音。射出来的三条蓝白色光线中,全都被我的一对黑色翅膀与左手的盾防御住了,其威力并不足以贯穿第五禁咒的翅膀与盾。
「我,以受诅咒之身——」
「啊啊,可恶可恶可恶!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一点都不会胆怯吗!?」
「——第八禁咒……第二界,解放。」
第八禁咒再度将我的左臂改造成黑色的异形。
没有喘息的空间,我要就这样毁坏一切,到达杂音的大本营。
我将第五禁咒的翅膀张开,加速。诺伊丝又开始咏唱。
「巨人性善,其臂受斩而落地!其巨体受葬,仅余其臂!然巨人怨念残留人间,宿于其臂!受诅之臂,极尽暴虐之能事,终仰望青天!其臂叹道!愿所有一切,尽归虚无——」
「那个女人到底会几种咏唱型咒语呀!?不可能!能够适应如此数量的咏唱型咒语的人类,就算放眼全大陆恐怕也找不到耶!?」
依旧讶异不已的夏娜小姐,其声音益发惊叹。
「这必定就是第6院出身者的水准,但是——」
赛希莉同学以带著祈望的声音说道:
「黑彦一定能胜过她。」
诺伊丝咏唱完毕。
「——《暴葬》——」
我的前方出现了巨大的咒语阵,从咒语阵中有只壮硕的银色手臂,有如炮弹似地射了出来。由于各种能力明显都在其他种类之上的变形种稍微拖住了我,使我不小心从正面硬吃了那记拳头。
「咕、啊……!?」
内脏发出了悲鸣声,肋骨可能也断了几根。
身体弯成了ㄑ字形,但我依然看也不看地把刀子投向从背后逼近的变形体。
我用双手用力抱住打在我腹部上的银色拳头。
「唔、咕、嘎、嘎嘎、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咔!我直接把银色拳头抱碎,接著从刚才那个被刺穿了可能是其核心所在的心脏部位,因而倒下来的变形种身上,把刀子拔出。
我朝著诺伊丝再度疾驰。
「可恶……!这家伙到底是怎样……!?巨人性善,其臂受斩而落地!其巨体受葬,仅余其臂——」
第二发《暴葬》。
我用刀子连续三次划出半圆型轨迹,一边劈斩逼近而来的变形种,一边挥出左臂。
发射出来的银色拳头与黑色手臂互相冲突。啪叽的一声,银色拳头上出现了裂痕。
第八禁咒的左臂击碎了银色拳头。我再度开始疾驰。
「站、站、住……」
诺伊丝一边如此呢喃,一边召唤出大量的巨魔像。
「站住、站住站住、站住站住站住站住、站住站住站住站住站住站住站住站住——」
召唤出如此的数量,她打算把所有一切都投入在此吗?
无所谓,她想这么做的话,就随她高兴吧。
诺伊丝尖叫著。
「站、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就全部破坏掉。
「步调——」
就在我一个劲儿地破坏杀灭袭击而来的巨魔像时,听到了赛希莉同学的声音。
「比起诺伊丝召唤巨魔像的步调,黑彦的歼灭速度……还在她之上。」
而当我回过神来时——已经没有任何东西阻挡在我与诺伊丝之间了。
剩下的就只有那道杂音之壁。
我挥动左臂殴打墙壁,隐藏住诺伊丝身影的杂音之壁开始产生龟裂,粉碎消失。
手握黑白双剑的诺伊丝现身了。
「呼……呼……终于能看到你了,杂音女人。」
「呼……呼……你这、疯狂的、臭小鬼……」
一秒钟后,我们开始斗起剑来,但真正的目的则是——
「我,施展禁咒——
「清朗风精——
彼此开始咏唱。
「我乃锁链之王——
「飞舞,乘风破空,又舞动如痴。
「来自地狱尽头的万条锁链呀——
「众人观之,皆以为微风——
「听我之命,束缚我的……
「然其风之色,为杀戮之色。
诺伊丝展露得意的表情。
恐怕是诺伊丝比较快咏唱完毕。
这我早就知道了,所以咏唱第九禁咒只是为了让诺伊丝大意的——
「——第八禁咒,转界!」
第八禁咒是盾的禁咒,而这个禁咒可以随著我的意思往他处移动。
——你自己也说过了,诺伊丝。
咏唱型咒语最大的弱点——
「《风——噗、咕啊!?」
就在于咏唱时被中途阻碍这点上。
我让第八禁咒飞向诺伊丝的嘴边,撞了上去。
「咕、嘎……什、么……!?」
诺伊丝急忙地以手按住流血的嘴边。
她手上的两把剑滑落了下来。
现在诺伊丝的防御架势等同门户大开。
以这把《狂樱》之锋利,就这样直接杀了诺伊丝也是轻而易举。
但是诺伊丝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我知道这种脸色。
被我以《狂樱》杀死的四凶灾,他临死前也摆出了这样的脸色。
那是接受了自己死亡的表情。
……功亏一篑啊,诺伊丝。
「你在途中改写了结局对吧?」
「……咦?」
人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人不是想要改变就能轻易改变的。
本性是很难改变的。
就像赛希莉同学那样。
就像我一样。
所以诺伊丝大概也完全无法逃避自己的本性——追求戏剧化的死亡。
以前有个悬疑作家在网路上写下这样的文章:
「对于记入了角色观点的文章该相信到什么程度,这是个很难的问题。」
也有个演员在网路上写下这样的文章:
「我们演员在施展演技时,有时会连自己的思考都欺骗过去。」
为了骗过对手,甚至连自己也得骗过,她便使自己彻底成为一位因嫉妒而疯狂的女人。
来让我们以为她已经舍弃了戏剧化的
死法。
自己得不到裘莉叶•贝尔斯汀的芳心。正因为得不到她的芳心,诺伊丝•迪斯才要伤害、辱骂裘莉叶•贝尔斯汀,把自己的倾慕之情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
而有个男人一心一意把思念放在裘莉叶•贝尔斯汀的身上。
这个男人十分强烈地思念著诺伊丝•迪斯所倾慕之人。
这个男人无法原谅,伤害、辱骂著裘莉叶•贝尔斯汀的诺伊丝•迪斯。
男人怒上心头,发誓要杀了诺伊丝•迪斯。
诺伊丝•迪斯赌上性命,与这个男人展开了一场与自己的死期最为相衬的激斗。
于是男人就将诺伊丝的性命与她对倾慕之人的留恋之情,一同断绝。
将一切全盘托出后,诺伊丝•迪斯就此香消玉殒,华丽地迎接自己的死期。
对诺伊丝来说,这大概也是种戏剧化的死期吧。
她果然还是隐隐约约地追求著这样的死法。
追求著戏剧化的死法。
从我重新复活之后,诺伊丝就在中途紧急变更了结局,希望发展到现在的局面。
诺伊丝•迪斯想将剧情推展到恰好算是她《胜利》的结局。
自从我重新复活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布局。
——难道不是吗?诺伊丝?
我将《狂樱》收了起来。
我可不想实现你的愿望。你对我最喜欢的裘莉叶同学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怎么可以让你实现愿望。所以,我——
「我,施展禁咒,我乃锁链之王——」
所以我不会戏剧化地杀了你。
「禁咒、使……!」
诺伊丝似乎察觉了我的意图,我感觉到诺伊丝这时才真正地以《诺伊丝•迪斯》的表情看著我。诺伊丝瞪大双眼,咬牙切齿到似乎要把牙龈咬出血来,脸部扭曲抽搐,是张完全染上了悔恨与憎恶的表情。
「禁咒使……禁咒使、禁咒、使……禁咒、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第九禁咒。
来到这世界后,我第一个学会的禁咒。
感觉自从学会这个禁咒后,许多事情才开始转动起来。
「我乃锁链之王,来自地狱尽头的万条锁链呀,听我之命,束缚我的敌人——」
以这个禁咒完结这座舞台,对我来说,也许就是最适合的闭幕吧。
我的脑海中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第九禁咒,解放。」
禁咒的锁链束缚了诺伊丝。
接著杂音之壁开始变薄、消失,但天色还是一样明亮。
杂音之壁似乎是诺伊丝无法汇集圣素后而消失的,但看来她的另一个特殊术式是只要施展出来后,效果就会一直持续,与诺伊丝的状况无关。
她身上因药而产生的发光现象也尚未消失。那种药对无法使用圣素的我也能生效,从这点来看,应该是种不需要圣素就能产生作用的药。
也因此药才能对我发挥作用,真可谓幸运。
不过这下诺伊丝就无法汇集圣素了。
无论是术式、咏唱型咒语还是魔导具都无法使用了。
「就此落幕了……诺伊丝。就算要死,你也无法得到冀望的死法。」
「呼……咕……可、恶……嘎、呼!」
被束缚住的诺伊丝吐了一口血。
「但要是你还想抵抗的话,不论几次我都奉陪。然后,我会再将你的一切击溃。」
「啧,一点魔素都汇集不到。你那第九禁咒不只是针对术式使与使用咏唱型咒语的人,对使用圣剑、魔剑与圣魔剑的人来说都是天敌呢……」
诺伊丝再度咋舌。
「呵呵……唉〜〜呀,算了,是我输了吧……呵,输得一败涂地呢。已经错过了最棒的戏剧化场面……若再纠缠下去也只会沦为画蛇添足的闹剧。老实说,我感觉自己的斗志已经与存在理由一起消失了……你真的很行呢,禁咒使。」
诺伊丝三度咋舌。
「居然连我的人生都一块夺走了。」
「你还不是打算夺走他人的人生?实际上也已经有别人的人生被你夺走,所以这句话轮不到你来说。」
「讲得很有道理,却是个讨厌的小鬼讲出来的。」
「就算不被你喜欢我也无所谓。」
「呵呵……你对《敌人》讲话时还真不留情耶?不过呢,作为这座舞台的主角算是及格了吧?虽然对我来说,是个不请自来的主角就是了。那么,中途闯入而摇身一变成为主角的禁咒使大爷,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你可以解开禁咒没关系,相乐。」
边说著这句话边走近我身边的,是希比加米,他站在我的身旁。
「我得先称赞你一声,《无形游戏》。你面对相乐发出的攻击,所展现的临机应变力、机智、气势,都足以让我心神雀跃。」
「……哼,谢谢你哦。」
希比加米将手掌置于《无杀》的剑柄底部,俯视著诺伊丝。
「这个女人已经认输了,她在这方面倒是个乾脆的女人,应该不会作无谓的挣扎。而要是她打算做出什么可疑举动的话——我会负责即刻断绝她的性命。所以你把禁咒解开也没有问题。」
希比加米补充了一句「不过得要你信得过我就是了」。
「……第九禁咒,闭界。」
我解开了禁咒。脱离束缚的诺伊丝看来没有想要抵抗的样子,她当场膝盖著地,小腿跪了下来,看似全身都没力气了。
「嘎嘎……给你药水的时候也是这样,还真亏你敢这么轻易地相信我啊。」
「刚才你让我得以活动身体,也算欠了你一次,而且该怎么说呢……你虽然会做些类似抄近路的事,但基本上你是个会对自己说的话负责的男人,不是吗?」
「你未免也太抬举我了吧,相乐。」
「你还不是一样过于抬举我了,那就彼此彼此吧。」
会把诺伊丝交给希比加米,其中也有一项因素是因为我感觉药效已慢慢失效了,从刚才就觉得身体逐渐变得沉重。
看来比起大量饮用药水的诺伊丝,我的药效会先失效。
虽然要活动是还能活动啦……
再说我有种感觉,就是要处置第6院出身者,还是应该交给同样是出身于第6院的成员。
诺伊丝伤害了裘莉叶同学,那我就将诺伊丝心底的愿望彻底粉碎。
我想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老实说,她是个很不好应付的对手。
要是我愤怒得失去理智而杀了诺伊丝,就会达成了诺伊丝的愿望。所以必须得注意控制自己的怒气。
否则就很可能会不自觉杀了诺伊丝。
「裘莉叶也醒来了啊。」
我定睛一看,裘莉叶同学已经撑起了上半身。
她的手按著头,还有些神智不清;然后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开始找起自己的剑。
但当她看到周围的状况后,就停止了动作。
在她附近的洛齐亚开始对她搭起话来,似乎是在说明状况的样子。
洛齐亚说明完毕后,朝著我走过来。
「所以,这两把剑我要收回来了。」
他拾起了拉斐伊斯与法尔维帝。
洛齐亚的目的也就此达成了吧。
「这次你干得真棒啊,黑彦。诺伊丝的舞台被搞垮,我现在的心情真是好到极点了。呵呵呵……你这次挑错对手了呢,诺伊丝。」
「……是啊,真是最恶劣的对手。」
「诺伊丝。」
以不灵活的脚步走过来的,是裘莉叶同学。
「裘莉叶、同学。」
「洛齐亚都向我说了。」
她那能够透过浏海而窥见的目光,已经缓和了下来。
「我老是给你添麻烦呢,黑彦。」
「才、才没那回事啦。」
裘莉叶同学将我的身体状态重新检视了一遍。
「而且又让你勉强自己了。」
「你、你在说什么呀……若是为了裘莉叶同学,要我再怎么勉强自己都行的。因为能帮助到我所重视的人,就是最令我高兴的事。」
「你还真的是滥好人到令人傻眼……不过还是谢谢你,黑彦。」
「有够肉麻的,真是。」
此时插嘴进来抱怨的人是诺伊丝。
「就我这个扮演反派的人来说,你们那副不管什么困难都能以爱的力量克服的样子真是令人看不下去。不过,你们之间的关系比正常男女的关系还要扭曲就是了。」
「就算再怎么扭曲,也比不上你。」
「能遇到个好男人真是太好了呢,你们很登对哦,虽然我不喜欢那个男孩就是了。」
「诺伊丝,你为什么——」
「路维尔卡尔加。」
「什么?」
「塔索加蕾的居处。」
塔索加蕾,也就是建造出第6院,且裘莉叶同学想要知道其所在地的人物吗?
「这样啊……她在路维尔卡尔加啊。」
诺伊丝咳了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她把手撑在地面,并把视线移往在远处观看著整个事情发展的夏娜小姐。
「在战狱塔发现了一口神秘棺材,里面沉睡著……《亚人王》。」
「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协助那位亚人王从长眠中解放的女人……以及辅助《改良》路维尔卡尔加的新生神罚队士兵的女人……她叫什么名字来著?」
「什、什么?你是说菈葛娜她……与建造第6院的女人是同一个人吗?」
「嗯,看来总不至于自称塔索加蕾呢。她还留在你那里吗?那个女人可是很随兴的。」
「她、她说她现在想独自研究某种东西……应该是在阿达马特山地。」
「哎呀,她离开了啊。抱歉呀,裘莉叶,看来我的情报有点旧了。」
「……不,已经足够了。」
「欸,裘莉叶。」
「什么事?」
「你看起来好像不太气我……怎么回事?你是个心地善良到这种地步的人吗?」
「不,我还是有在气你,只是……直到现在我对你的感觉中,还是『无法理解』这种感情较为强烈。比起憎恨你,我更不瞭解你。所以,我会对你感到害怕。」
诺伊丝显现有如电流窜过全身的表情后,深深地垂下了头。
隔了好几拍的时间,她开口说道:
「呵呵,害怕、啊……这样吗……害怕、吗……也就是说,我才是真正的怪物?我现在正落入了人生的最低潮……不要说恨我了,居然只是害怕我……啊哈……搞什么啊。」
诺伊丝看起来打从心底感到意志消沉。
「居然连让她憎恨我都做不到。是吗……我根本就会错意了。」
也有人认为比起被憎恨,漠不关心更让人觉得痛苦。
但因为无法理解而感到害怕……使得对方与自己保持距离,说不定比憎恨与漠不关心更令人来得痛苦。
该怎么说,就像对待个不是人类的生物般……所以诺伊丝至今为止都像是被当成个非人的怪物。更残酷一点地说,对于裘莉叶•贝尔斯汀而言,诺伊丝•迪斯甚至连人都不是。当然裘莉叶同学应该是没有恶意——不,也可以说就是因为没有恶意,反倒更加残酷。
「但就因为裘莉叶•贝尔斯汀是个如此纯真的人……我才会喜欢上你的吧,认为你是个很值得破坏,最高级的艺术品……然后,我想想,洛齐亚的目的已经达成,再来就剩与希比加米的约定了吧?《狱》的事已经说过了……那要说说那些也许可以胜任你对手的人物吗?」
「先说第一禁咒。」
「啊,对哦,第一禁咒就在——」
诺伊丝指著地面。
地面之、下……?难道……
「嗯,没错,禁咒弟弟,就如你所想的。」
诺伊丝呸地一声把血块吐在地面上。
「第一禁咒就沉眠于圣遗迹的最下层。」
圣遗迹的最下层,第一禁咒就在那儿吗?
「嘎嘎嘎……竟然是在圣遗迹啊。这要怎么办呢?如果第一禁咒是在帝国的话,我就算硬抢也会抢过来……但遗憾的是,我被圣遗迹所拒绝,目前光靠我自己的话,是无计可施的。」
「不过这项情报的源头是来自塔索加蕾,并非我自己去确认的。」
「那个女人不会说谎的。她一向只吐露真话,到了令人不敢置信的地步。」
「不合乎你的期待真是抱歉啊。」
「无所谓,你并没有违背约定。」
「哎呀,真是温柔。」
「但要是那些强者的情报一样也不合乎我的期待……我对你的评价也不得不稍微有所变动啰?」
「这是威胁吗?」
「怎么会呢,这是带有期待的激励。」
「哼,瞧不起人。」
「所以?」
「首先是瓦拉加•奥鲁穆德。」
希比加米的表情僵住了。
仔细一看,裘莉叶同学与洛齐亚的反应也变得紧张起来。
「是《蛇》啊。」
「没错,我已经掌握了瓦拉加•奥鲁穆德,通称《不败之男》的所在地。」
从他们的对话来看,显示著这个人物也是第6院的同乡人。
但是这种反应……看来他并非等闲之辈。
「瓦拉加现在在帝国。」
「帝国?是这个大陆上的分都市吗?」
「对,他似乎是在密德兹贝利亚的分都市。」
「唔,以前我为了夺取咒语书而袭击那里的时候,并没有遇见他啊……」
「第6院里不会有人笨到,明知道袭击的人是你还特地跑出来的啦。」
「……哼,原来如此。」
「他好像是在做什么第二仓库管理部部长——这种听起来很索然无味的工作,不过不知为何,他在帝国内似乎有著匪夷所思的权力与影响力。还有他好像不是报假名,而是直接使用瓦拉加•奥鲁穆德这个名字……很多地方都令人搞不懂。」
「瓦拉加,啊……他也和洛齐亚一样,是个很难逼他认真的人。」
「呵呵呵,我可是随时都很认真的哦?」
「只在欺瞒他人这点上认真就是了。」
希比加米轻松地打发著插话进来的洛齐亚。
「啊,对了对了,拉特斯好像也和他在一起哦?」
「不仅是《蛇》,连《最弱》也在啊。」
「很令人摸不著头脑的组合对吧,真不知道他们打算在帝国做什么。」
「所以,你的情报应该不会只有瓦拉加吧?」
「不不,还有更多人呢。不过是不是有能力和你一战,我就没办法保证啰?说到底,你本来就强到超越人类的领域了。就连塔索加蕾都对你那异常的战斗能力瞠目结舌呢。」
「但是也高处不胜寒啊。」
希比加米瞄了我一眼后,发出嘎嘎的短促笑声。
「不过诺伊丝,就我这个站在中立立场观看你刚才战斗的人来说,我认为你也是挺厉害的哦?除了以交易封住我的行动外,还得对付洛齐亚、裘莉叶甚至相乐。即使他们都不在最佳状态下,但真亏你能孤军奋战到那种地步。以这种阵容作为对手能撑得下来的人,恐怕是既无前人也后无来者了。」
「啧,所以说你到底以为你是谁呀?我就说我很讨厌你老是摆出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了。算了,也罢……快一点讲完吧。」
诺伊丝懒散地擦掉流下来的鼻血,站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
咦?怎、么?有什么——
「我就快一点讲完剩下的情报,然后你们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好,就随便把我处死——」
「滋啪!」的一声。
「……哎、呀?」
诺伊丝睁圆了眼,露出一脸尚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表情。
一把沾血的刀刃穿出了诺伊丝的右胸侧边,那是从她的右肩直接劈砍下来的伤口。噗咻的一声,从诺伊丝的肩膀上喷出了血沫。
「冒用末日女帝名讳的女人就是你吧?」
一位戴著以深红色魔物为造型的面具,身披著红黑色装束,身材细瘦的男人出现了。
「愚弄末日女帝的行为绝不可饶恕,因此断罪予你。」
男人身上缠绕著一股不祥的气氛。
「哦?看起来身手都不错呢?」
在处死四凶灾的舞台上。一位白发男人抱著红色枪头的长枪,将四凶灾的尸体踢下舞台。啪哗的一声,四凶灾的尸体就倒在了被雨淋湿的地面上。
六个人——不对,包含攻击诺伊丝的男人在内,有七个人。
「我们是《七罪终牙》。」
七罪、终牙……?
「我们是忠实地服侍末日女帝的战士。」
手执双刀的男人面有刺青图样,以黑色绷带绑住了双眼。
「这些家伙是哪来的?」
裘莉叶同学一边注意著四周,一边拿起利贝尔盖特摆好架势。
……准备咏唱禁咒。
「这些家伙的气息……你有察觉到吗?裘莉叶?」
洛齐亚缓缓地以拉斐伊斯与法尔维帝摆出架势并问道。
「没有……虽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在注意听诺伊丝讲话,但直到他们现身前我都没有察觉。」
「那当然了。」
顶著雷鬼头发型,皮肤黝黑的男人开口说道。
他游刃有余地拿著几乎与他身高相同的骑枪。而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位有著黑色短发的女人,她扛著一把以骷髅头作为装饰的可怕巨弓,正妖异地微笑著。
「我们七罪是侍奉于末日女帝,最杀最强的暗杀精锐集团……消去自己气息的技巧可说是无人能出其右,不过那位独眼弟弟
好像比你们稍微早一点察觉到就是了。」
女人对我投以视线。接下来一位有著一头如蛇般长发的高个子男人,向前走出一步。
男人以施有金色装饰的漆黑棍棒的棍底,敲了一下舞台的地板,发出喀的一声。
「喂,基兹力……你怎么看?从这些家伙刚才的对话来看,他们恐怕是第6院的人耶?」
被唤为基兹力的白发男人高兴地眯起眼睛。
「是啊,他们很强,尤其是那个长发满脸胡渣的男人……可不是等闲货色哦?很难得地令俺热血沸腾呢。」
「你会对七罪以外的人有如此评价,还真是稀奇呢。该不会连你也无法对付那个男人吧,基兹力?」
基兹力苦笑道:
「喂喂,俺的确是有说他们《很强》啦……是有这么说过……但俺可没说过半句比俺还强哦?」
基兹力边笑著边俯视希比加米——他的笑声带著凶恶、傲慢以及无畏。
「对吧?」
「因为基兹力比起暗杀,更擅于正面战斗嘛。以我来看……那个胡渣男一定能和你打得势均力敌。」
「嗯,要是你们没有多管闲事跑来干扰的话啦。」
「咕嘻……咕嘻嘿……泥、泥、泥还停油滋信的嘛,基、基滋基滋、基滋力……基基基、滋力、力力、力力力、力——————!」
颜面扁塌变形的肥胖矮小男人,举起一把发出淡淡红光的大斧头。矮小男人说完后,就发出噗噗噗噗噗噗呜噗呜噗呜呜的声音,骯脏地把周围喷得都是口水。
「俺是——」
基兹力拿起长枪。
「《傲枪》之基兹力,多指教啦。」
其他人也跟著报上名号。
「《怠双》之雷芝镁。」
「《愤贯》之布亚基塔。」
「《忧弓》之露露。」
「《强棒》之玛吉尔毕亚斯。」
「《色斧》之洛洛托卡恩。」
「而我则是《暴剑》之古尔塞亚。」
最后脸上戴著红色面具的男人也报上名号。
「不过呢,不愧是恶名远播的第6院……都已经消除了气息,却还是很难找得到破绽,尤其是站在那里的男人。」
面具男看向希比加米。
「就如基兹力他们所评断的,你的确与其他人——」
「你们也太扫人兴致了吧,草芥们。」
剎那间,希比加米消失了。接著他不知何时跳上舞台,一把掐住基兹力的脖子。
「……啊?」
慢了一拍之后,基兹力才把握到状况,睁大了眼睛。
「什……嘎?你、你——」
叩叽的一声,基兹力的脖子连骨头一起被希比加米掐碎了。
基兹力依旧保持著惊愕的表情,全身失去了力气,软倒在地。
「唔?让基兹力连反击余力都没有就死了啊,这对手还挺有意思的。」
持双刀的男子对于同伴的死亡完全没有一点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将姿势压低,以剑摆出架势。
希比加米拿起白发男人的长枪,看也不看地投掷出去。
双刀男子的额头被红色枪头刺穿了。
「不可、能……居然、完全……看不见?」
希比加米的动作没有停下来,他往双刀男子直冲过去。
希比加米行云流水地从男人放开的两把剑中拾起其中一把,咻地一声,在转动身体的同时把剑丢了出去。
以极快的速度投掷出去的剑刃,贯穿了正让巨弓发出光芒的女人的心脏。
「啊、咕、呜——!?」
架好弓箭的女人倒了下去,发出咚桫的一声。
「什、什、么……!?」
手持漆黑棍棒的男人慌了手脚,他似乎终于认知到了目前的情况。
而他同时也明白了。
明白到希比加米远远比自己与同伴所预测的还要强。
「什么、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啊啊啊啊啊!?我们可是七罪终牙哦?末日乡的、七罪——」
「你问我是什么人?我——」
希比加米一个步伐踏进棍棒男的面前。
「只是个孤独的最强男人罢了。」
棍棒男使出沉重而尖锐的突刺。
但是希比加轻松地握住棍棒,啪的一声,把棍棒折断了。
「什、什么——————!?竟然把我的《黑金牙》折断了……!?」
「原来如此,在隐藏气息方面,我不得不承认你们的确有过人的能力,尤其是砍了诺伊丝的男人……能够以其他人的气息当幌子,使自己的气息不易被察觉吧。我和裘莉叶一样,在你们现身之前都没察觉到气息。」
希比加米以从双刀男手上夺来的剑划出了俐落的轨迹,切开了棍棒男的咽喉。
「但是你们这些叫七罪终牙的……实际一战之后,没想到就只有这点实力啊,除了七人隐藏气息施展出的第一击以外,全都不合我的期待……还真亏你们敢说那种大话呢,就算你们自夸地以罪为名——但毕竟只是群杂碎啊。」
希比加米粗鲁地踢开已丧命的棍棒男的尸体,向剩下的七罪终牙说道:
「与其儿戏地罗列出无聊的罪名,不如数数还剩下多少时间可活吧,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愚蠢东西!」
希比加米就像是在恐吓人似地大吼道:
「只有这点本事还敢随便插手进来,这才是你们所犯下的大罪!」
可能由于出血的影响,诺伊丝已经变得汗流浃背。
「果然一有你在……不管是什么戏都会变得不像话……你的力量强得、夸张……连剧情的发展都能够简单地、破坏掉。」
诺伊丝被血沾湿的嘴唇作出了微笑状,向在她身后的《暴剑》说道:
「唯有这次,你们是找错对手了。」
「布亚基塔、洛洛托卡恩。」
面具男呼唤残余的七罪终牙。
「在此处的第6院的人们,将来可能会成为我等之主末日女帝的威胁。就算赌上性命,也要将他们咬碎殆尽。」
被唤为布亚基塔的男人将骑枪的尖端向前滑出,指向裘莉叶同学。希比加米没有动作,他像是看了布亚基塔的动作后,才取消了接下来的行动。
「从现在开始进行杀人。贯穿、粉碎、解体!」
布亚基塔挥出有如子弹发射般的刺击。
他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在一进入战斗后,就染上了愤怒。
骑枪闪烁的尖端刺向裘莉叶同学。
这一瞬间,我本来打算开始咏唱禁咒,但是——
「——你好歹也动一下吧。」
我马上就明白到没有这个必要。
布亚基塔的骑枪所贯穿的并非裘莉叶同学,而是虚空。
与刺杀对象擦肩而过后,布亚基塔身上喷出剑伤所致的鲜血。
长长的银发随风飘逸。
「唔……咕、呜……!?」
在两者擦身而过时,利贝尔盖特的剑刃就将他的胸部下方到肩口残酷地切了开来。
布亚基塔就这样紧握著骑枪枪柄,向前滑倒在地上,停止了动作与生命活动。
「和四凶灾与诺伊丝比起来,你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静止的。」
面具男叹了口气。
「洛洛托卡恩,去解决那边的男人。」
「噗、噗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可蚁的画!偶、偶比叫想和女的打啊啊啊啊啊啊!噗噗!」
被唤为洛洛托卡恩的矮小男人向洛齐亚猛冲过去。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偶偶、偶朱道泥泥泥泥泥泥泥!?默自僵三大主肌!愚遮王苟的的的的、魔、魔魔、魔魔魔魔《魔王》洛寂亚亚亚亚亚亚亚!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呜!」
洛洛托卡恩一边把口水喷得到处都是,一边以前倾姿势冲上前,高举起斧头。
「总算是认得我啊,呵呵。话说回来,你们这叫七罪终牙的,头会不会抬得太高了点啊?寡人可是在末日乡威名远播的——《魔王》哦?」
接受挑战的洛齐亚也冲向前去。
「好、好快呀呀呀呀呀呀呀!?油够快的的的!遮反应漱度是怎摸回事!?」
洛洛托卡恩像只青蛙般跳向洛齐亚,但身体前端却单方面地遭到黑白双剑凌厉迅猛地砍出好几道伤口。
「噗、出哦哦哦哦哦哦!?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但肆呢,同、同龟、于尽……同龟于尽啦、啦、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洛洛托卡恩的斧头内部发出有如熔岩般的红色光芒后,光量开始急速地增强。
剎那间——在洛齐亚的前方,以斧头为中心发生了爆炸。
但洛齐亚的同乡们没有一个人在担心他。
白烟变得稀薄后逐渐散去,烟雾都散开后即可目视到洛齐亚的身体。
他身上被爆炸所炸掉的皮肉,已经开始再生了。
「连我的特性都不知道就对我自爆啊,臭屁地说自己擅于暗杀,结果事前的情报收集根本没做足嘛。真是
,不要笑死我了。无论在什么时代,能够增长人类能力的都是情报,要是怠于收集情报的话,就无法活用人力——呜……狗屎东西。」
洛齐亚的表情微微地扭曲,用手按住正在再生中的肩膀。
虽然很容易令人忘记,但他的再生也伴随著体力的消耗与疼痛。而为什么会容易令人忘记,可能是因为洛齐亚几乎不让人看到他喊痛叫苦的样子吧。
剩下的面具男叹了第二次气。
「一群没用的废物……令人失望到极点,七罪终牙也堕落了啊。没办法,果然还是得由我《暴剑》一手接下任务……但是,判处罪人刑罚的目的等同已经达成了,这个女人的刑罚执行完毕后……我想想,就以连坐罪名至少再处死一、二个人吧。」
面具男以刺在诺伊丝身上的剑,直接挖起她的伤口。
「喂——好痛!真是……你的兴趣很低级耶!」
「我已经充分地给予你忏悔罪行所需的痛楚了,再来就只剩下,残酷的死。」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诺伊丝突然像是崩溃似地笑了出来。
「因为恐惧而发疯了吗……终究只是个小角色。」
「清朗〜〜风精〜〜飞舞〜〜乘风破空〜〜又舞动〜〜如痴〜〜」
「是诗吗?原来如此,为了即将死去的自己而作的辞世之诗啊,实在凄惨。」
「众人〜〜观之〜〜皆以为〜〜微风〜〜」
「真是可悲的结局啊,不过这就是冒用末日女帝名讳的下场,现在才后悔已太迟了。」
「然〜〜其〜〜风之色〜〜……为杀戮之色。」
那首诗——不,那不是诗。
我记得那是诺伊丝最后与我互相咏唱时,所念出的——
面具男将刀刃抽了出来,抵在诺伊丝的脖子上。
「来,是时候处刑了。」
「《风色叹息》。」
「什么?」
才刚听到有如超音波的声响,风刃就伴随著像是利刃间互相摩擦的声音,撕裂斩开了古尔塞亚。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
古尔塞亚被风镰割得遍体鳞伤,放声大叫。诺伊丝手脚俐落地夺走古尔塞亚的剑,迅速地突刺过去。红色面具被这刺击割成左右两半,而古尔塞亚就这样被自己的剑刃贯穿了额头。
也许是身受重伤的关系,即使是诺伊丝看起来也十分疲累,她一直不断地大口喘气。
由于与被施术对象相邻的关系,诺伊丝的脸颊与身体亦被划了好几道裂伤。
但她被风镰割伤的时候,连动都没动一下。
我想她应该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我、诺伊丝•迪斯……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行动所造成的结果而后悔过……呵呵呵……不要太、小看我啰?」
才刚看到诺伊丝的身体突然往前屈,她就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
她吐出了大量的血。
在她所吐出的血中,有什么掺杂在里面……二瓶、小瓶子……?
「那里面……有要给希比加米的隐世强者们的情报,还有给裘莉叶的……记载那个女人所在地的纸条,虽然我刚刚已经说了出来,那纸条变得没有意义就是了。」
诺伊丝说完后,头朝上地倒了下去。
希比加米在血水洼里拾起了小瓶子,他在确认过第一瓶小瓶子的内容后,将另一瓶小瓶子扔给裘莉叶同学,随后俯视著诺伊丝。
「和其他的渣滓比起来,那个面具男看来多少有点本事……但没想到被你给打倒了。你果然是个厉害的女人,《无形游戏》。」
「所以我就说……就算被你夸奖……也没什么好高兴的……不过,没想到末日乡竟然会派暗杀者过来……也罢,很适合我这个败者的下场吧。」
裘莉叶同学与洛齐亚也走了过来,站在诺伊丝的身旁。
洛齐亚把在爆炸中被炸得破破烂烂的上衣脱掉,赤裸著上半身。
「哈……你居然会被人从背后偷袭,看来你也变得不中用啦。」
「是这样吗?他们消去气息的技术倒是真的很厉害……就如希比加米所说的,我也觉得要是他们有点自知之明的话,多少还能上得了舞台喔?真是可惜了这些人才。」
洛齐亚与诺伊丝虽然把七罪终牙讲得很弱似的,但我不认为他们真的弱到不堪一击。
他们的身手十分老练,战斗经验看来也很丰富。
他们绝非弱小的对手,会让人觉得他们弱小,我想是因为「强大的基准」变得异常之故。
因为四凶灾、诺伊丝……还有希比加米的缘故。
在现实中可不会像舞台剧的剧本一样,一定会阶段性地遇上自己能够应付的对手——这句话说的,可能就是这么回事吧。
「诺伊丝。」
裘莉叶同学带著五味杂陈的脸色,对诺伊丝说话。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是那个女人……塔索加蕾的错吗?」
诺伊丝仰望著天空,然后不经意地,以极为悲伤的神色说道:
「嗯,也许是吧……也许就是塔索加蕾把我变成这样的。你听我说,裘莉叶……我,其实是不想变成这样的喔?但是我很痛苦,所以才想逃避……因此我才想变得比任何人都强……才想改写自己不合理又不幸的处境……我好寂寞……好孤独……可、是——」
突然之间,诺伊丝的微笑染上了凶恶的色彩。
「——才怪咧,骗、你、的!咕——咳出!咕出!呵、呵呵呵呵……真是遗憾,刚才所说的全是骗你的。我啊,什么都没有呢……没有引人同情的过去,也没有令人垂怜的成长历程,这一类的东西我全都没有。」
诺伊丝的表情掺杂了欢喜,睁大眼睛,露出牙齿。
「我的人生过得很快乐。虽然有像是希比加米、洛齐亚和瓦拉加这些讨厌得要死的家伙,但我从来没有哀声叹气过。我的人生就是一心一意地欣赏著舞台上演员们的悲欢离合,有的就只有快乐而已。把一些看似有趣的演员拉进舞台上,偶尔用完就丢。我一路走来都是过著不断满足自己欲望的美妙人生!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快乐地,不顾一切地,活了下来!自己的行动所带来的结果,我也全都接受了!要是能够投胎转世的话,我还是想当我自己!这样随心所欲过活的自己——我最喜欢了!」
诺伊丝咳了一下,血从她的嘴里溢出。
「不过……最后却搞砸了,在赌上人生的舞台里一败涂地……呵呵。」
货真价实的恶劣。
这是希比加米对诺伊丝的评价。
我隐约感觉自己能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基本上,诺伊丝不会自我辩护。
不会正当化自己的行为,而是接受本身邪恶的本质。
做著身为邪恶化身所会去做的坏事,不会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正当性……不,可能一开始她就不认为自己有正当性吧。
还有,为了达成目的,她也不惜牺牲自我。
就算行动的结果不符理想,她也是乾脆地接受最后结果。
而她的愿望总是极为歪斜扭曲。
也许诺伊丝•迪斯才称得上是《真正的邪恶》吧。
脑海中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我就是光存在著就只会带给他人麻烦,毫无瑕疵的邪恶。」
诺伊丝挺起上半身,开始往后退。
「所以就算有个什么万一,也不可以对遍体鳞伤的我产生感情哦?绝对不能有想要对我伸出援手的想法,邪恶就要有邪恶的下场,最后就是该被断罪。听好啰〜?你们应该没有忘记我为了架设这个舞台,还杀了这所学园的学生吧?也有人因巨魔像而牺牲,所以——绝对,不能原谅我。知道了吗?邪恶就只是邪恶,做坏事的人就只是做坏事的人。过去所犯下的罪行不会消失,恶行也无法以事后施善加以补偿。恶罪直到最后,都是恶罪。」
「你也真的是个有够别扭的女人啊。」
洛齐亚踢了一下被雨淋湿的地面,泥沙朝著诺伊丝飞了过去。
「哟,诺伊丝……你,是不是其实早就发现七罪终牙的存在了?」
「这个嘛,你说呢?」
「呵呵,话说回来,照你这样说的话,那第6院的成员毫无例外地每一个人都是邪恶嘛。别以为只有你自己是邪恶而已,你这自我感觉良好的女人。」
「你呀……真的会不得好死的哦?」
「哈哈哈——!要是能
死的话,我反倒想死一次看看呢!」
诺伊丝鼓起了脸颊。
「说实在的,真的很想让这家伙吃鳖个一次后再死。」
「诺伊丝。」
裘莉叶同学往前站出一步。
「我基于个人的好奇,想问你一个问题。」
「哎呀……是什么事呢,裘莉叶?若是你的话,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回答唷?老实说,吞了败仗的人还啰唆一大堆,就戏剧上而言实在很不美……不过,算了。」
「为什么你要选择这所学园作为舞台?」
那是在与诺伊丝战斗前,希比加米与洛齐亚也抱持的疑问。
「你是在意这种事呀?呵呵,其实很简单。」
诺伊丝微笑道。
「有授业者,有求学者……但是对授业者来说,这些求学者意外地难以管教……欸,你不觉得很像某个地方吗?」
裘莉叶同学露出了理解的神色。
「第6院啊。」
「塔索加蕾曾经说过『人是种只要愈上了年纪,就愈会自然而然地追求乡愁的生物。因为印象深刻的过去,有种吸引人心的奇妙引力』。不过要是这样的话,乡愁就与束缚同义呢。」
「……为什么你选择了露诺史蕾德?」
「因为帝国的分都市有讨厌的《蛇》在,而路维尔卡尔加则有塔索加蕾在那。不过就结果来说,因为希比加米与洛齐亚,以及禁咒使的缘故,反使得这里成了最糟的舞台。」
「你看吧,果然是个狗屁理由嘛。」
洛齐亚唾弃著将话题丢向希比加米。
「这理由我是能理解,但正因过于单纯,反令人猜测不到。」
「这女人会有乡愁这种天真的感情,反倒还比较让我惊讶呢。」
希比加米呵地笑了一声。
「你是指被过去所束缚吧,乡愁这东西啊,有时也会变成使人疯狂的魔性果实。人无法逃离过去,因为只拥有当下的人,是不存在的。」
「哈,说到底会拘泥于过去的话,就表示那个人的心太天真啦。要感伤过去往事的话,交给聪明人就好,像我这样的愚者就没必要了。」
「那么对我来说也是没必要的。」
希比加米说完后,拿起从七罪终牙手上夺来的剑,把剑尖放在诺伊丝的下颚上。
「你还能动弹是因为那个药的影响吧,但伴随著药效失去,你的身体应该会涌出有如置身于地狱的痛苦。」
「……也许吧。」
「如何?因为你也有帮助相乐引出他下一阶段的力量,所以如果你想求死的话,我现在可以爽快地杀死你喔?若你希望能死得没有痛苦,我就以不带痛苦的方法结束你的性命。」
「呵呵……承蒙您的温情,但要是这样的话,我的死不就像是在逃避吗?没有关系,因为我输了,痛苦得在地上打滚而死这种不堪入目的死法才适合我。听好了〜?在戏剧上来说,反派就是得要受尽痛苦而死哦?而以我来说,我是连丝毫后悔之意都没有,所以至少该给人看看痛苦挣扎的样子不是吗?」
诺伊丝以一只手臂撑著身体,看向我。
「禁咒小弟……我虽然讨厌你,但说到你的气魄与战斗方式,我倒是要老实地称赞一声。感觉我也能明白在场的第6院成员们为什么会对你另眼相看了……呵呵呵……你要是能胜过希比加米就好了。」
诺伊丝接著看向裘莉叶同学。
「这样子看著混在我们之中的你……果然只有你并非邪恶……却很自然地,融入我们这群邪恶之中……啊啊,所以——」
诺伊丝头发的发光现象逐渐变弱。
「你才会如此,美丽。」
接著希比加米似乎要将她斩首而举起了剑,就在这时……
「慢著!」
这一声让希比加米的剑停了下来,希比加米将视线移向发出声音的人。
「……是这里的学园长啊。」
阻止希比加米的,是玛奇娜小姐。
「你还有什么事想问这个女人吗?」
「是的,所以能请你不要把剑挥下去吗?」
希比加米没有将剑放下,他问道:
「有什么理由让我必须听从你?」
「这与相乐•黑彦之后的成长也有所关联。」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你看起来也不像是随口胡诌。」
希比加米将剑放下。玛奇娜小姐朝我们这里走了过来,与诺伊丝说话。
「欸,你刚才好像说你已经失去人生的目的对吧?」
「……是啊。能摆设出这么美好的舞台,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现在反倒觉得很清爽呢……所以,我不害怕死亡。」
「那么,你也不会害怕生存啰?」
「嗯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玛奇娜小姐毅然决然地半跪在地上,俯视(话虽这么说,以玛奇娜小姐的身高来看,实在很难判断是否为《俯视》)著诺伊丝。
「会使用治疗术式的人,立刻全部集中到这里来。」
玛奇娜小姐向留在现场的人员发号施令。尽管感到疑惑,但判断自己符合条件的人,都前往玛奇娜小姐身边集合。
「你们现在立刻为诺伊丝•迪斯施展治疗术式。」
「喂、喂喂……!?就这样让我死了也无所谓吧?欸——咳呼……欸、欸,你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要是我现在活下来了,整出戏就搞砸了。所、所以……哎唷!搞什么啦,这个学园长妹妹!」
学园的成员们虽然仍面露慌张,但都开始为诺伊丝施展治疗术式。
而诺伊丝自己也慌张了起来。
……玛奇娜小姐在想什么呢?
然而现场没有一个人阻止学园成员们施展治疗术式。
每个人似乎都想先观望状况的样子。
「我要将你作为罪人,关入露诺史蕾德的监狱里。」
玛奇娜小姐斩钉截铁地如此宣告。
「让你死得这么痛快,不也像是让你赢了就跑吗?得让你好好地活著,忏悔自己的罪行才是。」
但诺伊丝似乎并没有把玛奇娜小姐的话全部当真。
「呵……讲是这么讲,其实是别有目的吧?我就知道会这样。」
玛奇娜小姐以丝毫不迷惘的表情轻轻点了头,感觉这件事才是真正的主题。
「是啊,以我来说,是很惋惜你那些包含了古代术式的贵重知识,所以才希望你继续活著,把你的知识好好地保留下来。」
「呵呵呵,我喜欢诚实的人……不过你脑袋没问题吗?看过我直至刚才的行为,总该明白我是一个大意不得的邪恶之徒吧?」
「不,刚才的战斗结束之后,你身上……有一种与刚到学园来时的某人同样的感觉。」
玛奇娜小姐的红色瞳孔现在所映现的是相乐•黑彦的身姿。
「现在你身上的感觉就与一无所有的那个人如出一辙。从你现出真面目后所展现出的强大执著与信念,已经完全从你身上消失了。」
「……哼〜〜嗯,你这个人还满有意思的嘛……你能知道这种事呀?我可能稍微小觑了你呢……」
玛奇娜小姐得意地把手扶在腰上。
「别看我这样,因为立场的关系,我看人的眼光可不错呢。」
在我刚来到这世界的时候,她相信了我来自于别的世界的说词,同时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被治疗术式的光所笼罩的诺伊丝盘腿坐了起来。
「要是我就这样活了下来的话……你刚说的,我是可以考虑一下……但是其他人能接受吗?」
诺伊丝向在场的人员露出质疑的笑容。
……玛奇娜小姐要是有什么想法,我会尊重她的决定。
虽然关于裘莉叶同学的事,我还是有不能原谅她的地方,但就结果来说,诺伊丝没有达成目的,也被她所执著的裘莉叶同学在某种意义上以最坏的方式给拋弃了。
现场的其他人似乎都迟疑不决。
或者应该说,目前每个人大概都无法做出正常的判断。
裘莉叶同学虽然没有解除戒备,但也未提出异议;赛希莉同学则是一副举棋不定的复杂神色;夏娜小姐看起来也差不多。
大家无法明确地否定让诺伊丝活下去的方案,最主要的原因果然还是因为这是由玛奇娜•露诺史菲亚所提出的吧。
希比加米脸上浮现著高深莫测的微笑,静静地旁观著整件事情的发展。只有洛齐亚抱怨了一句「啧,她想死的话赶快让她死一死不就好了」,但也感觉不到他想推开玛奇娜小姐杀了诺伊丝的冲动。
「就算把我作为罪人而关进监狱,但你觉得像我这种大罪人是能被原谅的吗?你真的认为这样就能了事吗?」
可能是治疗术式起了效果,诺伊丝的声音与动作微微恢复了些生气。
诺伊丝不经意地开始抚摸起周围的地面。
她在做什么?
玛奇娜小姐甩开被雨淋湿的头
发,回答诺伊丝的问题:
「虽然四凶灾的袭击目前看似与你无关,但你至今为止在露诺史蕾德的所作所为是无法被原谅的,一般人应该都会这么认为吧。现场之中八成也有人对于你抱持著五味杂陈的心情,但我想让你今后为露诺史蕾德贡献出超越你所犯罪行的利益——咦?」
一种乾硬的声响发了出来,让玛奇娜小姐的话停住了。
「你真的是、太天真了……你叫玛奇娜•露诺史菲亚、是吧?在人格上虽然有令人刮目相看的地方,但是、太天真了……天真天真天真……我虽然对你的人格抱持好感,但你这样……可是、太天真、了、哦……!」
乾硬的声响再度发了出来。
「你……在、在做什么……」
诺伊丝的脸色愈趋苍白,她的脸上也开始流出大量的汗水。
「诺伊丝,你……」
发出有所动摇的声音的人,是裘莉叶同学。
正在施展治疗术式的人员们也感到困惑而停下了动作。
诺伊丝做了什么吗?她到底——
「哼,真是傻女人,你反倒是对自己太严苛了也说不定。」
希比加米如此说道,而他的视线则看向诺伊丝紧紧贴在地面上的手。
诺伊丝的手指弯往不可能弯曲的方向。
没错,诺伊丝把手指往地面压,自己把手指折断了。
「呵、呵呵……呵呵呵……这、这样子就暂、暂时无法正常地绘制术式了……再来、就是……把舌头咬断,把牙齿全部拔掉,让我无法正确地念出咏唱的发音后……就差不多算是有个、样子了、吧……?」
就算是诺伊丝,也难以维持住她那游刃有余的笑容。
这样啊……她刚才在抚摸周围的地面,就是在寻找足以折断手指的坚硬地面啊。
希比加米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你活下来和我死斗的可能性,也已经完全没有了。」
「哎呀,真抱歉……呢,不过……那种药……已经都喝完了,所以就算我能活下来……我想也应该无法打出一场能让你满意的战斗。要……要恨的话……就去恨那些让我认真起来的家伙们吧,好吗?」
希比加米闭上嘴巴,就这样安静地没有说话。虽然如此,也感觉不到他有一丝烦躁。
诺伊丝歪著头,把带著扭曲手指的两只手臂向周围伸出。
「来吧……如果你们有人想更加地折磨我的话……请呀?来,把我的臂骨与脚骨都折断吧。若要达成学园长妹妹的希望,应该只要能说出最低限度的语言,作出意思表示就好了……哎呀?怎么?都没有人要来折我骨头吗?没关系呀?想要把愤怒发泄在我身上的人,就尽管发泄好了。唔……都没有人吗?既然这样——」
诺伊丝把手臂举了起来。
「我就自己来,你们就好好地看著我痛苦的样子吧……这就是反派所应受到的,最低限度的惩罚。」
她打算就这样狠狠地把自己的手臂往地面摔。
有几个人想阻止她而有所动作。
第一个把诺伊丝举起来的手臂抓住的人——是我。
诺伊丝抬头看著我。
「哎呀,禁咒小弟?为什么你要阻止我?你不是讨厌我吗?」
「没有错,但既然是玛奇娜小姐的意愿,不管你是指头断了还是手臂断了,她都一定会治疗你的。你这样做只会让玛奇娜小姐多费工夫,所以我才阻止你。」
「呵呵……想要为重视的人省点力气、减少担忧啊。若是如此,这理由算是十分足够。」
诺伊丝向其他在场人员问道:
「他是这么说的哦?但你们甘愿就这样了事吗?」
玛奇娜小姐十分疲惫地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
「……我以学园长的身分下令,请你们就这样继续施展治疗术式。还有,她的手指也要医治。」
玛奇娜小姐的这句话,使众人再度开始治疗诺伊丝。诺伊丝脸上浮现似乎看开了什么的微笑,她低头呢喃著:「比起聪明的老好人……愚昧的坏人还来得好应付多了……唉,好烦哦。」
感到傻眼的我,不由得向诺伊丝搭话:
「你会老实地接受玛奇娜小姐的好意吧?」
「欸,你这意思是说其他人的好意我就可以拒绝啰?」
「这个嘛……如果是拒绝裘莉叶同学与赛希莉同学的好意,我就会生气吧?」
「真是恶心,你脑袋果然有哪里坏掉了。」
「脑袋坏掉吗?」
我抓抓头,摆出一副很受不了的样子。
「明明没人强迫却满不在乎地把自己的指头折断的人,没资格说我吧。」
事情就这样落幕了。
由于第6院出身者诺伊丝•迪斯的计划而开幕的恶梦舞台,看来是作出个了结了。
若将「把裘莉叶•贝尔斯汀引诱到圣露诺史蕾德王国的准备期间」也算进来的话,可说是一出十分浩大的戏剧。
这座舞台戏是否迎来了戏剧性的最后一幕,我并不清楚;但在紧逼而来的危机中,我所重视的人们都幸存了下来,我现在只想沉浸在这样的结果所带来的喜悦里。
天空还是亮著的。
遮住这不合时宜的午夜太阳的云朵,也还残留著。
玛奇娜小姐现在不在这里,她刚才与夏娜小姐以及数位曾留在现场的教官,一起把诺伊丝带到学园的主校舍去了。
「黑彦!」
叫著我的名字小跑步过来的,是赛希莉同学。
赛希莉同学以双手握起我的异形手。
「我一直相信著你,相信著你一定能够办到。」
「虽然是好不容易才赢就是了……她和四凶灾一样都是强敌。」
「就算是强敌,你还是打败她了,即使把自己弄得这样遍体鳞伤。」
赛希莉同学本想触摸我的身体,但又把手伸回去了。她把视线转向我渗著血的侧腹——她的视线前方,是我以《狂樱》割伤的伤口。
「你的伤……要不要紧?会不会痛?」
「其实倒也没多痛,刚才希比加米也说过了,可能是因为诺伊丝的药的效果吧。」
当玛奇娜小姐叫会使用治疗术式的人过去集合时,其中也包含著赛希莉同学。赛希莉同学本想先治疗我,但我向她做了个《我不要紧》的拒绝动作。因为我认为,玛奇娜小姐若是想让诺伊丝活下来的话,那比起治疗我的伤,应该更优先治疗诺伊丝。
因为药效的关系,现在我的伤痛获得了舒缓。
本来因为禁咒的负担而动弹不得的身体,现在虽然已感到有些沉重,但姑且还是能活动。若是没有这药效的话,被诺伊丝的多段变奏术式所射穿的伤口以及因《暴葬》所受到的伤害,可能会更明显地产生影响吧。
……虽然目前还没事,但药效失效时就有些让人害怕了。
「不过姑且还是可以轻轻地来吧?」
「轻轻地?你说什——」
赛希莉同学轻轻地,扑进我的胸怀里。
「赛、赛希莉同学!?」
「谢谢你救了裘莉叶。」
她的眼睛含著泪光。
我把不知该如何是好而浮在空中的双手,暂且先放在她的双肩上。
「那并非只靠我的力量。」
「你的力量也是有必要的。」
「……如果能让你这么想的话,我的努力就值得了。」
「而幸好你也平安无事。当然我是本来就这么相信著啦——」
赛希莉同学把脸埋进我的胸口。
「但果然还是会担心。」
她用微微握著的拳头轻轻地敲了我的肩膀。
赛希莉同学把音量稍微放低,呢喃道:
「我可担心死了,你这家伙。」
「我老是在让大家担心呢。」
「你只要每让我担心一次,我就要抱你一次。」
「……嗯?」
这样不就是让你担心反而还比较划算吗……?
当我正怀疑的时候,赛希莉同学把头抬了起来,并擦掉了眼角上的眼泪。
「你现在能活动身体,而且伤口也不是很痛对吧?」
我点头说了「是啊」之后,赛希莉同学的脸变成了一副想向人撒娇的表情。
「那么,请你紧紧地抱住我。」
「……什么?」
「我刚才那么担心你,请你好好地让我安心下来。」
「呃。」
赛希莉同学的瞳孔变得湿润。
「你不喜欢吗?」
好做作。
「是可以啦……可是血渍和污垢会沾到你身上耶?」
「我才不会在意那种小事呢,来啦。」
「……我、我明白了。」
「快点……好吗?」
赛希莉同学把身体往前压了过来。
「呃……这、这样子吗?」
我把手放在她的腰上,轻轻地把她抱向自己。
「呵呵,我赚到了。」
然后,赛希莉同学边说「
接下来」边离开我的身边。她恢复为认真的表情,把视线朝向我背后。
我追随著她的视线,看到了孤单站著的裘莉叶同学。
仰望著天空乌云的裘莉叶同学,看来有些无精打采。
「请你去和她说些话吧。因为在真正的意义上,为诺伊丝所架设的舞台降下帘幕的……我认为是你,还有她。」
「……好的。」
我走了过去,向她打招呼。
「辛苦你了,裘莉叶同学。」
裘莉叶同学过了一会儿后,才开起口来:
「不管诺伊丝有什么企图,但她所说过的关于我的事情……全都是正确的。」
裘莉叶同学不自在地说著。
「我一直追求著……自己的存在意义与归处,一直寻求著一个场所,能够接纳不管到哪都是异物的自己。但是……我过去所生存的地方,是一个只要有稍微松懈,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吃乾抹净的世界,所以不能够让别人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
到头来,可能就是因为她这样的态度,使得有可能接纳她的人也离她远去吧。
她默默地承受著孤独,把自己的寂寞藏在心底。时间一久,终于连她都不明白自己存在于这世界上的意义,最后开始想要加以确认……
「我们出身于第6院的人是为了什么目的而被养育的?我觉得只要知道这件事,就能够确认活著的意义。但是……反过来说,我的存在意义,也就只有——」
「既、既然这样……!」
我握紧拳头说道:
「请你为了我而存在吧。」
「咦?」
「我讨厌没有裘莉叶同学存在的世界。」
「黑彦……」
「要是如诺伊丝所说的,裘莉叶同学在这个国家里没有了归处的话……到时,我……会离开这个国家。」
「不、不要说傻话,你听好,别因为一时冲动——」
「玛奇娜小姐想要打倒四凶灾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所以我认为离开也是一种选择。至于离开这个国家后所需的生活费,我就到路维尔卡尔加或是帝国等地方当佣兵来赚取。而且我也答应过夏娜小姐协助她调查禁咒,要是有什么万一,就请她帮助,让我们得以投身于路维尔卡尔加,找到居住处并在各方面上求些方便,如此就能够暂时安定下来了。然后我就在这段期间设法稳定自己的佣兵收入来源,而且我也听说内乱频发的路维尔卡尔加,现在有很多地区需要派遣佣兵过去。」
「我、我说你啊——」
「我会拚命地工作赚钱。可以的话,我也会去获得地位与名声。因为这样做事会比较方便……然后累积了一定的财产之后,就找块宁静的土地盖房子。让裘莉叶同学随时都能够回来……能让你感到安心,能让你觉得是归处的场所,就由我来创造。」
「你、你提出的方案还真是具体啊……呃,你有这个心意我是很高兴啦,但你也不用做到这种地步——」
「你就是拥有这种价值啊。」
我直直地盯著裘莉叶同学灰蓝色的瞳孔。
「让我做到这种地步的价值。」
裘莉叶同学把脸背向我。
「可、可是照你刚才提出的方案,你想想看,并无法让大家都变得幸福哦?要是你走了,也是有人会伤心的。」
『我希望让大家都获得幸福,可以的话,我想让自己喜欢的所有人全都获得幸福。』
这么说来,当我在希拉斯浴场为裘莉叶同学作揉捏治疗时,也说过这样的话。
「既、既然这样,我就把所有人都带过去,或者是呼唤她们过去。」
「你、你说什么?」
情绪稍微有些激动的裘莉叶同学,感觉有些不由自主地把背对著我的脸转了回来。
「我会呼唤所有人到我刚才提到的土地去。啊,当然不会强迫啦。」
「呼唤?你啊……」
「啊,要不然在那里盖个村子好像也不错……也对,就以盖出能让我重视的人们获得幸福的村子为目标吧。如果要弄出一个村子的规模,一开始也许要请玛奇娜小姐或是在露诺史蕾德结识的人们帮一点忙……啊,但可以的话,我也想让玛奇娜小姐住在村子里——」
「瞧你说成这样……要是有个契机,也许你真的会去实现这个目标……可是呢,并没有那么简单——」
「没问题的,就算要与整个世界为敌,我也会拚命保护大家。不,倒不如说,若这个世界会敌视我所重视的人们——」
我说道:
「我乾脆毁灭这种世界一次。」
裘莉叶同学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
咦、怎么了?若是要让大家获得幸福的话,我觉得这是最佳解答啊……
「呵哈、呵哈哈、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放声大笑的人,是洛齐亚。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这就是他有可能成为最强大的邪恶的证据啦!或者说相乐•黑彦身为禁咒使这个事实,可能会使最大的不幸降临在某人身上呢!?」
……他讲得真过分,我刚才说的话中到底哪里有邪恶的要素了?
我明明只是想让重视的人们幸福而已。
「他为了达成目的,恐怕不惜与世界为敌吧。对,是他的话就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就为了保护《他所重视的人们》——没错,举例来说,就算是与整个末日乡为敌,相乐•黑彦照样会全力击溃吧,而且是不择手段。他就像诺伊丝所评论的,只要他认为该手段对于达成目的有所必要,就算要牺牲自己,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所以我才尽量避免与相乐•黑彦为《敌》。老实说那实在太不划算了。」
嗯?洛齐亚为什么现在才在讲这种话?
只要能保护重视的人,就没有必要拘泥于手段,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裘莉叶同学将我抱了过去。
「别把黑彦诱导到奇怪的方向去,洛齐亚。说什么最强大的邪恶,到头来根本只是你想把黑彦变成那样吧。」
「这个嘛,你觉得呢?」
「不管如何,我不会让他变成那样的。不只是我,还有其他为黑彦著想的同伴们,要是黑彦即将走上歪路,大家一定会把他拉回来的。」
「是啊,裘莉叶•贝尔斯汀、赛希莉•亚克莱特、玛奇娜•露诺史菲亚,这几个人都还在的话,应该就没问题吧。」
裘莉叶同学放开了把我抱过来的手臂,锐利地瞥了一下洛齐亚,不满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我低下头开口问道:
「呃,裘莉叶同学。」
「嗯?」
「这么说来……我曾经问过你的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问题?你问过我什么吗?」
「有的,所以请让我再重新问你,是关于归处的事……呃,我——」
初次遇见洛齐亚的那天。
向洛齐亚告别后,与来我家借浴室的裘莉叶同学两个人一起踏进家里的时候。
我向刚洗完澡的裘莉叶同学这么问道:
『由我来当你的归处,难道不行吗?』
「由我来当你的归处……还是不行吗?」
「哦,这个问题呀。说得也是呢……我是没有明确回答你。」
「就算你不把我当永远的归处也无所谓,在裘莉叶同学找到自己真正认为是归处的地方之前,你就把我当个歇脚处也可以。」
「应该说呢——」
裘莉叶同学害羞地别过视线,翘起了嘴唇。
「……早……是了……啦。」
「咦?你说什么?」
「~~!」
「你、你怎么了?」
「所以说,你、你——」
裘莉叶同学紧闭起眼睛,高声说道:
「你早就是了啦——早就是我的、归处!」
「……裘莉叶、同学。」
啊,糟糕——
「呃,喂!?你、你怎么突然哭出来了啊!?」
当我发觉时,眼泪已经扑簌扑簌地从眼里滴了下来。
我难为情地以两只手臂遮住脸。
「没有啦……因为,太、高兴了……」
「我、我说你啊……来,用这个擦——」
就在裘莉叶同学打算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东西来,往前踏出一步的时候……
「唔?」
「咦?」
裘莉叶同学的脚滑了一跤。
我立刻上前想扶住她,却没能扶好。左臂上的禁咒还没解除,可能是只用一只右手去扶她才会这样吧。
我的右手摸到了一种软绵绵的触感。
「啊——」
当张开眼睛时,我与裘莉叶同学的脸近得几乎可以碰到彼此的鼻子。
裘莉叶同学用手撑在地面,身体遮盖住了脸朝上倒地的我,好像,是这样的状态。而我的右手抓住的是……裘莉叶同学的、左、胸——
我们彼此的脸都红成一片。
「抱、抱歉,你还好、吗?」
「还、还好……」
软绵绵的。
啊。
「哇!对不起!是说好不容易落幕了,为什么却是这种老哽发展……!?好烂的剧本!太烂了!」
我大声叫著,急忙想把手放开。
但是,裘莉叶同学居然握住我的手,不让我放开。
「咦?」
为、为什么?
「裘莉叶同学,你、你在做什么!?」
「没关系。」
「就算你这么温柔地说『没关系』,我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啊——呃,是什么事『没关系』啊?」
「我也想到了,有个问题你也还没回答我。」
「回答?」
「在希拉斯浴场时……我也问过你要不要先揉揉看。」
『总之,你要不要先揉揉看?』
「…………」
是那个哦哦哦哦哦哦!
「不、不用了啦!」
「讲是这么讲,你看起来却感觉满高兴的。」
「因、因为是裘莉叶同学的胸部,所以我、我……」
「呵,你都愿意当我的归处了。嗯……很奇妙地,我也不会觉得不舒服,所以不过是揉个胸部,哪有什么问题——」
「问题很大好吗——————————!」
吓、吓死我了……刚刚的声音是……赛希莉同学啊。
「都还有别人在耶,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呀!?我可不是为了让你们演出这种落幕方式,而送黑彦去救你的哦!?话说这超有既视感的发展是怎么回事!?开什么玩笑!」
「赛希莉?你、你到底怎么了……?」
吓得目瞪口呆的裘莉叶同学「啊」的一声,像是发觉了什么事情。
「这、这样啊……如果你也想揉的话,我、我没关系哦?那是叫水乳交融吗?呃,我、我是不是也该去揉赛希莉的胸部啊……?」
「我听人说水乳交融主要是用在男女关系上的词汇喔!?而且那也不是要彼此摸对方胸部的意思!是说我和你在大庭广众下互摸胸部是要做什么啊!?我们是有暴露癖好的女变态吗!?」
赛希莉同学,油门全开。
这就先放在一边。
「总、总之你的手可以先放开吗?裘莉叶同学?我这样子也满难为情的。」
「嗯?是啊……赛希莉好像很生气的样子,现在就先别这么做吧。」
我和裘莉叶同学总算爬了起来。
「要是你想揉的话就来和我说一声,不用客气哦,黑彦。」
裘莉叶同学对我露出毫无恶意的微笑,另一边赛希莉同学则是十分地笑容可掬。
「你要是把她的话当真了,你应该知道会怎么样吧,黑彦?」
她的背后摇曳著一股黑色气焰,这份压力远超过觉醒后的诺伊丝。
「裘莉叶你也要好好反省哦?真是的!你总是会在奇怪的地方缺乏常识或是反应迟钝!啊啊够了!如果放著这两个人不管的话,感觉他们会突然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赛希莉同学以一副美少女不该会有的表情抱头苦恼。
「哎唷……顾著这两个迟钝的人,居然得站在这么辛苦的立场……不过,算了——」
赛希莉同学「唉」地叹了一口气后,抱住我们两人的肩膀。
「今天你们两位都平安无事,这样就好了。」
裘莉叶同学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也让你担心了呢,赛希莉。在我与诺伊丝战斗时,我也有确实听到你的声音哦,谢谢你。」
「我绝对会保护你的。」
「嗯?」
「万一就像诺伊丝所说的那样,有人想把责任推到你身上的话,我也会绝对会保护你的。就算要把祖父与哥哥牵连进来,我也要保护你。」
「谢——」
裘莉叶同学正打算道谢时,赛希莉同学把食指放在她的嘴唇上。
「我们是挚友对吧?互相帮忙是理所当然的,所以道谢就太见外了。」
「……我知道了。」
「那么,现在来为黑彦施展治疗术式吧,你可以把上衣脱了吗?」
「在、在这里脱吗?」
「刚才都还处在犹豫著要不要揉胸部的状况的男人,现在还在顾忌什么呀?」
「…………」
赛希莉同学,你的本性会不会曝露得过多了些?
裘莉叶同学把手伸向我的上衣。
「洛齐亚也一样裸著上半身,没什么好害羞的,我也不会在意。赛希莉,我们两人一起帮他脱吧。」
「我、我自己会脱啦!」
「呵呵呵呵〜难得有这个机会,就由我们来帮你脱吧〜?能让这〜么可爱的两位女孩子帮你脱衣服,你也很高兴对不对?来〜请你乖乖的哦〜」
……两位美少女的手正张牙舞爪地向我逼近。
结果我还是放弃了,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她们。
「…………」
这样子的落幕方式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