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是魔法少女哟。」
「……啥?」
某天放学后,傍晚的教室中,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同班同学高冈凪。她有着蓝眼和金发双马尾,再加上一张娃娃脸,完全就是过度追求动画角色的外表。
我考虑过各式各样的可能性后,谨慎地回答: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魔法少女啦,但至少我不是什么魔法少女。」
我瞬间想到的可能性是「装腔作势」。万一高冈真的是魔法少女,而且还是葻的敌人,那她有可能会利用话术探我的口风,想从算是知道秘密的我身上套出情报。
如果是这样,我的回答不能以知道魔法少女的存在为前提,也不能说出类似知道有其他魔法少女的言论。
必须装作普通人,把魔法少女这个话题当作只是一般的闲扯瞎聊才行。
「啊哈哈,你用不着这么提防我啦。你是在提防我可能在套话,确认你是不是知道魔法少女的秘密吧?」
「………………」
这家伙不是单纯的笨蛋,她有发现我正在提防她装腔作势的可能性。必须久违地认真动动脑筋──
「你没必要这么认真啦。你大概是在提防我可能是葻葻的敌人,不想透露出任何情报,但你们的对话我完全一清二楚哟。」
「你在说什么──」
我的戒备心更重了,试图打马虎眼。我和葻在放学后见面的时候,我都非常小心地注意四周。内田出现时,我也有把话题引开,避免她问到真的不能透露的对话内容。那么,秘密究竟是从哪里泄漏出去的?
高冈从书包里拿出可爱的粉红色智慧型手机,笑嘻嘻地说:
「葻葻把你们的对话打在推特上了。」
「你是说发布给全世界了?」
对葻的资讯管理能力抱有期待的我真是个笨蛋。
高冈把智慧型手机递来,我探头看向萤幕。
爱原葻@正在当魔法少女
今天和幸助聊了好多哟。他教了我打败魔法少女的方法,幸助真聪明~
小葻粉丝俱乐部【官方】
@soyogityan 小葻,请告诉我们更多关于幸助的事吧(^^)
爱原葻@正在当魔法少女
@soyogityan_fanclub 他是我的同班同学渡边幸助哟。我最近经常找他商量各式各样的烦恼。
小葻粉丝俱乐部【官方】
@soyogityan 喔~原来是这样啊(^^)我们也好想和渡边幸助同学当好朋友(^^)你知道渡边幸助同学家的住址吗(^^)?
爱原葻@正在当魔法少女
@soyogityan_fanclub 他家住址是○○町△丁目□□。
「救命啊!个人资料保护法!」
我的个人资料几乎都被散播到全世界了。
我冷静下来后,决定一一确认问题。
「虽然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才好,不过首先,这个粉丝俱乐部是怎样?」
「是葻葻的粉丝俱乐部哟,很好笑吧?」
「那种感觉会出现在老套恋爱喜剧里的东西,竟然存在于现实中……」
话说回来,我这阵子一直有感觉到杀气腾腾的视线……
该不会就是发出那个问题的粉丝俱乐部成员吧……?
「对了,但他们的活动仅限于网路上喔,因为他们是一群在现实中连向葻葻搭话都不敢的臭宅集团。」
「……真可怜。」
太好了,原来不是那种会制作特别订制的日式祭典服,打着亲卫队的名号,拥有钢铁纪律的体育系集团啊。
我一边看着高冈递过来的推特画面,一边说:
「是说,葻怎么自己向全世界公开表示她是魔法少女啊?」
「因为她好像误会网路是一种游戏之类的,不知道网路连接着全世界。」
「对葻来说,资讯社会还太早了吗……」
「不过,会相信这种事情的家伙才奇怪吧。以葻葻的个性来说也不意外吧?她就是个笨蛋嘛。说到笨蛋,为什么笨蛋和白痴在关西和关东会有语感上的微妙差别呢?真不可思议。」
「不要岔开话题啦。」
话说回来,葻之前有说过高冈不听人讲话的。
但高冈说的确实有道理,会把「正在当魔法少女」这种说法照单全收的人才有问题。
高冈仍旧满脸灿笑,感觉都可以听到「嘻嘻嘻」的拟声词了。她再度开口说:
「话说,你已经不否认自己知道葻葻的秘密了呢。」
「我姑且有考虑过推特是你事先准备好的可能性。」
「真的假的啊!我也太闲了吧!」
「但仔细一想,你没必要特地设下圈套,拐弯抹角地套我的话。若是直接去问葻,她大概会全盘托出吧。」
我开始觉得,认真想办法包庇她很蠢。
「啊哈哈,这也没办法,毕竟那家伙是笨蛋嘛。超好笑~哈哈哈!」
高冈捧腹大笑。她大概是个很爱笑的人,但这也太不正常了。所谓的魔法少女,该不会是规定只有怪人才能当吧?
「对了,助助〈Sketch〉是怎么想的?」
「Sketch?」
「嗯?你叫作『渡边幸「助」』,那就是助助啊。」
「不要讲得好像很理所当然好吗?」
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
「助助,啊哈哈!好好笑。H〈好色〉、Sketch〈素描〉、OneTouch〈一键式操作〉,啊哈哈!」
「现在的年轻人懂这个笑点吗?」
「对了,助助啊。」
「你真的不听人讲话耶。」
「老实说,我知道你喜欢葻葻啦。」
「………………」
高冈突然丢一记直球来。不过以客观的角度来看,我对葻的心意的确显而易见──
「想上吗?」
「给我考虑一下不能跨越的那条线!」
在各种层面上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毕竟所有人类都会喜欢葻葻啊,所以我能理解助助也喜欢葻葻的心情啦。」
「葻被他人讨厌的可能性是零吧。」
不过,确实无法想象葻被他人讨厌的模样。
「可是,也很少人会伫足于『作为朋友喜欢』这条界线前。」
「……葻果然有那么受欢迎吗?」
「岂止是受欢迎而已。我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直都跟她在一起,不过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不会爱上她的男生。所有人类都会臣服在葻葻的魅力之下。」
「葻是宗教的教主之类的吗?」
如果葻成为教主的话,世界的宗教人口排行榜搞不好会有所变动。
「是说,我完全被你牵着鼻子走了。」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凪就好哟,大家都是这么叫的。」
「喔……好。不对,别岔开话题啦,凪。」
在她面前表现得很客气或感到不好意思也很蠢,所以我瞬间就习惯「凪」这个称呼了。
「你把自己是魔法少女的身份泄漏出来没问题吗?」
「喔~你是说真实身份被拆穿就没办法再当美少女的事吗?」
根据葻的说法,魔法少女似乎必须隐瞒身份才行。如果凪真的是魔法少女,对我泄漏身份不是很糟糕吗?
「啊哈哈,那是骗人的啦。」
「啥?」
「既然助助在意这一点,就表示你觉得我是美少女吧?真的太好笑了,啊哈哈……肚子好痛。」
凪弯下腰捧腹大笑。我实在难以理解是哪个地方好笑到这种程度。
「虽然比不上葻,不过你也足以算是美少女吧。」
「也太诚实了,真的好好笑。」
「因为我这个人还满诚实的。」
「我还以为你会满脸红通通,露出处男脸呢。」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啊?」
再说,处男脸是什么脸啊?
插图p069
「不说这个了,你刚才说骗人的是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需要撒这种谎?
「因为要是不这么说的话,那家伙会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所有见到的人啊。」
「确实不难想象啦。」
感觉在自我介绍的第二句就会讲出来了,而且实际上她也有发在推特上。
「首先,『魔法少女不能泄漏真实身份』这种像早期动画里的规则,你以为现在还有吗?助助你啊,是会把虚构作品和现实搞混的人吗?」
「一个自称是魔法少女的人不该说这种话吧。」
感觉像被一个不良少年说:「你要认真过生活啊。」
「现在的魔法少女也没有被规定不能泄漏真实身份啦。不过,最近有规定不能把使用魔法的模样传到SNS上。」
「嗯,这么做一定会闹得沸沸扬扬的。」
感觉真的会有在当Youtuber的魔法少女,想想就觉得头痛。
「好吧,我知道魔法少女不需要隐瞒身份了。但就算这样,你把真实身份告诉我有什么意义吗?」
即使没必要隐瞒真实身份,应该也不需要到处宣扬。
「这是因为,我必须坦白说出自己的立场,才能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啊。」
凪依旧在笑。但是,这一刻她的笑意有点变了。原本放纵且毫无礼节的笑容收敛起来,转变成令人感受到一丝暖意的柔和笑容。
凪用平缓沉稳的语气说:
「如果要助助为葻葻去死的话,你愿意吗?」
我明白。
凪是很正经地在问我,所以我也必须认真回答才行。我坐正身体,正面直视凪的蓝眼并回答:
「我只会尽全力去做所有我能做的。」
凪也没有移开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我。
「这就是助助的回答吗?」
「对,毕竟我不是漫画里的主角,不会说出豪言壮语。做不到的事就说做不到,不想做的我也会说不想做。」
我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能力,能做到的事情真的很有限。
「所以,就算叫我去拯救世界也办不到,我也绝对不可能为陌生人牺牲。」
我不是那么强大的人。世上应该有不少那样的人,我觉得他们真的很伟大。但是,我做不到。
「尽管如此,我不打算将『因为我喜欢葻,所以可以为了葻去死』这种话随便说出口。」
「嗯,助助没办法为了葻葻而死吗?」
「没错,这是因为──」
我没有气馁地吐露出自己的真实心声。
「我死掉的话,葻会哭。」
那些为了世界、为了人类牺牲奉献的主角,他们有想过被留下来的人有多悲伤吗?自己能够光荣就义或许就心满意足了,但是,会有许多人必须承受这份失去的痛,并活下去。那些主角真的有想过这一点吗?
回过神时,凪连微笑都收起,用认真的表情看着我。
然后,小声地低喃:
「……是这样啊。」
「咦?」
「没什么,助助真是有趣的男人。」
说完,凪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嗯,及格了。总之,我就同意你待在葻葻身边吧。」
「还需要你的同意?」
「当然啦。」
凪露出如花绽放的满脸笑容说:
「因为我是葻葻的好朋友嘛。」
「顺便告诉你,葻葻没有察觉到我是魔法少女喔。」
「啥?」
「因为她是个笨蛋啊。穿上魔法少女的服装后,就算没有把脸遮起来,她似乎也没办法认出是同一个人。」
「你们真的是好朋友吗?」
我开始认真思考起好朋友的定义。
这就是我和高冈凪的相识经过。从此开始,我的高中生活又朝更歪的方向突进了。
× × ×
「我说你啊,应该没有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其他人吧!」
和凪聊过后经过几天,某天放学后的教室里,同班同学的内田风音突然讲着莫名其妙的话,同时朝我怒吼。
内田戴着眼镜并留着鲍伯短发,打扮很像女大学生。光从外表来看,她的气质感觉也比其他同学还成熟一点。
但是──真实身份?
我不明所以地歪起头。
「你在说什么?」
「我听凪说了!」
接着,内田断然说出不得了的话。
「她说你知道我也是魔法少女!」
「啥?」
我不由得错愕地叫出声,注视着内田。
我知道内田是魔法少女?
凪说了这种话吗……?
「奇怪,难道你不知道吗……?」
内田似乎从我的表情看出了什么端倪,原本怒气冲冲地找我理论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
「………………」
「………………」
「………………」
「………………」
气氛非常尴尬,我开始认真思考到底该如何回应。
(快想想…………)
我重新分析现在的状况。
出于某种误会,内田以为我知道她也是魔法少女。从她的言行来看,是因为凪多嘴讲了什么。虽然不晓得凪在想什么,但至少不是有确切的根据而说的。
最理想的发展是彼此都当作没有这回事。
所以我说:
「什么啊?开那种莫名其妙的玩笑。」
我用一副当她在开玩笑的口吻说。
「啊……对对对,开玩笑的,开玩笑……」
「是开玩笑吧?」
「对,是玩笑,开玩笑的。」
「哈哈哈。」
「……哈哈哈。」
(很好,总算是呼咙过去了吗?)
就在这个瞬间,教室的门忽然打开了。
「风风~我刚才是骗你的啦,助助不知道你是魔法少女啦,放心吧。」
「白费功夫了啦!」
凪本人登场了。
「喔~抱歉抱歉,没想到助助本人也在呢。」
凪讲的这句话完全感受不到道歉的诚意。
「凪……你总是这样……」
我切身感觉到内田身上迸出非比寻常的斗气。
「我今天绝对不会放过你!我要把你最宝贝的金发拔下来做成假发!」
「啊哈哈,风风戴上我的金发也不适合啦。」
(魔法少女好可怕啊。)
爱与正义的魔法少女似乎并不存在。
「好啦好啦,机会正好,风风也和助助谈一谈吧。反正你也因为葻葻的事情,觉得必须和助助谈一谈吧?」
「嗯,是没错啦……」
内田的怒气收敛了一点。
「啊哈哈,太好了~哄一哄就听话了。」
「我看我还是挖出你的蓝眼珠拿去红烧好了!」
「你干嘛搧风点火啦!」
还红烧咧,又不是金目鲷。
「啊哈哈,助助,顺便告诉你,我的金发是真的喔,其实我有德国人的血统。」
「现在有必要说这个吗?」
「掰啦,我今天还有事,下次再一起玩吧。」
「休想逃!臭小鬼!我要让你喝水喝到肚子都鼓起来,然后把你吊起来一片一片切下你的白皙肌肤!」
「你们的感情不是很好吗?」
就算是两个女高中生吵架也不会讲这种话。
之后,凪就真的走出教室了。
刮起一阵暴风雨的凪离开后,剩我和内田两个人在放学后的教室里。
(好尴尬……)
我再说一次,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虽然表面上的应答或谈公事都很在行,但我没有和同世代的女孩子聊得很热络的技能。
(毕竟葻和凪都会自顾自地说话啊。)
她们两人一直在耍蠢,所以我们之间的对话是建立在耍笨和吐槽之上。
然而,我和内田几乎还没有说过话,我不知道她是哪种类型的人。
(肯定不同于一般人就是了。)
尽管如此,一直反复思考也无济于事。要是就这样默默地离开现场,感觉会更尴尬。
总之,为了打破这个僵局,我尝试展开对话。
「呃,原来内田也和葻与凪一样,是魔法少女啊。」
我尽可能说得自然一点。
「……掉喔。」
「咦,你说什么?」
我没听清楚内田低喃了什么,所以不禁回问道。
「小心我把你有点脏的男性器官绑成蝴蝶结扯下来喔。」
「你对我的命根子一点也不了解好吗!」
挨了内田一句凶狠的咒骂。
我看着内田那双迸出明确杀意的眼说:
「慢着,如果你不想被问到那件事的话,我不会再提了。」
虽然我确实对内田是魔法少女一事感到很好奇,但没有到必须硬逼她说出来的地步。既然她不想说的话,我就没必要追问,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再听到那种粗鲁的咒骂了。
内田吊起眉梢并睁大双眼,恐吓似的瞪着我。
「听好了,这件事不得外泄,你敢告诉别人试试看。小心我剖开你的脑袋,用汤匙舀出脑子后,不吃掉就统统丢进垃圾桶里。」
「你每次恐吓的话都太吓人了吧!」
那种说词完全是「黑」字开头的职业在用的。
内田从眼镜后方射出锐利的目光,同时继续说:
「顺便趁这个机会,我就警告你一句。渡边,你不准再靠近葻了。」
「啥?」
我无法理解内田说的话。
「就说了,你不准再和葻变得更要好。」
「我为什么非得听你的命令不可啊?」
如果内田不想跟我扯上关系的话,我无所谓,也不打算泄漏她的秘密。但是,如果她想介入我和葻之间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孩子……葻她啊,可是个不谙世事的笨蛋,她可是最近才终于了解小孩子
是怎么生出来的喔。」
「这不是小学高年级程度的知识吗?」
竟然成了女高中生才了解这种事情,这程度满严重的。
「我觉得你是爱冷眼嘲讽呆蠢的女孩,却不知为何地受到女角们爱慕,自以为是集臭宅的向往于一身的轻小说主角,所以我对你有所警戒是非常理所当然的啊。」
「你也太冤枉我了。」
我什么时候自以为是轻小说主角了?
「我看你的态度就知道了啊。你就是把自己当作老套的轻小说主角,总是被女主角毫无顾忌的言行耍得团团转,虽然嘴上说着『真是受不了你』,一副很嫌弃的模样,但其实也没有多抗拒,很享受被女主角愚弄的日常生活。」
「轻小说主角是你的杀亲仇人吗?」
给我扣了一顶好大的帽子。
「而且你一定有这么想吧?『如果有三个魔法少女,一旦改编成动画,片尾曲会让三个人一起唱吧』这样。」
「不,那种动画确实多得要命啦!」
我想那三个声优应该会组成一个团体。
「话说回来,你从刚才开始是怎样啊?找麻烦也太过火了。」
我自认算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但被说到这种地步也实在无法默默忍受。更别说,她还试图干涉我和葻之间的关系。
「魔法少女当久了,就分不清楚二次元和现实的区别了吗?」
我瞪着内田并回嘴。
就在下一刻。
「呃啊……」
腹部感觉到一阵剧痛,我忍不住弯下身体。
内田使尽全力的一拳重重地打上我的心窝。
「放心吧,点到为止而已。」
「……你知道……点到为止的意思吗?」
「在这种状况下也要善尽吐槽的责任,我就是在说你这一点是自以为是轻小说主角,让人恶心啊。」
这种找麻烦的功力已经到了畅快淋漓的等级了。
我重新站直身体,调整好呼吸后说:
「你干么那么生气啊?不喜欢别人说你分不清二次元和现实吗?」
说起来,以前葻有说过这件事。
「是啊,没错。」
内田锐利地向上瞪着我说:
「宅宅很容易被贴上『分不清现实和非现实的可悲家伙』这种标签。正因为如此,为了消除这种形象,也一定要好好分清楚这点才行。」
「对了,你和葻都是文艺社的吧?」
她之前好像有跟葻讲过这种事情。
「对,我们社团也会看一些漫画和动画,所以一定要好好分清楚才行。」
「唔嗯。」
我并不是无法理解她所说的事。
「可是,那跟你随便冤枉我是两码子事吧?」
「真的是随便冤枉吗?」
「你说什么?」
「葻、凪和风音全都是和「风」有关的名字,你难道不曾觉得这很像漫画的设定吗?」
「……唔!」
我的确有想过她们明明不是姐妹,名字却具有一致性。
「你难道不曾想象过葻是女主角,凪和我是女配角吗?」
「…………」
「你难道不曾想象过,要是在我们之间举办人气投票的话,葻和凪会并列第一,而自己拿到的票数会比我还多吗?」
「……我倒是没想到这部分。」
不过,在这三人之中,我确实觉得内田应该是最不受欢迎的。
「是说,听了你的主张后,我觉得你自己才是最分不清现实和二次元的人耶。」
听到我的指正,内田一瞬间退缩似的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后,内田低声吐出一句话:
「……我有什么办法。」
接着,内田突然露出望着远方的眼神说:
「毕竟,我实际上就是在从事魔法少女这种类似二次元的工作啊……」
「喔……」
因为她的眼里带着实在非常深沉的忧愁,让我没办法再说些什么。
虽然我有一点点同情内田,但就算这样,我也无法乖乖答应她不再接近葻。
「我了解你的主张了,但这和我跟葻的事情是两码子事。你有什么权力,叫我别接近葻呢?」
「因为我是葻的好朋友──」
「同样的理由凪已经跟我说过了。」
「我才不管。凪或许认同了你们的关系,但我的标准更严格。」
话说回来,又不是小孩子了,两个高中生的关系还要被朋友干涉,这也是我现在不太能接受的事情,但再这样下去肯定没完没了。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认同呢?」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承认啦。」
「咦咦~」
不讲理到了极点。
这时候,我想到了某件事情。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所有追求葻的男生都做过这种类似恐吓的举动?」
「………………」
内田就这样瞪着我,不发一语。
「凪曾经说过,『没有不会爱上葻的男生』不是吗?既然如此,难道你会逼迫所有看过葻一眼的男生吗?」
「………………」
「是因为葻算是有把我放在心上,所以你才会特地来警告我吧?」
我似乎说中了,内田的眼神开始飘忽游移。
「唉。」
接着,内田叹了口气后说:
「虽然我刚才说你是老套轻小说的主角,不过现在我要更正。」
「你终于了解了啊。」
「对,木头型迟钝的主角还比较好。胡乱理解爱情的奥妙会更加麻烦。而你是那种尽管在第一集的最后和女主角发展为恋爱关系,但在后面的集数也会接二连三地和新女角立下恋爱旗,慢慢扩展后宫的主角呢。」
「那种轻小说确实也愈来愈多了啦!」
看来不管怎样,她都很讨厌我。
内田稍微叹了口气,面露忧色地喃喃说道:
「我也知道,握有最终决定权的是她啊。就算说是好朋友,但我到头来终究是个局外人,没有插手议论的资格……」
「………………」
「我这么做是无视了葻的心情,我是个很过分的家伙,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
内田露出仿佛看着远处的表情,低声说:
「我从以前就一直是这样……」
这句话不像是对眼前的我说,反而比较像是说给自己听。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想了一想。
说真的,内田所说的事非常荒唐,而且她的要求太不讲理了。
但是──
「这就表示你有那么重视葻吧?我认为,这份心意本身没有什么好否定的。」
「………………」
「而且你是葻的好朋友吧?既然如此,我也不觉得你是个过分的人。因为葻应该不会和那种家伙当朋友。」
「………………渡边。」
内田直盯着我看。
凪一定是希望有这样的发展,才会骗内田过来和我面对面吧。内田和葻是好朋友,我无法无视她就去接近葻。凪肯定是想要我和内田像这样对谈,才会让我和内田见面。
我认真地面对内田。
接着,她那吊起的眉梢放松下来,低声说了一句:
「这种假装天生情圣的发言最让人恶心了……」
「我收回前言,我果然讨厌你。」
我现在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友好共处的。
这一刻起,内田风音对我而言是个不共戴天的敌人。
然而此时,在完全不同的意义上对我而言更危险的人物,已经逼近到我背后了。
× × ×
「最大最强的敌人终于出现了……」
一如往常放学后的教室里,与我面对面的是表情比以往更严肃的爱原葻。
她来找我搭话后,我们睽违数日,两人单独留在教室里。光是她主动约我,我就感到心神不宁,静不下来。
但是,今天她的表情比平常还要阴郁。该不会遇到了如此强大的敌人吧?
「唯有这次,凭我一人的力量是敌不过的……」
「怎么会……」
至今为止不管怎么说,葻都赢了。这样的葻这次却说唯有这次赢不了,到底是多么强悍的敌人?
「光是想到那家伙,我就感到头痛啊。」
「………………」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诞生出那种如同恶魔的存在呢?」
「………………」
「我已经打不下去了……打不下去了啊……」
说到这里,葻的泪水盈满了眼眶。
「和期末考这种家伙。」
「嗯,我早就猜到最后会是这样了。」
这是期末考前一个星期发生的事情。
葻面向我,双手合十并低着头说:
「所以幸助,请教我功课……」
「我完全不介意喔。」
老实说,我已经预想过可能会有这一天了。
「上次的期中考结果怎么样?」
「上次我很拼命地努力了。」
「是吗?」
「现代文学竟然拿到了两分哟。」
「……其他科呢?」
「当然是0分喽。」
超乎想象的糟糕。
「我打算把这次的目标稍微设高一点。」
「………………」
「就是以回避全科0分为目标!」
「………………」
「啊……这目标还是太大了吗?」
「以回避不及格为目标啦!」
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了。
「来准备考试吧。」
放学后的教室里,我借用葻隔壁的座位坐了下来。
「首先从英语开始。把课本拿出来。」
恐怕必须从英文字母开始教起吧。
「……课本?」
「你不会要说你不知道课本是什么吧?」
伤脑筋的是,葻可能真的会说出这种话。
「我知道课本是什么啦,但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啥?」
「应该在家里的某个地方。」
「那你平常上课怎么办?」
在我的记忆中,葻并没有特别经常忘记带东西。
「其他班的人会每天轮流把课本放在我的桌上。」
「其他班的人?」
「就是我的粉丝俱乐部哟。」
「粉丝俱乐部还是有实际在进行活动嘛。」
听说主要任务是轮流把课本借给葻。
「葻,你不能像这样老是依赖其他人,也会给对方添麻烦吧。」
虽然粉丝俱乐部的人对于能让葻使用自己的课本,反而很开心吧。
「要好好保管课本喔。考试基本上都是根据课本出题的。」
葻听到我这么说,莫名地露出深有所感的表情。
「这样啊……如果读书是战斗,教科书就是武器。而且,武器也可以说是能托付性命的战友……不可能在丢着战友不管的情况下应战……幸助是想这么说对吧?」
「我是没有想过这种好像充满深度的事情啦……」
「好,我会乖乖带自己的课本来上学的!」
「说得好……」
感觉自己像在开导小学生似的。
「啊,可是你今天就没有课本了。」
连课本都没有的话,就没办法念书了。葻的学力程度连用学力这个词都显得很可笑,所以不能浪费一分一秒,但没带课本的话也没办法。
「没办法了,那明天再开始念──」
「那就去我家念书吧。」
「咦?」
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去我家就有课本可以用了,而且我爸妈今天都不在家。」
爸妈都不在家……?
葻知道自己说这种话的意思吗?不,她应该不知道吧。
身为一个被女同学邀请去家里的男高中生,而对方的爸妈都不在家──非常正当且理所当然的想象掠过我的脑海。
我尽可能假装镇定地说:
「既、既然这样,就去葻的家──」
「少露出那种恶心的表情,小心我用滚轮把你的脸滚成一片空地。」
「啊哈哈,脸部滚轮感觉可以把脸变小耶,真的超好笑的。」
「如我所料,碍事鬼们出现了啊。」
老实说,我也猜到会有这种发展了。
一脸怒气冲冲,粗鲁地咒骂我的是同班同学内田风音。她有一头鲍伯短发并戴着眼镜,外表看上去像个性有些扭曲的女大学生。
对照之下,另一个脸上总是笑嘻嘻,仿佛喜怒哀乐中除了「喜」以外,其他情绪不知道遗落在哪里的蓝眼金发双马尾是高冈凪,也是我的同班同学。
「哼,反正你们八成是来阻止只有我们两人独处的读书会,想一起跟来对吧?你们的行动就和『拿掉眼镜后其实是美少女』一样老套。」
「啊哈哈,风风拿掉眼镜也会变成美少女吗?」
「内田是拿掉眼镜后,眼睛会变成『3』的类型。」
「我看你的眼睛是瞎了吧。不如我帮你把眼珠挖出来,改塞电灯泡进去好了,这样对这个世界有贡献多了。」
「就算只用电灯泡照射,你那阴险的一面还是藏不住啦。」
「你再说啊,我现在就让你尝尝人间地狱的滋味,甚至觉得只把眼珠换成电灯泡就放过你是多么幸福的事。」
「啊哈哈,你们也太搞笑了吧。」
我和内田谁也不让谁,而凪在后面捧腹大笑。
「……你们三人的感情变得好好喔。」
葻低声喃道。
「要是这样看起来像感情很好的话,你最好也换一下眼珠。」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吵架。
「可是,斗──」
「不要跟我说『斗嘴斗得愈凶,感情愈好』这种老掉牙的话喔。」
「……斗……斗嘴……不对……豆腐卷纤汤。」
「说起来,豆腐卷纤汤和猪肉汤有什么不同?真令人在意。」
「无所谓啦。反正我和她的关系,再怎么样都不是用愈吵愈要好这种老套说法就可以解释的。」
如果光是吵架就能代表感情很好的话,那应该没有人会比到处找人吵架的不良少年更充满爱与和平的精神了。
葻面向我,用若无其事的口气说:
「可是,至少小风音和幸助的兴趣很合吧?」
「兴趣?喔,你是说漫画之类的吗?」
我的确很常看漫画,而内田也说自己很常看漫画。
「不,你们还有一个更合得来的共同兴趣吧?」
「共同兴趣……?我和他之间有那种东西吗?」
「我也没有头绪。」
看到我们两人都歪着头,葻一脸得意地回答:
「你们两个都很喜欢我,对吧?」
「………………」
「………………」
「喂,我刚才查了一下,据说豆腐卷纤汤是素斋料理,所以不会用到猪肉之类的喔!」
「………………」
「………………」
「不过,卷纤汤是什么意思啊?叫作卷『纤』,是『纤』耶,真的好好笑。」
「………………」
「………………」
「啊哈哈……啥?」
内田抓住葻和凪的肩膀,直视着她们的眼睛说:
「葻,别得意忘形。凪,你闭嘴。」
「「……是。」」
我和内田偶尔也有意见一致的时候。
我原本以为她们两个一定会说要跟过来,结果内田说出了今天第一句让我感到意外的发言。
「我们又没有要跟你们一起去。」
「真的假的?」
「怎么?你应该不会想和我一起准备考试吧?」
「废话。」
如果要和内田一起准备考试的话,还不如跟猴子一起念书。
「我可是很忙的。」
「反正是去美特拿预约的DVD吧?」
「是蓝光啦!」
「就算没猜中也相去不远啊。」
明明随口乱讲却不小心猜到了,从这一点来看,我和内田的思考回路或许很相似。我不想承认就是了。
「是说,你不用准备考试吗?」
「我平常就有计划性地在念书。」
「那凪呢?」
我把话题抛给凪。
「我今天也很忙哟。表演的门票从今天开始预约,我必须守在电脑前才行。」
「表演?」
凪和表演……完全无法联想在一起。
「对啊,是动感关西的。」
「原来是搞笑艺人的表演啊。」
若是这样,我非常能够认同。感觉只要有这家伙一个人在,就非常足以炒热会场的气氛了。
「所以我们要走了,之后就随你们高兴吧。」
这么说完后,她们两人真的走了。
(这样好吗?)
反正四个人聚在一起的话,感觉大家会吵吵闹闹,结果到头来也没念到书,害葻所有科目都0分──我还以为会类似这种结局。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讲究一点,来场两人独处的读书会(意味深长)。
(呃,我并没有在担心万一两人气氛正佳时,我没有及时打住的自信,所以为了避免发展成那样的事态,其实很希望她们一起来喔!)
我自顾自地在心中找借口。
「那么,去我家吧。」
于是,我就要初次拜访葻家了。
然而我很快就知道,内田爽快地同意我去葻家的原因了。
「欢迎你来。」
我紧张地穿过葻家的门后,有一个大概是小学生的男孩来迎接我。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雪哉。」
「姐姐一直以来承蒙你照顾了。」
被介绍为雪哉的小学生深深鞠躬。
他的五官以男生来说相当清秀,继续成长下去的话,肯
定会长成一个帅哥。他和葻不愧是姐弟,长相与葻有些相似,肯定属于「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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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不在,弟弟却在家的结果就暂且不谈了……)
「初次见面,我叫渡边幸助。」
受到对方客气有礼的举止影响,我也不禁深深鞠躬。
「姐姐有跟我说了,听说你是来教姐姐功课的。我想你也知道,姐姐实在不成材,真的不会给你造成困扰吗?」
「不、不会,我自己也要念书,所以只是顺便教她而已。」
「啊,你不需要这么拘谨。我年纪比较小,所以礼节上要对你用敬语而已,你对我用平语就好。」
「这、这样啊。」
「是的,虽然寒舍没什么好招待的,还请你务必随意。」
在笑吟吟的雪哉小弟目送下,我走进葻的房间。
「雪哉很像小孩子吧?」
「如果他很像小孩子的话,葻大概是婴儿之类的吧。」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成熟的小学生。
为什么这个少根筋爱耍蠢的女孩子的弟弟会那么可靠呢?我无法理解。
先不管这件事了。
虽然雪哉小弟带给我无比的震撼,但我仔细想了想。
(我现在是在葻的房间里吧。)
我重新打量起葻的房间。以小孩的房间来说相当宽敞,大概有一般家庭的客厅那么大。
(再说,这个家本身就很大啊。)
这个家庭肯定是属于所谓的上流社会。
房间中央摆了一张感觉很高级的桌子,角落则有木制的时髦书桌和薄型大电视。铺着淡粉色被褥的床边摆满了可爱的动物玩偶,有几个还从床上掉了下来。床上的玩偶多到都要满出来了,真不知道她到底睡在哪里。
然后,房内的一面墙壁设有一个相当大的书柜。
「漫画的数量真惊人。」
等同于小图书馆的书柜中,摆着的几乎全是漫画,所谓的汗牛充栋应该就是这样吧。
「葻也很喜欢看漫画吧?」
「对啊,没有小风音那么入迷就是了。」
我也非常喜欢看漫画,但因为经济问题,除了真的很喜欢的作品以外,通常都是跟别人借来看。看到她能拥有这么多漫画,我单纯感到很羡慕。
「不过,差不多有一半的漫画我都没看完。」
「为什么?」
「看到中间就开始看不懂了……」
「你说的是漫画没错吧?」
如果是小说就算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看不懂漫画的故事。我看了看书柜上的漫画种类,其中绝对没有如此艰深的作品。
(再怎么说也太奇怪了吧。)
我最近常常会因此陷入深思。葻缺乏理解能力的程度已经超出「笨蛋」这个词可以概括的范畴了。是有什么原因吗?
不过,现在思考这种事情也是白费工夫。
(不管这个了,现在可是在女孩子的房间里两人独处。)
而且,对方是少见的美少女。不可能有人会对此毫无任何感觉。
我静不下心,紧张地游移着视线。
「坐吧。」
葻这么说着,指向可爱的猫咪坐垫。我坐在上面,坐在房间中央的桌子旁。
仔细一看,中央的桌子上摆着整理好的课本。
「话说回来,没想到你房间很干净嘛。」
因为她说不知道课本放在哪里,所以我还以为肯定要从在房间里找到课本开始。
「喔,是雪哉做的喔。」
「咦?」
「我回家前有跟他说要在家里念书,叫他打扫我的房间,帮我把课本找出来。」
「这不该是弟弟要做的事情吧?」
就算是妈妈,通常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没关系,他很喜欢这样。」
「喜欢打扫吗?」
这种小学男生真稀奇。
「嗯,也可以这么说──」
「不介意的话,请用茶。」
不知何时,雪哉小弟已经站在我的身边。
「呜哇!」
我完全没发现。
「啊,不好意思。」
雪哉小弟歉疚地把眉毛撇成了八字形。
「我很没有存在感,所以经常因为突然出现而吓到人,一切都是我的错……」
「雪哉是塔坂学园小学部四天王之一,获得了『神出鬼没〈Silent Lost〉』的称号喔。」
「对我来说是不敢当的高名。」
「惨了,吐槽的速度跟不上。」
看来我们学园里还有许多高手。
「那么,请慢用……」
这么说完,雪哉小弟离开了房间。
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挫掉了锐气。
「来念书吧……」
准备考试的情况不用说,当然很悲惨。
「英文字母?我最近念得出一半了哟!」
「方程式?那跟九九乘法有关吗?」
「汉字?汉字我很擅长喔!因为我写得出自己的姓氏『爱原』!」
「做个好箱子吧,镰仓幕府!(注:背年代表的谐音速记法,1185年的谐音同日文的『做个好箱子』)!不过,『雪屋』到了夏天怎么办?不会融化吗?咦,镰仓幕府不是用雪做的吗?」(注:雪屋与镰仓的日文发音相同)
「必杀!等速直线运动!」
连说都不用说……
把堆积如山的考试内容灌输到她的脑袋里,就让我筋疲力尽了。
「……休息一下吧。」
「说得也是。」
「太好了。」
开始念书后,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以葻来说应该算很努力了吧。或许是尽可能把所有科目都念过的方针奏效了。
「你看过这本漫画吗?」
葻从书柜拿出一本漫画。那是有改编成动画和电视剧的知名作品,我以前也有跟人借来看过,内容是悬疑推理类的,描述身为名侦探的主角解决形形色色的事件。
「这个事件的意思我不懂。」
「这个吗?」
这个作品以漫画来说确实相当艰深。我刚才教葻念书时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葻的智力顶多只有小学中年级程度。这个作品对小学生来说的确太难了。
「就是说,大家都认为犯人明显是这个男人吧?」
「对啊。」
「所以,大家才会反而都认为这个男人不是犯人。」
「为什么?」
葻可爱地歪了头。
「因为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只有一个人,有动机的也只有一个人,连死前留言都指向那个男人。到了这种地步,大家开始反过来怀疑,这可能是某人为了陷害这个男人布下的局。」
「唔嗯……不过,结果还是最可疑的人是犯人吧?」
「是啊。犯人是利用『如此可疑的家伙应该不可能是犯人』的迷思,留下那些明显指出自己是凶手的证据。」
「是喔~可是,结果这男人就是犯人吧?那从一开始就逮捕这家伙的话,事情马上就结束了吧?」
「不,所以说,犯人是反将──」
这时,我察觉到一件事。
(葻的胸部碰到我了……)
虽然葻一定是无心的,但她专注地探头看我手中的漫画,变成像是她从背后抱住我一样的姿势,结果,演变成她那对丰满的胸部压在我背上的事态。
(她的胸部果然很大……)
迈入初夏后,因为不再穿西装制服外套,我才确定──葻的身材很好。我没有「一看就能知道女性三围」这种像恋爱喜剧主角的朋友会具备的能力,所以不知道确切的数字,但绝对比一般同世代的女生还要大。
身为一个健全的男生,不可能被胸部压着还有办法保持镇定,更别说对方是自己正在单恋的对象。我感觉到自己的全身血液加速流动。
「所以啊──」
葻的气息吹到我的耳朵上。
(该死!)
到极限了。
我不禁挣脱理性的枷锁──
「既然两位在休息的话,要不要吃些点心呢?」
「呜哇!」
介入我和葻之间现身的,是雪哉小弟。
雪哉小弟的脸庞近在我眼前,让我发现以男生来说,他的睫毛很长。
「真是的,雪哉每次都在我和别人玩的时候突然出现。」
「对不起,姐姐。」
「我弟弟一直很黏我,很像小孩子吧?」
「唔……嗯。」
在差一点就要得逞时被打断了,我慌乱地流下冷汗。
「那么,请慢用……」
这么说完,雪哉小弟再次悄然无声地离开了。
(又不是什么老套的恋爱喜剧……)
重新开始念书后,我思考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当我要对葻(自动消音)的时候,弟弟走进了房间,这简直就像漫画里的剧情。
「………………」
「呜啊~我果然没办法背一百个
英文单字啦~」
「………………」
「呜啊啊啊啊啊啊!」
「………………」
「嗳~我没办法啦。」
「……葻,你来这里看看。」
我站起身,将葻带到房间一角。拜巨大的书柜所赐,那里是从房间中央看不到的死角。
「什么什么?」
葻可能是觉得可以逃离念书,她雀跃地跟了过来。
「怎么了吗?」
「别问了,过来。」
我抓住葻的手,硬是把她拉进隐蔽处。
「呀啊!什么?怎么了吗?」
现在几乎是我将葻抱在怀里的姿势,和刚才恰恰相反。
葻的身高比我矮一点,像这样在极近距离下对视,她自然会向上瞟着我。光是这样,我的理性就濒临崩溃边缘了,还有一股女孩子特有的甜香气味搔动鼻间,我的心脏濒临爆炸边缘。
(唔!忍住啊!)
人类和动物的差别之一就是理性。我赌上身为人类的尊严,告诫自己不能像刚才一样,任凭本能驱使自己做出想侵犯对方的举止。
我现在做的事情,确实和刚才失去理智时想做的事情几乎一样。在两人独处的室内,半强迫地把女孩子拉进怀里。如果可以为自己找借口的话,我认为自己还是有分寸的──现在只是「在即将抱住前打住了」的状态。我除了葻的手以外,什么都没碰到。
(我姑且还是个君子啊!)
当然,从客观的角度来看,看起来应该都像是硬把女孩子拉进怀里。葻很迟钝,所以看起来没有什么感觉,但我也非常了解若是女孩子抗拒的话,当下就会被判出局。然而,此刻有一件事是我即使这么做,也必须确认的事。
在我将葻拉进房间一角后,那件事几乎马上就发生了。
「喔,果然来了呢。」
我朝站在我背后的人影说。
「……你已经料到我会出现了吗?」
我放开葻的手,面对突然走进房间来的雪哉小弟。他似乎对我的话感到吃惊,始终冷静沉着的表情已然瓦解,浮现焦虑的神色。
「和哥哥我聊聊关于那些玩偶的事情吧。」
我叫葻留在自己的房间念书,走到雪哉小弟的房间。
雪哉小弟的房间也和葻的一样宽敞,摆设也几乎相同。要说哪里不同的话,应该就是书柜上的书很少,以及大部分都是纯文学。
我看着书柜说:
「你的兴趣满老成的嘛。」
古今中外的世界名著几乎都网罗其中了吧。既然平常都在看这种书籍,也难怪他的用字遣词会那么成熟。
「……你是从何时发现的呢?」
雪哉小弟颤着声线低语。
「唔嗯~如果你是问察觉到不对劲的话,大概是走进房间就发现了吧。」
我对雪哉小弟说:
「房间整体来说收拾得很干净,连课本都帮忙放在中央的桌子上,明明做得这么细心周到,床上的玩偶却太过杂乱了。」
葻曾经说,有拜托雪哉小弟帮忙打扫房间。就算光是整理桌面就忙得不可开交了,但只是把掉下床的玩偶摆回床上而已,应该马上就能处理好。
「既然如此,如果是故意把玩偶随便乱放的话,就得到答案了。」
我在他面前揭开真相。
「雪哉,你在玩偶里装了监视器吧?」
「………………」
「所以,你才有办法算准时间,在我……那个……和葻之间的气氛有点不错时,进来房间阻挠。」
实际上,粉丝送给偶像的玩偶里装有窃听器的事情也屡见不鲜。把监视器装在玩偶里也绝非现实中办不到的事。如果没有动那种手脚,他不可能会在那么刚好的时间点闯进房间。毕竟现实和恋爱喜剧是不同的。
雪哉小弟垂下头。
「我也可以现在回房间把玩偶一个一个拿起来确认……」
我也大致上掌握好目标了。当我故意把葻带到应该是死角的房间一隅时,雪哉小弟就连忙赶来了,从这点来看,大概是那个正对着中央桌子的大型熊玩偶吧。
雪哉小弟抬起头后,一脸看开地说:
「不用了,没必要这么做,我承认。」
「真干脆呢。」
「有句话说,花当似樱花,人当似武士。我不会说些丢脸的借口。」
意思是,如同转瞬即逝的樱花,高洁果断的武士才当属人中豪杰。
「没错,我在监视你和姐姐有没有做出逾越规矩的行为。」
雪哉小弟在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后,似乎是因为卸下了那张谦恭有礼的面具,看起来更加成熟。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真是个蠢问题,那是因为我爱着姐姐啊。」
「爱……」
「没错,其中当然有亲情的成分,也有超乎于此的感情。」
「为了慎重起见,我想知道你和葻是……」
「我们当然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弟。」
思慕着姐姐的禁忌之爱。就是这份感情驱使他做出太过火的行为吗?
「你觉得我很不正常吧?」
雪哉小弟露出带有些微轻蔑之意的笑,自嘲似的说道。
我看着这样的他,心中没有任何盘算,直率地说:
「我不觉得喔。」
「知道我秘密的人,全都因为顾虑到我而讲这种话喔。」
「不,我单纯就是这么想的。」
我吐露出最诚实的想法。
「如果有个葻这样的姐姐,那也没办法。」
「………………」
「我也觉得,即使我是她的亲弟弟,应该也会爱上她。」
雪哉小弟露出呆愣的表情注视着我。
倒不如说,必须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姐弟更是如此。毕竟,男女老少都会无可避免地被葻的魅力迷倒。如果是感情丰富的男子,要他不去在意还比较困难。
「我不打算装纯洁,所以就直接说了。但我实在没办法理解近亲性交这种行为。」
不过,这可能和我孑然一身,没有任何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有关系就是了。
「尽管如此,我的立场是如果当事人彼此都同意的话,就随他们开心吧。不过,要是有个那样的姐姐也没办法。这是我毫无假饰的想法。」
雪哉小弟不发一语地听我说,专注地看着我。
「所以,我和你单纯是竞争对手。因此,让我们堂堂正正地争夺一个女人吧。」
我对他微微一笑。
接着,雪哉小弟以神清气爽的表情低喃:
「我太低估幸助哥哥了……」
雪哉小弟用有点着迷的眼神凝视着我。
「如你所知,我姐姐是个欠缺思虑的人,所以马上就会把男生带进自己的房间。当然,她完全不懂对方男生的心里有什么盘算。正因如此,我一直觉得我必须保护好她。」
「所以才装监视器?」
「对,自从以前来家里作客的朋友被杂乱无比的房间吓到后,姐姐约朋友回家时,一定会先联络我把房间整理干净。而我在整理房间时,会把监视器装在玩偶里面。我可以发誓,我平常没有装监视器,只有姐姐把男生带进房间时会装。」
雪哉小弟的眼神很真挚。说谎的人通常会移开视线,或是话语之间有所迟疑,但他看不出来有这些异常。应该可以当作他讲的都是真的。
「我相信你。」
「谢谢。这次还是头一遭被看穿我装了监视器……」
「不怪你,是这次遇到的对手太强了。」
我故意开了个玩笑。毕竟他看起来有在反省了,动机也很单纯。至少对我而言,没有理由再责备他了。
「是啊,幸助哥哥真的很厉害,真的……」
「你夸奖我也没有什么好处喔。」
「不,我很尊敬你……」
雪哉小弟看着我的目光有点炙热。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一回过神,雪哉小弟一瞬间拉近和我之间的距离。
(难不成这是古代武术中的缩地大法?)
这恐怕是雪哉小弟能悄然无息地现身,让人以为他是突然冒出来的一种手法。他移动时几乎不动到上半身,仿佛滑行一般移动,在不被察觉到的情况下缩短彼此距离。结果,对与他相对的人来说,感觉就像一瞬间移动到眼前一样。
(可能不是只有缩地大法,他同时还用了视线诱导和洞察气息的技术呢。)
这就是「神出鬼没」的实力吗!
当我在脑中进行类似中二战斗漫画解说员的思考时,雪哉溜也似的钻到我眼前。
呼吸会扑上对方的距离。来到这么近的距离,他那张端正的容貌看得更清楚。他的五官真的和葻如出一辙,是个出色到不像真人的美少年。
「我过去是怎么保护姐姐,不让那些想对她出手的无礼之徒得逞的……幸助哥哥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吧?」
「脸太近了!」
「几乎所有接近姐姐的人都只会透过丑
恶的情欲来看她。所以,只要我帮他们消除那种情欲,大家就不会对姐姐出手了。」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是的,我的脑袋很清醒。啊,请你别误会。我并不是出于自我牺牲的精神,因而想当姐姐的替身喔。」
雪哉小弟妖娆地舔了舔嘴唇。
「如果是喜欢葻姐姐的人,那也跟我兴趣一致,所以彼此相当契合呢……」
「我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幸助哥哥是至今为止的对象中最棒的,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听我说话啊!」
可恶,到了最后一刻,我又必须讲出老套的台词了!
「啊──!」
「讨厌!雪哉每次都爱抢走我带回来的朋友!」
「………………」
「对不起喔,姐姐,因为幸助哥哥实在太棒了。」
「………………」
「真是的!那是当然!因为幸助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我在意识逐渐模糊之中,似乎听到了这种幻听。
而葻的考试分数,以她来说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