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十话 武术家的天堂

「哦……哦哦……」

在拉司莫科过了一夜后,一大清早我们便走在街上参观。

面对各种冲击性的景象,让我不断发出感叹。不禁觉得自己像在模仿猫头鹰,但很难阻止下意识做出的行为。

「呵呵,师父……斯拉瓦,你这么喜欢这座城镇吗?」

走在旁边的艾尔玛虽然差点露出马脚,但仍努力用担任老师时的口吻对我搭话。

「那还用说!」

被艾尔玛这么问,我立刻用强而有力的语气答道。

对于最棒的城镇,只能给予最高的评价吧。我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让艾尔玛困惑地搔了搔脸颊。

「这……这样啊……你能喜欢当然是在好不过……」

艾尔玛的举动透出一抹困惑,这是因为我的评价大大超出了她的想像吧。

但我会感到兴奋也是情有可原。

因为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条路上全是栉比鳞次的武术道场!

「哇……好厉害……!每一栋都好宏伟,好多道场……!啊!曾经在米莱菲亚看过那个流派!」

「那个人……感觉很有趣。」

雪莉露与苏娜现在比平常更加充满精神,四处左顾右盼。

身为武术家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正常的。艾尔玛可能已经习以为常,即使是在武术盛行的米莱菲亚,也无法目赌这样的光景。以登上颠峰为目标的武术家,第一次看见这座城镇时,即使表面佯装冷静,内心仍会兴奋不已吧。

话虽如此,像孩子般兴奋到这种程度,我还是得反省一下。

身为武术家,随时保持冷静是目标之一。

我却因为看见这座城镇而失去冷静,希望这次能不跟我追究。

各式各样流派的道场中,包含了有印象与没印象的流派在内,族繁不及备载。其主旨亦是五花八门,从主流的拳法到剑、矛等武器——而且,走在街上的人大部分都是来自某个流派的武术家。

忍不住会猜测「那个人感觉实力不凡」,或是「要怎么运用那把木剑」等,感觉光思考这些事情不知不觉间一天便结束了。

但其中最吸引我目光的是——在街上随处可见的对决。

「贝尔曼式格斗术,马鲁奇。请多指教。」

「爱柏尔流,艾梅利基。参上!」

武术家经常在街上互相报上名字,与其他流派的人进行比赛。

虽然这副景象给人不寻常的感觉,但这可是聚集著来自各方武术家的城镇,不如说这样才是正常的景象。

拉司莫科有不少广场,根据艾尔玛的说法,由于武术家之间经常会对决,因此才刻意多设广场。

俨然是为了武术而存在的城镇。为了武术而存在的城镇——真是梦幻的形容。忍不住像孩子般兴奋雀跃,应该多少可以得到谅解吧?

哎呀……没想到能够亲眼目睹这个荣景。

「我不是在作梦吧?」

即使知道不是作梦,仍忍不住这么喃道。

我还在人世的期间,在任何地方都看不见的景象出现在眼前,不枉费这场第二人生。

「呵呵……作梦是无法碰触到的喔。无法用手碰触也无妨吗?」

艾尔玛听到我的喃喃自语,对我露出微笑。

……正是如此。这是现实的景象。众多的武术家在一排排的道场中日日精研武艺。

我可以用这个身体去享受精研武艺的乐趣。

「您的口吻似乎变回原状了。」

艾尔玛的话让我恍然大悟,于是我笑著提醒她。

似乎不小心变得感伤起来,让我感到有些不自在。

受到我半开玩笑的提醒,艾尔玛吃了一惊。

「啊……!呃,抱歉。一松懈就……」

艾尔玛急忙挥著手,即使口吻正确,但仍与平常的举止相同。

「吶!赶快去其他地方逛逛吧!不然太阳要下山了!」

「我想看拳技……!」

走在前面的苏娜与艾尔玛指著道场,挥著手臂催促我们。

说得也是。虽然精灵的寿命长,但一天的长度没有改变。

有这么多间道场,无法一天全部逛完。

既然如此,没有空闲继续感伤了,要赶快行动才行。

我对艾尔玛露出笑容后,转身面向前方。

「喔,我现在就去。」

好,要从哪里开始逛起呢。尽可能想逛可以满足大家期望的地方。

我对催促著自己的雪莉露等人露出苦笑,迈出了步伐。

逛完好几间道场后,太阳来到了头顶的正上方。

在开始感到肚子饿的这个时段,我们正在一间道场中。

得到许可后,我们逛了四间道场,观看门徒进行修练时的模样。

由于已经脱离道场已久,让我对这个时代的武术十分感兴趣。

比起挥拳方式,如何发出声音更为重要,或是有效的运步技巧——随著岁月的流逝,更加精湛的最新理论让我赞叹不已。

防守技术虽然没有新意,但解释了是基于什么原理才会让这个动作产生效果,听完这些解释后,才领悟到为什么会有那些效果。

总之是一连串的新发现。像是这个理论可以应用那个招式,这个理论的某个环节错了等等,比较新旧令我相当乐在其中。

然而,参观道场的魅力不光只是这样。

穿著一袭白色道服的男性与艾尔玛面对面地站在比赛场地中。这是今天的第四次——每逢参观道场时必会见到的光景。

身为静寂流的现任师范,艾尔玛的知名度十分惊人。道场聚集了一群以登上颠峰为目标的热情武术家。身为静寂流现任师范的艾尔玛出现在有著崇高目标的他们面前,自然会演变成这个景象。

看见自己女儿受到赞扬,我当然感到沾光。而且可以在参观的道场实际观看该流派与其他流派——特别是与我们静寂流对决,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

「请多指教。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吧。」

年纪约莫四十——身为师范的男性摆出拳头宣示。

虽然在小地方流露出自己的特色,但以打击系的武术来说,是相当常见的架势。

「一决胜负吧。」

艾尔玛则摆出「流水」的架势,以此回应对方。

不久前因为兴奋的门徒而显得热闹不已的道场,如今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静寂流是许多武术的源头,其师范在与自己的师父战斗,对于门徒而言,想必是连一秒都不容放过的一战。

男性维持著压低腰部的动作,用滑步缩短距离。

艾尔玛为了将对手纳入攻击范围内,也向前迈出步伐。对峙的男性流出大量汗水。

压力想必相当庞大。在防守技术上无人能出其右的静寂流师范,在擅长打击系武术的自己面前摆出防守架势。在对决中一旦露出破锭,形同胜负分晓。会流汗也是理所当然。

处在这样的气氛之中,可以清楚感受到道场中的人的紧张情绪。

呃……我感到了一股骄傲。这群热情的武术家也将静寂流视为至高的武术,对艾尔玛感到敬畏。身为静寂流的前师范、艾尔玛的父亲,让我忍不住扬起嘴角。

「嘿!」

在我思考著这些事情时,比赛似乎有了动静。

身为道场主人的男性对艾尔玛放出下段踢击。

因为艾尔玛毫无破绽,或许是想试著让静止不动的河川恢复流动。

……然而,这招是下下策。要进行牵制,男性似乎显得修练不足。

目的不是重创敌人,而是透过下段踢击造成小伤害来进行牵制,但艾尔玛与男性的实力相差甚大。

下段踢击确实是容易击中的招式,但不应该贸然用来对付处在万全状态下、实力比自己强的对手。施展踢击等于有一只脚会腾空。如果踢击被化解,势必会面临更大的风险。

面对瞄准左脚挥出的踢击,艾尔玛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没有完全纳入攻击范围内,因此稍微后退便让对方挥空。

这变成了男性的要害。必须花时间移回脚,而且远比艾尔玛踏出步伐要来得花时间。

避开踢击后,艾尔玛一鼓作气地冲向男性的怀中,接著——

「……唔,我认输……」

艾尔玛的掌心贴在男性的腹部上,光凭这样便分出了胜负。男性宣告自己的败北。

静寂流的「劲」决定了一切。当局面演变成那样时,胜负便已分晓。若真的使出那招对方肯定会失去意识——男性领悟到这点,因此才会认输。

两人退回开始线,互相行了一鞠躬后,传来拍手声。

「哎……不愧是静寂流的师范。」

男性边伸手边说道。虽然很短暂,但他似乎投入了全副精神,额头还在渗出汗水。

艾尔玛握住他的手,露出微笑。

「谢谢指教。」

想必已经习惯这种场面,艾尔玛的态度显得落落大方,十足有静寂流师范的样子。

这孩子长大了呢。明明是第四

次看到这个景象,我仍拚命压抑著因为骄傲而涌上的笑意。

比赛结束后,艾尔玛走了回来。受到苏娜与雪莉露的慰劳,艾尔玛答谢后发现到我的视线。

「辛苦了。」

为艾尔玛的「弟子」,我当然是使用敬语。艾尔玛可能也已经习惯,只见她自然地笑了出来。

「喔,谢谢。斯拉瓦,你觉得我表现得如何?」

看样子她已经充分适应这个状况。

面对艾尔玛的询问,我以弟子的立场表达「我」的感想。

「非常精采。有艾尔玛老师这样的门徒,斯拉瓦•静寂大人想必也引以为傲。」

用「大人」称呼自己让我感到不自然,但为了区分,我刻意说出了那个名字。

虽然是自己问的,但可能因为听到意想不到的回答,只见艾尔玛张开著口,整个人楞住。

接著——

「咦……咦咦?这样啊……?呵呵,好高兴喔,这样啊……」

艾尔玛用手捧著泛红的脸颊,露出灿烂的笑容。

俨然是少女的模样,完全联想不到是先前威风凛凛地站在比赛场地中的女性。

……呃,这样好像不太妙。我是习惯了,但立刻引起了道场中众人的注目。

「啊……!咳……咳咳。但……但可不能满足于现状,要继续日益精进才行。」

可能是发现到气氛不对劲,视线全集中在自己身上,艾尔玛清了清喉咙后变回了原本的「师父」。

但脸颊仍然红润,透出一抹喜悦之色。啊,真是的,这世上哪有师父会受到弟子赞美而开心得满脸通红。

「……时间差不多了吧?」

「啊……喔,对耶!各位,今天很感谢给我们参观的机会。」

继续下去不妙,虽然有些强硬,但我提议离开道场。艾尔玛慌张的模样似乎是刻意装的。

让我不禁觉得我们果然是父女,两人的演技都这么拙劣。

「啊……是的,我们也上了一课……?」

虽然感到困惑,但身为师范的男性也表示同意,这样就够了。

为了不继续加深怀疑,我们匆匆离开了道场。

明明完美地取得胜利,但却有股战败而归的感觉——

「真是的,当时吓了我一跳。」

「啊哈哈……真的很抱歉……」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形状优美的月亮高挂天际。我们结束道场巡礼,在旅馆讨论今天发生的事情。

以萨佛雷斯特的旅馆来说,这间房间显得十分宽敞。四个人可以睡在同一间,各方面来说都比较方便。

我们这时正讨论到上午参观的道场。

像是对技术感到佩服,或是认为某个少年大有可为。话题最后以第四间道场的那场比场作为结尾。

「哎呀,艾尔玛的喜悦全写在脸上,完全忘了自己现在要扮演斯拉瓦的师父。」

「唔……这也没办法啊。被那样夸奖,一定会感到高兴啊。」

被苏娜捂著嘴调侃,艾尔玛嘟起了嘴。

看著两人斗嘴,我不禁露出苦笑。虽然明白艾尔玛的喜悦,但有些太过夸张了。硬要选的话,我的意见比较偏向苏娜。

「可是,道场的每个人都吓呆了,招致过多狐疑的目光应该不太好吧?」

「唔唔……话是这么说没错……」

顺道一提,目前也是苏娜占上风。艾尔玛似乎也觉得自己有所失态,这个发展也是理所当然。

然而,艾尔玛似乎对苏娜抱著敌对心。

……基本上是苏娜的口才比较伶俐,过去看了好几次两人斗嘴,我不禁心想这次也是苏娜获胜。

苏娜不断强调艾尔玛当时的表情有多么像少女,艾尔玛则反驳到底。

意外的是,这次让艾尔玛彻底认输的人却是雪莉露。

「艾尔玛。」

「嗯?怎么了?」

我还在人世的期间,艾尔玛对杰司达从来不掩饰敌意,但似乎很喜欢雪莉露。若没有特别的理由,很难讨厌个性单纯又惹人怜爱的雪莉露。

雪莉露十分黏艾尔玛,艾尔玛也很疼雪莉露。不怕生又话题相投的云莉露,感觉就像是艾尔玛的妹妹。

「很可爱喔。」

因为天真无邪的缘故,所以才会说出毫无恶意的那句话。

正因为没有恶意,反而更加一针见血。

雪莉露泛著柔和的笑容说出的那句话,让艾尔玛不禁脸红。

「啊,唔……咦咦?」

这个意想不到的发展,让艾尔玛整张脸羞红,一时说不出话。

艾尔玛想必是不习惯被夸「可爱」。

每次都是听到「威风凛凛」「美丽」这类夸赞。被充满稚气魅力的雪莉露夸「可爱」,对艾尔玛来说或许是颇大的冲击。

艾尔玛已经失去正常的思考能力。身为武术家,希望她能多少学会如何应付突发状态。

可能是觉得调侃输得一塌涂地的艾尔玛也不有趣,苏娜已经停止调侃艾尔玛。她不经意对上我的视线,露出困惑的笑容。我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露出同样的笑容。

——然而,苏娜的表情陡然变得沉重了起来。我是片刻过后才发现那个理由。

「我去吹一下晚风。」

「啊,是的……师父,路上小心。」

「路上小心。」

脸上仍残留著红晕的艾尔玛,以及抱著艾尔玛的雪莉露异口同声地说道。

唯独苏娜用责备的眼神看著我——

「路上小心。不可以跟人打架喔。」

被我一直注视著,苏娜叹了一口气后恢复平常的轻松态度。

……唔唔,又麻烦到苏娜了。之后一定要向苏娜道谢。

我披上外套,在少女们的目送下转身离开房间。

一走到外头,从云缝间可以窥见月亮的身影。或许明天会下雨,我一边这么心想,一边走在拉司莫科的路上。

另一头是道场林立的地区。这附近酒馆众多,人潮也不少。这么一来,那家伙便不会现身吧。

偶尔可以听见怒骂声,应该是喝醉的人在打架闹事吧。真是的,难道有酒馆就会发生这种事吗?希望武术家能更懂得分寸,但这也算是一种醍醐味吧。哎,不过我认为喝醉后会动手的人也成不了大器。

在我思考这些事的期间,附近渐渐变得安静起来。回过神后,我似乎己经走出道场林立的那条街。早睡早起是武术家的基本,虽然有道场还亮著,但基本上道场很早就会关门。

我走在阴暗的路上,寻找适合的小巷。找到适合的小巷后,我若无其事地走进那条小巷。

「我希望能用更贴心的方式叫我出来。」

我站在离热闹大街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交抱起双手。

乍听之下是自言自语,但其实不然。虽然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但对方不久便会现身。

「真抱歉。下次我会小心,但最好不要期待。」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衣服的摩擦声,冷不防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是个雌雄莫辨的低沉嗓音。

隐身的技术还是那么精湛。若不带敌意,认真躲起来,或许连我都要花上一些时间才会察觉。

「用一般的方式来找我不就好了。是不是?米尔赛姆。」

我没有确认对方的长相,便转身看向后方。正如所料,眼前出现一名短发少女。

「……我应该有说过我叫洁恩。」

听见那个称呼,刺客少女垂下眉毛,声音中明显透出不悦。

她似乎是对被叫米尔赛姆这件事感到不满。像是刺客的战斗风格也好,她似乎格外拘泥于小节……比上次更显得有人味,让我不禁露出苦笑。

「那真是抱歉。容我重来一次……洁恩,你找我有什么事?若要找我二次交手,这次你可要做好失去性命的准备。」

虽然知道对方没有这个意思,但我仍用语气强硬,露出锐利的视线。

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因为洁恩喜欢带著戏剧性的说话方式,所以这算是我的小小反击。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不是说过我对这个世界产生了眷恋吗?暂时会选择明哲保身。」

洁恩似乎也知道我的那些话并非是出自内心。

……然而,对这个世界产生眷恋这件事似乎不是谎话。

虽然不抱著执著,但上次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的那份冷酷似乎消失了。

好,那么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像是在诱导有些想不透的我,洁恩开口说道,脸上恢复充满的微笑。

「呵……因为受到同情让我觉得很不是滋味,但我掌握到几个情报。只是听听不会有损失吧?」

洁恩表示握有对我有益处的情报。

最近因为要思考的事情变多,愿意提供情报当然是再好不过……但可以相信她吗?

一开始是敌对关系,或许应该提防一下。抱著理所当然的疑惑,但在看见洁恩之后,逐渐被化解了。

洁恩交抱著双手,一脸得意的闭上双眼。看样子她是心情会马上

写在脸上的人。在战斗中不发一语,一心专注于夺走目标的性命,或许是为了掩饰这个容易看穿的个性。

这个名叫洁恩的少女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我在思考著这些事情时似乎花了比想像中还要久的时间。

「……怎么了?我以为你会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

因为我没有回答,等到不耐烦的洁恩睁开了双眼。那个表情明显不悦。

「不……因为现在要思考的事情很多,我很感谢你的情报。但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

虽然没有提及我在思考什么,但我没有隐藏起最根本的问题,直接说了出来。

只见洁恩再次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虽然不同于雪莉露与艾尔玛,但一样让人很容易看穿。

带著戏剧性的说话方式应该是为了呈现出冷酷或是某种氛围。可以从话语的背后看出真正的意思。

因为不太与人交谈,应该不擅长耍技俩吧。

洁恩一脸得意地交抱著双手,彷佛可以看见背后摇个不停的狗尾巴。

「放心吧,只要你没有毁约在先,我会遵守缔结的契约。直到我觉得已经偿还完饶命的恩情,我会一直协助你,这就是契约。」

可是,要怎么形容才好……唔,容易摸懂心思当然是好事一桩。

从洁恩身上感受到一股好意。因为曾经被我击败,所以对我带著敬意吧。此外,我想她声称不与人交谈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因为洁恩不知为何跟我说话时,模样显得十分开心。

总之,似乎可以相信她。那家伙会使用「契约」这个词,应该不会自己毁约。「契约」这个字眼透出身为刺客的自尊,让我觉得可以放手相信她。

「既然你那么说,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先向你道谢一声。」

「……哼,我只是有债必偿而已。不需要道谢。」

嘴巴上那样说,洁恩却一副很开心的模样。虽然说不需要道谢,但受到感谢会比较开心吧。

「好……首先是第一个。」

但游戏似乎到此结束。洁恩开始述说情报,眼神变得宛如锐利的匕首。

「是关于原本的委托人『赛兹罗』与『嘉尔特』——原本约在某座城镇要向他们报告结果,但那些家伙已经消失了踪影。看样子打从心底不觉得我能够活著回去。」

洁恩说出的情报对我非常重要。

嘉尔特与赛兹罗仍在伺机而动。光是知道这件事便很充分了。

洁恩明显露出怒意,看样子她仍对这件事一肚子火。

「嗯……真是令人玩味的情报,谢谢。」

「……我不是说不用道谢了?而且还有一个情报。」

我道谢完,洁恩的心情已经好转不少。但对赛兹罗跟嘉尔特的怒火非同小可,感觉她还会气上一阵子。

可能为了转换心情,洁恩慢慢地吐了一口气。外表恢复正常后,洁恩竖起两根手指。

「那么接下来是第二个——或许目前这个情报比较重要。有人在监视你们。」

「你说……监视?」

洁恩提到的第二个情报,对我来说的确是很重要。

……走在街上却完全没有察觉。连苏娜的感应能力都无法察觉,究竟是怎么回一事……?

我用手抵著下巴思考,洁恩补充道。

「说得正确一点,与其说是监视,应该说是有人向一般民众寻求协助……似乎每天会找数个人,拜托他们看到你们——不,是看到艾尔玛•静寂时,报告她的行踪。」

洁恩的补充让我恍然大悟。

若是走在路上的一般民众,多看我们几眼的确不会特别留意。

若是遭到跟踪,至少我跟苏娜会察觉——若只是提供经过看见时的情报,而且监视对象还是引人注目的艾尔玛,形同是一整天受到监视。

「……原来如此,真亏对方想得出来。」

「监视似乎只需要知道现在的位置。之后派刺客出马……应该是不会有这种情况,但最好提高警戒,不要露出破绽。」

我对敌人的手段感到佩服,洁恩则对我面命耳提。

听到那句话让我顿时倒抽了一口气。因为有个人差点在众人面前出大糗。

洁恩愉快地观察著我的反应,看样子她似乎知道那件事。真是的,我们这对父女真是不成气候。

「呃……谢谢你。特别是第二个情报很有帮助。可是,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难察觉出周遭的异状。」

我道谢完,用暗示的方式称赞洁恩的手腕。

虽然也好奇洁恩是如何得知这件事,但对她的感谢更胜过这些。

正如所料,洁恩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得意洋洋地说道。

「因为在围观你们的民众中有几个人感觉不太自然。我伪装成一般少女行动时,结果对方找上门来。下次也让你看看我的伪装吧?」

可能因为自尊心高的关系,受到称赞或是道谢时,洁恩似乎会格外高兴,而她又试图隐藏这一点,显得格外有趣。

为什么这样的少女会从事刺客这一行?若在阳光下的世界,肯定会有其他选择,让我深深感到惋惜。

「好……大概就是这样。若收集到其他情报,我会再联络你。」

感到满足后,洁恩转身背对著我,打算再次消失夜色之中。

「我懂了。但到时拜托用一般的联络方式,或是寄信给我。虽然释放出杀气这招很方便,但除了我以外,也会被苏娜察觉。」

我不忘叮咛她下次见面的联络方式。我希望尽可能不要让那些孩子担心。

我有些无奈地提出忠告,洁恩仅回过头来。

「你简直像是瞒著妻子出来幽会的男人……我懂了,我会思考看看有没有其他方式。」

「……明明已经被发现,我却不得不抱著罪恶感出来找你,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拜托你了。我可是很痛苦的。」

擅自叫我出来,却用这么过分的比喻,让我不禁叹气连连。

但我真的对苏娜感到傀疚。应该告诉那孩子这件事。我思考著这件事时,突然发现表情丰富而开朗的洁恩,罕见地露出阴沉的表情。

但随即恢复原本充满余裕的笑容,并开口说道。

「……我不介意成为你的爱人喔。那么,这次真的要道别了。在下一个夜晚再见。」

洁恩接著转过身去,一口气往上跃去,在我愣住的这段期间,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乱开什么玩笑,真是的。

「再说爱人也很蠢,我连特定的对象都没有。」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总觉得我很容易受到怪人的喜欢。与宛如太阳般的雪莉露相反,洁恩是宛如月亮般的少女。

我不经意望向天空,月亮有一半隐藏在云朵后面,让我不禁觉得或许洁恩仍有隐藏起的一面。

不过,总之——

「要想想怎么向苏娜道歉……」

被洁恩的那番话勾起的罪恶感,再次涌上心头。

为了不被艾尔玛她们发现,我利用了她的好意,结果我却与女人幽会……这实在太对不起她了。

虽然与实际情况截然不同,但我依然必须郑重向她道谢。

乾脆像米莱菲亚那样邀约她看看?一同用餐或是买小东西送给她……唔,这样可以弥补她吗?可是要在拉司莫科好像有点难。

我不断思考著,一面走回旅馆。

身旁围绕著个性丰富的少女们,我却始终摸不透女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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