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打倒赛兹罗的修练场后不久──
我疾驱在神殿的走廊上。既然此处采用神殿的外观,那么应该也有祭祀的象徵,如今我也顾不得失不失礼了。
对于她们的信任,以及嘉尔特那份绝对的力量交织在一起,仅有焦躁不已的心情动摇著我。
……神殿很宽广,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我不晓得她们在哪儿。
这么一来,没有听到战斗声响传来,更是令我徒增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
井然有序的走廊冷冰冰地绵延不绝。在这片一成不变的景色当中,一件过于巨大的变化造访而来。
「战斗的痕迹……!」
龟裂、凹陷、碎裂的墙壁,告诉了我已经逐渐接近目的地。
我锁定路线,以全速狂奔──于是,最不想见到的光景之一,映入了弯过一个转角的我的眼帘。
「──唔!艾尔玛、苏娜!」
那是我的伙伴们被打倒的身影。
艾尔玛趴倒在地,苏娜则是瘫软无力地靠在凹陷的墙上──!
我按著似乎随时会爆裂的胸口,冲向附近的苏娜身边。
「……唔……斯拉……瓦……」
「苏娜……!」
我脑中净是反覆思索著最糟糕的状况,直到气若游丝的苏娜呼唤我的名字,我才放心地吐了口气。
我反射性地紧紧拥住她……要道歉认错之后再说。若她出声呼喊我用尽了最后一口气,我会再也无法振作。我紧抱她的同时,驱动了治愈魔术。
「呜……唔……谢谢……你……可是……艾尔玛她……」
苏娜伤得很重没错,但使用了「明镜止水」带来的疲惫,影响似乎更钜。
我点点头回应叫唤艾尔玛的苏娜,然后像是移动玻璃工艺品般一样,让她再次靠在墙上。
我照苏娜所说的,飞也似的冲上前去抱起艾尔玛。
……艾尔玛传来的体温和微弱的呼吸,令我忍不住吐了口安心的气。
看她虽然昏过去了,不过没有生命危险的样子。
但她的伤势依然可说十分严重。我为艾尔玛疗伤后,让她坐在苏娜身旁。
她们两人都还活著,令我暂且放心了下来。目前这样应该就不要紧了。
「……对了,雪莉露和夏亚菈她们怎么了?」
我的注意力随即转到不在场的两人身上。
勉强维持住意识的苏娜,虚弱地指著路说道:
「她们……说……『圣域』在那里……似乎……过去了……」
「那边是吧……!谢谢你,苏娜!」
苏娜大概是竭尽了最后的意志力吧。手指无力地垂下的苏娜,开始沉沉地睡去。
她们成长至和嘉尔特对战还能平安无事的地步,令我内心充满无尽的感谢。
不过那之后再说。雪莉露不在这儿,表示她是一个人在阻止嘉尔特。就算是现在的雪莉露,那也太有勇无谋了。
唯有她们,我一个都不能失去。纵使放下尚未粉碎大祸石一事不顾,我也不能令好不容易重逢的姊妹再次被拆散。
姑且确保苏娜她们的性命无虞,我动身前往苏娜所指示的方向。
由于两人在此力竭,破坏的路标暂时中断了。要是最后没有苏娜为我指出方向,我便不晓得该往何处去了吧。
我再次疾奔于走廊上,这次感觉比方才还漫长。
……然而在途中,我发现了意料不到的事物。
「你是……亚隆吗?」
那是照理说应该随侍在夏亚菈身旁的亚隆。
遍体鳞伤的他,似乎是从某处爬过来的。虽然他已经不动了,但看他身体并未幻化成红光,表示还活著吧。
「……是你……啊……抱歉……可以扶我一把吗……我得到夏亚菈殿下的身边才行……」
一发现我的身影,亚隆便以奄奄一息的声音拜托我扶他。
对不认得路的我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
一直到最后的最后都敌视著我们的他开口拜托的当下,我便毫无迷惘了。
我一副理所当然似的背起他,再次起脚奔去。
「你知道路吗?」
「……嗯。」
将亚隆背在背上,令我非常清楚他的状态。
他的状况并不足以维持「人」这个生物的性命。既无魔力,精力也一点都不剩,仅是某种事物勉强维系著他的生命──我背后那份微弱的气息如此述说著。
就算我以治愈魔术治好亚隆的身体,亚隆也没有体力驱动心脏了。如同我死去时艾尔玛对我施展治愈魔术也没用一般,逐渐消逝的生命没有紧紧攀附住身体的力量。
尽管如此亚隆亦未消失的原因──多半是心心念念著夏亚菈吧。
「右……边。夏亚菈殿下……人在……圣域……」
「……我知道了。」
我感觉到,在背后虚弱地为我指路的亚隆,临终之时愈来愈近了。
每当看见有人孱弱到治愈魔术也派不上用场,我总是会被一股无力感支配。我初次有这种感觉是在师父驾鹤西归之时,艾尔玛的心情大概也相去不远吧。
我内心带著掩饰焦虑般的思考,同时奔驰而去。当我发现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时,背后的亚隆忽地变轻了。
「就……是……那儿。夏亚……菈殿下就……」
总算达成任务,令亚隆放下了心中大石吧。他伴随著一道红光,「魂归于天」了。
……可恶,要是亚隆最起码还残存一点力气,我就能带他去跟夏亚菈见面了。
无暇回头的我,冲下了阶梯。
阶梯的尽头有一扇偌大的门扉。上头独具匠心的庄严设计,正好符合圣域之名。发现这扇画著女性的门,我一鼓作气地跳下了剩余的十段阶梯。
雪莉露她们就在这里──!没有闲工夫思考的我,对门扉伸出了手。
「住手────────────!」
──与此同时,响彻了一道我未曾听过的声音。
染满怒气的陌生声音。我知道这是谁的声音了。我发现到了。
我第一次听见她明确地怒吼著──!无论怎么想都只有不好的预感,我按捺著乱七八糟的思绪,推开了门扉。
在那里的是──夏亚菈胸部遭人贯穿的身影。
──感觉世界似乎变得万籁俱寂了。
我看见了发狂般大笑的嘉尔特,以及趴著瞪向他的雪莉露令人痛彻心扉的吶喊。
一股不真实的感觉袭向我,简直像是从远处观看一幅绘画似的。令我想把眼前的景色当成恶梦,否定这是现实。
但我并不被允许这么做……不对,这无庸置疑地是现实没错。
当我的思绪否定了逃避,瞬间我便明白要做好战斗的准备。
我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直朝嘉尔特纵身一跃。发狂般大笑?不对,浮现著疯狂笑容的嘉尔特,仍然对逼近而来的威胁起了反应──他竟然将夏亚菈的身体拋了过来。
「──嘉尔特,你这混蛋──!」
「哈哈哈哈哈哈哈!师父,你慢了一步啊!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论少女的身体如何反映出绝望的状况,除了紧抱她之外,我没有第二个选择。
……我连忙对急速失温的身体发动治愈魔术──然而她的灵魂已经离开身躯了。
「夏亚菈……!」
我倏地出声呼唤她。不晓得是听见了我的声音──抑或是身体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某种反应,夏亚菈睁开了眼皮,空洞的双眸显现而出。
但它随即闭了起来。有如戏剧落幕似的,夏亚菈就此一动也不动了。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嘉尔特──!」
「用不著叫那么大声我也听得见,师父。哎呀,这次真是令我焦急了一下。你不是进步了不少吗?」
我拚命克制著因盛怒而动摇的内心,同时按捺不住的愤怒化为吶喊倾泄而出。
冰冷的夏亚菈勉强使我保持著理性。为避免伤到她的身体而放松的力道,稍稍冷却了我的心。
夏亚菈带给我的凉意,让我确认著嘉尔特的模样……那是和苏娜、艾尔玛还有雪莉露交战所造成的吧,嘉尔特的衣服东裂一块西碎一块,肉体本身也残留几处伤痕。
……她们都如此努力了,我居然还是没赶上吗……!
我还是初次这么痛恨自己不中用。
「当我知道你们在调查大祸石的事情时,吓了一跳。这是我的计画所不可或缺的东西啊。」
我静静地让夏亚菈横躺在地,然后看向彷佛在介绍迷恋对象般出声说话的嘉尔特。
大祸石。我回想起来,我们旅途的目的──起始的恶梦,它的沉眠之处便是这里。
那种东西一点也不重要──笼罩在半自暴自弃的绝望感当中,我好不容易才确认到其外形。
可能是由于巨大之故,被称作大祸石之物,比想像中要来得圆滑──我如此认为。但它的颜色,要比起形状更吸引我的注意力。
……看到那道诡异光辉的瞬间,一
股令人唾弃的不快之感向我袭来。
祸石的邪恶光辉经常被比喻作血块,但这可不是那种东西所能够比拟的。若要譬喻的话──便是赤子的临终惨叫。虽然我并未实际听闻过,可是我想不到有什么事物比它更绝望,令人不忍卒睹。
将我所想得到的厌恶感化为言语,都不晓得是否能形容其冰山一角……这颜色就是如此令人作呕。
嘉尔特抚摸著骇人的血晶,如同爱惜著自己的珍视之物般,一副理所当然似的模样──这令我益发不快。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吧?恶意的结晶──大祸石。吸收了人类的憎恶和怨叹,累积了无限的力量──正是可称之为力量结晶之物。」
为大祸石心荡神驰的嘉尔特,就连我也不顾。力量的结晶──他说的是事实吧。恶意也是一种心灵的力量。这点不会有错。
在这个全心全意追寻著力量的男人眼中,或许它看来拥有无比的魅力。这道理我能明白,但却无法理解……!
好似从地狱里熬乾了恶意的锅底捞出来般的石头,除了恶意结晶之外,没有其他形容方式。若要说的话──便是能够目视的恶意。
一想到人类的心中竟有如此丑恶之物,尽管大敌当前,我仍受到一股冲动驱使,想要别开目光。
「这是花了千百年聚集而成的力量结晶……!世上最纯粹的力量聚合物……我没有看过比它更美的东西了……!」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嘉尔特对无比丑陋的祸石心醉神迷,给予美丽的评价。会是这男人凝聚丑恶之物于一身的关系,才觉得它很赏心悦目吗?
「……那东西和你的计画又有什么牵扯?为什么──为什么你非得杀死夏亚菈不可……!」
为求变强不择手段,连善良的少女也不惜下手杀害,正因他是这样的男人。
夏亚菈死了。感觉这个事实令雪莉露肩头一颤。尽管这样会让我将冷冰冰的事实摊在她眼前,我仍然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激动。
「好,冷静点、冷静点。我现在心情正爽快,会解释给你听的。」
莫名戏谑的动作触怒著我,但我若在这里失去冷静,一切就结束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沉著以对才行。一想到行者们也是同样的心情,便令我亢奋的情绪稍微冷却了下来。
「你知道这便是所谓的力量结晶吧?那么我会想得到它,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东西有个棘手的特徵……据说,它是某天不知从何处忽然飞来的。此时,有一颗石头同样降临而来。那就是寄宿于那女孩身上的『辉石』,这你知道吗?」
面对嘉尔特的提问,我不为所动。
见到并未出言答覆的我,嘉尔特哼了一声继续说下去。
「哼,无妨。总之,存在著一颗和大祸石成对的石头──就是这颗辉石令人感到棘手。不晓得是什么原理,祸石使用者无法违抗辉石使用者。那帮人将使用了辉石的人称作为『公主』。不过是颗毫无『力量』的废物石头,还敢沾沾自喜──喔,个人情感就先暂且不提吧。」
嘉尔特出言不逊揶揄著夏亚菈,抱著自己的身体嘲笑道。
……这家伙真是疯得彻底了。我们所居住的世界有根本上的偏差。听见这番实在无法令人抱有同感的话语,我全身上下窜起一阵恶寒。
「总而言之,要追求绝对性的力量,就必须将大祸石的力量纳为己有。不过,即使煞费苦心才获得无人匹敌的力量,小丫头一声令下便荡然无存的话,和巅峰就差得远了……当我取得大祸石之际,那丫头会成为阻碍。」
看来──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靠自己的力量朝巅峰迈进的想法。
其堕落之心、将恶意结晶单纯视为力量泉源的短浅目光──以及为了私欲夺去少女性命的残酷,这一个又一个的特质,都在强调著这男人是不可原谅的。
我想立刻冲上前去赏他一个耳光的冲动愈发强烈──但还有件事得问他不可。
「最后让我问一件事……为何你不受『公主』支配?你是塔利斯贝尔库没错吧?」
那就是,他能够摆脱夏亚菈和雪莉露所拥有的「公主」之力支配,并对夏亚菈下手的理由。
回想起来,在旅途中也是如此。雪莉露的力量,只在这男人未现踪迹之时生效。不论是葛劳帝斯还是赛兹罗,雪莉露都无法感应到他们的存在。
若是能对他使用力量的话──夏亚菈也就不会丧命了。
面对我的提问,嘉尔特哼笑道:
「是啊,没错,我也是塔利斯贝尔库。但总觉得我和这股力量的波长很合……是石头主动向我攀谈的。你怀疑我是不是疯了吗?我也这么怀疑过。可是就听得见,我也没法子。值得庆幸的是,多亏那道声音让我知道了许多事情,如今我很感谢它。」
狂人──嘉尔特无疑是个会被如此称呼的人物。
即使理解这点,他的话语依然令人百思不解,甚至让我不觉得是在说同一种语言。
石头会说话?根本脑袋有问题……尽管如此,这句话还是莫名令我在意。
「大祸石是有意志的。根据如此对我攀谈的意志表示,大祸石和辉石同样都是被打造出来的东西……正因如此,我才能够制造出祸石……寄宿在我身上的祸石,是我向那份意志求教后,自己做出来的特制品。也就是说,它并不存在成对的『辉石』,比普通的更加优秀。」
兴高采烈的嘉尔特叨叨絮絮地述说著,简直像是巴不得等人问起似的。
我不晓得这段荒唐无稽过头的言辞可以听信到什么地步──但也有些部分是我能够接受的。
像是拥有巨大力量的祸石,在「公主」之力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便是如此。
那份支配之力十分强大……假设大祸石和辉石当真是人工打造出来的,那么庞大的力量以及操控它之物──这么巧合的存在我好像也能接受了。
……不,还是别了吧。这单单只是狂人的胡言乱语……但我总觉得「能够制造出祸石」此话不假。因为述说此事的嘉尔特,看起来非常洋洋得意。
「……嗯,大致就这样吧。总之,如此一来我便能心无罣碍地掌握它了。掌握这份跨越了漫长时光累积而来的巨大力量!……啊啊……啊啊啊……开始了……!」
但我现下该在意的是──要怎么处理最糟糕的东西落入最差劲的男人手中这状况。
可能是因为管理「圣域」的公主不在了──大祸石开始脉动了起来。
在那道颜色衬托之下,血晶脉动的模样就像某种骇人的心脏在跳动一样。
「公主」之力无法发挥效果。我抱著希望进行试探,结果连一丝希望都被斩断了。
……既然如此,只有死马当活马医,在大祸石苏醒前打碎它了──!
我竭尽全身剩余的力量,将「明镜止水」开动到极限。嘉尔特姑且不提,大祸石本身只是单纯的物质。只要打进一拳的话──!
趁著嘉尔特看著脉动的石头出神,现在是最后机会。紧紧握拳的我纵身一跃。
我朝著大祸石挥下高高举起的拳头。
「喂喂喂,师父!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珍贵现象,拜托你安静点看啦。」
……被阻止了。嘉尔特像是保护著珍爱事物似的阻挡在大祸石前面,交叉著双臂接下了我的拳头。
和那时不同,嘉尔特明确地防御了我的攻击。拿出本事抵御冲击的模样虽然令人觉得从容不迫,但和雪莉露她们一战后的嘉尔特,八成并不像外表这么游刃有余。
不过,我卯足全力的一击竟然只有这种水准,真让人惋惜。和赛兹罗交战时,消耗了不少气力。
照这样看,纵使能够击碎大祸石,我们搞不好也会被杀掉吧。
但一想到有机会以性命换来成功阻止世界破灭,便令我懊恼就是。
在挡住了我拳头的嘉尔特身后,大祸石那道浓烈刺眼的光辉又变得更强了。横跨数千年累积至今的魔力化为一阵暴力的漩涡,将我的身体刮了出去──!
「呜!」
以无法采取护身倒法的势头被喷飞出去,背部重重地撞在墙上的我,吁了一口气。
……超乎想像的邪恶魔力开始笼罩著嘉尔特。可视化的暴力象徵──红色魔力有如带有意志的台风般,逐渐聚集至嘉尔特身上。
不,不对,这是茧吧。发现它和光太郎所展现的变化非常相似,我推著发疼的背脊站了起来。
我知道嘉尔特正要幻化成其他东西了。
魔力要比光太郎还强的人物,被那时所无从比拟的强大魔力笼罩著。
这不像是我的个性──但这次我真的认为完蛋了。
判若天渊──极少有机会能够目睹这句话如同字面般贴切的状况。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棒了!这是什么,太惊人了!」
从红色的魔力茧当中,传出了疯狂男子的笑声。
方才嘉尔特说,大祸石有其意志──和自己的波长很合。假设这是真的──唉,那么便没有任何丑恶的事物比他们俩还相称了吧。
「……苏醒了吗?」
背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让我将目光从这个已无计可施的东西上移开,朝著声音的方向移去。
眼前出现的,是站在那儿的赛兹罗。
「……你来干什么?」
「世界好像要灭亡了,所以我来看热闹,大概是这样吧?」
我对他投以自暴自弃的视线,于是赛兹罗居高临下地俯视著我。
他的眼瞳,彷佛蕴含了失望的神色一般──你要我该如何是好啊?
「话说回来,这股力量还真是惊世骇俗。超乎我的想像。这便是所谓大祸石的力量吗?」
莫名散发著从容态度的赛兹罗,简直像是在眺望远景似的,以手遮在眼睛上方。
他是放弃挣扎了吗?抑或是和自己无关,所以失去兴趣了呢?我不晓得他的本意究竟为何。
但是感觉他的双眼,远比我还要朝气蓬勃。
……一阵沉默流逝。在这当中,围绕著嘉尔特的魔力已逐渐稀薄了下来。他马上就要将积年累月的所有恶意吸收殆尽了吧。届时世界就完蛋了是吗?
我很气自己只能默默在一边袖手旁观。
若是有个什么因素不同的话──当我内心思索著藉口般的假设状况时,赛兹罗若无其事般的迈步而出。
「你在做什么?」
赛兹罗并未回应我的提问,最后来到了目的位置上。
耗尽力量沉睡著的雪莉露人在那里──当我正想怒吼著再次问他相同问题时,赛兹罗把雪莉露朝著我丢了过来。
我对怀里的温暖感到困惑,这时赛兹罗再度朝我走来。
「那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吧?好好带著。」
把雪莉露当成东西的言行举止令我满肚子火,但我发现尽管这很粗鲁,却是赛兹罗用他自己的方式在激励我,让我气都气不起来了。
嘉尔特的「羽化」似乎即将完成了。赛兹罗再度与我并肩而立,看向红色的茧。
「──公主。」
赛兹罗喃喃说著已不复在的人物。顺著他的话语,我瞧向静静横躺在地的少女。
「我有听他提过这号人物,说是能一声令下使『暗色结晶』服从。不过,他说我们不会受到那份可恨的力量影响。」
赛兹罗有如独白似的述说著,接著嘉尔特周围的魔力愈来愈稀薄了。
鲜红的帷幕渐淡,逐渐显露出其轮廓。
「但除此之外的血晶,全都受公主所支配──他讲这句话时,似乎打从心底感到不悦。还说,公主会成为他获得最大的目标──大祸石之际的最大阻碍。」
所有魔力终于都被嘉尔特吸收完毕了。
……虽然外形没有两样,但他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存在,闭著眼睛仰头对天。
可能是尚未解放力量的关系,嘉尔特静静地张开了双眼,完全不像是将方才波涛汹涌的魔力全都纳入己身的样子。
他身上并没有超越了一切事物的从容。
「这份力量确实令人叹为观止……但……」
就只有这点程度吗……?简直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嘉尔特的语气中头一次流露出了「愤怒」。
实在不让人觉得他已经尽数纳入了大祸石的魔力。我带著疑惑,如此形容这份静谧。嘉尔特本人看来也抱持著相同的感想。
嘉尔特如今身上包覆的魔力,远远比先前要来得猛烈,然而从他吸收的魔力来看,又显得少过头了。
……看得见的力量就这些吗?
嘉尔特扭曲了表情,脸上并未带有疯狂的从容。明明得到了比之前还强大的力量,愤怒的模样却像是被逼入绝境一般。
赛兹罗忽地回过头。
这么说来,为何他如今会提到已不在世上的人呢──自己内心浮现的疑问,令我恍然大悟。
「为什么……为什么不会觉醒……?我确实将所有力量吸收殆尽了啊……!」
公主。一脉单传,继承著那份力量的一族。
赛兹罗出言提醒我才注意到,现场有一名他一开始「如此」称呼的人物──!
「什么……?是『公主』在制约著力量吗……!这怎么可能……!」
嘉尔特按著头,样子像是在和某人对话。
很容易便能想像到,那是他先前提过的大祸石的意志。
扭曲著脸庞怒火中烧的嘉尔特,最后将视线投向雪莉露身上──
「那个小丫头就是公主吗……!你谁啊?我现在很难得心烦气躁,给我让开……」
挺身而出的赛兹罗,挡住了嘉尔特的视线。
赛兹罗仅仅回过了一次头,但随即面向前方大喊道:
「你……仍为血肉之躯的你,还有做得到的事情吧。」
「赛兹罗……你……!」
至此我终于明白他话中之意,还有行动的意图。
……赛兹罗是想让我们逃走,赌上那个已经小到不能再小的存在。
「……原来如此,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赛兹罗.瓦尔兹啊……哼哼哼,你的行动还真有意思……!」
嘉尔特掺杂著怒气嘲笑道。
然而那份笑容,并不像重逢以来他一路挂在脸上那样的从容不迫。
……不,他应该还是游刃有余吧。但那笑容当中,失去了他唯一流露出来的人味。
「临门一脚果然还是要靠自己才行……!斯拉瓦.贝萨!」
听到他呼唤我的名字,我抱著雪莉露解放了「明镜止水」的力量。耗损许多力量的我施展这招,根本敌不过如今的嘉尔特。
现在的我无法保护雪莉露至最后。尽管如此,我仍释放出力量,期盼能够联系起唯一的希望──
「这男人争取到的所有时间,就统统送给你吧。假若你逃得掉──一个月后,我会在我俩的起始之地恭候大驾。」
嘉尔特像是游戏般如此提议。
……我的骄傲早已粉碎过了,要捡起敌人施舍的小惠可说易如反掌。
瞬间,我看了赛兹罗一眼。我并不清楚他是否有发现这道目光。
「快走!」
赛兹罗如此大喊,我便抱著雪莉露飞奔而出。
最后看向八成会和此地一同长眠的夏亚菈一眼。
「我可不想死啊。」
接著远离了留在背后的那道声音。
我不清楚他有什么样的心境转变,不过赛兹罗为我们所争取的时间,连一秒都浪费不得……!
疲惫不堪的身躯,再加上虽说是少女,还得抱著一个人爬楼梯的状况,不断夺去我的体力。在这个连说丧气话都没空档的窘境中,我脑中思索著。
回收苏娜和艾尔玛需要花多少时间,以及能否平安无事地回到方才的地方。当前要务便是和她们两人会合,其后也得规划逃脱路线。
我绞尽比人家少的脑汁思考,可是爬完阶梯仍想不到任何答案。
……但就在这一瞬间,我不再有想那些麻烦事的必要了。
「跟我来……!」
因为,抱著艾尔玛和苏娜的洁恩,已经在那儿待命了。
在这状况中,没有人比她更可靠了……!
「感激不尽……!」
「这次我的服务有点好过头了。你可以用一个吻来付追加费用。要在她们的面前喔……!」
兜圈子要我老命的昂贵追加费用,令我的心情稍微纾缓了下来。
对现在的嘉尔特来说,这也算在游戏的范围内吧。我在内心坚定地立誓,必定要使他后悔给我这个机会。
我失去的事物实在太多了。
不过唯有一个,是赛兹罗助我取回的「毅力」──以及我怀中无可取代的少女。抱著这两样事物,我离开了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