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拂晓的约定 最终章 我会杀了你!

蔚蓝色的天空一望无边。

不带一丝云彩的苍天,亘古不变地存在于这个世上。

他从没想过它竟是如此的绮丽多姿。他从没想过空无一物的苍天也是瑰丽异常。

就像他的内心一样……空空如也。

「………………………………」

草剃哮静静地凝望天空,泪水自脸颊不停滴落。

天空依旧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天空。既没有破碎亦没有迎来黄昏。

这是他所熟知的自己所在的世界的天空。

他回来了。

世界依然还在。没有一丝崩坏的预兆,蓝天无穷无尽地往周围延展。他环顾四周,那里只有百鬼夜行肆虐后留下的废墟和灰尘,但他一眼就能看出,世界并没有毁灭。

「…………真的……拉碧丝……孤单一人……」

哮紧握拳头,贴在胸口。

世界得救了。神死了,世界得以保全了。

哮的拯救一切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只除了一个人,就是哮那名唤拉碧丝的搭档。

「……啊……」

他无法诚实地表达出自己的喜悦之情。一股失落感盘踞在他的心头。

呈大字形倒在地上的他,沉浸在失落之中。

「…………」

突然,哮感觉自己的后背热热的,他立刻起身。

当他伸手在背后摸索时,发现有一张已经化成灰烬的纸粘在背上。

他一碰到那张纸,纸就四分五裂了,但它的上面依稀残留着魔法阵的痕迹。

错不了。这是转运魔法的咒符。

他皱起眉头,仔细在脑海中搜寻记忆。随即他想到了在神话世界的碎片里,流和他告别时的场景。

在那时,她的的确确把手放到了哮的后背上。

哮掸去灰尘,以手抚额。

「……哈—哈哈……那个家伙,真是令人惊讶……」

他干笑一声,摇了摇头。

难道那个狡猾的女孩,已经把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一切事情都预料到了吗?他不会成神和拉碧丝将会牺牲自己的事她早就知道了?

简直不可想象,但他也不能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星白流是个可怕的家伙。

「………………」

他想起了流。他那本应丧失的记忆,已经全部回想起来了。不仅是记忆,疼痛也一样……甚至是他那只瞎掉的左眼也已经完完全全被治好了。

他的身上连一丝擦伤都没有。他的身体完美的就好像刚出生时一样。

毋庸置疑,是拉碧丝治愈了他,既非作为魔导遗产,亦非作为神器。

「毕竟,她可是神……」

他的声音颤抖不已,泪水再度流淌。可怜,无助。尽管难以整理语言来说出他的真实感受,但他最后也知道自己和拉碧丝分离的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哮自嘲道,蜷缩着身体再次哭了起来。

失去所带来的痛苦不会这么快就缓和。

但是……他必须要忍受。这是他必须要肩负的责任,而这也是对他罪孽的惩罚。

——就在这时,一缕阳光被什么物体反射到了他的眼里。

哮眯起眼睛,看向那个物体。

「………………」

是一把刺入地面的,琉璃色的剑。

「拉碧丝……」

他惊觉再也不会有声音回复他了。

像往常一样,魔力储存于剑身中。这把剑,作为一款魔导遗产,会忠实回应其主人的要求。

但是,里面并没有拉碧丝。剩下的,只有拉碧丝的空壳。

这只是一把没有灵魂的,被叫做“银檞之剑”的剑而已。

「…………」

哮不再把手伸向剑,而是盯着它。

他想起了拉碧丝的话语。

『我会陪伴在你身边……直到永远……即使你看不见我。』

他想起了拉碧丝的温暖。

『我也会持续守护你的幸福,直到永远……』

哮那饱含泪水的眼睛,渐渐取回了力量。

『——宿主。你留在这里。你必须留在这里。你必须回去。』

——没错。

你必须回去。

到那里去。

到你的队友身边去。

他被自己的搭档,如此要求道。

要变得幸福。

你已经没有在这里继续哭泣的时间了,请赶快动身。赶快。

赶快回去吧。

别忘记,你可是草剃哮。

「是啊……………………………让我们回去吧。回到大家的身边吧。」

哮伸出手,握住剑的剑柄。

没有温暖,没有话语传出。

但是,这是她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她一定陪伴在他的身边。即使是现在。

所以挺起你的胸膛。

骄傲地回去吧。

哮站了起来,把剑收入鞘中。

剑与剑鞘相互碰撞的声音传入哮的耳中。

自这一刻起,哮不会再流泪。

那个极端自我,一旦决定要去做某件事,便永远不会屈服的草剃哮,回来了。

「……好啦……!」

他抬起头来,看向前方。

为了回到队友们的身边。

为了向前,而踏出一步。

「————哦?成为救世主的你露出了相当沮丧的表情呢……那是英雄该露出的表情吗?」

哮即将踏出的脚立刻止步。

在崭新的道路上,有一个障碍阻止他迈步前行。

「…………」

他停止前进,缩起肩膀。

他仅仅在那一瞬间感到惊讶。这个声音已经不知让他震惊了多少次,带来过多少战栗,以及绝望。

可以说他终于习惯了。事情总会演变成这种情况。每当一切问题似乎都已经解决了的时候,这个家伙就总是会冒出来。

哮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把手放到了剑柄上。

他用一只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握住剑鞘,转身面向声音的来源。

开始刮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那个家伙就站在布满砂砾和灰尘的废墟之上,直视着他。表现的像个夸张演员的他,任金发随风在空中闪耀光泽,神情严肃地看着哮。

「发生什么事了?快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大哥哥我吧。难道你没能挽救世界?」

「…………」

「……哇喔,你不回答?这双死鱼眼……难道你放弃了什么吗?嗯,嗯—嗯……既然你是独自一人回来的,那就意味着……」

「…………」

「——啊,是你的搭档对吧?那个琉璃色的女孩,难道是她而不是你成神了吗?又或者是你为了自己而把她牺牲掉了?」

「…………」

「一定是这样!Bingo?!我聪明吧!」

喋喋不休地说着荒谬言论的他不断地挑衅着哮。

真是活见鬼了,此人只有在激怒别人这方面是个超级天才。但是,他的眼神是认真的。他直盯着哮,扬起嘴唇露出一抹笑。

他发自心底感到欣喜。他发自心底感到快乐。他凝视着哮,细细品味着他的绝望。

哮以自己的真实面目直面他,与他对峙着。

他再次,做好了讨伐敌人的觉悟。

那个男人盯着他,一头金发凌乱在风中。

——在晴朗得不见一丝云彩的蔚蓝天空下,草剃哮和凶煞互相注视着对方。

「……这么无聊的挑衅不会让你有丝毫的改变。我敢肯定,即使你一言不发,我也能尝出绝望的味道。」

「绝望?怎么可能会有,我会一刀把它切下来丢掉的。」

凶煞哼了一声,举起双手。

「看来是这样。这就不妙了。……区区一个神是根本不能令你感到丝毫绝望的吧。」

「是啊,我根本就没想让这狗屁绝望脏了我的刀。」

「哦~,这、这个架势。虽然不喜欢,但我很欣赏。谢谢你拯救了这个世界。这样一来,绝望又会继续存在下去啦……我真诚地向你道谢。谢谢,你这坨翔。」

「不客气,你这坨翔。别逗笑了。继续?这就到此为止了。」

风又刮了起来。

直到风儿不再喧嚣,两人依旧沉默着。

「……我回到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你是暗恋我的狂热者或是别的什么玩意儿吗?你就不能假装礼貌地等着去死吗?」

「指控我是这个罪名还真是可怕啊,不过我对男人没兴趣……但我确实在等着你。你知道吗,我一直都相信着你会回来的耶。」

「恶心。」

「你说呢?」

「你凭什么相信我会回来?」

「我当然会相信。我对你的信任无需任何根据。你是我的敌人,而我渴望着在此时此刻带给你绝望,我无止境地相信着。」

风再次刮了起来。

风力徐徐增强,呼呼地在两人间卷起漩涡。

「你知道……到现在为止,我在和对手战斗时都会

先找一个理由……为了我,为了我的伙伴,为了我的妹妹。」

「我真的很想吐槽说这些归根结底还不都是出自你的一己私欲,哦,好吧。虽是这样,你还是拯救了几乎一切,这点我不否认。」

「是啊……但就只有那么一个人,一个我每次将要与之战斗时,用任何理由都感觉是借口的人。不管我怎么去想,我都只会想到要把这个人给干掉。」

「哦,那还真是巧啊。我也有一个像这样的人哦。」

「并且……他还用剑把我侮辱了。」

「嗯,那人从我手上偷走了绝望。」

「直到我把尊严讨还回来,否则我绝对不能放过他。」

「要是不把他的希望砍个粉碎,我肯定会受不了的。」

两人同时拔剑出鞘。

刀鞘与剑刃相碰,自刃上发出银铃般的响声。

哮抽出琉璃色的武士刀。

凶煞抽出漆黑色的刺剑。

好似夸耀自己的武器般,两人抽出各自武器。

「那么……我们开始吧。来继续那时的比试。」

「我从一开始到这里来等的就是为了这一刻。我有多么期待这一刻,你绝对想象不出。」

哮露出他的犬齿,凶煞微笑着扬起嘴角。

现在两人无需多言。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只要想找,哮就能找到一大堆干掉他的理由。凶煞从真理身边偷走了她的家人,杀了斑鸠的姐妹,肆意玩弄树夕的心灵……要是说的再详细一点,那就没完没了了。他身上肯定还有哮不知道的更多事情。

但是——在这些理由之上,在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必须要把凶煞干掉。

仔细一想,他便明白,这就是名唤『憎恶』的情感。哮为希望而战,而凶煞,则为绝望而战。处于对立面的两人憎恶彼此实在再自然不过了。

但是,指出两人之间的联系实在毫无意义。对立的极端,同类之间的憎恶……根本就不需要这些复杂的理由。

他的憎恶感来源于一个非常非常单纯的理由。

确实是这样。

——他把我惹毛了。

这就是原因。

「…………」

「…………」

风没有刮起第四次。

在这里的,就只有蔚蓝的苍天和静寂的废墟。

对双方来说,这是个最适合用剑互砍的地方。

没有什么人来挡道,也没有什么人阻止他们。

斩除敌人的存在,斩除自我的存在——然后宰了他。

在一片寂静中,两人抹去笑容,将全部神经集中于这场战斗当中。

哮架刀摆出上段式,赤红如鬼的眼瞳发出似要把对方穿透的视线。

凶煞则是将左手往背后一伸,将握剑的拳贴近他胸口的心脏部位。

即使失去了自己的灵魂,哮的银檞之剑依然回应了其主人的要求。

魔法阵出现,逐渐将两人的身体从脚部到头部用盔甲武装了起来。

哮身着琉璃色盔甲。凶煞则身着似用暗夜为染料涂成的漆黑盔甲。

武装完成,他们的剑刃随即闪耀光芒。

随即——

「草剃诸刃流皆传,草剃哮——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杀了你!

——觉悟吧,魔法师!」

「太好啦!我将赐予你!绝望!

——我会杀了你!魔女狩猎者!」

和以往一样,两人激突在一起。

他们几乎在同一时刻猛踢地面。径直袭向对方的两人,祭出出自己的初次攻击。哮将高举过头的剑刃垂直往下猛劈,凶煞则是自胸部发出推力给剑施加超速的突刺。

两个人的攻击不可能碰在一起。他们分别是「线」和「点」的攻击。斩击和刺击,这就会演变成一场谁的攻击先到达对方的比赛。

但是,这两人是例外。不论是线状攻击或是点状攻击,速度,剑术或是剑技,他们绝对会不可避免地碰撞在一起。虽然两人并未以此为目标,但这注定会发生。

——唰啦!!!!

剑刃交击所传出的令人难以想象的冲击音迅速传出,烟尘猛然四处飞扬,场面好似这里刚刚发生了爆炸。

两人的攻击相互抵消。这次他们旗鼓相当。一把剑被另一把剑造成的冲击弹开,两人距离拉远。

升起的烟尘使他们的视野能见度降到了零。被尘埃所包围的他们怒视着彼此。——随后在烟尘中再度朝对方冲去。

两人视线交错。他们那充满杀戮渴望的视线简直能放出雷电。

这次他们不再把一切都诉诸于力量上。他们使出各自的剑技。

「草剃诸刃流,八歧大蛇!」

哮打从一开始就使出了全力。八道斩击几乎在同时挥劈而出。这是不可能以人类的身体使出的剑技,是一个突破人类身体极限的剑技。所有的纵斩和横斩攻击全都以一百八十度角度施放出来。

除了后退再无其它躲避方法。已经冲上前去的凶煞现在即使往后退也根本无法躲避此招。

因此他只能最大程度地发挥出自己修长身体的优势。

「呀呀哈!!」

凶煞把柔软性能极高的爱剑,战乱魔剑的刀身像蛇一样弯曲起来,并将之自八连击的间隙中滑入。

他瞄准的是哮的脸部。凶煞不想光荣地死掉。现在的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死多少次都跟没事人一样了。在和铁隼人的那一战中他设法使隼人以为他耗尽了生命库存而被杀死,但实际上他只是杀死了凶煞剩余的两条命中的一条而已。

要是他再被杀死一次,那他就真的会下地狱。但是,凶煞可不怕这个。他所害怕的,是没能使草剃哮尝到绝望的滋味。带来绝望的死灵术师,不禁微笑起来。紧迫感,战争的气味,一步走错就是死路一条的现状都带给他以无与伦比的激动之情。

「这便是美味的绝望!你品味的还不够多!」

刺击穿过八连击的间隙袭向草剃哮的眼睛。

——哮没有后退。剑刃如蛇般弯曲着刺向哮的右眼。处于使用扫魔刀状态下的哮稍作思考后便将头部极力向一旁扭去。剑刃的刺击掠过他的眼眶边沿,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但他成功避开了攻击。由于战乱魔剑的特性使他无法治疗伤口,不过将伤害减小到这种程度已经相当完美了。

「——啊啊啊啊!!!」

哮放出八连击。他相信这时的自己已经取得了胜利。以凶煞为对手的哮,使出了所有他认为能给自己带来胜利的招数,否则他肯定赢不了。

但是——就在这时,凶煞做出了一件哮绝对想象不到的事,他竟然把自己身体的每一部位都缩小到了极限。

「喀巴!」

魔法?身体强化?甭管是什么,总之他避开了这八连击!

和他的剑一样,凶煞的身体也变得极端苗条并像蛇般扭曲着躲过了斩击。

这家伙能够自由变化自己的身体。这是只有极端透彻地掌握了人类身体构造的人才能办到的事。对他来说,将身体的肌肉和脂肪都瞬间缩小,将骨头缩短简直轻而易举。

失去目标的连击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深深刺入地面。

躲开八歧大蛇的凶煞身体伴随着“噗”的一声恢复原样。

「这什么鬼……!」

「我过去常常用这个来做马戏表yannnnnn——!」

在干了这么荒谬的事后他微微一笑。不过,他可没有笑的时间。

现在的哮空门大开。刺剑的斩击迅速袭来。尽管刺剑不适合用于劈斩,不过这个判断在战乱魔剑面前毫无意义。

哮立刻集中全部神经弯下腰去。战乱魔剑的斩击贴着他的头穿了过去,切断了他的数根前发。哮成功避开了攻击,但他依旧没有武器在手。

凶煞的剑法灵活多变,他的剑蛇般不停扭曲,他的「突刺」轨迹也随时都在变化。哮眼看着刺剑改变运动轨迹越过他的肩膀向前刺去。本应刺向他眼珠的剑却在嗖的一声后不自然地转而刺向他的后脑勺。一般来说,以这种姿势发出的刺击是绝对不可能刺向他的后脑勺的。

然而,因为凶煞将手腕关节朝反方向扭转使它成为了可能。他的剑术简直就像杂技。

哮无法躲避。躲不了。

那我就不躲了!我要打飞他!

「啊——哈!」

「?!」

他用右手伏地以支撑身体,迅速抬起弯曲的左腿,狠力踹向凶煞的左腰。

这动作流畅到连哮自己都大感惊讶。

凶煞的身体自腰部折成了九十度,毫无悬念地被一脚踹飞。刺剑的尖端在打中哮之前就随着凶煞一同滚到地上。

这是因为凶煞为抵消踢击,用剑猛力刺击地面的缘故。

他双膝跪地,有些挫败地看着哮。

「在比试剑术的时候使用踢击?难道你不觉得羞愧吗……?!」

「我们在这里为的是干掉对方,哪里有什么羞愧啊,你这狗娘养的……!」

哮和凶煞从地面上捡起各自的武器,在无意义地把

武器往空中轻挥后,两人再度对峙起来。

空挥武器并没有别的意义。他们只是借此展示自己的愤怒而已。

「你这剑术风格把我惹火了,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把一切都诉诸于武力啊!」

「这是我的台词!你就像一条该死的鳗鱼般扭个不停!」

「我真的超级讨厌草剃诸刃流!」

「我也不会承认你这破烂剑术!」

他们肆无忌惮地破口大骂,喊出自己真实想法的两人简直就像两个吵架的小毛孩。

可是,这两人都是认真的。他们对对方的厌恶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对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会使他们的嫌恶感无止境地增加,使他们心生怨恨,对对方简直厌恶到了骨子里。愤怒使得他们的体内的血管都剧烈地痉挛起来。

「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我的领域……!」

「怎能让你得逞,从开始到终末,这里都会是我的领域……!」

凶煞再度握剑摆出突刺架势,对面的哮则采取正眼之构。

两人握剑的手好似凝结了各自的全部力量,随即当到达顶峰之时,他们爆发了。

集中于一点的剑之疾风猛袭向哮。凶煞的突刺快到哮都几乎能在扫魔刀的状态下看到它。他只用一把剑迎击凶煞,就挡住了攻势。

哮采取的是正眼之构,这为对付凶煞而采取的构,是一个能够同时采取进攻和防守的基本剑术。左右上段霞之构,土下八相胁之构(左右上段霞の构え,土から八相胁构え)。这能使他轻易改变架势来应对变化多端的战局。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最适合的构。

在狂风暴雨般的刺击过后,单点攻击再次袭来。而哮则是将采取正眼构架势的刀一劈而下,这是剑道中一个基本的应对迎面之敌所采取的战法。

哮不仅仅是试探对手,他的剑技自本次攻击开始逐渐显露了出来。

单纯的劈击只是一个陷阱。就像凶煞那狂暴的刺击其实是引诱哮攻击的陷阱一样,哮的行动也是一个陷阱,他想引诱凶煞招架住他这一招。

斩击迫近凶煞的头。像是等着哮的攻击一般,凶煞中断了刺击并将刺剑的刀身架起抵御哮的攻击。

太刀的刀底,和刺剑的剑刃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铿……嗡!

承受攻击。回避攻击。随着两把刀剑的相互撞击,响起一阵独特的金属音。凶煞的刺剑从通常的形状被弯成了圆形,然后,哮的太刀正如文字所描绘的一样——遍布伤痕。

在哮所认识的所有人当中,只有大蛇能正面承接如此凶暴的一击。伴随着嘎吱的声音,哮的攻击被卸除到了凶煞的身后。

他一直在等这一刻。

「我告诉过你不要和我作对,因为这里可是我的领域——!怪火萤!」

哮发动剑技。通过格挡,哮自信地利用了自己的攻击,这使得凶煞相当震惊。

现在哮在顺应走势进行格挡。

他顺应这股力量将剑推送回去,刀身在刺剑的两侧划出了圆弧。

「啊?!」

他的刺剑随着走势被推回,使得凶煞的身体大为一震。使他惊讶的是尽管他试图利用哮的攻击来回击他,但实际上他却成了那个遭到反击的人。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此招。在和隼人战斗的时候,哮就已经在攻防中展现出了这个招式。可尽管凶煞知道他有这么一手,却依旧束手无策。

发现一个大破绽,哮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它。

他将会用这绝妙的时机,来让攻击更进一步!

「噢噢噢噢噢噢!!」

真明流狼之太刀。也被叫做是“逆风”的此招术是一种自下往上斩的剑技,它靠的主要是纯粹的力量。哮利用自身的全部体重,和瞬间的爆发力,使得刀身以恶狼扑喉之势急速向上斩去。

「别低估woooo!!」

凶煞尖叫着反击。他举起刺剑迎击,哮的刀刃顺着剑身划过。他猛地低头,把握剑的手臂极力往前伸长。

刺剑的剑刃和太刀的刀颚发生激突,哮的刀尖在刚好划到他的下颚时停止。虽说他被这预料不到的可怕方式所阻止,但哮不会停手。他通过用肩部击打自己刀的背部打退了刺到太刀刀颚部位的刺剑。

这是对诸刃流中金槌坊这一招式的运用。他在使用另一剑技的中途,不是用拳头而是通过用肩膀敲击刀背的方式,击退了攻击。

被击退后,凶煞的刺击被反弹回去。哮则又用使用金槌坊带来的反作用力,再度攻向凶煞。

怪火萤从未停止。不管是使用这次的攻击或是其它什么「力」,哮都能把它们充分利用好。

反击,被反击,将反击再度反击。哮通过这种做法能无止境地提升自身攻速和力量。凶煞擅长刺击。他们并非以直线,而是用变化多端的剑之轨迹来攻击对方,两人就像在玩杂耍一样不停变化着姿势,这就使得攻击很难被预测到。

但是,这并没有到他对付不了的程度。正如哮所宣明的那样,这种战斗是他极为擅长的领域。

不久后,哮的斩击逐渐超越了对手的速度,他开始凌驾于凶煞之上。

在他和拉碧丝分离后,他过去的记忆又回归于脑海中。虽说他根本不愿回想起这些事,但他和凶煞的战斗的确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和大蛇的修行。在魔导学园的那天夜里,当两人用剑对战之时,他受到了大蛇的指点。那时的两人惬意地享受着不断加速的交击。

他的师傅,大蛇曾说。

判读走势,顺应走势。

可是,要是你太过于顺应走势,就会被打的措手不及。不要忘记在顺势中加以改变。

睁大你的双眼,捕捉对方的动作。在保持走势的同时,不要忽视凶煞的细微动作。

凶煞的右脚向前跨出一步,他祭出的刺击在某种程度上暴露出了自己的后背。

剑好似一条不断跳出水面的鱼般不停地上下翻飞,剑尖再度向哮刺去。

刺剑的剑刃弯成了弧形,刺向哮的额头。哮顺刺击之势往后一仰。他将左脚向斜后方踏出一步,将刀刃横在额头上准备防御。

但在下一刻,这道刺击划出一条预料之外的运动轨迹。凶煞轻轻地扭了一下手腕。

——一阵鸟鸣般的尖锐声音响起,电弧般的轨迹在电光火石之间变为反向运动弧度。这就像是正处于上弦月的月亮在一瞬之间变为了下弦月。

刺击从上方逼近,但突然变成向上一挑。

针状的剑刃避开了哮对头部的防御,转而刺向哮的喉头。顺势改变。凶煞通过转变攻击方式,相信自己能把这场战斗的主导权牢牢掌握在手中。

哮很清楚——但他无法对应。在现在的姿势下想要去防御咽喉是不可能的。即便使用怪火萤,也不能实现对自身的绝对防御。说到底,它只是配合对方进攻使用的招式。无法接招就意味着使用这门剑技毫无意义可言。

因此,他决定依靠剑技之外的其他方法来应对攻击。

他在防御的状态下将左手自剑柄上抽出,并做出好似握着什么东西般的动作。

「小太刀!」

即便没有应答,也一定会有回应。

即使你没有了灵魂,我也依然相信你还是我的剑。

(拉碧丝……!!)

没有回答的声音。

可是——无言地,一把小太刀自他左手边现出。哮猛然将它反手握住并迎击逼近自己咽喉的刺击。

随着响起的金属碰撞声,凶煞的攻击受到了阻碍。

哮使出自己的全力,用小太刀击退了刺剑的进攻。受到反作用力的影响,凶煞被震的稍稍后退了一下。

哮摆出夸张的姿势,将剑高举至半空。

「诸刃流——狒狒威吓!」

虽然该招式原本是用来对付幻想生物的佯攻剑技,但也具有十足的威力。凶煞咬紧牙关试图躲避这猛然挥下的刀刃。

但,因受到了弹力的冲击,凶煞的双脚脱离了地面。

身体扭转到了极限程度。

「——呃啊……!」

哮的大刀对着凶煞的身体使出一记袈裟斩。斩痕虽浅,却把凶煞的盔甲砍碎,血从他的身上喷出。

两人目光相逢。

看着哮那像是在说“你这是自找的!”的眼神,凶煞咬紧牙关愉悦地大笑起来。

「就该是这样才对!拿着这把剑的你就应该是这样!」

「用不着你来告诉我……拉碧丝和我是最强的组合!」

「哈!他是这么说的!你怎么看,暗夜?」

当凶煞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

《那就让我们证明给他看,证明我们完全凌驾在他们之上。》

一个平淡的声音在两人脑中响起。

战乱魔剑。在模拟战锦标赛袭击事件中,他也只听过一次她的声音。她是和拉碧丝类似的寄宿在S级魔导遗产中的人格

哮没有忘记它的性能。看到凶煞轻踢地面往后一退,哮也解除了怪火萤并整理架势。

无数状似空气被切裂所发出的声音响起。凶煞

边往后退边挥舞剑刃。

他的行为并非毫无意义,哮相当清楚。

这是斩击余劲,和——

「舞动吧——让我愉悦吧!」

——飞行斩击。

哮匆忙下令给自己覆上一层分析滤膜。他通过附着在视网膜上的魔力滤膜,就能看到那些不可视的斩击。

他的视界稍稍变得昏暗了些,但当他看见凶煞的斩击时,已经太迟了。

「——啊!」

他迅速挥动刀刃击落来袭的斩击,但还是有两道飞行斩击没能击碎,它们掠过哮的肩头和侧腹。

鲜血泉涌而出。尽管不是致命伤,但他也无法治疗这两道伤口。哮强行用装甲将伤口堵住。不过这中伤口带来的痛苦,和他初战凶煞时受到的肺部刺穿伤所带来的疼痛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过,在他把伤口堵住的这两秒间——在他和凶煞之间的空间中布满了无数可怕的斩击余劲。

凶煞在萦绕着无数斩击余劲的中心,张开双臂挥舞起来。

「现在我的搭档也热情似火呢。不过呢,她也有点小沮丧。因为你那搭档的自我牺牲,我们报仇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了呢。」

凶煞说完后,暗夜哼了一声。

《我可一点也不沮丧。我只看到了作为剑的那个琉璃色的女孩。只要她依然还有剑的功能,我就能够打败她。》

「唔呼呼♪她是这么想的啊?」

凶煞仿佛夸耀自己的战乱魔剑般轻抚着剑身。右手紧握野太刀,左手紧握小太刀的哮,对凶煞的挑衅嗤之以鼻。

「……那就确认一下吧。让我们看看谁能站到最后……!」

哮将野太刀横于眼前,琉璃色的刀身闪耀光芒。

凶煞也抽出黑剑,似骑士般将剑竖于眼前。

夸耀自己武器的两人,再度发生冲突。

「我们开始吧——」

「——那是当然的啦!」

双手都握着刀的哮,开始狂奔起来。

「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没想要躲避。只要他能看到斩击余劲,那就没有问题。

只要眼前有阻碍,那就全部都砍倒!

被他握在手中的拉碧丝,因和空气的摩擦,而发出银铃般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挥舞着剑的凶煞张开大嘴,放声嘲笑他。

剩余的斩击余劲,在同一时刻全数袭向哮。

它们就像精确制导导弹一样,无一射偏地对哮发动袭击。

直线奔跑的哮斩向斩击余劲。红色的斩击余劲被哮的剑打中后如玻璃般碎掉。

它们都很是脆弱。和正在舞动着的凶煞的剑比起来,它们简直像是糖果做的。

「这种玩意儿怎么可能挡住我和拉碧丝!!」

十,二十,三十。哮斩碎这些余劲疯狂地往前冲。

粉砂一切。

为了证明他和他的搭档是最强的!

「你的生活方式简直就和和机车一个样。我对于你只看前方的做法一点都不奇怪——!!」

嗖!凶煞突然猛踏右脚。

在只用单一模式一个劲儿地往前冲的哮的脚下,现出一座蠢动着的魔法阵。

忙着应付斩击余劲的哮,有些战栗的看向自己脚下。

瞬间——咚!

宛如刚从海里出来的巨大鲸鱼形怪物,从哮的脚下猛然飞出。鲸鱼怪物的强大推力,直接把哮打到空中。

凶煞吹着口哨把手放到额头上,看着哮在天空中越变越小。

「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一直把这个魔法生物当宠物养着,许久不见后在这里放出它来一看,简直比以前还要大啊!」

他并不认为在剑术对决中召唤魔法生物有些不妥什么的。哮也是一样,他也会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这场战斗毫无规则可言。不过的确有一条规则,那就是当你被杀之时,你就算输了。

怯懦,亵渎,异端。这所有的手段都受到他们的欢迎。

《没时间继续无意义的闲聊了。他回来了。》

随着暗夜发出的有些惊讶的声音,凶煞凝视着在天空中畅游的鲸鱼怪。这时他听到一阵像是吹号角的声音般的鸣叫响起,有什么东西正在鲸鱼怪的背上奔跑。当看见螺旋奔跑着往下刺剑的哮的身影时,凶煞兴奋地狂挥着剑。

当鲸鱼怪在哮的反击下化为魔法粒子后的那一刻,凶煞又展开更多的魔法阵并自里面召唤出异形大军,并把它们投放到空中。《绝望树海》。这是种通过展开一座通往异世界的大门,就能在保证魔力充足的情况下,将低级的魔法生物近乎无限地召唤出来的魔法。

异形大军不断接近正在空中下落的哮。

而哮则运用喷射的魔力,在下落途中不断迎击异形。

事实证明,以草剃诸刃流的哮为对手的话,出动异形大军前去迎击的做法是极端愚蠢的。他运用诸刃流的各种剑技,得心应手地挥斩异形。

为避免无法好好掌握喷射魔力,哮直冲凶煞往下降。

凶煞握紧暗夜的剑身并命令她硬化。当剑身的强度和硬度都提高到极限时,他把剑身轻微地往反方向扭曲并固定,随后收入剑鞘。因为剑鞘并不是魔导遗产,所以它被剑身的形状给压弯了。

如刺剑这类细长的直剑并不能用来进行居合斩。虽然通过轻微地弯曲剑身使之成为可能,但这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可事实上,它是最适合用来迎击来犯之敌的架势。它非常适合处理快速移动的对手。当然,这其中也有他的个人兴趣,他想尝试这种架势,哪怕一次也好。

「——————来吧……!!我会把你像蚊子般打飞……!」

他并不打算躲。即使他尝试回避攻击,哮也会通过喷射魔力正确地自他上方坠落。凶煞感到结果肯定会是这样。

——在空中的哮开始垂直旋转起来。当他被鲸鱼怪攻击时自己的左臂就受了使他无法握住小太刀的伤,于是他便把武器变为双手巨剑。

哮逼近站在地表的凶煞,两人的距离被他完美地把握,这个剑技他已经用过无数遍了,他的身体知道粉碎攻击的最佳时机。

「草剃诸刃流——」

哮把身体扭转到极限,在即将坠落到地面之前,对准凶煞祭出剑技。

「——螳螂坂!」

与此同时,凶煞自刀鞘中拔出弯曲的刺剑,低下上身往上方祭出一记居合斩。

虽然双手巨剑和刺剑相比具有压倒性的力量,但硬化后的刺剑其强度亦足以抵抗双手巨剑的攻击。

双方的刀刃迅速迫近。

「————」

当哮的双手剑碰到刺剑的那一瞬间,就立刻把双手巨剑变为一把短刀。

凶煞震惊的张嘴结舌。当双手巨剑消失的那一刹那,凶煞用来抵御双手剑的刺剑挥了个空,而哮手拿短刀顺势一滑斩向凶煞的左腕。

——唰!!

在哮落地的同时,地面先是凹下去后又猛然隆起。凶煞被短刀斩断的左腕在空中飞舞,他那痉挛的脸上带有一丝挫败感。哮保持着落地的架势看着凶煞,并把剑变为野太刀,用右手握紧。

「……哈……!!!」

「……啊……!!!」

手握战乱魔剑的凶煞,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

哮架起野太刀,他那赤红的鬼之瞳里寄宿着一团火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随后——两人再度剑刃相击。

两人都只用一只手。他们已经不能集中神经防御对方攻击,因为两人已经消耗了大量精力。

两人奋不顾身地攻击对方。他们用尽自己的所有力量,去挥砍面前的混蛋。

剑刃相击爆出尖锐声音。哮开始时使用的剑技,逐渐变成了单纯的剑术基本动作。而凶煞那独特的西洋剑术,也慢慢丧失了形态,蜕变为一只疯狂乱咬的野兽。

鲜血飞溅,皮肉开裂,他们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变成了红色。根本分不清楚哪里是伤口,哪里只是单纯的被血所沾染。

两人全都遍体鳞伤。

可是,愤怒却决不允许他们的身体停止动作。

他们决不允许面前的人存活。这也是两人从开始就感觉到的。

我憎恨他的行为。我憎恨他的思想。他的目标让我恶心想吐。他的声音令我头痛不已,想吐的感觉令我浑身难受。要是我能把他那张臭脸踩在脚下,我就一定可以迎接一个快乐的明天。

我在生理上无法容忍他的存在。

在憎恨对方的同时他们也都懂得一个痛苦的事实。这混蛋很强。这混蛋在某方面比我强太多,他们想。要是他们都是普通人的话,那他们一定可以成为对对方来说的好对手的。

可是——我永远不会承认他的。我们绝对不会承认对方。

他是我的敌人。一个令我厌恶到非得斩杀不可的敌人。

两人对对方的憎恶无穷无尽。

他们都对对方恼怒到了极点。

我绝不能让他活下来——!

除非亲手砍死他,否则我绝对不会停手——!

不宰他我就浑身难受——!

「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哈哈哈!!」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怒吼的两人,带着对自己的骄傲砍向对方。

绝望。希望。它们早就被两人抛到了九霄云外。

哮那小毛孩般的剑术已经不见了。

凶煞那小毛孩似的绝望也不见了。

这里只剩下两匹可怕的野兽。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攻防持续了多久……不,相互的攻击仍在持续着。蔚蓝天空上的太阳已经到了两人的头顶上。太阳不断地炙烤着他们那破烂不堪的身体。虽然现在是隆冬时节,可他们的身体都热到已经无法忍受。视野变得朦胧一片,呼吸变得杂乱无章,大量汗水不停地自身上蒸发而出。

不知交手了几百几千次后,两人双双到达了极限。他们皮肤表面的血迹早已干涸,看起来简直就像自体内流出的血变成了沙子一样。身体变得异常沉重,他们连走都走不稳。但他们依然没有停手。在宰了对方之前,他们绝对不会停手。

「…………哈!!」

哮又一次举起拉碧丝,对着凶煞的脸砍了下去。

他的剑速尽管很快,但是因为他的架势和步差都很糟糕,躲避起来相当容易。

「…………啊!!」

凶煞打算将自己的上半身后仰。这招没有完全避开,刀直接砍到了肩膀上。他按住喷血的伤口,踉踉跄跄地退向后方。

他为了停止后退,向前刺出一击。

哮试图躲避,可脚却被瓦砾绊了一下,姿势瞬间瓦解,脖颈因此被戳了一下。

他瘫跪在地。

两人间距一米。在他的面前,是一个面带令人同情的凄惨表情且呼吸凌乱的男子。

他们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和对方一个熊样,又愤怒起来。

他们倔强地强迫自己站了起来。

两人令人难以置信地面对面站在那里。

呼吸粗重得像野兽般的两人,咬紧牙关怒视对方。下一刻——两人扭动脖颈同时对对方使用了头槌。

「啊……」

「哈……」

两人被对方的冲击力震向后方,他们趔趄着向后退去,并在距离对方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相互瞪视着。

两人都在大口喘气。为了战斗而不停地喘息。他们因疼痛而不停地用手揉着额头,两人的双眼透过指缝死死地瞪着自己的敌人。

他们都在试探着对方受伤的程度和尚存的战意。

都一样。无论是消耗的体力,还是尚存的战力,都是一样的。

他们因为相信,而眯起眼睛。

——相信下一击,就是最后的一击。

接下来的攻击,恐怕会夺去他们其中一人的生命。

这就是这段距离,这段间隔的含义。

两人平复呼吸,伸展背部。

他们的嫌恶感和兽性的冲动都已消失,两人再度变回人类。

「为了不会后悔……我会将我的全力都灌注在这一击上……草剃哮。」

「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凶煞。」

两人对峙。

两人放纵自己的愤怒去斩杀对方的时间已经结束。

在这最后的时刻,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挥动手中剑刃。

凶煞为的是,绝望。

他所要追求的,是纯粹的绝望。

「在这里杀掉你,可以为我带来极上的绝望。这永不会变。你的死亡所带来的绝望,不但会侵蚀你,还会传播给其他人。你的死亡就像种子一样,会让绝望之花盛开在所有地方。」

「…………」

「为了见到那一幕,我会宰了你。品尝你所带来的绝望,将成为我今后的生存之道。」

凶煞以骑士般的姿势将剑竖于自己胸前,魔力缠绕于身。

漆黑似暗夜的魔力,在他的脚下构筑出一座魔法阵,同时也将战乱魔剑的剑身完全包覆。

《赫兹宁格血战》。迫使身体和精神同时狂化,借此产生超过这世界上现存的所有魔导遗产的最强破坏力。

最后的一击。

凶煞将自己和同伴剩下的全部力量,都注入这一击之中。

「…………」

哮看向自己右手紧握的剑,看向银檞之剑。

直到现在他都为了自己而不断驱使着这把剑。就连这次也一样,依然是为了他自己,但是,现在的他是为了自己的骄傲和固执而战斗。

不过……这一击不同以往。

「我…………」

哮看着银檞之剑……看着拉碧丝,缓缓开口。

他回想起了在那分离的最后一刻,拉碧丝露出的最棒的笑颜。

还有那个地方。

他想起了所有人都在等着自己的,那个地方。

「我会,为了回到那里去,而在这一击里赌上自己的一切。」

「…………」

「为了回到我所属于的那个地方——我会杀了你。」

这就是哮的心愿。

这就是哮的希望。

为了伙伴。

为了妹妹。

也为了自己。

和——在某处守护自己的,他的搭档。

「我知道了。你这愿望还真像你的风格……我很期待把它粉碎掉。」

脸上浮现笑容,被黑暗所包覆的凶煞,架起了剑。

哮收刀入鞘,腰部一沉。

「…………做个了断吧。」

哮提议道。

「…………我会的。」

凶煞点头。

「你的绝望,」

「你的希望,」

「「——我会把它们全都彻底毁灭!」」

哮的指尖碰触剑柄,静静下达命令。

「拉碧丝……《黄昏赋法》。」

剑鞘中的刀身,燃起了火焰。

在以前,他从未自这火焰中感受到热量。他想这应该只是用来狩猎异端的魔力而已。

而现在,他感到自火焰上传来些许温度。这温度和拉碧丝轻抚他脸颊时传来的感觉是如此相似,柔和而温暖。

哮闭上眼睛,回溯记忆。

摒除一切杂念,专心回想。

鬼之心得并不会带来疯狂。它只是将无用的思绪全部删除,只留下战斗的意愿,

战斗的意志。战斗的理由。

目的,行动。

为了回到应属于的地方——而斩下刀刃。

声音消失,身体的感觉也在渐渐的消失。

当他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慢速的世界。

整个世界都变得缓慢,被他落在了身后。

他看到了光之粒子,一切全都静止不动。

就在这慢速的世界当中,哮踏出了一步。

和他的搭档一起,对准前方的目标前进。

他并非要追逐光粒,他的目标并不是光。

光之粒子再度动起来,开始缓缓地流动。

哮自凶煞之后架起剑,他看到了小队室。

我一定会回到那里的。

那就是他的心愿。

我的……。

大家的……。

「我们一起,回家吧。」

拔剑出鞘的哮,看到那开着的门的后面,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当百鬼夜行的侵蚀停止后,充斥首都圈的百鬼夜行之海全都化成了灰烬,鬼之大树也枯死并跌落大地。同时因为地底的百鬼夜行也化成了灰,人们在各地都确认了地盘下沉的事实。首都彻底失去了往日的风貌。

自从百鬼夜行袭击开始后已经过了一整个晚上。当凤飒月和草剃哮一同消失后,35小队的全体成员都把生存列为了最优先目标而行动起来。

樱花找到失去意识的树夕并把她送上斑鸠和小兔所在的直升机,随后自正在坍塌的大树上撤离。

此后,异端同盟在对魔导学园的故地上集结起来,然后给予樱花和其他人治疗。受到最严重伤害的人是真理。她在和鹅妈妈一战后已经精疲力竭,却又被控制灵魂和樱花战斗了起来。再有,她把自己的魔力传给了哮后,自己的魔力再度被榨取净尽。这已经到了要是她是一个普通魔女也许会因此而死也不为过的状态。

不过樱花她们并不需要过于担心,因为负责治疗的药师和医疗魔法师告诉她们「虽然她必须要接受长期的疗养,但她的生命并无大碍」后,她们都松了一口气。

樱花,小兔和斑鸠相互依偎着呆在急救帐篷里,直到第二天早上。

她们不发一语。每个人都在想从今往后该怎么办。她们甚至不知道任何在飒月的破灭悲愿下这个世界将会发生什么,她们都被哮抛在了身后。

我们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树夕?今后树夕身上又会发生什么?

我们……这个世界……她们对未来一无所知。

三人肩并着肩。只要她们相互依靠,那么肯定会有解决办法的。一

如往常,她们会齐心协力开拓前进道路。这么一想,她们需要的是时间。

至少现在是这样,直到清晨。

——在星白流回归后才过了三十分钟的时候。

「刚刚发生的那场爆炸……难道是……?」

她们开着一辆从急救帐篷那里借来的四轮驱动车,载着樱花和小兔的斑鸠,突然被一阵剧烈震动和闪光所袭击而猛然踩下刹车。

「…………!!」

「凤!」

无视开口试图劝阻的小兔,樱花从副驾驶座上蹦了下来,并迅速冲上前去。她朝着刚刚发生爆炸的地方拼命地跑去,而斑鸠和小兔,也同样紧随其后。

流曾说。

『我什么都没法保证,但请去检查这个坐标……要是他仍然是人类的话,就可能会在那里……』

她说依然还有一丝希望存在。樱花和伙伴们别无选择,只能抱有这一丝希望。

樱花飞越瓦砾,尽管双腿都深陷在灰烬中,她依然不要命地往前跑。

「哮……!哮……!」

呼喊着他的名字,她抵达了爆炸的中心。

她所抵达的地方,是一个极巨大的陷坑。

她停在陷坑边缘,环视四周。

这是一片空旷的景色。一切都被毁灭的这个地方,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灰尘世界。

在这陷坑的中心……樱花发现了一个特殊的东西。

在陷坑的底部,有一座由灰尘堆积而成的山。

在这山的顶部,刺着两把刀。

一把是漆黑色的细剑,另一把是琉璃色的刀。

这两把刀剑,交叉地刺进灰尘中。

「…………………………………………不……」

樱花瘫跪在地。紧紧攥住地上的灰尘。

沮丧和悲伤淹没了她。她的眼泪滴落到灰尘之上,黑色的斑点逐渐在地上扩散开来。

他一定已经回来了。他已经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做完后回到这个世界上来了。

这事实是她得到的唯一救赎。

他所归属的地方,就在这里。

即使身体被毁灭,他的灵魂也肯定会回到这里来。

她停止哭泣,如此告诉自己。

——就在这时。

这座山里有什么东西在动着,把灰尘都震了下来。

樱花惊讶地抬起了头。

山上的灰尘不断下落,有什么东西自山里上来了。

樱花自腰间抽出手枪。

「……呼……」

她深吸一口气,瞄准那座山。

那是什么?

他将会握紧哪把剑?

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终于自山里现身。他单膝跪地,先是拍了拍头上的白灰,随后伸出右手。

紧接着,这名男子——把自己的爱剑,紧握在手心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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