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之帝国》第十三代皇帝——那就是,我的立场。
本来我就不是个多话的人。
自从蕾欧娜当了军师之后,经常会被她发觉先兆提前行动,于是我开口的机会比以前更少了。
而且,我还有这种不讨喜的眼神。感觉就跟个魔物一样。虽然近侍都说这是“有霸气”吧……
在即位游行的时候,我在马上把视线转过去后,女人就会晕倒,小孩就会哭泣,狗就会逃走,惹了不少乱子。
皇帝心中叹了口气。
——我不适合干这个,明明我都这么说了。
我想起了先帝的事情。
我天真的相信着——先帝还很年轻,很贤明,他才是能一统世界,把地面上的魔物一扫而光的人。
一次胜仗之后,先帝——当时的皇帝,只带着我两人单独策马驱驰。
我们停在了山丘上俯瞰着战场的痕迹。
“干得不错!多亏了你我们获得了胜利。哈哈哈,虽然每次都是这样!”
“……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贡献”
胜因是皇帝的指挥才是。布置在这个山丘上的炮兵,给战斗带来了优势。
“你还是不懂啊,关于你自己”
“是吗?”
刚见面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对面是谁。就算后来知道他是皇帝,也成了君臣,但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还是用不惯敬语。似乎他对这种朋友一样的关系也很满意。当然在公开场合还是会给点面子的……
“你还没看明白自己。战场胶着到了敌我双方主力出场的时候,其实就是胜负已定了。如果我方没有能击溃对方主力的底牌的话,士兵的配置也好,剩下的预备兵力也好就会跟现状完全不同了。因为有你在,我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投入兵力。因为你干掉了对面的底牌啊!”
“我只是挥剑而已”
“哈哈哈……那么,现在就先这样吧。不过你上位的时候,要多拓展自己的眼界哦。你啊,可以做到的”
“现在的位置就让我很是惶恐了”
被这个男人捡到的时候我只是个流浪的佣兵,连帝国的正规军都算不上,却被一口气提拔到了军团长的位置。
军师蕾欧娜一开始还是很听话的(也许是做给我看的)其他的士兵都很有意见。这也是理所当然。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我自己也这么想。
结果,没能协商解决。
我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挑战场上对面最强的家伙去打。
虽然危险,但比起坐在大本营里那个难受的椅子上,还是挥剑来得轻松。
我以为总有一天会被贬谪到与自己相称的位置的……但周围的嫉妒和不满,不知何时变成了羡慕和敬畏,我也被称作《帝国最强的剑士》
皇帝亲切地笑了起来。那是仿佛恶作剧成功了的孩童般的笑容。
“嘿嘿嘿……很辛苦吧?”
“嗯”
“瞧你这副样子。你啊,就是个哪怕是没的吃没的住没爹妈没去处四处彷徨的时候,都没觉得辛苦的家伙!不让你稍微尝尝世间的苦恼的话就太不公平了”
“一般,该是反过来吧?”
按理说该是身无分文的我,对着养尊处优的皇帝,来说一句不公平的吧。
“别在意细节!哦,就现在吧,这个给你”
他递出来的,是他背着的剑。
那是传说中由女神阿达玛斯所授予的帝国的宝剑。
《阿达马斯的神器》
我则,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般地叹了口气。
“你说啥呢……”
但是,他的表情意外的严肃。
“要在城市里用这个的话,有点太大了吧?而且我肩膀很累啊,毕竟太重”
当然,这不是真正的理由。毕竟这可是象征了帝位的佩剑。
我接了下来。
“……只有这柄剑哦?我绝对只收下剑”
虽然我和他的年龄差距并不大,但没有配偶的先帝打算“让捡来的剑士当继承人”这个风声也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呵呵呵……你的话,没问题的”
“别让我背上多余的负担。万人之上什么的,我做不来”
“往前看往前走就行了。然后其他人就会跟上的。你就是这样的家伙。也许,这个帝国所需要的就是——”
“……喂”
“不,我觉得这个世界所需要的就是,这种“绝对的强者”也说不定啊”
“别开玩笑了,你不是说过么——“我凭借武力支配了帝国。靠这武力的话整个世界还有魔界也能纳入统治。然后,扫清这世上的魔物”这样”
“你记得真清楚!”
“……当然了”
正因为那话语,正因为我相信着这个男人,我的生活方式都发生了变化。开始为了别人而挥剑。不再做流浪的佣兵,而是为这个男人而工作。
皇帝的双手放上了我的肩头。
“我给你一年。要熟稔这把宝剑,记住指挥军队的方法,学习政治。所需的人才应该在幕僚里都能找到”
“真是自说自话。半年就够了”
“哈哈……果然,你是没问题的”
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半年后,先帝遇刺。
那时候,我正好在战场上。是常见的魔物驱除。守卫森立里的部族,就是这样的任务。
早上开始下起了雨。
我看到蕾欧娜面无血色地跑进了帐篷里。一直以来都保持冷静的她,那不同以往的模样让我有了糟糕的预感。
“军团长!”
这时候的我,还只是军团长。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怎么了?”
“皇,皇帝陛下……驾崩了”
我一时语塞。
过了半天才终于理解了她所说的。毕竟是蕾欧娜,应该不是误报。
太快了——我如此想到。
“……”
“陛下他,跟左克将军单挑负伤,好像主因就是那个的样子”
“……什么?”
左克是帝国军团长之一——也就是说,是我的同僚。虽然他是前辈,但并不是什么值得尊敬的家伙。
有着巨人一般的身躯的左克,脾气是出了名的差劲。“自己流着魔物的血脉”自己如此宣称着,将部下或者民众杀死后用战死或者事故来掩盖的男人。
“是那个,左克么……”
“是”
仿佛暴力的化身一般的那个男人,似乎是有着自己的打算去找皇帝单挑的。
“那种家伙……不跟他打就行了……”
为啥会答应决斗呢?
蕾欧娜阴沉着脸摇了摇头。
“普通的国家的话,肯定就当做造反处理了。让卫兵抓住,也许会给个辩解的机会吧……然后就是斩首或者绞刑”
“这个帝国不一样,么”
“我国有特殊的国情。作为国家要务“力量即是全部”是思想的主流”
“也是”
她说明之后,我也冷静了下来——她的论述也是为了这个结果的吧。
“现在,这个世界充满了魔物,人类的国家逐渐被吞噬着。所以,拯救弱者的想法很少,反而有着强者为王的思潮存在”
“我知道。但就算是这样……”
“被臣子提出决斗,如果逃避的话皇帝的面子就不保了”
“……面子么”
“是。不过,也不是必须要接受决斗的。把左克将军的挑战一笑置之也是可以的。估计,陛下也有他的想法吧”
“皇帝虽然擅武,但更厉害的是他的脑子”
——那个男人判断错了情势,送了性命?
实在无法接受。
应该是有什么无法公开的内情吧。
蕾欧娜思考着,手指戳在了秀美的脸蛋上。
“左克将军的行动也无法解释。当皇帝是要有政治才能的。不是只凭蛮力的笨蛋能胜任这点,他应该懂。这是常识”
“……他应该是没有的吧,所谓常识”
“或者说,是被谁教唆的”
“嗯”
这倒是可能。帝国虽说是皇帝至上的绝对君主制,但也不是上下一心的。
“左克自称新皇。您怎么看,军团长?”
“……回帝都”
“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已经做好出发的准备了。马上开拨”
优秀的军师啊。
我低声说着,抓起了剑。
——接到讣告的我率军回到了帝都。
街道上的大路上,四处竖着凭吊皇帝驾崩的黑色悼旗。民众虽穿着丧服,然而本来会上街的就没几个人。
如果说街道上充满了哀伤,那么城里就如同死寂一般。岩石铸造的宫殿,明明不是冬季却充满了冷意。
我和着蕾欧娜两人,进入了谒见大殿。
左克坐在皇帝的王座上。他穿着黄金甲胄,身旁放着铁块一般的战斧。虽说这王座太小让他显得有些窘迫吧。
红绒毯左右
分列着大臣和其他军团长,互相传着悄悄话。他们的表情仿佛自己是敌国的俘虏一般。
蕾欧娜低声说道。
“军团长,那个男人……”
“……嗯”
虽然和其他臣子同样站在两旁,但只有那个人没有低头。甚至还在看着我笑。
是宰相巴尔兹。
这是一位胡须浓密的貌似五十多岁的男人。虽说不知道他具体有多大,但据说从上上代皇帝时代就在帝国的他已经年逾百岁。就在这人均寿命大约五十岁左右的时代中……
巴尔兹用虽然有些沙哑,但依旧清晰的声音说道。
“军团长殿下,远征辛苦了。请向陛下报告你的胜利,然后站到队列里去吧”
表示你的从顺——是这个意思吧。
我看了看周围。
“嗯,虽然确实该向陛下报告……但看不到他人啊”
唰,并列站着的臣子们紧张了起来,而左克发出了强烈的杀气。
巴尔兹抚了抚胡须。
“这个帝国的国策就是强者为王……当然,在下也对先帝抱有强烈的惋惜。身为忠臣的阁下的心情我虽然理解,但请勿对新皇失礼”
“……新皇?”
“正是”
“在哪?难道说……该不是那个坐在王座上的猪吧?”
巴尔兹不为所动。
而其他臣子则发出了悲鸣。
接着,左克便因这显而易见的挑衅而握住了战斧。
“你这家伙!我可是新皇!?我赢了先皇!也就是说,我是最强的!”
“……就靠嘴皮子?”
我举起了大剑 。
卫兵们虽然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但并没有人上前呵斥。因为这位自称新皇的左克,也是这样挑战了先帝的。
左克充满自信地举起了战斧。
“嘿嘿……有意思。我一直都想跟你打一次。什么帝国最强的剑士,自以为是!”
“我没记得我有过这样的自称吧……但总归比猪强”
“你竟敢重提!?”
左克从王座上走了下来。
唰地,蕾欧娜从我的身边跑开。给我留出足以战斗的空间的同时,也在做着善后。
“这是决斗!虽然少了不少步骤,但明显双方都已经认可——这一点,都认同的吧?各位”
没有人向她提出异议。
蕾欧娜看向了宰相巴尔兹。他也保持了沉默。
虽然觉得左克挑战先帝,巴尔兹可能是背后推手吧……
但似乎并没有偏袒的意思。
——是看错了吗?还是有啥目的?
虽然很在意巴尔兹的意图,但并没有时间去多想。
“看招!!”
很快。
左克敏捷的程度,完全无法从那巨大的身躯中联想出来。一瞬间就拉近了距离,巨大的战斧横斩向腰间。
一般人的话,估计就此被砍成两段了吧。
我用大剑接了下来。
金属音响彻在大殿中。
战斧被挡住。武器相接开始较力。脚下的石砖吱呀作响。
我向前压了半步。
左克一脸惊愕的表情。这家伙至今为止,比力气估计还没输过吧。
确实,左克因为架子大,很擅长用战斧。但是,也就仅此而已。
“你……还差得远”
“什么!?”
我用大剑,挑起了左克的战斧。瞬间破掉了对面的架势。
接着砍向脑袋。
他用战斧防住了,但下一瞬间——
我的第二剑,连着铠甲砍开了对面的肚皮。
“唔!?”
“……”
“什,什么……怎么会……比我,还快……!?”
“你沉溺于自己的才能,疏于锻炼。所以,就连这样的连击也防不住”
“唔……服,服了。我输了……这样的重伤,已经没法战斗了。我会臣服于你的,绕我一命”
左克按着大出血的侧腹,跪了下来。脑袋上冒着汗。
周围围观的大臣和将军,对决斗的结果产生了动摇。估计认为没人能赢左克的吧。也有人开始称赞起来。
我走向了王座。
就在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左克用战斧敲了过来。诈降么。
“去死”
“……”
我转过头,用大剑挡下了攻击。
又是刺耳的金属音响起。
从背后的偷袭也被防住,左克的面容变得狰狞。
“为什么……!?”
“你这样的家伙,在战场上随处可见。没啥稀奇的。然后,我可不会饶你第二次”
“对,对不起!我真的投降了。接下来我会做个好人的!再也不说谎,也会一辈子服从你……我,我还是很有用的哦?”
“……所以?”
“饶了我吧,绕我一命”
“行吧,饶了你也没啥”
“哦哦!”
“……但是在我之前……先让陛下饶了你吧”
左克的头颅,滚到了红色绒毯之上。
身为流浪佣兵的我并没有后盾。因为也不会笑,所以既没有人望也没有人脉。
估计觉得即便如此,也该是比左克这种无赖要好点吧——大臣和军团长有不少人,都表示支持我。
我倒是觉得我不适合这个位子……
既然砍了自称新皇的左克那就没办法了。这时候再撂挑子,怎么看都有些不负责任了。
左克因为没有正式即位,所以我就是继承了先帝的帝位成了新皇。
即位之后又过了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