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与折原临也一同喝采 四章 两出局满垒

刘生的办公室

「还真的下手了。」

听到报告的泷冈刘生,声音极为平静。

可是,他的眼神中有猛烈的憎恨之火。

「不过,结果是怎样?这样可以当成符合预告吗?正确地说并不是『VIP室』里,而是『VIP室前的通道』才对?」

「说起来,相信威胁犯的预告本身就没意义吧?」

珠江这句话,让刘生以右手遮口并思考后,叹出一口大气。

「怎么会这样,他们居然连自己设下的游戏规则都会打破啊……算了,绝对不能再让那群轻视舞台的家伙继续为所欲为下去。」

「可是,真的是那些人干的吗?光靠坐轮椅的男人跟老爷爷,就算两个人一起上,怎么想也不太可能解决得了那名护卫。」

「……虽然也想过轮椅只是伪装他其实还能走路,但是那种体格……至少有我们警备部门那些人的体格就还能接受。」

「不过,我也不觉得折原临也能杀死雨木。应该还有其他像是执行部队的人混进来吧,就像我们的第三调查部一样。」

珠江这么说著,然后怒目瞪著办公室里排排站好的十几名成员。

由于是紧急状况,办公室里齐聚了以不藤为首的核心人员,还有护卫跟第三调查部的成员也大多都到齐了。

而房间里也有冰浦乱藏的身影。

「我的护卫都被杀害了,你们还挺悠哉地继续玩推理游戏啊。」

「这真是失礼了。不过请别忘记,冰浦先生您依旧是嫌犯。毕竟能当成不在场证明的影像,并没有留存。」

无线式的隐藏摄影机当然是靠内部电源或电池在运作,但这些用于直播与录影的设备,却因为停电而暂时停机。有线式的普通监视器在停电时也无法拍下影像。

话说回来,这场停电本身就太过特殊。

通常即使闪电或地震造成全区停电,透过自行发电的紧急用电源装置,应该也能将系统维持在最低限度运作。

但是,这个紧急用电源系统本身就被设了陷阱。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设置的,当技术小组人员前往配电室,就发现主电源跟紧急用系统都被安装了可以藉由远端操作,让双方配电系统短路的装置。

当这部分修理结束让电力复原时,冰浦护卫的尸体就被发现。

目前,尸体被隔离在跟雨木陈尸时的同一间地下仓库里。

无论如何,在策画好的停电期间,发生第二起杀人案这个事实摆在眼前。刘生束紧领带,并且说出该反省的重点。

「不能完全依赖紧急电源,应该要把每一台监视器以及与系统有关的机器,都装上不断电供电系统。让这个失败成为往后的教训吧,虽然很花钱,但会成为更加完美的系统。」

听完这段话,冰浦皱紧眉头并开口说:

「真让人讶异,你以为自己还能继续以这座球场的皇帝自居?」

「是啊,虽然停电问题需要正式由官方出面谢罪,但不可能因为这种程度就被调职吧?」

「我的部下可是死了喔?」

面对这个带有怒气的声音,刘生一脸无所谓地说:

「我的部下也被杀了,而且是我最重要的心腹雨木。」

实际上雨木在刘生的秘书中,算是地位很低的,但知道此事的人都没开口指正。毕竟没必要随便讲出真话,导致跟冰浦起争执,最重要的就是大家都怕惹刘生不高兴。

「虽然是非常遗憾的结果,但现在得采取必要措施,让你的护卫也变成下落不明才行。」

意思就是说,只能跟雨木一样把尸体「消除」掉了。

冰浦的太阳穴微微抖动,并且对刘生说:

「你是要我分担犯罪的责任?」

「你早就是罪犯了吧?从交易『那个』的时候开始。如果事件公开让『那个』被发现,就算可以勉强逃过坐牢的刑责,我想你要重回政坛应该没什么指望了吧?」

「……」

也许是看到冰浦陷入沉默让他一时兴起,刘生用情绪高昂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们早已是休戚与共。同时,就跟我刚才已经讲过好几次的话一样,请别忘记你也是嫌犯之一。虽然再怀疑下去就没完没了,但是刚刚在VIP室内与折原临也的对话,说不定全都是事前规划好的剧本,你们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同伙!」

「这点你也一样吧?你有可能跟那个人联手,要把碍事的自己人解决掉。然后为了封口,才要让我也成为湮灭尸体的共犯。」

「那当然,从你的角度看来会是这样吧。但我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犯人。然后,我是站在这个『剧院』顶点的人。身为舞台监督,同时也是为所有演员妆点人生的导演。至少我深信自己的行为,称得上是个能公平裁决人类的王者,所以绝不容任何人抱怨我的裁决。」

提出极度傲慢的理论后,刘生就开始讲起冰浦的护卫。

「他是叫锦野对吗?我也很清楚被杀的那个人其实经历上不太光彩,就算现在失踪也不会有人感到奇怪。如有必要,就随便找份资料装成被抽走的样子说:『他偷走机密情报开溜了』,这样也会变得比较有说服力吧。」

「……」

「不过,关于必须重新培养一名知道你的私下面目也不会有问题的护卫,这点我倒是很同情。」

讲到这边,刘生说出另一个妥协方案:

「如果嫌失踪的处理很麻烦,当成他从楼梯上摔下来不就好了?护卫从停电后就没回来,最后是在楼梯底下发现他。恐怕是停电时受到惊吓才滑了一跤……我想这样就能解决了。」

「只有颈骨那么乾脆地被折断,这种摔跤方式还真是刚好。」

冰浦虽然不满地说著,但却感觉不到太多叹息与愤怒。

刘生看到他这种态度,立刻判断那名男性护卫对冰浦而言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人物。

──如果其实是私生子,那就是颇为有趣的发展。

刘生心中想著这些轻率之事,继续讲起现况:

「问题在于折原临也跟他背后的组织吧。既然对方找碴到如此明显的地步,我也没空去选择应对方式了。总之,虽然冰浦先生也算是嫌犯,但目前就让我们继续携手合作吧。」

「可是,这件事真的跟折原有关吗?虽然照这情况看来的确是最可疑的,但我跟那个小伙子已经交涉到一个段落,他也说过接下来就看你的态度吧。先不管背后是什么组织,但他有必要杀害我这个仲介者的护卫吗?」

「说不定他想表达的,是不打算进行半吊子的交涉喔?总之我们该做的事,就是让那个自称情报商人的嚣张男子走不出这座球场。考虑到联络员的部分,那个老人跟孩子们……还有虽然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伙,但为了预防万一,还是该把拿笔电的女人也拘禁起来吧。」

这时候,原本只是听著刘生与冰浦对话的不藤,战战兢兢地开口:

「总共五个人吗……这工作量还蛮庞大的,会不会引发骚动?」

「不藤,正因为能办到,我们才能称得上这个舞台的导演。没问题的,相信我的剧院吧。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才会设置那么多没记载于官方平面图上的区域及设备。」

「是、是的。」

刘生把视线从正在陪笑的不藤身上移开,望向妹妹珠江那边。

「所以呢?那些孩子现在怎么样?」

「目前软禁在第六接待室,现在全部交给停电前就从VIP室回来的小黛。为了预防万一,门口也有两名第三调查部的人在看守。」

「这样啊,是黛负责啊。话说回来,能买下她实在是对的。虽然还没有让她从事原本的工作。」

黛彩叶虽然能完美达成处理尸体这类秘密工作,还有贩售啤酒这种台面上的工作,但刘生直接断言说这些都不是「原本的工作」,并且继续说:

「为了威胁临也,就先杀一个人吧……虽然她从童年就很优秀,但技术也有可能生疏。用小孩子来复健应该刚刚好吧。」

「不管是肉体方面,还是精神方面。」

♀♂

观众席 轮椅专用区

「哎呀~坐先生,监视突然变得很明显啊。」

回到轮椅专用区的临也,很开心地对坐说著。

在他们视线所及的范围内,的确随处可见散发出诡异气息的清洁工还有警备人员,每个人都不时以很自然的视线往这边瞄。只不过对于持续观察人类到病态程度的临也,还有已经长年走在那条不归路上的坐来说,这些根本称不上自然,而是明显在「监视」的举动。

「一定是坐先生的错啦。难得冰浦先生说要当我们的仲介人,却还对他的部下做出那么过分的事。」

「……这也无可奈何,那是正当防卫啊。我只是把找上门的麻烦解决掉。」

看著正襟危坐又平淡述说的坐,临也歪著嘴角摇摇头。

「正当防卫啊。坐先生就算赤手空拳,也跟拿著冲锋枪没两样嘛。我觉得不跟拳击手或空手道家一样手下留情是不行的喔。」

「跟那种事相比,应该还有其他更需要注意的地方吧?」

「聂可不在耶,遥人他们也是。」

这里只留下折叠椅,聂可跟她的东西一起不见踪影。

正当临也环视周围时,他的手机出现震动。

那是没有在官方线上商店公开的特殊APP程式,APP上头的显示框里陈列著特殊的记号文字。

「咦?是聂可。」

这是她为「Candiru」制作,用来通讯跟联络的特殊通话APP。视状况还能直接连结机种之间的蓝牙与Wi-Fi来通话。

只不过由于太过独特,得把部分机种做更进一步非法改造后才能使用。

看到是认识的人打过来联络,临也按下通话钮,把手机抵在耳边。

「你现在在哪边?」

『我从监视器看到那个泷冈的妹妹往这边走过来,就躲到自由席中间坐下了──想说差不多了,抬头偷看一下就看到你,所以才像这样偷偷联络啊。嘻嘻。』

「所以呢?遥人他们呢?」

『咦?遥人他们怎么了?』

「……你遇到这种状况时,真的没用到会让人吃惊耶。不过这样优缺点分明才像是人类,这是好事。」

临也发出嗤笑时,电话的另一头传来咋舌跟有点尴尬的声音。

『伤脑筋,本来以为她的目标是我才躲起来,没想到竟然把遥人他们带走。』

「这个没办法从你骇进去的监视器确认吗?」

『那个女人变得蛮谨慎的,她把刚好拍摄那个位置的监视器关掉。也是啦,如果被我在别处录下绑走小孩那一瞬间的影片就糟了。虽然试著重开机,但却是一片漆黑。』

临也听到这边就往有隐藏式摄影机的位置看去,那边可以看见扶手上头的小洞,被像是指甲油还是口红的东西给涂满。

「她用物理方式把它塞住啦,看来对你提防得很嘛。不过的确没错,只要绑走孩子的瞬间没被拍到就好了吧。」

『啊~其他有好几个地方的监视器也被依序关掉了──不过也因此我大概知道他们被带到球场的哪边了──』

「就算知道也没用啊,反正很明显都是在泷冈手中了。」

用悠哉语气说著的临也背后,传来沉重的声音。

「嗯……重点是,我更担心遥人阁下跟绯鞠小姐。」

坐很稀奇地脸色凝重并这么讲,临也则依然以无畏的笑容回答道:

「没问题,既然是当成交涉工具带走,就不会对他们不客气吧。现在还让尸体数量增加,也只会让我们抓住把柄。」

「鄙人跟著您一起过去真是失败的决定。不管你有什么孩子们可以平安无事的根据,只要稍微有点相信您,就是种严重的失策。」

「哎呀哎呀,这还真的是严重的失策啊。你真的很失败喔,坐先生。这么令人雀跃的事件都摆在眼前,竟然还把我当成那种行动时会在意孩子们安危的人。」

「……」

坐的视线盯著临也。

如果是平常人,光是这种有如笼罩在「压力」中的视线就会全身发抖,甚至失禁都不足为奇,但临也却能盯回去而且还显得若无其事。

经过几秒的沉默后,坐像是放弃般叹了口气。然后低声碎碎念些「果然还是该撕毁契约,现在就把他的脖子折断……」这种话之后,向雇主临也询问:

「所以,您打算怎么办?我想通常这是要报警的事。」

「就算报警,我认为要搜查球场也没那么简单喔?大概在某人把搜查人员挡下来的时间,他们两个的肉体就会从这世界上消失了。再说我姑且算是他们的监护人。依这状况来说,他们两个失踪时,首先会被怀疑的就是我吧。」

「那么,您有何打算?」

「看来我们似乎被当成让死人陈尸在地下仓库的凶手。真凶似乎对他们提出某种威胁,但我们并不知道具体上是什么。从冰浦的语气听来,似乎是跟巨大利益有关的某种非法行为。」

稍微思考一下后,临也发出呵呵笑声并低声说:

「不过大致上都能预料到,就算错了也无所谓。」

接著临也在轮椅上跷起二郎腿,即使得忍受背骨附近的疼痛跟隐藏肌肤渗出的冷汗,也要像这样毫无意义地耍帅。

「反正都被误会成犯人了,那就让他们产生更大的误会吧。嗯,没错。既然如此,就让他们以为我们背后有像尼布罗这种超巨大企业,或是跟美国的鲁诺拉达家族这种黑手党大咖有关吧。」

「……这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救遥人跟绯鞠啦。」

临也这句话,让坐灵巧地皱起一边的眉毛。

「真是的,坐先生你别露出那种表情嘛。我也很担心那两个人喔?」

临也把手机抵在耳边,像是也要讲给聂可听,说出自己最真实的心情。

「好不容易顺利地把他们培育成有趣的人类,无法看到将来的发展也很……反过来说,看不到他们临终的瞬间,对我而言也是很重大的损失嘛。」

然后他开始笑著讲解今后的行动方针。

「所以为了救他们,就来稍微认真地动用金钱与人脉吧。」

『……认真,是指要委托外头的人?你打算做些什么?嘻嘻。』

接著他加上一句话。除了认识临也很久的人以外,听到的瞬间大概都会担心地说出「你脑袋没问题吧?」这种话。

「没什么,很简单的小事。就是成为真凶。」

「然后,就只要送上小小的喝采……对『前任』真凶说声您辛苦啦。」

♀♂

第六接待室

这座夏瓦球场里,有间隐藏的接待室。

提交给消防署等单位的官方平面图上,有记载的接待室数量是五间。可是地下有好几条原本不存在的通道,设置在那边的其中一个房间,就是第六接待室。

这是用来跟原本不该出现在球场的「客人」会面,还有会把不利于己的人暂时软禁的房间──目前正在使用后者的功能。

「欸欸,临也哥呢?他还在跟大人物讲话吗?」

「是呀,我想应该就快来了。」

少年天真无邪的声音,让彩叶露出徒具形式的笑容回答。

然后看著马上就被这虚伪的笑容欺骗,说声「这样啊……」就退开的少年。她的内心感到微微刺痛。

更进一步来说,少女跟少年完全是对照组,她从一开始就用充满敌意的表情看著自己,这道视线持续戳刺著彩叶内心。

「……」

「要喝些什么吗?」

向表情险恶的少女询问后,她摇摇头并且说:

「你说不定会下毒,所以不要。」

「这没有下毒喔。」

「会老实跟对方说『我接下来要下毒』的家伙,也只有折原临也啊。」

「是、是吗?临也先生还真厉害呢。」

虽然感觉到自己完全被厌恶,但也因此确信这两个人果然跟叫做Izaya的男人有关。

然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对话内容,说自己叫遥人的少年用力点头。

「对呀!临也哥很厉害喔?」

明明没有询问,但是显得很雀跃的遥人却喋喋不休地对彩叶说明「Orihara Izaya有多么厉害」这件事。

刚开始还是从小孩观点讲的「他有好多好多电脑!」跟「他经常请我们吃寿喜烧!」这种天真无邪的内容,但是接下来彩叶却听见令人在意的话。

「呃……还有喔,他跟警察里头的大人物也是朋友!」

「……警察?」

「嗯!好像说那个人总有一天会成为警察里的大魔王!是这样吧!绯鞠!」

「大魔王……」

就是指警察厅长官吧。

彩叶思考著应该不会是那么高阶的人物,同时往少女那边瞄了一眼。

被称作绯鞠的少女,依旧用充满敌意的视线看著彩叶,但少女以如此的表情加上厌恶的语气说道:

「遥人说的是真的。那个人是特考组菁英,听说现在是在当警察署长。不过名字就不清楚了。」

「……」

跟外表比年龄更稚嫩的遥人相反,绯鞠带有一股成熟的气息。

她的话中有股让人觉得无庸置疑的说服力。为了预防万一,彩叶把这件事传达给管理第三调查部的泷冈珠江。

如果知道Orihara Izaya跟警方有关,应该就不会做出危害孩子们的行为吧。被培育成杀手的这个人,怀抱著各方面都可说是太过天真的期待。

♀♂

刘生的办公室

「你说警方干部……?」

听到珠江的报告,就连刘生也皱起眉头。

冰浦也是一脸难色。

「不过,这是小黛从孩子们那边听说的,还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啦?」

「不理会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是很简单……不过他能那么游刃有余,是因为这样吗?虽然觉得警方本身应该不会就是折原临也的『雇主』……」

面对有些许畏缩

的冰浦,刘生依旧强硬地摇摇头。

「如果警方掌握到『那个』的情报,也不会用这种兜圈子的手段吧。这座球场早就变成强制搜查的对象,如果不打算查缉而是要利用,直接对我或冰浦副知事施压还比较快。」

「那就代表警方跟这次在他背后的组织无关吧。不过要是随便解决掉他,我们的情报也有可能流到那名警察官僚手上……我还是反对把他收拾掉。」

「尤其是冰浦先生你会特别困扰啊,毕竟会连一九九六年的逃税纪录都被揭发出来。」

「就算这样,我想也比出手交易『灯光』还有『临演』的你要好多了。」

「不会有证据留下的。无论是谁去告密,所有证据都能在这球场的地下处理掉。只要能争取到时间就没有问题。」

「总之,把折原临也叫来这边吧。不管要威胁还是交涉,他不在也无法开始。」

「……」

冰浦似乎想让折原临也站上这个舞台,但刘生并不想那么简单就同意。

刘生认为所谓的交涉,就代表双方站在对等的高度上。

他这种人会断言国力相差太多的两国进行交涉,不过就是流于单方面的恐吓。当然也会深信自己的「国家」夏瓦球场是同样的情况。

在自己以王者身分治理的这个「剧院」里,岂能让一个自称情报商人的跑腿小弟跟自己平起平坐。

刘生这么想著并静静地调整呼吸,开始思索「该深入到什么地步」这个问题。

──假设他的背后是粟楠会。

──这么一来,对方已经杀掉我们这边两个人。

──那么我们如果不回敬一下,只会继续被粟楠会小看。

──对他们来说,在交涉途中继续杀人,是为了让威胁变得更有效果吧……

──敢威胁跟明日机组有往来的我,就代表他们拥有比我更强大,且完全处于优势的力量。或者只是为了在「那个」的利益上获得优势,才有勇无谋地闯进来……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把折原临也解决掉,以便做个了断。

──或是威胁折原临也,让他成为我们的棋子……

虽然因为无法判断对方组织的意图而感到困惑,但刘生还是秉持「支配者不会感到迷惑」,而将这种感情控制到不形于色。

冰浦也一样,他始终保持一张扑克脸,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困惑。

♀♂

但是,这个球场内最困惑的并不是他们。

夏瓦体育场这个巨大的「剧院」里头,最混乱的不是刘生也不是冰浦──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叫折原临也的男人,要做出这种事?

而是完全无法猜测临也这个神秘男子的意图,犯下这起杀人事件的真凶。

还有,虽然只是顺带一提──

现在仅次于真凶会感到困惑的,是正在检查一般监视器画面,不知道事件背后状况的警卫们。

「喂……」

看著萤幕的警卫们,见到画面都皱起眉头。

「那个客人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太高大了?」

有个身高怎么看都超过两公尺的巨汉,在入口附近四处徘徊。

光是这样,大概还只会说「还真高大耶,是篮球或排球选手吗?」就算了──但这男人染著一头蓝发,还有大概半张脸上绑著绷带这种诡异的模样。

更奇怪的是,这名在高解析度的有线摄影机画面里蠢蠢欲动的男子,完全不看已经进入中段的棒球比赛。他好像在寻找什么似地,不停地东张西望。

♀♂

体育场内 入场大门侧

那名壮汉──臼原步美暂时东张西望后,终于发现想找的东西。

那是摆在球场卖店柜台上,引导观众入座的导览手册。

由于不小心忘记在售票口先拿一份,所以就在球场内寻找相同的东西。

「……」

「欢迎光……?」

突然有个长相凶恶的壮汉出现,让热狗店的店员吓得全身发抖。

男子轻轻举起单手在空中比个手势谢罪,然后只抓起一本导览手册。

巨大的手灵巧地把这本册子打开,并开始从座位配置图里寻找「轮椅专用区」的文字。

「步美,怎么样?有找到那个叫折原的小弟吗?」

「……」

他对突然从导览手册旁边探出头来的继母摇摇头,然后看著座位表──确认自己现在站的位置,是在相反方向的自由席后方。

「话说回来,会因为停电而限制入场,还真是吓我一跳啊?是有打雷之类的吗?天气明明这么好。」

听到继母讲得这么悠闲,让臼原的意识稍微转移到夜间照明设备上。

关于停电这件事,臼原也觉得颇为诡异。脑袋里头有一小块角落也感到耿耿于怀,这说不定跟折原临也有关。

在思考这些事情同时,他缓缓地往对面的观众席看去。

臼原的视力似乎相当好,他的眼睛看见并排在其中一块区域的轮椅。

下一瞬间──

他从里头发现到身穿黑色衣服的男子,还有站在旁边的白发老人身影。

同时,他脸上也露出凶恶的笑容。

这简直就像是发现长年追寻的沉船时,寻宝猎人却散发出好像面对父母仇敌般的凄厉杀气。

周围原本觉得「好像有个很高的人在」而看著他的观众,立刻起了鸡皮疙瘩。

他们觉得,自己说不定在下一瞬间就会被这个恐怖的男人杀掉。

可是在这种气氛里,还是只有继母佑希是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她看著周围那些害怕臼原的观众们,对儿子提出忠告:

「步美,我刚才也说过了。你不可以在这里开打喔?」

♀♂

观众席

比赛终于来到八局上半。

观众席被异常的热情所包覆。

栋象寒四郎从上一场比赛延续下来的全垒打纪录,虽然到连续三打席击出后就中断──但接下来,这场比赛的第三打席又再度击出全垒打,然后没想到连第四次打席也又是全垒打。

这么一来,他今天的成绩是连续三发全垒打跟一次三振。但如果接下来再轮到两次打席,就有机会达成能与王选手他们匹敌的单场连四轰伟大纪录。

「真伤脑筋,竟然连比赛这边也变得有趣起来了。」

看到观众们那股包覆著球场的热情,让临也被想把这股热诚观察到最后一刻的欲望所囚禁。

「虽然觉得这种兴趣很恶劣,但如果你无论如何都很在意,就拜托聂可小姐把观众席的影像保存下来,之后您再慢慢享受就好了吧。」

「哎呀,没想到坐先生竟然会说出这种不考量一般人隐私的话来。」

「虽然并非鄙人的本意,但现在不以孩子们的安全为优先,会让我很困扰。」

被坐的俯视所瞪著,临也还是耸耸肩继续滑著手机。

「哇,这边也好伤脑筋……值得倚赖的九十九屋拒绝了啦。」

他发出苦笑,开始观看似乎是九十九屋这名骇客传来的回答。

「唔──他说『我不想参与那种犯罪行为,现在立刻请坐先生冲进去把总经理打一顿,然后抓起来当人质就好了吧』……怪了,我明明没把这边的详情告诉他……」

对于这名在关东可说首屈一指的骇客抱持「果然是个诡异的家伙」的想法,临也同时开始寻找其他帮手。

这时候,站在背后的坐轻轻握拳开口说:

「鄙人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不如说能迅速把他们救出来正如我所愿。」

「别这么说嘛。既然要大闹一场,就让我们闹得更盛大点吧。而且我也不是闲著没事做啊。」

临也这么说,同时开始跟坐在稍远处自由席中央继续作业的聂可通话。

「嗨,聂可。因为被九十九屋拒绝了,所以要去拜托博多的那位黑脚滑子帮忙。抱歉,可以请你帮我联络吗?」

「恶,背号24号?你要欠那个蕈类人情?咦──?之后他绝对会要求很离谱的报酬喔──?如果你突然被通缉悬赏我可不管唷──?」

「毕竟除了九十九屋以外,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工作的人看来也没几个。那种作业是聂可不擅长的领域吧。好几年前,我有用很优惠的价格接下他委托的工作,这次就当成请他还我当时的人情吧。」

「嘻嘻!那这附加的利息可真高耶。」

聂可说完后,开始跟网路昵称叫做「blacklegˍnameko」的骇客取得联系。

另一方面,临也开始跟其他人联络。

「嗯,是我。你那边只要准备完成就可以开始啰──?接下来我们这边会配合时间想办法解决,请你也这么转达给富士浦先生知道。那就麻烦你了。」

「……」

坐无法掌握临也想要策划什么事,只能在内心祈求遥人与绯鞠的安全。

不过只有一件事。

无论如何他都确信,这对所有相关人士来说只会变成最糟糕的结果

当临也与聂可为了这些作业而目不暇给时,周围突然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抬头往电视墙看去,似乎是轮到栋象寒四郎的打席。

比赛已经演变成乱打战的局面,照这样进行下去到了最后一局还会有一次轮到打席的机会,要达成名留棒球史的伟大纪录也并非梦想。

「哎呀呀,好像演变成很了不得的情况啦。」

临也呵呵笑著,并且看著站在旁边的坐。

「狂热到这种地步,应该会连坐先生的直觉都变迟钝吧?这样应该没办法辨别谁是泷冈或冰浦的部下了吧?」

「嗯……不过如果有散发明显杀气的人存在,光是站著就能在某种程度上区别出来。不用每个人都仔细观察,只要观看整体状况追踪那股异样感……」

这时,坐突然暂时停止说话。

他瞪大单眼,沉默地抚摸下巴的胡须几秒后,似乎颇感佩服地开口:

「喔……这还真是……」

「?坐先生,怎么了?」

「嗯,奇遇还真是种恐怖的东西。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认识的人。哈哈,因为杀气太过凌厉,马上就能注意到。」

「什么杀气……你该不会是想说自己看得见格斗漫画里头,那种斗气之类的东西吧?」

临也在询问同时,也从怀里拿出小型双筒望远镜朝著坐看的方向望去。

「在热狗店前面。」

「坐先生你是远视?真亏你戴了著眼镜还能看见那么远的地方。我看看喔……」

然后当临也看见望远镜里头的巨大人影,忍不住发出叫声:

「……呜哇,不会吧?」

笑容虽然没有消失,但眼神却没有笑意。

「真伤脑筋。这样我今天是不是真的偶然来到这座球场,就变得很难说了耶?」

「这下子,鄙人跟临也阁下两人,被怨恨的人是谁呢?」

「我想双方都是喔?啊,真受不了。我虽然喜欢人类,但是那种类型的人说起来还是比较想从远方观察就好……被那种家伙追著跑,无论如何都会害我想起某个讨厌的怪物……」

还在池袋时的记忆于脑中回溯,同时临也对坐说:

「幸好这边的准备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交给聂可……坐先生,那这样我们就开溜吧。」

「开溜?……要溜去哪边?虽然在鄙人抵挡住那个人的期间,临也阁下的确会毫无防备……难道你要离开球场?」

「不对喔,这里不是有更安全的地方吗?就是那种可疑外人无法进入的场所。」

临也直接按下轮椅的自动按钮,开始从观众席移动。

然后他朝就在附近的警备人员──也就是应该是正在监视自己的泷冈部下靠近,笑容满面地开口说:

「差不多也想听听泷冈先生的回答了……可以请你带我们去总经理办公室吗?」

♀♂

几分钟后

「奇怪?怎么不见了?」

臼原佑希来到轮椅专用区后疑惑地歪著头,并且往周围东张西望。

她对臼原说:「你突然就跟临也小弟见面会直接打起来吧?我先去拜托他们到球场外头,在那之前你先在这边等一下。」之后,又再对好像想讲些什么的臼原说道:「没问题没问题!在这么多人面前,我想他也没办法做什么。」说著就走到这边──可是最重要的折原临也跟老人却消失无踪。

难道是去厕所?

她虽然这么想,但也想到对方说不定是注意到自己的儿子就逃走了。于是便向周围的人们询问。

结果一名在像是折原临也的青年旁边观战,坐在轮椅上的小孩以「就在刚才,他们好像不知道跑去哪边了喔?」这句话来作证。

陪在他旁边的女性也提供了目击情报:「啊,是那个很帅气的老爷爷还有跟他在一起的人对吧!那个人刚才还在跟那边的警卫讲话……然后有人来迎接,接下来就跟老爷爷一起不知道去哪边了。」。

然后佑希毫不怀疑,快步往那名警备人员身边走去。

先不管她那漫不经心的性格,但是要叫人提防球场的工作人员,也是很离谱的要求吧。

不管怎么说,包括佑希在内的普通观众们,没有任何人注意这个观众席里,围绕著一股彷佛要步向毁灭的氛围。

「呃……不好意思。我想找长得像这样的小弟,请问你有看见吗?他是我儿子的朋友。」

警备人员看见那名美女拿著的照片后,一瞬间瞪大双眼──但接著马上变回扑克脸,拿起无线电开始跟某个地方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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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生的办公室

「怎么了?临也应该已经交给不藤了吧?…………咦?」

听到第三调查部的部下传来的联络,让珠江皱起眉头。

「哥哥,轮椅专用区好像跑来一名要找临也的女性……」

「……是联络员吗?」

「好像说临也是她儿子的朋友,似乎是名还很年轻的女性。」

「原来如此,的确很像是为了蒙骗他人所讲的话。朋友的儿子……原来如此,所谓的儿子就是现在人在第六接待室的少年吧。」

临也正由不藤带路,马上就会抵达这边。

而联络员却在这个时机现身,这代表他们有什么地方没协调好?

稍微思考一下。为了威胁折原临也,他希望手上的牌能尽可能多一点也好。于是用平淡的表情下达指令:

「带她到第六接待室去。接下来……告诉他们要郑重接待对方,跟孩子们一起。」

「知道了,要泡茶给他们喝吗?」

妹妹半开玩笑地询问,刘生自己也嘴角上扬又语带讽刺地说:

「这也许是最后的晚餐,如果对方有所请求,就尽管给他们吃些喜欢的东西吧。」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所做的判断,会招来怎样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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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席

继母跟球场的工作人员讲过话后就消失了。

这一幕有人远远地──从另一边的观众席目击到。

就是被这位继母说「你在这边等一下」的臼原。

可是,这里并不是那句话所说的热狗店前面。

由于在窥探状况时,临也跟坐突然开始移动并消失无踪。所以即使继母阻止,自己也打算先到相同区域的自由席附近──

可是这段期间不过才移开目光几秒钟,继母就消失了。

难道是去厕所?

他心中不禁这么想。

又或者,是希望如此。

但是他那有如动物般的直觉,察觉到某种讨厌的预感使得全身紧张起来。

臼原来到轮椅专用区,开始往周围东张西望──

然后在那边发现了熟面孔。

虽然只有一起行动短短几天而已,但那的确是曾经在相同队伍里一起行动的女性。

臼原快步移动到自由席,中途用力把观众们推开,并伸手要抓住「她」的肩膀。

她低声喊道「糟糕!」后,就打算钻进自由席的缝隙里──但臼原的手早一瞬间伸到,成功地抓住她的后颈。

接著臼原用单手把她拎起来。

然后跟她四目相交──确信自己的判断完全没错,这名哥德萝莉少女的确是认识的人。

另一方面,像猫一样被粗暴抓起来的女性──聂可很尴尬地移开视线后,再露出困扰的笑容对壮汉抬起单手。

「呀呵──好久不见啦,臼原。」

「呃,那个……自从在阿多村先生那边之后就没见面了对吧?嘻嘻。」

间章 折原临也是怎样的人?(聂可的情况)

啊?问我对临也的看法?

他是社长对吧?然后是讨厌的家伙对吧?

还有其他的吗?

有没有把他当成异性看待?

嘻嘻,你这问题还真蠢耶。

如果有女人喜欢上那种东西,想必会是个毁灭主义的忠诚信徒吧?

社长最信赖的,好像是一直担任他秘书的女药剂师……不过现在人似乎在美国,最重要的是听说那个人的恋弟情结非常严重,所以对临也没有半点兴趣喔──?

总之,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完全是兴趣……或者说,是生意伙伴这样的关系啦。

如果没有这层关系,我都不知道把他解决掉多少次了。嘻嘻。

我被他怎么了?没啦,就是他把我的本名……

不,抱歉。没事。

把这句忘掉吧。

不把这句忘掉会死的,我是说真的。嘻嘻。

不过,我很感谢他啦──?

像我这种无法适应社会的人,他也能给我一份工作和归属──

而且,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某种有病的人。

那家伙带来的麻烦是很麻烦没错,但我觉得都还蛮有趣的呢──

他会若无其事地给周围添麻烦。虽说没有能阻止他的煞车……不过这应该说是反面教材吧?就因为他比我还要乱来得多,所以我才能引以为戒让自己沉著下来啊──

嗯,

我很感谢他喔。这是真的啦。

虽然有时会觉得「他怎么不去死一死」,但是跟一直真的很希望他死掉的坐先生还有绯鞠妹妹比起来要好多了。不对,真要说起来他们两个才是正常人吧。嘻嘻。

唔──

就算你问我折原临也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想那家伙只是个Bug。

虽然不会自行增殖,但却是个不管怎么弄都无法排除的讨厌Bug。

更麻烦的就是,那家伙很清楚理解自己是个Bug。

你也要小心喔。

那个Bug虽然不会让自己增加。

可是却最擅长破坏其他正常的部分,让那些地方变成别的Bug。

不过,已经太迟了。

会想要深入了解临也这种人,就代表你可能早就产生Bug了。

而我与其说是有Bug,不如说从一开始就有如电脑病毒。嘻嘻嘻。

……不过因为是被Bug搞到产生Bug的病毒,所以就没什么存在的意义啦。

虽然刚才也讲过,但是临也给了我存在的意义,这点很感谢他。

不过如果那家伙做出让我感到无聊的事情,总有一天我会恩将仇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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