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终章

美世将荞麦面放入滚水不断冒泡的锅子里。

以料理用长筷将锅中的面条拨散后,温热的蒸气迎面扑来。

(今天过得好开心呢。)

在久堂家主宅邸参加完午间餐叙后,美世跟清霞一起回到家,现在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分。她独自站在厨房里,准备用来迎接新年的晚餐菜色。

尽管餐会的出席者并不多,美世仍觉得很开心。

餐会上有各式各样罕见又美味的西式料理,而一边享受美食,一边自由移动、和不同的人攀谈,也让美世乐在其中。她度过了一段相当充实的时光。

「糟糕!」

这样回想的时候,美世发现荞麦面似乎要煮过头了。她连忙将锅子从炉火上移开,然后放心地吐出一口气。

她夹起一根滚烫的荞麦面,吹凉后放进口中。要做高汤荞麦面的话,面体的口感应该要再偏硬一点比较好。不过,这样应该还在容许范围之内。

(得趁面条还没被泡烂之前赶快开动呢。)

美世迅速将煮好的荞麦面盛进两只大碗里,再浇上热腾腾的高汤,然后放上炸好的天妇罗以及作为香辛料的大葱。

今天的天妇罗种类以虾子、鳕鱼和蔬菜类为主。

「应该……做得还不错吧。」

这是美世第一次做跨年荞麦面,幸好她有事先向由里江请教做法。不过,荞麦面只要下水煮熟就好,而炸天妇罗她也已经做过很多次了,所以并不会感到吃力。至于高汤的调味,则是由里江的真传。

今晚,除了跨年荞麦面以外,还有红白萝卜等根茎类蔬菜的卤菜、腌渍白菜,再佐以上好的清酒。

厨房里摆满一盘盘并排的菜肴。光是这样的光景,就相当夺目。

「呵呵。」

闻著厨房里弥漫的高汤香气,让美世感到无比安心。

现实中,除了开心的事,也充斥著许多令人不安的事。还有因为剧烈变化的生活,而累积起来的精神疲劳。

不过,今天是除夕夜。从明天起,便是连续三天的新年假期。至少,美世想平稳地度过这几天,也希望清霞能同样度过平稳的三天。

「老爷,晚餐准备好了。」

「嗯。」

造访起居室时,美世发现清霞正眉头深锁地阅读文件。

白天,叶月曾向两人提议留在主宅邸住一晚的计画,但被清霞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而这想必就是他拒绝的理由之一了吧。

尽管年末年初时能够稍做歇息,但累积大量尚未解决的事件的现在,即使是休假的日子,也多少会有报告捎来。毕竟紧急状况随时有可能发生,清霞或许也想尽力完成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情吧。

美世将一碟碟餐点放在小茶几上,再次出声呼唤清霞。

「……那个,您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呢?」

「噢,抱歉。」

先是这么淡淡回应后,清霞发现摆放在小茶几上的晚餐,于是开始收拾手边的文件。

面对这样的未婚夫,美世重新转身望向他,然后一鞠躬。

「老爷,非常感谢您。」

她唐突的行为,似乎让清霞在一瞬间屏息。

「感谢什么?」

「是关于薰子小姐的事,是您出手帮助了她吧,老爷?」

美世回想起这两人在主宅邸时的对话。

尽管清霞当下的态度相当冷淡,但那其实代表他已经原谅了薰子。美世并不会自视甚高地认为,是自己不断央求清霞,所以他才愿意原谅薰子。不过,没有失去第一个结交到的朋友,让她非常开心。

「我可没做什么得让你道谢的事。」

尽管别过脸淡淡地这么说,但清霞的眼中并没有愠色。

「今后,跟异能心教之间的战斗会愈演愈烈,我只是不想浪费贵重的战力罢了。」

听到异能心教一词,另一种不安在美世内心浮现。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反而净是『没有任何进展』的报告。不过,就算是这样的报告,里头或许也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找不到异能心教吗?」

「嗯,我们甚至连天皇究竟身在何处都无从得知。异能心教目前还算安分,不过,正因如此,他们也可能是在策划什么大规模的行动。」

虽然成功袭击值勤所,甘水最后还是败给了清霞。不过,他那时的态度看起来没有半点不甘,感觉并不是计画失败的人会表露出来的反应。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要发生。

即使是身为外行人的美世,也能够深刻感受到这一点。

这时,清霞吐出一口气,然后温柔握住美世的手。

「不要紧,我会尽可能趁早做点什么。你不需要感到不安……虽然这么说,或许是在强人所难就是了。」

「好的。」

在温柔掌心的鼓励下,美世露出浅浅的微笑。

除夕夜的时光静静流逝著。

清霞和美世一起吃完跨年荞麦面,正在稍事休息的时候,外头开始出现纷落的雪片。

「下雪了吗?」

美世拉开和走道相通的日式拉门,从门缝之间窥见的景色,让清霞眯起双眼。

起居室的灯光从缘廊泄漏出去,照亮在半空中飞舞的洁白雪花。庭院里头也出现一层薄薄的积雪,看起来宛如洒满砂糖。

「雪……」

冬天和雪,原本都是美世不喜欢的东西。

因为,以往的冬天,她都只能窝在娘家那个没有火钵的狭窄房间里,为了严寒的天气苦恼不已。但现在,像这样待在温暖房舍内看到的纷飞白雪,既鲜明又神秘,像是幻想中的光景。

「美世。」

听到呼唤声,美世转头望向清霞,发现他正一边眺望著外头的景色,一边将酒杯凑近嘴边。

「过来这里。」

「是。」

美世顺从地在清霞身旁坐下。

「今年是很好的一年,因为我遇见了你。」

温柔的嗓音从身旁传来。

(要说的话,我才是……)

去年的现在,她恐怕作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迎来不再涌现「希望可以就这样冻死」这种念头的冬季。

竟然能够和如此心爱的、一刻都不愿与对方分开的人相遇。

「是,我也……和您拥有相同的感受。」

美世这么开口的瞬间,清霞将她的身子拉近自己──两人的唇瓣轻叠。

第二次的吻,带著淡淡的酒精香气。

除夕夜的钟声响起。

被寂静笼罩的两人,平静地迎来下著雪的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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