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她……要毕业?」
「真的?为什么?昨天还照常在生活吧?怎么会这样。」
「……她有什么想法吗?我完全无法理解啊。」
「我再去琴的房间看一次。」
隔天一早,等待我们的是琴的毕业这个现实。
到了早餐时间,她也没有要从二楼下来的样子,「好奇怪喔?」日向和绫乃去她的房间一看,行李维持原样,只有房内放了一封信。
(我要毕业。这些日子以来谢谢大家。)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态,大家在客饭厅围著琴写的信开始吵闹起来。不久后聚集而来的工作人员们开始用摄影机录下这种情形。
「……我快哭出来了。」
「别做出那种事!就算那样琴也不会回来啦!」
一场闹剧。
从头开始我就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到目前为止都一起生活,还那么倚赖她,这些家伙表现出来的日常感是怎样?这是该录影的时候吗?而且日向昨晚有听见工作人员的对话。
应该知道这不是单纯的毕业。
可是她却……
「好OK!接下来要拍晚餐,在的人请晚上七点再次集合!」
「这样……太奇怪了吧。」
和工作人员的声音几乎同时,我静静地,但是明确地发言。
整个安静下来的室内。不光是成员,连工作人员们都注视著我。
「为什么琴离开了?毕业是怎么回事,不可能会那样吧?」
我尽量压抑住感情,慢慢地说。
就算怒吼也无济于事。我是「阴影处的蕨类植物」。不起眼地、静静地……
可是,不知为何,说出口的话唤起下一句话,在不知不觉间我的情绪激昂起来。我自己也知道我的手微微在颤抖。
「昨天我还照常跟她说话。我可是有听见喔,工作人员的电话,毕业是电视台决定?擅自要她毕业?我没听说过这种事啊。」
彷佛没听见我的声音,工作人员们默默地开始收拾器材。
成员中每一个人都闪避著我的视线。
「你们说话啊!」
我忍不住气愤起来,音量也跟著提高。
「喂!日向……日向你也说些什么啊!你也有听见吧?工作人员的那通电话。」
日向看著别的方向,完全无视我。这家伙……我也对其他的成员诉说。
「比起我,大家和琴相处的时间更久吧?为什么你们能若无其事?你们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你好烦。」
回应我的是拓海非常冷漠的声音。
「在这里说毕业就是毕业了啦。」
「什……你说什么啊?」
「该不会?你相信毕业是自己提出这种唬观众的蠢话?这是节目喔?民间电视台的节目。收视率或是赞助商,背后有很多大人的理由。」
我也知道那种事。不过这种落幕方式太残酷了。
「……这是常有的事。」
日向硬是吐出这句话。
「就算是那样,这么突然……」
我忽然想起昨晚转过头来说著「明天也要加油喔」的琴的身影。
仅有的两位不是什么特别人物的人。
要是知道是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不跟她多说一些话。彼此的思考还有想法之类,能够说的事情很多。我们应该能够更加了解对方。
然而我却连一句话都无法传达。
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该传达的话语是什么样的东西。
认同我的话语——认同我的琴,我没有用我的话语来回答,就这么跟她告别。
无处可宣泄的感情让我握紧拳头。
「而且你很恶心耶。对节目投入感情。讨厌这样的话可以变回观众啊?」
「啰嗦!」
「……凉……凉太……拓拓、拓海……」
龙之介夹在我跟拓海之间慌张地不知所措。
这时刚再度前往琴的房间的绫乃刚好回来了。
「就只在这种时候,不,应该说正因为是这种时候吗?有个贵客来了喔。」
意有所指的这句话,让我往入口看去,一名曾经见过的女性站在门口。年龄大约是二十五到三十岁左右。修齐的浏海给人深刻印象,美丽的黑发女性。
室内顿时吵杂起来,产生了紧张感。
连那么好战的拓海都「啧」了一声就乖乖收起矛头,日向甚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伴随著一声「早安!」对她深深地鞠躬。
「若宫小姐她希望毕业,节目接受了。事情就只是这样,香椎弟弟。」
大家的态度跟她本人稳重的气氛让我想了起来。这个人正是姓田原还是高良的节目制作人。在预告中问我心情有多兴奋那些事的人。
「所以,你有什么不服的地方吗?」
「琴她……昨天没有提到那种事,我也有听到工作人员在电话中的对话。他说要『让』谁毕业。这样太奇怪了吧?也太突然了吧?」
我不知道她权力有多大,如果很大,那我希望她把毕业收回。我拚命地倾诉。
「所以,这种毕业……绝对不能这样。太没道理了啊。」
「也就是说,你怀疑我们硬要逼退她,而且你想表达这种事情没有效力吗?」
「……是。」
「假如真的是那样,又有什么问题吗?这是名为实境秀的综艺节目。新闻报导就算了,对节目进行干涉是错在哪里?这就是所谓的电视节目。」
「……」
她毫不掩饰的说法,让我完全无法回应。
「你才刚来几天,对很多事都感到惊讶吧,不久就会习惯喔。」
说完,制作人就跟几名工作人员一起走向二楼的员工房间。我找不到台阶下,只能默默地目送她的背影。
「……今天是平常日,你应该要去学校吧?好好去上学啊。」
「我没那个心情,我要请假。」
早上的一阵骚动之后,只有绫乃跑来对坐在沙发上闹别扭的我说话。
「因为就算去学校,也一点都不好玩。」
绫乃用鼻子嘲笑一声,接著用抱住膝盖的姿势坐到我的旁边。
「琴不在了,你果然会觉得难受?」
「那当然啊!」
「欸欸,那是因为你们是朋友吗?因为是朋友才会难受?」
「这种事……」
这家伙在意的地方很奇怪。不过她一问我就突然惊觉也是事实。
结果我跟琴到底是什么关系?
只不过是在短短三天中,当同一个节目的成员一起生活……
「……那绫乃你呢?琴不在了你没什么感觉吗?」
「怎么会没感觉。想到不能再见到她我就觉得好寂寞。我很喜欢琴。我也觉得这样太过分,我绝对不想认同。」
「……对吧。」
直率的发言让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就算是个怪人的绫乃,也跟我有相同的感情。
「不过,我不会想像凉太那样大吵大闹呢。」
像在嘲笑的语气使得我不爽起来。可是绫乃她露出一点都不在意我的平静表情。
「大吵大闹琴就会回来?况且你再怎么闹,这里也不会有人赞同你喔?我不知道心中是怎样,不过起码表面上不会有喔?大家都有各种苦衷。」
「各种苦衷……那是什么意思?」
「我是指大家不是都跟凉太一样。」
我不太能理解这种拐弯抹角的表现方式。绫乃继续说道。
「比如说我,棋士联盟为了让将棋普及而来拜托我,我才参与演出。大家也都有各自的目的吧?」
「目的?」
「总之那会是无论发生何事都得留在这里的目的。所以为了那个目的什么都愿意做,也什么都能舍弃吧?」
表面上,成员都是在选秀会上选出的,实际上我就是那样。不过那只不过是表面上,不管是消息多么不灵通的人,也都多少会察觉吧。这是个节目。当然会有像绫乃这种靠背后关系加入的人。
因此现在根本不需要告诉我这些。
只是……
「目的」这个字眼跟琴所说的,日向的「认真」重叠在一起。
就像我是赌上人生能够重来而来到这里,大家也都有某个目的。
「可是,大家都受到琴的照顾吧?琴被这种方式逼退……大家却都无动于衷,我还是觉得很奇怪!不管是有什么样的目的。」
我很清楚绫乃所指出的事情。只是要乖乖点头实在让人不甘心,我把想得到的话都拿来反驳。
「那是价值观的问题吧?要我说几次都行,大家不是都以凉太为基准来生活喔。如果琴用这种方式退出那我也要退出,即使这样想却无法实行……大家并不都是像凉太这种内心会纠葛的人。」
「你……真的是个很恐怖的人。」
那完全就是我内心的轨迹。即使想要退出这个毫无道理的节目,另一方面,退出也无法改变琴的毕业。我也不想再回到人生的谷底。可能的话,我想要在这里
让人生重来。绫乃正确地看穿我烦闷的内心。
宛如像在骂我只会出一张嘴,我连一句话也无法回应。
「……欸,虽然我们还在谈话,我可以脱掉衣服吗?」
「什……」
不顾目前正在讲正经事,突然说出这种脱衣宣言,不亏是「天衣无缝流」。完全猜不到下一步。
「脱掉衣服会比较好说话嘛,哪?」
「哪什么啊!」
绫乃无视焦急的我,说了「那就脱一些些」,把洋装的裙摆掀到几乎要看见内裤。这个内衣女孩到底要玩弄男性的纯真到什么地步?我慌张地别开视线。
「总、总之,我绝对不会接受!这种毕业根本没有道理!」
「那么你就保持那样就好啊?内心抱持著对节目的扭曲思考,今后你要怎么参加演出,怎么跨越过去。我个人产生很大的兴趣呢。」
「我……是你的观察对象吗?」
「加油啦,鸟太。」
「那是什么?」
……鸟太?我对没听过的词感到疑惑。
绫乃把脸颊靠近膝盖,抬头注视著这样的我。明显地是在玩弄我。
「凉太的绰号。昨天你是首次登场吧?搜寻一下观众的感想吧?」
她一说我才想到,结果昨晚我还是没有看到观众的感想。毕业这两个字的重量压垮了我,根本没心思去做那种事。
那么,从鸟太这个叫法来看,评价是……我用力地摇了摇头。
想像没有亲眼看见的东西有什么用?我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把不知何时渐渐脱得只剩内衣裤的绫乃丢下,往仓库冲去。
(闪闪发光的那家伙也太鸟了吧。却摆出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真烦人。)
(现在的话我能以光速说出口。好鸟。鸟太。)
观众的感想从节目开始后持续扩散,刚开始四分钟我就确定是鸟太了。
很鸟的凉太,简称鸟太。
直白的命名证明了集合智慧的正确性。
(香椎凉太是那个香椎凉太吧?七班那个不起眼的家伙。)
(虽然他脑袋还不错……总而言之就是不会留在记忆中的家伙。)
里面似乎有我国小、国中时代的同学,除了当时的老土照片和像在写诗的毕业文摘之外,甚至还加上这种帮倒忙的说明。
(高中落榜成为重考生之卷。)
(无职鸟太不该去共享屋而是该去职业介绍所。)
……这些指尖活动家们,每个人都把热量用在错误的地方。
当然,如果我是观众,我也不会想看到自己,会跟这些家伙有相同意见吧。可是当自己变成受到批评的一方,那就会受到很强的冲击。当我变成新成员的时间点,我就已经做好觉悟,但现实还是很可怕。某种意义上是地狱。
我的手在颤抖,无法好好把画面往下拉。别说闪闪发光了,我全身瘫软无力。
「碍事!」
「哇啊!」
突然传来声音,我吓到手机都掉了。在地上滑行的手机刚好在出声的人——日向的脚边停下。日向的视线稍微往画面看了一下。
「……芥虫也会在意自己的评价啊?」
画面上明确地显示出即时搜寻的结果。「跟你无关吧。」我慌张地捡起手机插进口袋里。
「你看了那个之后就很清楚了吧?所谓在电视上演出就是这么回事。」
「……」
「如果你没有觉悟,可以从这里离开吗?你真的很碍眼呢。」
日向哼了一声。简直像在昨晚的黑暗中她没有欠我人情,态度相当高傲。
要是到昨天为止的我,就会在此刻妥协,我不想让日向更讨厌我。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好好相处,我正是为了这个原因而来到这里。可是今天我无法选择沉默。
今天早上因为太过激动,我在没录影的状况下,直接叫她「日向」的时候也是。
这不是该装模作样的场合。
对琴的毕业视若无睹,沉默地静静生活……然后假如我可以跟日向感情变好,就可喜可贺了?我在这里——在「共享屋」追求的事物,是那种虚有其表?我不能够那样。
「刚才啊,你说这是常有的事对吧?像这次的琴这么突然的毕业。」
「……所以?」
「到目前为止也有过这种事吗?」
「你是打算要进行调查还是什么吗?太嚣张了。」
「说自己感谢琴的人是谁?说一直都让她做很多事情。」
「跟你无关吧?」
「有……有关啊!我也是这里的成员!」
别退缩啊,我!日向的冰冷视线如今也几乎要把我压倒了。
「嗯?」
「……不要说什么『嗯』还是『所以』,跟我对话啊!」
「跟芥虫对话?你在开玩笑吧?你以为你是琴的谁?」
「这个……」
又来了。我是琴的什么人。马上就接不下去。
「只是稍微跟她处得来,你就得意洋洋。」
「我没有得意洋洋啦。只是……」
「只是什么?你该不会爱上她了?在节目上真的爱上别人会不会太蠢?」
「……我有句话没有传达给她。」
被她这么一问,我试著说出来才突然发觉。
我想传达给琴,传达昨晚我无法跟她说的那句话。
那句话是什么,我现在还不知道。可是我的确有想传达给她的念头。
认同我的话语——认同我的琴,我不想要借用别人的话,而是用自己的话语来传达给她。
然后那大概是我对得到认同的回答。
因为我们是在这种地方相遇,仅有的两位不是什么特别人物的人……
『……我会等你。』
我不能背叛说出这句话的琴。
所以我无法允许这种毕业。
不能就这样跟她说再见。
「……我想跟琴见面,直接传达给她。」
「啊?你是想要告白?你真的是芥虫呢。」
「不对,不是那样!」
日向的肩膀抖了一下。我发觉我正在瞪著日向。
「那是怎样?算了,你的事一点都不重要。」
日向正鄙视著我的脸,一瞬间突然痉挛起来。她的嘴巴硬是做出笑容,视线朝著窗外。我跟著看过去,刚好能看见正要上车的制作人。
那台是自用车吗,她背对著漆黑的跑车,正注视著我们的方向。
「……你对制作人一直都保持笑容呢。」
我紧咬住嘴唇。琴都发生了那种事,居然还在对制作人献媚。这就是我所重视的人?写了(抓住明日)给我的青叶日向?
「闭嘴,芥虫。」
日向维持著笑容,用低沉的声音小声说道。制作人轻轻地挥了挥手,不久车子就动了起来。日向直到看不见车子为止都一动也不动。
「欸,所以这种毕业到目前为止也……」
「吵死了!!」
怒吼的声音振动了空气。
日向往前踏出一步,抓住我的T恤,用力地把我拉过去。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我只能任由她摆布。眼前就是日向的脸,是连呼吸都能感觉到的距离。
「你、你做什么啦!」
我的声音变得尖锐。日向的锐利眼神刺穿了我,在那瞬间我觉得我真的会被宰了。
「我可是赌上了人生啊。」
「……」
「我不会要你理解。不过别妨碍我。」
这时,虽然只有一点点,日向的眼中浮现悲伤的色彩。
「我很感谢琴。」
「那样的话……」
「可是就仅止于此。」
日向按住我的胸口,静静地把我推开。不知道是不是想表示她不会再理我,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播电话。
意味深长的那句话让我感到困惑。
该不会日向她其实也对琴的毕业感到内心纠葛。
那么……虽然我这么想,但怎么看,不管我再说什么都徒劳无功。我只好丢下日向,脚步沉重地离开仓库。
「只要让对方停止采访就好吧?不然你就亲自去出版社一趟啊!」
离开的途中,我听到很不耐烦的声音,她大概又是在跟经纪人讲电话吧。
从琴消失的那天开始,轮值表马上就崩坏了。
打扫多少偷懒一些也能够活下去,洗衣服只要各自处理就好。问题在煮菜。
「为什么?是谁决定我要去做?大家都是平等的吧!」
「平等?就凭你?怎么可能有那回事。对了,网路上写说你是没考上高中的无职呢?你很闲吧?」
「啰嗦!你这米粒大小的假美少女!」
「啊啊!?米粒大小……身高……身高的事情……我真的会杀了你喔!?」
总之午餐是各自随意从冰箱找东西来吃,但是晚餐要录影,不能够随便。在家的我、绫乃、拓海、龙之介四人猜拳的结果,输了的我跟拓海要负责今晚的菜色。
可是拓海只会动口,什么事都不
做,甚至还把一切都丢给我做。
「你这凡人可别太得意!」
「好了快闭嘴还有动手去做!你是从嘴巴出生的嘴巴太郎吗!?」
我们骂来骂去,我的声音也粗暴起来。
我整个脑袋都是琴的事,说实话我已经没办法管那么多了。
况且,我是不知道这些人多么才华洋溢啦,在说到才能之前,这些家伙轻易就接受了琴的毕业,面对他们,我才无法涌现劣等感。
借用拓海说的话,「凡人」有什么错。凡人也有凡人的志气。
「快点把菜刀拿出来!你起码会切菜吧?」
「啊?我的手指是为了弹奏至高无上的音乐而存在!怎么能去做料理!万一被菜刀割伤要怎么办?你能负起责任吗?这可是国家的损失!」
「这种事情就会有损失,那这个国家早就灭亡了!」
斜眼看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拓海一眼,我手上拿著平底锅,炒著我唯一会的菜色——炒饭。这是为了当作念书的宵夜,我随意学起来的独创做法。
只有一天的话这样就好,问题在明天之后。总不能每天吃炒饭,这样下去早晚就只有饿死或营养失调两个选项……思考到这里我忽然想到。
「那个,在琴来这里之前是谁在煮菜?」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拓海比琴更早当上成员。
「之前的成员里面也有喔,擅长做家事的人。」
拓海不耐烦地回答。我继续追问下去,据说她是名叫纱枝的节目初期成员,现在是艺人,是偶尔会在综艺节目上看到的女孩。
我感到有些意外。硬要说的话,电视上看起来的纱枝给人充满活力但笨拙的印象,这跟设定下的琴很相近。我记得她们年龄上也相同。
「啊啊。能不能快点有会做家事的人加入啊,不要是这种无职的家伙。」
「你……家事不是由谁去做,而是大家该分担的事!你现在还不快帮忙我!还有我虽然是无职但我是重考生,这点你可别搞错了!」
「不过啊,这边也有很多人来来去去,你啊,是最底层的人呢。」
完全无视我的声音,拓海打从心底说出这句话。略带粉红色的嘴唇浮现出侮辱的颜色。
「你大概毕业之后也无处可去吧。」
「……」
「你想看看啊?一般来说,纱枝也是那样,在这里变得有名,成为艺人、表演者、或是创业,有很多再上层楼的机会。不过你是鸟太,没有优点,最多就是能明年进入高中就很好了的感觉?然后你在高中会被说别得意忘形连带被痛扁一顿。」
「……我可以只在你的那份炒饭弄错调味料喔?」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未来,无法强力否定的自己真的很悲哀。
「啊,我并不是要说都是这样,但琴的话毕业之后也马上能走下去吧。」
「咦?」
「她的外表很可爱,不管选择什么样的道路,都能够活用在这里的经验,我有这种感觉。起码她的未来比你还要来得光明多了。」
语气明明很老成,拓海散发的气氛却带点寂寞,我有点感到困惑。不管怎么说,其实他对琴的毕业也有些感触。说实话我非常惊讶。
连拓海都说出这种话,我再度思考著琴的存在有多么巨大。
「至于在这一点上,我的未来早就得到保证。」
可能自己也觉得不适合吧,拓海用全力挺起胸口,摆出得意的样子。
「我是钢琴的天才,还很受欢迎,除了成功之外没有别条路吧。」
「……那个,我原本就有疑问,你这个天才为什么要参加节目?你讨厌在这种地方弹钢琴吧?反而只专心在钢琴上会比较好吧?」
「那是……就是那个啦,为了要巩固我的人气啦。」
在回答出来之前有短暂的停顿,或许他隐瞒了些什么。
「甚至让你忍耐奇妙的设定?」
「不管是做什么生意都有人前跟人后的差别啊。啊,这里的有点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我一开始非常惊讶……可没有你那么惊讶喔!」
他似乎没打算全盘说出。拓海把话题拉了回来。可是我边分著炒饭,边装作没听见。
然后不知道对我这种态度有什么感想,拓海突然发出「咦?」的一声。
「……我问你一件奇怪的事,你啊,以前是不是在哪跟我见过面?」
「啊?」
突如其来的问题我实在无法回答。
「我突然觉得我跟你在哪里有见过面。」
「不不不不,没有吧?」
要是跟这么有个性的人以前有见过面,我绝对不可能忘记。
「唔。也是呢,你这种鸟太跟我之间并没有接点。」
「因为你是米粒大小我可能没看见。」
「所~以~说~~就叫你别提到身高!你想被杀掉吗!?」
「啊,笨蛋,别闹啦!」
不知道控制力道的拓海,让我差点把要用来煮汤的水打翻。
就在这时。
「啊、啊、啊、啊,sma、sma、sma。」
龙之介从客饭厅的方向探出头来。他很慌张地指著沙发。「sma、sma、sma」好像在念经。
「sma……是指什么,该不会SMAPs要当神秘嘉宾来到这里吗?啊,以这个节目来说不可能。」
「为什么?」
「这个世界有很多潜规则。同时段的友台节目是关西杰……」
「smartphone!」
像是取出塞在喉咙的东西,龙之介终于完整说出来了。
「那,手机怎么了?」
我们搁置料理和正在谈的话题,朝龙之介所指的方向走去,一支手机就躺在沙发上。从窗外照进来的夕阳把蓝色的手机套照得闪闪发光。
「那不是我们的吧?」
「那么就是女生的?」
「可、可、可是,杏她……一直都不、不在。琴她……毕毕、毕业了。」
这么说来是绫乃或日向的东西吧。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去碰的时候,拓海已经伸手去拿手机,在眺望一会后,他突然把手机套掀开。
「你……太大胆了吧?」
「只不过是手机吧?而且这是失物。啊,这是……日向的东西。」
仔细一看,遮起来的本体背面贴著大头贴。虽然大头贴特有的修图很严重,上面的确有日向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数名年幼的孩子包围著她。
「这是……什么情况?」
「啊、啊、啊、啊,可能是日、日向的弟弟妹妹。」
「咦?是那样吗?那家伙有这么多弟妹啊?很像超级奶爸家呢。」
的确,仔细一看,每张脸的眼睛跟鼻子都跟日向有点像。
「在很久之前录录录、录影的时候她有说过。她家是五位兄弟姊妹,虽然没、没有使用那个画面。」
「龙之介哥你知道很多呢。」
「我、在这这这、这里……很久了。」
这样啊……无法坦率地点头的自己,让我有点惊讶。
龙之介他知道我所不知道的日向。
这么一想就感到很不高兴。即使在现实中是那种家伙……结果我还是想要相信日向。重要的人,这点我无法退让。
「那么这个就由龙之介拿给她吧。」
「我我、我、不不、不要。我无法说明为为为、为什么我会知道。」
「没关系吧,反正再来你会变得像是日向的男友,以节目来说。」
……男友?
实际上,最近日向跟龙之介一起的镜头很多,而且两人还很亲密。就算不是从我那戴著有色眼镜的视点去看,从拓海的发言来看也明显就是那样。当然,这只是设定,而且是依循节目企图的演戏。两人并不会因此变成怎样……可是。
在把手机互相推给对方的两人中间,我从旁正要说「那就由我来吧」。
此时。
「哇,有电话!」
拓海的声音让我把手缩了回去。在刚好交到龙之介手上的时候,手机开始发出振动的嗡嗡声响。平常明明完全收不到讯号,这讯号真是善变。
「啊啊、啊、啊、啊……正在振振振、振动著。」
「无视就好,无视。」
「可可可可、可是……」
龙之介彷佛拿著很烫的东西似的,他用双手拿著手机走来走去。期间他的手掌似乎有碰到萤幕,通话的横杆往右边滑动,立刻就跟对方接通了。
「啊、啊、啊、啊啊、啊。」
液晶画面上浮现的通话时间,更让龙之介陷入混乱。实在看不下去的我把手机抢了下来。总之只能告诉对方我不是本人,尽早把电话挂掉。
「啊……那个……」
「请问这支是枯叶日影小姐的电话吗?我是『TATARA Motors』客户服务中心的人员,关于今天早上您所提出的意见……」
我听到的内容只到这里为止,电话唐突地断掉。看来讯号中断了。
「啊~啊,你擅自接起来了。就算
日向她生气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喔。」
「不是我我我我、我、我、我的错……」
「……」
枯叶日影?青叶日向的假名吗?
而且对方是「TATARA Motors」,这个节目的赞助商。说是客户服务中心,她明明连驾照都没有呢?假名跟赞助商的组合特别地有真实感。
这件事不要轻易提起比较好,我的直觉这么告诉我。
「总之,这个就由我收起来之后再还给日向,更重要的是先吃饭吧。龙之介哥请去叫绫乃。」
把手机插进口袋后,我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地回到厨房。
结果,把手机还给日向是在那天夜晚——超过深夜零时的时候。
刚录影完回来的日向看起来很累,对想要说明的我只用「明天再说」这一句话来打发,她拿了手机就一直线朝房间走去。之后一直到早上她都没有再出现。
到了隔天一早,本来要在早餐前跟她说明……却变得不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
〈我喜欢龙之介,可是他都没有察觉我的心意。与其要继续待在一起而感到痛苦,不如果断地毕业还比较好。〉
客饭厅的电视上出现的是琴。
突然提出的毕业,工作人员急忙确认她的本意……这种形式的VTR。
而在类似摄影棚的地点讲话的,当然是设定上的琴。彷佛丝毫没有留恋的平淡语气。从毕业之后只过了一天,熟悉的琴却感觉很遥远。
「我没有发现琴的心意……再怎么道歉也没有用……」
「别那么做!如果你道歉反而是对琴很失礼!」
看完VTR的成员们正在讨论。以日向和龙之介为中心,除了不在家的杏以外全员集合。而工作人员们正在录著他们的样子。
至于我,我跟昨天一样不发一语。
我觉得加入这种肥皂剧才是对琴很失礼。
明明如此。
「凉太你也有话想说吧?不要保持沉默,说出来看看啊。」
知道我内心的想法,还故意点名我,不亏是「天衣无缝流」。绫乃她用跟平常没两样的态度注视著我。她的眼中有著要试探我的意思。
日向、拓海、龙之介一起看向我。
如果我现在又当场开始讲琴的事,那种画面就无法在电视上播放,录影会停止。我觉得这样也不错。
只是我也在想,这样又能怎样。
即使我大吵大闹一番,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节目无论何时都会照平常的步调进行。无法推翻琴的毕业,昨天我深刻体会到这件事。
「从琴毕业之后你一句话都不说呢?凉太,那是怎么回事?」
日向又接著说下去。她是在戏弄我吗,还是……该说不亏是女演员吗,从表情完全无法看出她的用意。
认真,还有目的。
琴和绫乃说的话一直在我心中挥之不去。
我的感情肯定没有搞错。可是日向、绫乃,或是拓海跟龙之介都有各自对节目的想法。我大概没有破坏这些东西的权利。
但是我实在是不喜欢就这样参与对话。
「我啊……觉得琴她虽然看起来那样,本性应该非常像个女孩子。」
我能够感觉得到,我突然投出的变化球让现场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该说是她太逞强吗,其实她还有更多话想说吧?我想肯定不只是对龙之介的心意。」
「虽然是我们叫你说看看,凉太你来到这里还没一个礼拜吧?为什么你能够那样说呢?你又知道琴的什么吗?」
日向察觉了我的意图,为了牵制我,她把球打了回来。
「我想这种事情,反而不是相处很久才能知道喔。」
「那,琴她真正想说的事情是什么?」
「这不该问我,你应该问问自己的内心喔。日向……日向你应该最清楚吧?」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
「骗人吧?」
「真的啦!」
「刚才那句话,琴听到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不要那样说话!」
日向说话的声音不耐烦起来,她应该有一半是认真的。
我并没有揭穿设定还是演戏的事。
只是在知道的人耳里,听起来很意义深长。我不认为观众会发觉,这个部分也不一定会用上。
只是我想传达给琴还有成员们知道。
我绝对不会默默地旁观琴的毕业。
「我们再谈下去也什么都无法解决……不过,就让我们把琴的回忆一直留在心底吧。」
有在录影似乎就很会观察气氛,龙之介从中插嘴。
「因为琴不在而感到寂寞这点大家都一样,对吧?」
「抱歉,拓海。」
看来是想早点改变话题,日向也跟著附和。
「那,也得来想一下这个……」
龙之介以很困扰的语气这么说,目光看向放在桌上的一封信。
红色外框的一张白色信纸,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请将和新的女孩的相遇,写成一行青春的文字。)
在新成员即将登场前,投进「共享屋」的信箱内的「邀请函」。成员要到打开这封信才知道有新成员要参加。上面没有写出那个人的名字和来历,只写了是男是女。要让观众在意,这是十分有用的机关。
因为有设定和演出这种事,我还以为会事前告知我们,但这点很遵守规则,到今天早上看到信为止,没人知道新成员的事情。
「心情果然很难转换呢……」
「我……比起新来的人,更希望琴回来。」
「相隔那么短是不是第一次啊?」
「不过新来的人并没有做错什么,那个人也是抱持著很多的想法来到这里,我们必须要调适好心情来欢迎她才行……」
热烈不起来的对话。欢迎下一个女孩的气氛,实在无法说是设定。
然后。
「好OK了!谢谢各位!」
工作人员的声音让气氛缓和下来。
「总之新成员预定会在礼拜二的黄昏前来!在那之前要麻烦各位准备好欢迎会!」
话才说完,其中一位工作人员立刻发给每人一张纸。仔细一看上面是欢迎会的工作分配表,甚至连料理的菜色和食谱都有。我跟日向一起负责准备会场。
「这是什么?要我做菜还是饶了我吧。」
拓海边发出啧的声音边痛苦地问道。
「从琴毕业之后,你们的生活似乎不太顺利,总之欢迎会必须像这样,我们这边帮忙想好了。分配表是随意弄的,要互换工作也没关系。」
这样下去连欢迎会能不能举办都很危险,那样就没办法制作节目了。
「谁跟我换煮菜啦。应该说上面列的事情我全部不想做啊。」
「这这、这种时候要是琴、琴在就好了……那种毕业很奇、奇怪。真让人困扰。」
「我负责的项目是惊喜,是要做什么?要脱吗?」
「吵死了啦,你们!」
日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严厉地瞪著周围。
「如果做不到,你们也毕业如何?」
「……你说什么?」
「之前一直都让琴来做,却说自己做不到,是以为自己有多伟大?龙之介,你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把琴当作帮佣还是什么吗?什么这种时候要是她在就好,那不是这种时候她毕业也没关系吗?」
「……不、不是、我、我很喜欢琴,只是回回回、回想起来就……」
「回想起来琴就会回来吗?」
日向不高兴地拋出这句话。
「听好了?如果叫我们去做,那我们不管什么事都得去做。因为……这是个节目。」
没有人能够做出任何回答。日向吐了一口气后就离开房间。
该不会刚才那是……
我有点犹豫,但又认为果然还是得去追她,连忙冲了出去。
「……什么事?」
听到我的脚步声,日向转过身来,她的视线很冰冷。
我们在楼梯间和一楼的走廊看著对方。
「如果是琴的事,我不想谈。」
「……」
被先下手为强,我顿时说不出话来。
而且我原本到底打算跟日向说些什么?「刚才的那段话,你该不会其实很在意琴的事情吧?」之类的?问这种事情又能怎样。我明明无法傲慢到能代替琴跟她道谢。
尴尬的沉默降临在我们之间。
「就是,那个……手机的事情。」
忽然想起手机的事情,我直接继续说。
「嗯,昨天的事情,所以?」
「那个……我们不知道是谁的,拓海拿掉手机套后,我们看到本体上面贴著大头贴……」
「那又怎样?你想笑说我家小孩很多吗?」
她的嘴角浮出乾笑。
「不,不是那样……其实我跟拓海还有龙之介在推说谁要拿去还你的时候,手机突然收到讯号,我们不小心把打来的电话接起来了……」
「啊!?」
日向的声音高亢起来,她还激动地顺势往下踩了一阶。
「那个……可是电话马上就断掉了,我绝对是说真的!你也知道吧?这里讯号很差,拓海跟龙之介也有看到!真的啦!」
「是哪里打来的电话?」
「……说是什么客服中心,不过中途就断掉……」
「客服中心?哪里的?」
「这个……是哪里去了?」
差点要跟著回答出「TATARA Motors」。我也有想过说出实话,但总觉得可以不必是现在。这种地方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听见。
「你真的不记得吗?」
「与其说我不记得,不如说我没听清楚所以不知道,因为讯号……」
不知道对我的理由有什么想法,日向稍微做出在思考的举动。
「然后,关于欢迎会的准备工作,我们是一起负责……」
「忘记拿手机是我的责任,这次的事情我会忘掉。不过你下次要是做同样的事情就会不得好死喔?不光是你,拓海跟龙之介也是,懂了吗?」
「啊……嗯。」
「还有什么事?欢迎会的事?我们要一起弄?所以?」
「……一起加油吧。」
「当然,这是节目啊。」
说完之后就像是没有事要跟我说了,日向转身背对我。
「比起用拉炮迎接,还是大家都裸体来迎接她比较有趣吧?」
「那样会立刻被投诉到放送伦理机构喔。」
考量到日向和拓海当天都会忙到欢迎会快开始的时间,欢迎会的准备在前一天中午过后就开始了。这也是节目方面提出的希望,因为他们想要录下准备过程。
我和日向在客饭厅做会场的布置。拓海和龙之介在厨房做明天的料理需要的事前准备。而绫乃躺在沙发上,烦闷地想著惊喜的方式。
刚才在拍摄我们这边的工作人员,换成在厨房追著拓海他们。
「想了很多之后……总觉得衣服……好痒。我可以脱掉吗?」
「……你是曝露狂吗?」
绫乃缠上一直用摺纸在做著圆形装饰的我。
另一方面,日向在用熨斗把桌巾跟餐垫烫平。她用熟练的动作默默地进行,因为她底下有很多弟妹,说不定她其实很顾家。
意外的一面让我的表情似乎柔和了点。
只是日向完全无视我,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甚至看起来有种神经紧绷的感觉。
如果要说跟平常一样是也没错,但总觉得今天有种连「你技术真好呢」这种话都不太敢说出口的感觉。更何况关于琴的各种事情留在我脑海中,我也不想在没契机的情况下跟她搭话。我感到异常沉闷,无法冷静下来。
或许该说是「共享屋」本身的气氛就很奇怪。
「……」
「要给人惊喜真难呢。」
大家异常安静,只有绫乃一个人彷佛刻意在捣乱似地笑著。
肯定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
「糟糕。」
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失败,我把割坏的纸揉成一团。
「好痛!」
使用菜刀的方式出了问题吗,厨房传来龙之介的声音。
「别割到手指啊!你知道血不能出现在电视上吧?又要重拍了啦!」
「我又不是自己想割割、割到。」
「啊?打工族还敢回嘴?」
「那那那、那种说法……我受不了啦。拓拓拓、拓海你自己来切、切啊。」
「啊?你不做我也不做啦!」
难得龙之介会回嘴。结果,拓海用力地踩著地板,嘴上嚷著「到底是谁啦,让琴毕业的人!?可恶!」冲出了厨房。他斜眼看了不知所措的工作人员一眼,可是成员中没有人去阻止他。大家都只是旁观者。
这里的——「共享屋」的齿轮在空转。宛如失去了主轴。
主轴当然就是琴。
琴不在了,大家就无法紧密咬合。每个人都易怒又冷淡。
别说闪闪发光了,怒气冲冲、四分五裂。说实话我也没有任何余裕。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情绪低落。这种东西……就是我所寻求的「共享屋」吗?
「琴一不在,一切都乱了套。」
绫乃轻轻摸了一下地板,她边看著手指上沾到的灰尘边低声说著。琴在的时候,就算想找也找不到灰尘。如果是琴,刚才那种争吵马上就会落幕,更会在吵起来之前就先安抚大家。
「不管什么都好无趣……」
绫乃把指尖的灰尘吹掉。
「那么,我要做什么事情凉太才会惊讶?我要当作惊喜的参考。」
绫乃稍微笑了出来。突然的问题让我忍不住「啊?」了一声。
「突然问我那种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嗯啊,比如说,如果日向的本性也是活力十足又笑口常开的女孩,你会惊讶吗?」
突如其来的例子让我吃了一惊,另一方面,绫乃的表情很平静。幸好日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这个嘛……」我态度含糊地歪著头。
「最初果然会惊讶吧?有看过本性跟设定的差别的话。」
「那……当然会啊。」
「谁的本性让你最惊讶?」
看来不管怎样她都要提到日向。不过在这种气氛下我办不到。
「是谁呢?大家吧?」
「这种大人的回答不适合凉太喔。真奇怪。」
「……我年纪比你大,稍微有踏在通往大人的阶梯上。」
「不要想敷衍啦?你就坦白说出来吧。」
「我稍微去一下仓库。」
日向站起身来。宛如在说杂音很吵,她以险恶的表情瞥了窗边的柠檬黄色窗帘一眼。
「得把窗帘换掉,这是春天用的东西……春天已经结束了。」
「啊,那么……我也跟你一起去拿……」
刚好有这个好机会,我惶恐地提议。
「我讨厌让你帮忙我。」
一刀两断。日向撂下这句话后就迅速离开。
……无地自容。
我来到这里一个礼拜多,虽然被她骂过很多次而感到沮丧,但「讨厌」果然还是很难受,破坏力相当强。造成的伤口,深到我只能张嘴呆滞在原地。
「日向也不用讨厌你到那种程度啊。」
绫乃是故意要把伤口弄得更大吗,她吐了一下舌头。
「你……说起来就是你讲到奇怪的话题……」
「踏上大人的阶梯的人,不能把错怪罪在下面的人身上喔。没有大人样。」
脑袋转得很快真令人感到可恨。
「原本凉太就踩到地雷才是原因吧?被她讨厌这点。」
「那是怎么回事?」
地雷这个字眼让我感到困惑。我没有自己主动去踩地雷的印象。
「咦?你真的想不到吗?」
「完全想不到。我有做了什么吗?」
绫乃听到我的回答,按住额头叹气。
「凉太你……在很多地方都很有趣呢。」
「不不不不,我不需要那种感想,快告诉我我做了什么?」
「……提示啊,就是一开始那天的欢迎会。」
「那个……是我直接叫她名字的事情?」
说到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只想得到这件事。而对我的这个答案,绫乃惊讶地张嘴发出「……啊?」的声音。看来我连边都没擦到。
「那个……我到底是做了什么?」
「对了,她都说了讨厌你,你还沉默地待在这里好吗?」
绫乃一说我才发觉,没错,现在比起过去,眼前的现实更重要。
「反正都被讨厌了,怎样也不会比现在还更糟。」
绫乃看准时机,拍了我的背一下。
总觉得受到她的巧妙引导,内心不太能释怀,但的确如果光一句「讨厌」就让我挫折,那什么都不会开始。如果我还有些相信日向……
「……你说的什么地雷,之后绝对要告诉我喔。」
「好啊,你快点去吧。别让机会溜走。」
绫乃对不肯罢休的我挥了挥手,要我快点去。
「让我帮忙吧。」
只要对她说出这句话就好。我在仓库前调整著呼吸。
偷偷往里面一瞧,日向似乎是在找窗帘,她蹲著的背影出现在深处的纸箱后方。我悄悄地把门打开,边计算距离边寻找时机。
然后。
「那个……」
「所以那样不是很奇怪吗,而且说到节目本身。」
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我把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身为一名观众,同样的角色说实话会腻啊。这次加入的男生不是也跟之前的角色一样吗?特别爱当领导,又开朗得像个蠢蛋一样。」
日向紧紧握著手机,她还捏著鼻子,用装出来的声音在跟某个人说话。
对方是……从自称「一名观众」看来,是电视台?
而这次加入的男生……是指我吗?
跟以前一样,是指在我来之
前的男生成员吧。我记得他是年龄跟我一样,擅长篮球,而且是开朗的家伙。要说跟我的角色一样,似乎是那样没错。
「而在那里面只有那名女孩不同,若宫琴。她也跟之前的纱枝角色很像,但是那个有内涵的感觉很可爱,在我们之间很受欢迎。」
突然提到琴的名字让我惊讶不已。
「可是我看了今天早上的节目宣传!那是怎样啊?琴要毕业是怎么回事?不可能吧?我是谁?只是一名观众啦。问这个是想要做什么?让琴回来啦!我绝不会认同毕业这种事!」
最后的声音已经几乎是哭声。
「听好喔?如果不让她回来,我就再也不会看这个节目。也不会买你们这家赞助商的车,还会发起拒买运动!我会让你们看看网路的力量!什么?名字?我叫落叶。那个……我是落叶木阴!三十三岁,家庭主妇!」
落叶木阴……
跟昨天在电话中听到的「枯叶日影」一样,是日向的假名吧。从对话的内容来看,对方是「TATARA Motors」。看来日向使用假名不断用电话进行抗议。
为了推翻琴的毕业……
「啊?你刚在笑我吧?你笑了观众对吧?我可是认真的!」
奇怪的声音,还有偷偷讲电话的背影,说实话看著都觉得愚蠢。
的确,如果是赞助商,或许有可能将琴的毕业推翻。可是,几乎是在找碴的这种意见,我想对方也不会认真倾听。应该说,这是真正的妨害业务行为。
一般来说这是会稍微傻眼,还会想嗤之以鼻的场景。
可是我完全笑不出来。
反而我觉得日向拚命的样子非常帅气。
起码比起只会吵闹的我要来得好多了。
一直吵说这种毕业很奇怪,我有做了些什么吗?没有去理解日向心中的想法,只有责怪她、逼问她。那种行为……只不过是自我满足。
我后退了一步。
我没有脸见她。而且日向她大概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这种样子。我试著不发出脚步声离开,一步又一步地,慢慢往回走。
这时。
「啊……」
我的脚碰到纸箱,顿时就发出了声响。摇晃著褐色的头发,慌张地转过头来的日向,我跟她的视线刚好对上。双方都说不出半句话。
「……你。」
脸色苍白的日向,她拿著手机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个字。
「换……换我讲一下!」
我立刻大喊,之后我从「啊!?」地一声拒绝的日向手中抢下手机,装出不同的声音。
「不光是枯叶太太,我也不认同琴的毕业!我一直以来都开贵公司的车,我要换买别家了喔!咦?我是……跟枯叶太太住在同一栋大楼的房客!名字是……修•柏特!我是从越南来的!」
一口气说完后我就挂掉电话。我随便乱讲一通,根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手机还我。」
「啊,抱歉。」
日向一说,我连忙把手机交到她手上。
「那个……」
「……什么啦?」
「如果还有其他要打电话过去的地方,也让我帮忙吧。应该说……让我也出一份力。」
「……对电视台提出抗议的话,在意收视率的电视台或许会有动作。」
「你真了解,不亏是艺人。啊,那么赞助商方面感觉怎样?」
「……我从她离开那天开始,一直装成支持她的观众,已经打了很多通,可是都不太……啊不是啦!」
日向忽然站了起来,接著她往前踏出一步,狠狠瞪著我。
「我并没有要对节目提出意见啦!只是我跟琴约好要让她帮我烤蛋糕,就只是这样!我的生日一定要是她的蛋糕!我不要难吃的市售品!」
满脸通红地吼著的她,和平常的她相差甚大,给人非常年幼的感觉。
「我只是想吃她烤的蛋糕!懂了吗?」
这么说来,琴也有说过这件事。下个月日向的生日她会烤蛋糕,而我则是近期就会拿到饼乾。我忽然想起琴那腼腆的笑容。
「我知道啦,我知道了所以你冷静点。」
我安抚日向,她难为情地把脸别开。
「我不会告诉别人。毕竟实际上我也是共犯。」
「……那是当然的。那个……你全部听见了吗?刚才的对话。」
「抱歉。那个,我就说实话,之前不小心接起来的电话我也知道对方是『TATARA Motors』。不过我并不知道是这么回事。」
「没想到居然是被芥虫听到……这是我人生的污点。」
「喂。」
「不过比起其他人还算好的……」
日向好像改变了想法而小声说道。
而且……还算好是怎样,什么叫还算好。
我忍著没把很想说出来的不满讲出来,日向却完全不在意我,她皱著眉认真地在思考,不久她大概是做出了决定,从正面看著我。
「反正你只是芥虫,没有害怕会失去的东西吧?」
「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种表现方式?就算是我也会受到很深的伤害。」
「那你觉得这个节目怎样?」
我的诉求丝毫没进到日向的耳里,她唐突地这么问。
「什么怎样,莫名其妙的设定之类的,我当然觉得有很多地方很怪,不过这是电视节目。琴的毕业虽然我绝不认同,但到头来因为这是电视节目,也……」
「我想说的事情正好相反。明明是电视节目却……才是我想说的。」
说完,日向先大动作观察周围,过了一会才开口。
「比如说,设定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
如果是把和本性差距甚大的设定分别套在每个人身上,这点我也是这么觉得。
如果我是做节目的那一侧,我会采用和设定相近的人。那样会更有真实感,而且没有设定的绫乃和杏,她们的存在要说奇妙也是很奇妙。
因为这是电视节目,还算可以接受,但果然无法消除不协调感。
然而,日向说出的事,远远超出我的想像。
「设定会继承下去。」
「咦?」
「你的设定,反正就是『开朗的领导型少年』对吧?」
突然对我提出事实,我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你和你之前的那位男生都一样,琴跟之前的纱枝也是。我跟拓海也是,没有设定的绫乃跟杏,也是跟之前的两人几乎完全一样的设定。除了从一开始就在的龙之介以外,角色都没有改变喔。」
明明是单纯的内容,我的理解却跟不上。
「这是电视节目喔?每次都补充跟离开成员角色相同的人,这种节目谁想看?到底是为什么才要替换?继承硬套上去的设定是想做什么?」
经她一说,到目前为止替换的成员,包含我在内的所有人性格都——换句话说,设定都相似。做为观众观赏时,会因为外表和气氛完全不同而受到迷惑,但这样一指出来,的确正如她所说。
而且,日向是龙之介以外最古老的成员,日向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错。
「而且如果要继承,乾脆直接留下来比较好吧?收视率也不差,节目开播以来才一年,也不是说欠缺变化。而且一直以来通通都是像琴这样,突然莫名其妙地被迫毕业。」
「会不会是偶然?」
「替换的人连年龄都一样,还有男女比例一直都是三比四。真的会有这种偶然吗?」
「……就算是这样,该说你想太多吗,做这些小动作,谁能够得到好处?」
「所以我才说很奇怪啊!」
对理解能力低落的我感到不耐烦,日向咋舌的同时不屑地说道。然后她似乎突然想到些什么,嘴角稍微上扬,用恶作剧的表情注视著我。
「那么要不要来打赌?」
「啊?」
「明天来的女生,绝对又是同样的设定。」
意味深长的笑容。丰满成熟的嘴唇做出扭曲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