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艾妮塔的叫声,诺尔醒来。
他将昨天发生的案件制作成报告书,上床睡觉时已过了深夜。这时间,阳光尚未从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太阳也还没升起。
「……现在就出发吧!」
他压抑着仍想待在温暖被窝的心情,勉强坐起来,将挂在椅子上的上衣穿上。
由于趴睡的关系头发翘得很厉害,他不用看镜子都晓得。
但现在不是梳理头发的时候,他就这样走出房间。
睡衣上披着披肩的艾妮塔站在楼下,抬头看着他。
「诺尔,有客人来哦!」
她也很困的样子,手中油灯的光摇摇晃晃地晃动着。
他走下楼梯,屋内已有两名访客。
「听说是急事,诺尔骑士。」
一个人是亚瑞丝。
她很难得没着骑士的打扮。虽然穿著有领子的短衫及裙子,腰上也插着骑士剑,但没穿戴斗蓬和铠甲。
而她旁边的人,用附兜帽的斗蓬把脸遮住。
「……早安。发型奇怪的骑士。」
强硬介入这件事,把事情给闹大,并不是好主意。
既然抓人的是哥哥瑟里昂,就不会罗织罪名加害于她们,诺尔决定先观察状况再作判断——
「目前整个城区,国王亲卫队的士兵们都在找她。」
亚瑞丝露出跟平时不一样的严肃表情,说起事情的经过。
「看来是丽捷特小姐从国王亲卫队的监视下逃走,而且用某种手段掌握到我的所在地吧。于是她来找我,要我带她来诺尔骑士这里。」
然后小声地叹了口气。
「照理说应该把她抓起来交给国王亲卫队的,但我想诺尔骑士会希望我把她带过来。」
「这个判断很好,亚瑞丝。」
「我只是在赚分数,不用在意。」
话虽这么说,藏匿国家亲卫队所追捕的少女一事,对她来说根本不会加分。说不定她是在担心协助解决事件的爱思堤卡一行人的安危吧,诺尔这么想。她这个人还是很有良心的。
「还有,丽捷特,你能说明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眼睛朝上看着诺尔的丽捷特说:
「爱思堤有带话。」
「还有,丽捷特,你能说明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眼睛朝上看着诺尔的丽捷特说:
「爱思堤有带话。」
她将抱着的「凶暴兔」布偶放在柜台上。
「『接听(Connect)』爱思堤卡·罗鲁叶。」
接着吟唱咒语。
『……哎呀,接通啦?』
「凶暴兔」开始震动。
『这就表示你安全到达那里了,太好了。你很努力哦!丽捷特,我原本很担心你呢。诺尔·厄斯金在那里吗?』
艾妮塔看到突然开始说话的布偶,低喃说:「哎呀,好可爱哦!」然后才回答她的话。
「嗯,他在这里哦!」
『是哦。现在时间这么晚很抱歉,但你能听我说话吗?』
「这种状况很难拒绝吧。」
感觉她在布偶的另一端咯咯咯地笑。
『说得也是啦,那我就有话快说,本国的王子脖子上被装了炸弹。我们被怀疑是犯人而被关在牢里。』
r……等、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被挂上了什么?」
『炸弹。正确来说是限时式的「广范围爆炸(explosion)」魔导具。魔法一启动,便将装戴者的魔力变成爆炸的力道,能将周围数十公尺内的所有东西都炸成灰烬,非常好玩的魔法哦!』
——一点儿都不好玩。
「那个,挂在王子脖子上吗?」
『对,就挂在王子脖子上。』
「这次不是侯爵,而是要炸飞王子的头吗?」
我希望那只是在开玩笑。
『不是,才不是这样。』
——想错了,真是太好了。
『是整个身体都炸飞,碎成无数片的肉片。碎到谁都认不出王子那样。』
——原来是更可怕。
「太谎谬了!有这么危险的魔法吗?」
『当然有啊!因为是我做的嘛!』
「你做的?」
我不禁怀疑自己听错。
『嗯,对啊,我以前做的。那魔法原本是为了击碎坚硬的岩石才制作出来的。可是好像被改造了。因为我所制作的魔导具并不是限时的,是被哪个人故意改造成这样的。』
「意思是有人改造你制作的魔导具,企图暗杀王子吗?」
『不只暗杀。特地设定了时间限制肯定是有其他目的的。再不设法处理,哪天魔法启动王子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连痕迹都没有哦!』
「那个脖子的炸弹,不能拿下来吗?」
『拿得下来早就拿了啊!既然拿不下来,说不定是改造成一拿下魔法就会启动的机制吧。』
——是谁,又为何要这么做?
没想到在这种太平盛世中,竟然有人企图暗杀王子。
『我问你,诺尔·厄斯金,你不会使用魔法吧?』
沉默半响之后,爱思提卡没由来地冒出这句话。
「对,我不会使用魔法。」
从以前就不会了。
不知道是不擅长使用魔导具呢,还是体内没有魔力呢,原因他并不清楚。
诺尔至今为止从未使用过魔法。
谈如何才能使用魔法,他完全想像不出来。
「……诺尔骑士,您不会使用魔法吗?」
亚瑞丝惊讶地反问。
听到不会使用魔法这件事,连诺尔自己也很讶异。
因为除了自己以外,他没遇过其他不会使用魔法的人。
「对啊。所以白天的时候,才让你使用魔导具。」
「我以为那个是为了要污辱我来感受变态特有的快感呢。」
「哎呀,诺尔真是的。」
「艾妮塔姊,不是这样的!」
听到这番对话的「凶暴兔」肩膀大大抖动。
『果然不能使用魔法啊。这样的话说不定我和你联手,就能解除装在王子身上的魔导具了。』
「你在说什么?这两者有何关系吗?」
『目前没时间解释。那么你愿意协助我吗?』
诺尔看向亚瑞丝。
「嗯,当然可以。」
她坚决地点着头。
——没想到亚瑞丝会站在我这边,真是帮了大忙。
「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回家睡觉。」
「……亚瑞丝。」
「为什么诺尔骑士老是把这种麻烦事揽在身上呢?您来王都队卫骑士团之前,不都只是抓偷苹果的小偷之类,更普通更轻松的案件吗?唉,好怀念那时候,真受不了您。」
她似乎不想扯上关系。
「可是,亚瑞丝——」
「爱思堤卡大小姐有可能企图利用诺尔骑士来明哲保身。既然国王亲卫队已经出动,这件事交给他们不就好了?如果您对每件事都这样冲锋陷阵,只会害您自己的立场变危险而已。」
看来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被扯进来。
「不过,王子可是下届国王候选人中名列第一的人选啊。如果救了如此了不起的人物,立下大功就算立刻晋升为骑士也不奇怪,我是这么想的——」
「那就上吧。既然是本国重要的一件大事,身为一名骑士,本人亚瑞丝·克鲁鲁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一个月,我对控制亚瑞丝已有心得。
诺尔又再次面向「凶暴兔」。
「你听到了吧,爱思堤卡。我们愿意协助你。那么,我们应该要做什么?」
『说得也是。你们需要的是ㄨㄤˊ ㄗˇ ·ㄉㄜ ㄓㄣˇ ㄊㄡˊ——』
话说到一半就断了。
而同时丽捷特也摇摇晃晃地快要倒下去的样子,亚瑞丝赶紧撑住她的身体。
「丽捷特小姐,你没事吧?」
丽捷特什么都没回答,靠在亚瑞丝身上。
看来她是昏过去了。
「哎呀呀。」
艾妮塔跑过来,看看她的状况。
「……没事,好像是魔法使用过度。我想暂时休息一下就会好起来。让她躺在我的床上,诺尔,你抱她过去吧。」
诺尔点点头,抱起瘫软的丽捷特去艾妮塔的房间。
接着他走回来说道:
「就让丽捷持休息吧。可是不能使用她的魔法倒很伤脑筋。爱思堤卡不是说了需要『ㄨㄤˊ ㄗˇ ·ㄉㄜ ㄓㄣˇ ㄊㄡˊ』吗?但我完全不懂那意思是什么。」
亚瑞丝也困惑地点着头。
「那就是『王子的枕头』吧?但我不认为非要拿到那种东西不可啊。」
诺尔手抵着嘴角说:
「……爱思堤卡人可能在的地方,应该是国王亲卫队的值班室地底下的地牢吧。这样一来就没办法了。」
「诺尔骑士,难不成——」
「劫狱吧。」
亚瑞丝倒吞口气。
「请您别开玩笑。太乱来
了,竟然说要劫狱!王都防卫骑士团的骑士打算与国王亲卫队对抗吗?这不是诺尔骑士个人的问题就能了事的哦!」
「没问题,因为我是国王亲卫队出身的骑士,对那地方的地形瞭若指掌」
「正因为这样,也可以说你的脸会被认出来吧?虽然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但值班室里也会有警备的士兵驻守,偷偷潜入进去根本是不可能的啊!」
这时艾妮塔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跑过来。
「这样的话,我倒有个好东西哦。」
似乎是听到他们说的话,艾妮塔打开橱柜从里头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虽然你说过不要斗篷,但我还是买来放着。如果你不喜欢『玫瑰骑士(Pinkrose Knight)——』」
她手里拿的是黑色斗篷、宽帽檐的帽子和蒙眼型的面罩。
「『黑面骑士(Masked Knight)』的造型怎么样呢?」
艾妮塔有些害羞地红着脸。
「现在想来有点挑战过头了。」
「不行。这个品味不行。艾妮塔·罗兰。这造型跟『玫瑰骑士』差不了多少,而且『黑面骑士』反而更显眼吧?」
亚瑞丝否定这套造型,而收下这些东西的诺尔却斩钉截铁地说:
「这样的话就行得通!」
「……为何您这么认为呢?」
亚瑞丝手抵在太阳穴上,眉宇间的皱摺皱到极致。
2
国王亲卫队的值班室邻接着王城。
换言之,要入侵这里,就必须入侵王城不可。
大厅幅员广大的值班室,平时都有彻夜警戒着城内的士兵,或为防突发状况的士兵待命即使是黎明前的那一段时间也有很多人。
平常的时候,有的人做运动帮助消化,有的人玩西洋棋打发时间,有的人在聊天,气氛平静安稳,唯有今天很不一样。
每个人说话都很小心,盔甲也没脱,表情严肃地待命着。
毕竟他们昨天才不小心让某个人入侵到王城里,不仅如此,因为没防止到有人加害于王子,而犯下严重的过错。
因为这样所造成的严重状况现在仍持续着,国王亲卫队的骑士长瑟里昂·厄斯金下令,要布下更严密的戒备。
像这种连一只老鼠都不能放过的森严戒备中,要劫走被关在值班室的地牢中,与案件有关的重要关系人理应是不可能的——
「出现可疑人物!是穿黑色斗蓬的人!」
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士兵们全都讶异地抬起头。
「全体出动把他给抓起来!绝对不允许有人入侵王城!」
士兵们一听便迅速拿起长枪,争先恐后地离开值班室。每个人似乎都等不及一样,个个气宇轩昂的表情。
有个人跟他们错身进到值班室里。
而这个人正是刚刚大喊有可疑人物,趁机潜入到值班室内部的入侵者,但没有一个士兵察觉到这件事。
甚至士兵们是对那个入侵者恭敬地行礼后才快速通过。
这是因为对士兵他们来说,这名入侵者绝非「可疑人物」。直到前一阵子都还是国王亲卫队的骑士,也常常进出值班室,所以对他很熟悉。
士兵们个性耿直,也训练有素。他们不会再重蹈覆辙,为了不让「可疑人物」再次溜走,士气都很高昂。
但这样反而适得其反。
入侵者——诺尔·厄斯金大摇大摆地从正面入侵值班室。
他一面扫视着空壳般的值班室,一面往地牢走去。
事情顺利得甚至令人扫兴。
他唯一担心的是,因为士兵们气势高涨而逮捕到声东击西的黑面骑士,但肯定搞得定的。
——面具背后的那张脸,或许还是那么臭吧。
他终于走下楼梯。
「哎呀,诺尔骑士,这么晚你在做什么?上头似乎很吵呢。」
固守牢房的狱卒一看到诺尔便盘问。
「啊,是奥鲁森啊。」
从椅子站起来的狱卒是诺尔认识的人。是在这个值班室一起下棋的棋友,个性亲切有的微胖的壮年男子,是个头脑挺不错的老鸟士兵。
「抱歉,奥鲁森。就当今天不走运吧。」
诺尔立刻拔起腰上的剑。
「等、等一下!别开玩笑了!我和诺尔骑士不是朋友吗?好好说我会听的!好好跟我说的话!冷不妨就杀人太夸张了啦!我还有度量狭小的老婆和两个性格乖僻的孩子!如果我死了谁要接收他们啊!没有像我一样难能可贵的人了!你不觉得我很可怜吗!」
「……冷静点啦!我只是想要你暂时安静一下。」
诺尔用空着的那只手,从怀中拿出绳索。
「啊,原来是这样啊?太好了。请你别吓人了。好好说的话我就会乖乖安静的,来,请。」
为了让他好绑,奥尔森主动把手绕到背后并转身背向他。
「狱卒这么干脆没关系吗?不会太顺从了吗?」
「没有啦,我就是不想死啊。而且诺尔骑士也给了我很多方便,我知道你不是坏人。而被绑起来就表示我不是共犯吧?我可以狡辩说因为是突然遭受攻击,虽然奋力抵抗仍力有未逮,而被绑起来的。」
「你还是那么难对付啊。」
诺尔把剑收起来,用绳索把奥尔森的手腕紧紧绑住。
「好痛!还有,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要劫囚。」
「难道你要劫的人是那个可疑至极的魔女吗?」
根本没有什么「可疑至极的魔女」吧?
「没错。因为我有事找她。」
「什么……那女人涉嫌犯下内乱罪哦?劫狱可是大罪啊!难道你不能等到至少她洗脱嫌疑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这么做。但现在没那个时间了。钥匙在哪里?」
「没有钥匙,因为那是用『魔法锁(Magic Locke)』锁上的。」
所谓的「魔法锁」即如字面的意义,用魔法牢牢地上锁的锁。魔法锁以钢铁制成,无法用物理性的方式破坏,若非是知道任意设定冗语的人,是绝不可能解锁的。
「所以说,这座监牢只有上锁的瑟里昂骑士长才能打开啊!」
「这可伤脑筋了。」
不过,现在可没空烦恼。
「总而言之,带我去她被关的地方。」
「这个嘛,可以是可以。但魔法镇我怎么都打不开。」
他让奥尔森走在前面。
「听到诺尔骑士调职的事害我很担心。其他人的棋技太弱也很没劲儿。我的确也觉得国王亲卫队不适合你。和你那么久没见,没想到竟是在这种状况下。该说你变了呢,还是没有变……」
「这个嘛,可以是可以。但魔法锁我怎么都打不开。」
他让奥尔森走在前面。
「听到诺尔骑士调职的事害我很担心。其他人的棋技太弱也很没劲儿。我的确也觉得国王亲卫队不适合你。和你那么久没见,没想到竟是在这种状况下。该说你变了呢,还是没有变……」
叨念了一阵的奥尔森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喂!魔女,诺尔骑士在叫你哦!」
铁牢的另一头。
抱膝坐在地上闭着眼睛的爱思堤卡·罗鲁叶抬起脸。
「哎呀,你来啦!」
她站了起来,手梳着长长的黑发。
「……连线到一半就断了,我还在想该怎么办呢。」
蒙眬的月光从格子窗户照射下来,爱思堤卡的脸颊上呈现出蓝白色的光。
更加凸显了她的魔性,飘荡着比平时更加妖艳的气息。
「王子的枕头已经到手了吗?」
「我就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才过来找你的。」
「不知道?你平时没在用吗?」
爱思堤卡大感惊讶,两手重叠靠在脸的旁边。
「睡觉时放在头下,软绵绵的那个东西啊!」
「……王子的枕头?」
「对,就是王子的枕头啊!一定要那个才行!」
诺尔无耐地垂着肩。
「原来是王子的枕头啊。」
「我不是一直这么说嘛,睡觉时放在头下,软绵绵的。」
「我知道是枕头了啦,但还没到手。」
「那现在就去拿吧!把我弄出这里。」
「那没办法。因为被锁上魔法锁而打不开。」
铁牢的门上,扣着横滑式的锁头。找不到钥匙孔,那一定就像奥尔森所说,必须要用咒语才能打开的魔法锁。
「没问题,这打得开的啦!」
爱思堤卡窃笑地说。
「你能用魔法打开吗?」
「不行,我跟你一样不能使用魔法。」
她把右手的袖子卷起来,凑到诺尔面前。
——她不是对佩鲁德派尔侯爵说过能使用任何魔法吗?
「这是魔封纹,你白天见过了吧?」
沿着右手臂到手肘上面一点的位置,刻着黑色的花纹。
「我的魔法因为这花纹而被封印起来。如果封
印被解开,在这种状态下使用魔法,有可能会丧命的。因为『魔法的封印』就是限制我的条件哦。」
——她的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制作出许多魔导具的她,为什么魔法会被封印住呢?那件事可能有错综复杂的内情,令诺尔犹豫该不该轻易问出口?
「诺尔骑士不知道吗?」
奥尔森插话进来。
「关于历经一百年,曾经三度试图毁灭世界的魔女——爱思堤卡·罗鲁叶这个凶恶魔女的故事。她曾跟红发独臂骑士奋战的故事,至今仍是酒吧里茶余饭后的话题呢!」
——一百年?
「那不是我啦!」
爱思堤卡马上否定,但奥尔森根本不听她说话。
「你别被这种魔女给骗了!她肯定还有毁灭世界的企图。请你理智一点啊,诺尔骑士。你现在成了犯下重罪的一员了!如果你今天为了这个魔女劫狱,被她所利用的话,最后的下场就是头和身体在断头台上说拜拜!」
「……或许你说得没错。」
从客观的立场来看,自己就只是被利用而已。
诺尔也很清楚。
「可是,现在发生了什么事,将会发生什么事,我想用自己的眼睛亲眼去判断。若爱思堤卡真是你说的那种人,我会阻止她的阴谋。但是,这样必须在身处漩涡中的她身边才行。此时此刻我能做的就是带她逃离这里,看着她的行动直到最后一刻。」
奥尔森眯起了眼睛。
「……总觉得,诺尔骑士让我连想起那个红发骑士。那个人也是个怪骑士。」
他面露感慨地盯着诺尔如此说道。
「……话说够了吧?」
爱思堤卡愉快地浅浅一笑。
「诺尔·厄斯金,如果你想开锁的话,就快给和用两手拿着魔法锁。」
「我开得了吗?」
「没问题,要相信我。这个魔法锁我很清楚。即使不用咒语只要一点诀窍就打得开了。」
「难不成这也是你做的?」
「……嗯,对啦。当然是我做的。泡澡的时候突然想做个锁。因为当时史黛拉也想一起泡澡,我就想到要上锁,便灵光一闪随手做出来了。所以构造非常简单哦!」
——制作的人既然这么说,那说不定就能打得开了。
诺尔手搭在魔法锁上。
「不可能的,没有咒语绝对打不开啦!所谓的魔法锁就是这样啊!这个锁的卖点就是无论是哪个魔术师都打不开,所以不可能开得了啦!」
奥尔森嘀嘀咕咕地说。
「拜托一下,那个表情像个被丢弃的猪仔一样的士兵给我闭嘴。听好,诺尔·厄斯金,右手顺势一扭,像这样——」
爱思堤卡告诉他开锁的手势。
看起来是个不怎么费劲,没什么技巧的动作,这样真的开得了吗?
「动作只要干脆迅速就绝对打得开,你试试看。」
咔锵!
「哦,开了耶!」
果然跟爱思堤卡说的一样,魔法锁轻而易举就打开了。
「不会吧!怎么会有这种事!」
奥尔森惊讶地大喊。
「……看吧,就说有诀窍吧!」
爱思堤卡面露得意地抱起放在附近的「残虐熊」的布偶。
「那么,走吧。隔壁监牢的魔法锁也能帮我打开吗?」
「隔壁的监牢也要吗?」
诺尔往那里看过去,看到牢里像猫一样圈成一团睡觉的史黛拉。
这里从刚刚就很吵,但她似乎一直在睡觉的样子。
于是诺尔也把史黛拉监牢的魔法锁打开。
「没想到轻易就解开了呢,看来我有抓到诀窍哦。」
「才不是那样呢。」
「……唉?」
「魔法锁不可能轻易就打得开吧?这样就达不到锁起来的意义啦!才没有诀窍呢,而且是我制作的这件事也是骗人的。」
「究竟是什么回事?」
「晚点再解释。现在得赶紧潜入王城里才行。」
—真是莫名奇妙。
「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就辛苦了。要先拿到王子的枕头,然后—」
似乎在讲秘密一样,爱思堤卡食指抵在嘴唇上。
「再顺便把王子一起拐走吧!」
诺尔脸色顿时垮下来,似乎很后悔把她从牢里放出来的样子。
3
「哎呀,这不是诺尔先生吗……这里睡起来很不舒服呢,地板又硬又冷。找找其他的地方比较好哦!呼~喵~」
诺尔把仍然很困的史黛拉扶起来后,再把奥尔森关进牢里。
然后把遭到没收的爱思堤卡的手杖和史黛拉的扫帚拿回来后,诺尔一行人便准备离地牢。
「离开这里之前我想确认一下,为什么你会被怀疑呢?」
走到阶梯前的诺尔转头问爱思堤卡。
可能是睡糊涂了吧,史黛拉紧贴着爱思堤卡,像个猫咪一样磨磨蹭蹭。
「那是因为——装在王子脖子上的魔导具刻着罗鲁叶这个牌子。因为我都会把自己制作的东西加刻上姓氏。在自己的东西上刻上名字,是我在魔术学校学的。」
爱思堤卡就这么让史黛拉缠着。
「还有,王子房间的窗户是打开的。据说士兵一整晚都看守在房门前,没人能进得去。所以怀疑犯人是不是在空中飞,再从露台的窗户入侵到房间里。然后便发现在王都上空飞行的人,跟着追上来后发现是我。」
——既然如此,被怀疑是犯人也无可厚非。
「可是,正常来想,有人会使用刻着自己姓氏的魔导具犯罪吗?窗户开着,几乎就透露出是从那里入侵的。而在天空上飞的魔导具是登记为专利魔法,所以在调查后,轻轻松松就找到史黛拉。好像是这样才说我们是犯人的。」
她没有逃走,而是悠哉地吃着松饼,扯上了另一个事件,满不在乎地被抓,这种事的确很蠢。
「一定是谁在陷害我们,故意让我们变成犯人吧?」
「你想得到有谁很恨你吗?」
「多到没办法作为参考,因为我跟很多的魔法案件都有关。」
由于史黛拉纠缠爱思堤卡的姿势越来越夸张,所以我担心地开口问:
「……她没事吧?」
「没事,只是刚好动物本能全开而已。马上就会平静下来。有时候她会出现没有人能够制止得住的野生模样啊啊——」
史黛拉开抬从后面捏着爱思堤卡的脸拉着玩。
「真的没事吗?」爱思堤卡把史黛拉推开,把手中的手杖往她头上一挥。
「喵!哈!」
看来她终于回神过来了。
不论是这行为还是头上长的兽耳,她真是令人摸不透的人物。
「……好吧。我现在决定相信你们。」
也不能一直站在这里说话,诺尔腰一别,开始走上楼梯。
楼梯终于走完的时候——
「哎呀,诺尔骑士。真巧呢!」
刚好有个戴着蒙眼型面罩,穿着黑色斗蓬的可疑人物走过来。
「看这样子,似乎顺利救出爱思堤卡小姐了。」
「喂!为什么『黑面骑士』会来值班室呢?跑来到这里的话,就失去声东击西的意义了。」
「请别用奇怪的称呼叫我。我不是自愿的。」
「黑面骑士」——也就是亚瑞丝不悦地叹着气。
「我也不想以这么奇怪的打扮来这种地方啊!」
谈话的这段期间,追着她的士兵开始从出入口涌上来。
「很好,那家伙走头无路了!」
其中一名盔甲上插着羽毛装饰的士兵长责问着诺尔:
「诺尔骑士?那不是我们逮捕到的魔女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喂,这样不是连我们都被发现了吗?」
诺尔小声地对亚瑞丝抱怨。
「哎呀,一直逃亡比我想的还辛苦,而且也被追得走头无路了。我正在盘算着该怎么办。不过,既然都已经把那两人给带出来了,之后只剩逃跑就好了吧?是不是就这么直接冲出去吧?」
亚瑞丝手搭在垂吊在腰间的骑士剑上。
「只要在这里打昏那些士兵,就能减少追兵的人数。」
「不,我们要直接入侵王城,把王子诱拐出来。」
即使戴着面罩,也看得出来亚瑞丝在动摇。
「……这种事情我可没听到哦!我从现在收手还不迟吧?我可以临阵倒戈吧?若要问我心向着哪一方,我早就放了很多的感情在那一方了。无论怎么想,正义都是在那一方吧?这一方可是诱拐王子的罪犯哦?我站在这一方怎么想都是不利的吧?」
「要说你这付打扮跟此事无关,现在更没人会相信吧?」
「我是打算逃离这里之后,钻进被窝里睡觉,隔天什么都忘记了。」
「可是为了冲出去就必须使用这把会电击人的剑吧?这样一来不就跟身份曝光没两样?哪有办法好好睡觉。」
「……已经电了好几次了。」
「这样就没办法了。」
「任命为你的从骑士,真是倒楣透顶!」
「既然都到这地步,我们算是在同一条船上。你就陪我到最后吧!」
「突然被求婚,真叫人不知所措。」
「你别把话理解得太深入。」
诺尔回过头。
「我们就直接突破这些士兵往王城冲去。你们晚点再跟上来。」
「好的。不用担心我们。」
爱思堤卡没有半点不安地点头说。
「很好,那我们走吧。先减少士兵的数量,但绝不能杀死他们。我先打头阵让对方露出破绽,亚瑞丝消灭士兵们的战斗力。」
「如果这是命令的话。」
诺尔抽出腰剑的剑,对士兵们大喊:
「现在我不会作任何辩解!很抱歉,让我们离开这里吧!」便开始往前进。
士兵们一瞬间有些困惑。
「诺尔骑士!虽不知你有什么理由,但我们绝不会让这个魔女和可疑的黑色斗蓬逃走。乖乖投降吧!」
听到士兵长的话,大家全都脸色一紧,架起长枪。
诺尔当然不予理会,迈步往前。
「那就没办法了,给我拿下他们!」
听到士兵长的号令,士兵们开始进攻。
他们拿的长枪是尖头分叉的「钢叉」。
钢叉上没有刀刃,主要是压制住对方,把武器抢夺下来的工具目的不在于杀伤用。然而,由于金属配件的部分做得很重,作为长柄的钝器来攻击便足以充分发挥效果。
一名士兵朝他的胸前直直刺过来,试图压制住诺尔,让他无法动作。
诺尔随对方的动作跟着向前攻,两手握着的剑从下往上往长枪一拨。
士兵的长枪被打得往上扬。
被长枪的力道一拖,士兵的姿势变得不稳,诺尔用剑的柄头用力往士兵握枪的手敲下去。士兵闷哼一声,长枪差点掉下来。
诺尔身体一闪穿过士兵的旁边。
接在他身后的亚瑞丝高喊:
「『震电(Stan edge)』。」
隐约散发著蓝白光的刀身抵住士兵的脖子。
「呀啊!」
接着毫不留情地电晕他。
穿着连身式铠甲的士兵们,来势汹汹的首攻被闪过后,动作迟钝地移到下个行动。两方的差异性在于,身上没有穿戴任何厚重饰物的诺尔,反应相当迅速。
首战致胜并拿下先机后,诺尔灵活地挥舞着剑进攻。
诺尔打落对方手中的武器,或用剑压制住使对方无法出枪后,亚瑞丝再趁机击昏士兵。
诺尔和亚瑞丝两人合作,顺利地游走这群士兵之间,一一消减对方的兵力。
——士兵的铠甲虽然抵得住斩击,却敌不过电击。
亚瑞丝的魔法剑制作得很周全。
即使是力气薄弱的女性也能俐落舞剑的刀身又薄又细。而攻击对方用的电击,也是靠这样敏捷的速度而产生出来。
据说这剑是爱思堤卡制作的,应该不是以杀伤为目的,而是以护身为考量产生的点子吧,战斗中的诺尔不禁心生佩服。
她被赞誉为绝世的天才魔术师,诺尔也认同。
「啊,我想起来了!史黛拉。」
在诺尔背后,跨坐在扫帚上的史黛拉与侧坐的爱思堤卡,轻飘飘地飘在半空中。
眼见士兵们没有拿弓箭,她们为避免卷入群战之中,而逃到空中去。
「制作那把骑士剑的人是我啦!你还记得我们在丛林里迷路时,像是恶心的蛇一样的水生生物吗?」
「想钓鱼而把线垂吊在池中,却钓到的那个吗?」
「对。一看到那个扭来扭去的,史黛拉就兴奋地跑去一抓,然后就『喵呀!』地大叫,被电得麻痹了。我觉得那模样很有趣,一时兴起做出来的魔法剑啊!没想到找不到使用的机会,就一直放在仓库里了。」
「这么说来……那个电人的蛇,好诡异哦!」
「早知道就别用水煮了,涂上甜的烤肉酱下去烤的话,搞不好会很好吃呢!」
她们在士兵们的枪构不到的空中,悠哉地小声聊着天。
另一方面,诺尔和亚瑞丝因为一个接着一个的行动,步调开始一致,逐渐抵挡住士兵们的攻击。
混乱的乱斗之中,士兵的损耗不断增加,对于合作无间的两人,理应能靠人数取胜的士兵已经不耐打了。
无论再怎么进攻都不见胜算,士兵们的动作逐渐停下来,聚集在远处围观起来。这时候的士兵人数已比当初减少了将近一半。
眼见战况陷入胶着的诺尔,对背靠着背的亚瑞丝说:
「现在这状况,应该可以迎面攻破这些士兵吧?」
「爱思堤卡小姐她们也飞到空中,这样的话应该没问题吧。掩护就包在我身上!」
「很好,我们上吧!」
下定决心的诺尔往前冲时——
「……你们在做什么?」
大厅里响起熟悉的声音。
一看到出现在前方出口处正面出现之人,诺尔以手示意制止跟在身后的亚瑞丝,毫不犹豫地停下脚步。
纯白盔甲以及醒目的蓝色斗蓬,微卷翘的头发往后梳,散发出钢铁般强烈的意志,眼神锐利的骑士。
国王亲卫队的骑士长瑟里昂·厄斯金就站在那里。
他一看到便微微皱眉,但视线马上转向爱思堤卡。
「瑟里昂骑士长!」
原本飘散着放弃与焦躁气氛的士兵们顿时破颜一笑,一瞬间士气高昂。
由此可见他们对瑟里昂有着绝对的信赖。
另一方面,一起步就受挫的诺尔忍不住咋舌。
——已经无法迎面攻破了。
瑟里昂登场所造成的威胁,一转优势的局面。
在这个国家里,瑟里昂使剑的本领是属一属二的,就连在练功比剑时,诺尔也从未赢过他。即使现在和亚瑞丝两人一起进攻,胜算也不高吧。
更何况对手既然是瑟里昂,便没有余力像之前那样一边又要应付那些士兵。出口只有一个。诺尔陷入进退两难的窘态。
瑟里昂·厄斯金慢条斯理地抽出腰间的骑士剑,对士兵说:
「……大家都后退吧。」
那是把镶着新绿色宝石的俊美长剑。
「『斩空(slash)』。」
瑟里昂吟唱咒语的同时,诺尔察觉到危险。
「史黛拉!快闪开!」
他立即朝着背后大喊。
——空气剧烈地震动。
瑟里昂两手举起剑,周围的空气变化成风聚集至刀身。
而当他挥剑而下时,一阵强风便朝史黛拉她们刮过来。
「喵!」
史黛拉头上的耳朵竖起,她背后的墙壁产生巨大的龟裂。
看不见划过天空的斩击。
听说这把骑士剑曾经劈断过飞在空中的飞龙。
虽然听说过这把剑的厉害,但实际亲眼见证到它的威力还是第一次。
「……哎呀,好有趣的魔法哦!」
扫帚探出身体的爱思堤卡,对背后产现的龟裂似乎很有兴趣。
「诺尔·厄斯金。我看想想那把剑。你去打倒他给我拿过来吧!」
——真是胡说八道。
「……这次是警告,下次就会击中。所以你们乖乖下来吧。」
刚刚那一击,若瑟里昂有意的话想必的确击得中。
虽然动作迅速地闪避掉,但史黛拉对速度快到看不见的斩击根本无法反应下次瑟里昂再度挥剑时,裂开的就不会是墙壁了。
即使不停飞行在空中也击得中她们。
如果击不中他不会如此夸口。他就是这种男人。
——不过,她们不能在这里被抓到。
「史黛拉!撞破窗户飞出去吧!」
诺尔指着大厅最高点的窗户说,同时往瑟里昂那边冲过去。
不晓得能不能够用扫帚撞破窗户,但那个窗户是彩色玻璃,应该比一般的窗户脆弱。
——就算只有她们也要逃出这里才行。
这段期间,他自己近身攻击瑟里昂,以限制住他在数秒内的行动。
跟他对打的人是自己,这段期间至少不会使出那个斩击才对。
然而——
「这里请交给我!」
亚瑞丝的行动却快了一步。
她走到诺尔前面,小巧的嘴角浮现笑意。
「——这个命令是只要争取到时间就可以了吧?」
她向瑟里昂进攻。
对于她出乎意料的牺牲行动,诺尔一瞬间不知所措。
「抓好,诺尔·厄斯金。」
跟着史黛拉一起从身后飞下来的爱思堤卡把手伸向他。
诺尔迅速把剑插回剑鞘,牵起那只手。
——身体飘在空中。
由于突然加速差点被甩掉,他紧紧抓住扫帚头。
亚瑞丝和瑟里昂激烈地以剑互相对打。
但她果然不敌对方。
亚瑞丝的剑术虽然高超,但却远远不及瑟里昂。
这件事她想必也很清楚。
即使如此,她仍是个要守护人的骑士。
扫帚加快速度——诺尔他们撞破窗户。
碎裂的彩色破璃闪亮亮地飞舞在空中。
4
「就在那里!」
飞在王城的上空,诺尔指着那个地方说。
「既然曾经从空中入侵的话,那里应该已设置了警备人员。那个有士兵驻守的露台,应该就是王子的房间。」
隐隐约约发出蓝白光的魔法灯下,一名士兵站在露台上。
士兵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这里。
史黛拉回头看向诺尔问:
「哎呀,那个士兵该怎么处理?」
一支扫帚要戴三个人果然很勉强,扫帚剧烈地摇晃飞行得很不稳。现在简直快要坠落一样。
而且,史黛拉和爱思堤卡坐扫帚,自己只是抓着扫帚头而已。生平第一次飞在空中,由于这状况实在太危险,诺尔彷佛只剩半条命的感觉。
「我会想办法的!快点把我在哪里放下来!」
「好啦好啦!」
扫帚往上升。
「那么我朝那里把你甩出去,加油吧!」
「唉?等一下——」
爱思堤卡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行啦,诺尔·厄斯金。扫帚已经戴不动了,三个人太重啦!」
「不是,等等,不要用甩的——」
扫帚突然急速下降而打断了诺尔的声音。
抓住的扫帚头被扯烂。
「痛死人了————!」
只有他一人离开扫帚的诺尔像颗子弹般,直直往士兵冲过去。
从正面冲撞士兵的诺尔,滚落在露台上。
然后他迅速调整好态势,以蹲下的姿势拔剑。
士兵动也不动。
看来是突然撞到而昏倒了。
诺尔以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抽着鼻涕。
——可怕得要死,而且全身都很痛!
这时,乘坐着扫帚的史黛拉和爱思堤卡轻飘飘地从空中降落下来。
「扫帚柄被压歪,扫帚头也被扯烂好凄惨。这样就不能好好飞行了啦!」
着地的史黛拉难过地垂低着兽耳。
「再做一把喜欢的吧,我来帮你。」
爱思堤卡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脸无所谓地用手整理散乱的头发。
不悦地嘟着嘴的史黛拉蹲下来,对着扫帚吟唱「展开(Open)」的咒语,她用手调整起展开的魔法
诺尔把原本想对这两人说的话硬生生吞下去。
现在可不是选择交通工具的时候。
「来者何人!」
此时响起严肃的喝声。
面向露台的大面窗开启,从中出现一个人。
「又用相同的方法入侵吗?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美得彷佛散发著光之粒子般及肩的金发,以及紫色瞳仁。好似玻璃工艺品,具透明感精致的五官。
身穿宽松的长袍,手里拿着细长的剑。
「虽然不知有何企图,但你快把这个紧得不舒服的魔导具给我拿下来!」
这个人的脖子上套着跟他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不相称的黑色项圈。
说不定他就是——
「……请往后退,拉堤耶鲁王子。」
而他的身后出现另一个人。
那是个左眼罩着眼罩的黑发少年。
「克莱斯,你在啊?」
「嗯,是我迳自要守在这附近的。」
穿着执事服的他,一边套着白色手套,并往前走一步。
「保护陷入危险的主人,也是执事的工作。」
看来这里正是他们要找的王子房间的露台。
宛如女性般柔和的长相,一头美丽的金发少年就是拉堤耶鲁王子吧。最主要的是因为那双眼睛流露出他的身份。唯有流着皇家血脉的人,才拥有紫色瞳仁。
诺尔将剑收入剑鞘,单膝跪下来行礼。
「这种时间打扰您,我为此致歉。我是王都防卫骑士团骑士,诺尔·厄斯金。我无意加害王子。」
「胡扯。为什么王都防卫骑士团的骑士会在这里。我怎么看都——」
拉堤耶鲁惊讶的表情看向爱思堤卡。
「魔女!」
「您误会了啦!」
爱思堤卡略咯咯发出邪恶魔女般的笑声。
「我是『誓约的魔术师』爱思堤卡·罗鲁叶。」
她拿出刻着「衔尾蛇(Ouroboros)」徽章的黑色怀表给王子看。
「……你说你是『誓约的魔术师』?」
拉堤耶鲁像是搜寻记忆般地眯着眼。
「我有从祖父那里听过这件事。」
「嗯,那是拯救先王吉库哈尔特陆下时所御赐之恩。」
爱思堤卡手贴在左胸上,闭起眼睛,躬身行礼。
「如今也愿为陛下献上本人的生命与忠诚。」
不过,执事克莱斯却面露警戒。
「请您小心,别误信了入侵者的口蜜腹剑。」
正当此时,拉堤耶鲁房间的门发出巨大的声音被打开。那里出现的是——
「……王子没事吧?」
国王亲卫队的骑士长,瑟里昂·厄斯金。
他似乎知道诺尔他们的目标是这里,所以迅速赶了过来他一见这个状况便粗鲁地走过来,挡在王子的前面。
接着不容对方解释便拔出腰际的剑。
「抵抗也没用,你的一个伙伴已遭逮捕。」
士兵连番进入屋内,面罩被扒下,双手被绑在身后的亚瑞丝被带了进来,她果然被抓了。
然而,拉堤耶鲁却以手制止瑟里昂。
「——等等,给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他一脸纳闷地问道。
瑟里昂静静地点头。
「那个魔术师涉嫌将项圈套在王子的脖子上,虽然曾被逮捕,却在刚刚逃狱了。而劫狱的就是那个骑士。」
他瞥了一下诺尔,但诺尔没有吭声,仍维持敬礼的姿势。
这时随便说个托词或抵抗的话,反而会害立场变得不利吧。
现在只能把事情交给爱思堤卡,旁观事情的发展。
不过,拉堤耶鲁的表情似乎不大认同。
「为何逃狱的人现在会在这里?特定跑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这跟逃亡的方向完全相反吧!」
「我们——」
爱思堤卡理所当然似地回答:
「是为了拿掉您的项圈才过来的。」
拉堤耶鲁似乎难以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这个项圈每个宫廷魔术师都拿不下来,意思是你们拿得下来吗?」
「是的,我以『誓约的魔术师』之名发誓,一定拿得下来。」
她仍一副自信满满的态度。
执事克莱斯插进竹人之间。
「王子,那个魔女有可能是要引爆王子的项圈才来的。这件事就全交给瑟里昂骑士长处理吧?」
「不,我很好奇。我想知道会怎么拿下来。爱思堤卡·罗鲁叶你倒是说说看,你要如何把这个项圈拿下来?」
拉堤耶鲁以手推开克莱斯,走到前面。
可能是戴着不知何时会爆炸的项圈,拉堤耶鲁流露出心中的焦躁。
诺尔也能理解一丝希望也不想放过的那种心情。
「那需要王子的枕头哦。」
爱思堤卡两手重叠靠在一边的脸上。
「放在头下,软绵绵的。您没在用那个吗?」
「我的枕头?……完全不懂你的意思。」
可能以为被耍了吧,看得出来很拉堤耶鲁失望。
「为瞭解决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那个啦!」
「……好吧。」
拉堤耶鲁进到屋内后又立刻回来,把纯白的枕头扔过去给她。
「高度刚刚好所以我很喜欢这枕头,之后要还我。」
或许是期待越大失望也越大吧,从他的态度就看得出来。
「然后是——」
「你还要什么吗?床单吗?还是连床都拿给你算了?」
爱思堤卡说笑似地指着拉堤耶鲁说:
「也要把您带走。」
——场面气氛顿时凝结。
「呵呵,真有趣呢。」
拉堤耶鲁忍不住大笑出来。
「要把枕头跟我一起带走吗?」
「嗯,就算您说不要,也要带走。」
「你想把这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我,诱拐到哪里去?」
爱思堤卡伤脑筋地歪着头后说道:
「……说得也是。那么,就带您去好喝的红茶店吧!」
「太好了,我很喜欢喝红茶呢!」
「我也很推荐那家店的舒芙蕾厚片松饼,相信您一定会喜欢的!」
「听起来真棒。可是,戴着这项圈令人心神不定。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把这个项圈拿掉之后,再来好好享用红茶和松饼呢。」
爱思堤卡露出以她来说是最温柔的笑容。
「好的,即使献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爱思堤
卡捏着裙子,恭敬地低下头。
「好吧,那就带我走吧!」
「王子!」
果不其然,克莱斯不悦地大喊出来。
「请别开这种玩笑!这玩笑话开得太过分了!」
但拉堤耶鲁根本不想理踩他。
「你可以一起诱拐这个啰哩啰嗦的执事吗?我无法料理自己的生活,向来都是交给他处理。」
「若想来请自便,不过——」
爱思堤卡的视线移到瑟里昂身上。
「那个表情恐怖的骑士长就不带了,因为我没办法带那么多人。」
接受到视线的瑟里昂眉间蹙起,但没有吭声。
拉堤耶鲁愉悦的表情说:
「反正不管我人在哪里都会爆炸。我曾听祖父说过『誓约的魔术师绝不会打破誓约』。我现在倒想相信这句话看看。克莱斯,你也要跟我一起来吧?」
「我不可能离开王子的身边。」
戴着眼罩的年轻执事面不改色,恳切地回答。
拉堤耶鲁对默不作声的瑟里昂说:
「拜托你了,让我跟她们一起走吧。我不想只是待在这里等死。」
但诺尔不认为身为王国亲卫队骑士长的瑟里昂,会答应让王子的生命安全交给来历不明的人。
最糟的状况就是直接在这里开战。
到时,就算没有胜算,诺尔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和瑟里昂一战。
诺尔下了这样的决心,悄悄把左手靠着剑鞘。
「喂,史黛拉,扫帚修好了吗?」
爱思堤卡突然对蹲着的兽耳女仆说。
「……三人!」
史黛拉拿着扫帚,迅速地站起来。
「如果是三个人,可以飞到城外!」
「我、王子和史黛拉,三个人吧?」
爱思堤卡满意地点点头。
「这样就走得了了。」
——喂!算错了吧?
这时,默然不语的瑟里昂终于开口:
「——诺尔。」
这次的骚动开始之后,第一次从他嘴巴喊出这个名字。
「你别管,包在我身上吧。」
那是从小瑟里昂就经常挂在嘴边对诺尔说的话。
诺尔下定决心离开厄斯金家,也是因为这句话。
身为贵族,与生俱来所付予的责任。或者说是伽锁。
因为某个事件,诺尔无法再待在贵族这一边。
在重重的压力与动弹不得的状况下,瑟里昂对诺尔说的正是这句话。
诺尔听从这句话,把一切交给他后便离开家。
把责任与义务都推给瑟里昂,照字面解释就是逃走。
而诺尔换取自由的代价,就是瑟里昂至今仍被那个家所束缚着。
原本因为心有所愧,他没脸见瑟里昂。
即使如此——
诺尔把脸抬起来,以充满决心的眼神看着瑟里昂。
「请把一切交给我!」
如果连现在都逃之夭夭,那么自己待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瑟里昂一直盯着那个视线,最后终于把剑收入剑鞘,向拉堤耶鲁曲膝下跪。
「——我会用我的方式守护殿下。」
他说完这句便站起来,对屋内的士兵下令释放亚瑞丝后,便带着士兵离开。
由于瑟里昂的退场,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下来。
国王亲卫队的骑士长放过引起大骚动的入侵者,想必会造成严重的问题吧。更别说还将王子交托给入侵者。
然而,瑟里昂·厄斯金选择了这条路。
他并不是单凭情感判断事情的男人。
诺尔心想,这个判断的主因或许是「誓约的魔术师」的存在具有重大意义吧。
——「誓约的魔术师」爱思堤卡誓言要拿掉王子的项圈。
难不成是这件事打动了他?
他选择了让「誓约的魔术师」解除魔导具作为拯救王子性命的方法,瑟里昂考量的只有这个。
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忍着呵欠的黑衣少女,或许的确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被释放的亚瑞丝,来到诺尔的身边。
「诺尔骑士,我有一件事很担心。」
她认真的表情问道:
「亚瑞丝,你这次工作表现得很好。我一直对你——」
「我帮你劫狱,与国王亲卫队骑士长对战被抓住的事,应该不会被追究吧?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吧?不会损害到我的资历吧?不会被究责吧?身为绑架王子犯人的同伙,应该不会被控告吧?」
「我不知道。」
「竟然说不知道,诺尔骑士!」
当时入侵露台时被诺尔撞昏士兵刚好醒来。
「……你、你们是何人——」
「『震电(Stan edge)』!」
「呀啊!」
遭到亚瑞丝的愤怒波及,士兵又再度昏过去。
「诺尔骑士!这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啊!」
「我才不管!」
不知不觉,太阳从世界的边际露出脸来,迎向黎明。
——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