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一年,二月某日正午。
东京都新宿区―――
JR新宿站东口附近。一般来说就是ALTA大楼前。
虽然看到出站后不久,位于右手边的派出所时冒出一身冷汗,但来野巽担心的事情看来会以杞人忧天作结。是因为在新宿这个场所的缘故吗,还是说是因为中午这个时间呢,无关是如假包换的平常日,东口的附近却挤满了人。
人潮拥挤的新宿。虽然基本上看起来大多是二十岁前后的男女,但是说真的要猜测别人年龄这件事对巽来说真的不太擅长。像是昨天晚上,也大大的弄错了新朋友的年龄。但说是这样,应该是大学生吧,和自己差不多年龄装扮的男性也很多。
这样的话,自己和他―――新朋友的样子也就不会太突兀。
有著纤细的清凉印象,身为外国人的他有著一副端正的脸孔,如果带去教室的话女学生们准会发出欢喜的尖叫声没有错,有著沉稳风范的他,不知道是因为怎样的理由,该说是很"融入"人群吗。
在这里看起来相当自然。
突然抬头看向巨大的ALTA电视墙,他发出「欸ー」的声音然后静静点头边行走。
还真的。非常的融入。
即使如此,端正的容貌,稳重温和的翠色瞳孔。
只要发现他,目光就会停下来。你看,现在也是,从旁擦身而过的年轻女性们露出一脸「如果接下来没有事情要做的话就可以一直盯著看了」的表情,好像很遗憾似的往西新宿方向,壁面充满成排手绘电影看板的JR线路旁小道而去。
「即使脑中想要理解,但还是会觉得很惊人呢」
喔。他在说什么。
停下茫然追著女性们的视线,巽面向他。
「啊啊,嗯。外国人果然还是很显眼」
「我是指这个画面(ALTA电视墙)」
「啊」
这下不好了。
完全变成奇怪的对话了。
以前明明常常被母方祖母告诫要以平静的心态听人说话了。
「这也是呢,在你的时代根本没有街头电视墙。电视,也还没有吧?……咦、不过,我记得你不是大致上有关于现代的知识」
「我说了吧,就算脑中想要理解,这样」
「啊。抱歉」
又来了。
完全漏听了。
边组咒自己的坏习惯,巽低下了头。
「不用那么在意喔,巽。确实也是很难理解的感觉」
「真的很抱歉。……然后,那个,怎么样。新宿。虽然照你说的来到了人多的地方」
「嗯。看到了好东西。即使外观变了,人还是不会改变呢」
「嗯ー?」
到底在说什么―――
和自己同一个年代吗,明明看起来不过只有二十岁前后。
这名新朋友说话的方式还真的是很奇怪。
但是,那也是当然的吧。
要说为什么的话,他。
「谢谢你带我来,"御主"」
他,不是人类。
也不是活在现代的人。
而是由来野巽所召唤的―――从者的缘故——
Fate/Prototype
苍银的碎片
『Beautiful Mind』——
有关于从者的知识。
如同前述,圣杯战争是怎样的事物,自召唤的那个瞬间起英灵(Servant)就会自动附加由圣杯提供的大略前提知识。
自己是藉由魔术师(Master)显现的这个事实。
七骑英灵与七名魔术师。三划令咒。
成为最后的一人一骑取得圣杯的话,自己的愿望就会实现。
和原本不同的存在方式,由性能(parameter)和能力(skill),以及阶级(Class)所构成的魔术性存在被召唤这件事。其他,还有英灵之间能互相感觉到独特气息的性质也是―――
他们理解自己是圣杯战争构造(Rule)的一部份。
万一御主方面有什么问题,以大半,或著全部的前提知识都没有的状态下偶然得到令咒、召唤英灵的情况发生,从者也能正确的理解状况,向自己的主人说明圣杯战争为何物吧。
另一方面―――
英灵们也藉圣杯被给予"有关于现代的知识"。
关于在东京展开的圣杯战争相关语言和一般知识会自动被附加。
因此魔术师方面并不需要调查、学习异境英雄的母语。
也没有必要行使能够进行同步翻译的魔术。
从者可以如同使用自己母语一般的使用被认为是学习难度较高的日文。
就监督的说法,这是为了使圣杯战争能够圆滑进行的效果。
藉由这样,即使目睹、听见现代的样貌,英灵们和自己的生前做比较也能不产生混乱、为了达到目的持续战斗。
然而,铭记于心。
就算是已经「知晓」的状态,那也非"经验"。
从者有十二分的可能性对现代的某种事物抱有强烈的兴趣。
好好理解自己英灵的性质。
绝对不能让他们的意识从圣杯战争中移开。
(节录于一本老旧记事本)——
来野巽是名平凡的青年。
差不多是由少年转变为青年的时期,就读于世田谷都立高中的高中二年级生。
成绩是中间的中间。
运动也是中间的中间。
在意的女孩子是三天对自己微笑一次的邻座同班同学。
兴趣是观察野鸟和读书。
没错,就算没有反映在成绩上,但是他对自己读了不少的书这件事相当自负。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可能知道"世界的真相"。
所有的一切都很平凡。
也没有什么特别会被提及的优秀之处。
顶多就是用望远镜还有单眼照相机的取景器捕捉到的动物不知道为什么都很偶然的会停止动作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对动物观察还有摄影很在行这种程度。
但是,一九九一年二月某日。
从他现在走在新宿的这个瞬间数来两天前―――
他做了件不平凡的事。
应该说,是"发现了"。
和收到了记载全国模拟测验的书面结果看到偏差值位于正中间也有关,他自觉自己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类之后就发生的事情。收到了老家送过来,母方去年年末去逝的祖父遗物。
没错,如果要说唯一一个和同班同学不同的地方,那大概只有巽从春天起就一个人住在世田谷的小公寓这一点而已。受到泡沫经济还是什么的影响父亲决定被调职到外地,母亲和妹妹也随同,以只有要准备考试的自己被留在都内的这种形式。
也不期待送过来的东西里会有什么特别的。
像是自己是在日本史教科书会留名的伟人子孙的证据,或是感觉上会是天价的美术品,他连想都没想过。虽然现在已经毕业了,但如果是还沉迷在漫画、动画里的几年前的话,自己继承了像神话或是传说中的剑或宝石,成了令人眼花撩乱的冒险契机―――说不定还会梦想著这种事情。
旧照片。旧书。墨水用光的旧钢笔还有记载二次世界大战从军时的笔记。他一个一个翻阅著祖父遗留下来的物品,边咀嚼著包含在其中的回忆。
「这是什么?」
和记载轻描淡写的残酷战争日子的手册不同的另一本黑色的本子。
在那里罗列著奇妙的文字。
会觉得像是某种咒文是因为兴趣读了几本超自然类别的书的缘故吗。还是说,现在想起来是因为在这身体里具备的遗传性质的缘故呢。总之巽将那长长的文章念了出来。
明明连"魔法阵"都没有。
但话语确实完成了做为"魔术"的机能。
看见了光。和电灯、火焰、月亮和星星,太阳的都不同。虽然巽一瞬间想到在科学杂志中核能技术特集里看到的同调光,但他有著某种确信那就算同是青色的光芒那也是不同性质的东西。
于是,他出现了。
新朋友。
年龄看起来比自己稍微年长的外国男性。眼睛的颜色很漂亮。
不是打开公寓的玄关进来的。而是从浮现在六叠房间上几何图案的光―――事后被告知那大概是拟似的魔法阵吧―――之中,有如涌出一般。缠绕著青色的粒子"实体化"了。
在这之后巽的反应非常平凡,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
如果真要说的话―――
太过惊讶发出惨叫。看到他做出安静的手势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
犹豫该如何应对。没事的,试著完全相信他说的话。
想著这应该是客人。你等一下,边告诉他边拿
出"茶壶"泡了茶。
对于不知魔术、不知神秘、不知暴虐、不知死地,只在平稳的生活中成长的巽来说这说不定已经是竭尽全力的反应也不一定。就结果来说,面对突如其来的侵入者选择了「对话」这个行为也是一个正确答案吧。
「那么、那个」
一会儿后―――
巽念出的"咒文"和祖父的某种遗物成了触媒(契机),引发了原本不可能发生的超常现象。因为这个现象使得他出现在这个世田谷区角落的小公寓中。他的名字。
隔著矮桌听他说了这些话的巽,边喝下第二杯热茶,极力努力的边回想祖母说的话边开口。
「Berserker?杰基尔(Jekyll)?海德(Hyde)?该怎么称呼你?」
「Berserker。就那样叫我没关系」
「是吗」
不过不是狂战士(Berserker)的感觉。
那是巽所得到,对身为闯入者的他的印象。
Berserker应该是北欧古战士的异名。读了很多和成绩没什么关联只充斥著知识的书真是太好了。听到同一个单词究竟有几成的同班同学能理解意思呢。
单就这点看来,自己说不定也不是那么平凡。
「真名尽可能的不要说出来。因为不知道在哪里会有魔术师的"耳朵",无论你希不希望,隐藏我的身分都是为了你好」
「是那样吗」
「是啊」
他―――Berserker看起来是位稳重的青年。
虽然就和外国人一样,要直接坐在地板上看起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但也好好的照这边教的那样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直直看著巽的眼睛回话。只要问了,他就会回答。
这应该也不是有特殊兴趣的强盗才是,巽有著那样的确信。
就算闯进一看就知道没钱也没东西,独自一人生活的高中生公寓中也没什么好处,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睛。
感觉不出他在说谎。
不是被祖父的遗物影响,而是直觉就想到昨年去逝的祖父那清澈的目光。总觉得有点相似。和有著某种意图要诱导对方的言语不同,只是阐述自己看到的事物,那样平稳的瞳孔。
「真名,吗」
―――真名杰基尔。或著,反英雄海德。
Berserker将自己的两个真名告诉巽。
这个还是知道。那是海外古老小说中主角的名字。善良的学者用特殊的药物使隐藏在自己心中「坏人」的部分暴走,那样的故事。
学者的名字是杰基尔。用药出现「坏人」人格的称呼是海德。
严格上来说无论哪个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字。是拥有特殊性质小说登场人物才有的东西,对照起来现实中的人类普通不会有两个名字。
即使如此巽仍然不觉得他在说谎。
那么,果然?
「一边是真名,另一边是源于本名,普通在用的假名?」
「两边都是我的真名喔」
「是吗」
不太懂。
总觉得有点对话平行线的感觉。
这个对话中缺少著某些决定性的东西。
「我说,你啊。Berserker。因为这很重要所以希望你认真回答我」
「什么事呢」
「……你是,人类。对吧?」
「不是喔」
「嗯?」
原来如此。
那么确实是有著决定性的"偏差"在,但是。
「真了不起。你有双好"眼睛"呢,巽」
「嗯?眼睛?」
「就和你的预感一样,我并不是人类。是和你一同以圣杯为目标的从者」
就这样―――
从明确"有著理性"的他口中,巽知道了『圣杯战争』的存在。
万能的愿望机,圣杯。
神话的再现者,英灵。
神秘的行使者,魔术师。
确实存在在世上的无数神秘,不为人知的魔术世界。
自己的「右眼」是能使用某种魔术的「魔眼」。母亲那边的家族恐怕是魔术师家系的末裔,但连口头继承都没有的情况下,那大概连那过去都被抹灭了吧,而巽自己大概是以隔代遗传的形式偶然继承了。
而自己,做为参加圣杯战争的其中一名魔术师(Master)被选上了。
「圣杯战争,吗。那个要在东京开始是吗」
「正是。不对,早就已经开始了……应该也能这样说」
「原来如此」
说真的。
自觉只能理解一半左右。
魔术的世界?圣杯?英灵?
魔术师?我?
别说是理解,全都是光是要相信就需要非常多能量的内容。
但就算这样,还是认真的听自称Berserker的他"所有"说的话吧。
巽那么决定。自相见起的短暂时间里,就只有做了那个决定。
并不是因为看到从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人的这种超常现象。像那种戏法(trick)类的事情总是有方法变出来的。
决定要听的理由。那是―――
他(Berserker)的眼睛,果然还是很像吧。
和巽最看到,祖父那透澈的双眸一样——
以圣杯绝大的力量召唤出来的英灵,乃为"英雄"。
至少圣堂教会的人是那么对魔术协会说的。
这在某种层面上虽然是事实,但仍然存在著特殊例外。
那就是「反英雄」。
拥有邪恶性质但仍然被认定为英雄之人。
所谓「反英雄」指的就是那些人。如同字面上被称为神圣之杯的圣杯原本是不可能召唤属恶之人。
我并不打算在这探讨善恶的这种概念性的东西。
但,至少这和圣堂教会所说的「善魂」即为英灵这点相互矛盾。
可以想到的理由有几个。
原本的性质确实为善,但例外的却内涵恶的英灵―――像这样之类的。
但如果善恶是概念上的事物的话,这个论述也有些不通吧。
若要说到别的可能性的话。
那就是,原本圣杯就不是引导「善魂」的器皿,这一假说。
如此一来,在正当的英雄中混杂著「反英雄」也就有道理了。
圣堂教会的人强烈否定这个假说。
若要借他们的话来说的话。
就是「圣杯乃为全善」。
他们如此断言。
因此,就算有个万一,「反英雄」出现在圣杯战争之中,也绝对是前者的论述才是正确的没有错。他们虽然是如此对我们魔术师这么说―――
他们赌上对他们所祀奉的神发誓的话,对他们而言是绝对的。
正因为那样,这里就只能相信他们。但。
心中感到莫名的骚动。
并不是靠占星术看见了什么预知。只是―――
现在在我心中,有著难以言喻的"不安"。
(节录于一本老旧记事本)——
夜晚的新宿。京王百货的屋顶上。
我想要看天空,巽把小声这么说的他带到这里。
印象中还小的时候曾和还在东京的双亲还有年幼的妹妹一起来过这里,至少应该还没有上国中。没错,那是清晰的记忆。
在夜晚彷佛消失的东京生活,很不可思议的就逐渐不再仰望天空,那么说的确实是母亲吧。既是母亲的故乡也是祖父居住的乡下在山间有个缘分很深的小聚落,到了晚上放眼望去就会看见一片星空,对童心来说也觉得「好厉害」―――是因为那个原因吗,到了比较接近天空的百货屋顶上时,年幼的巽也会不自觉得抬头看向天空。现在,也像这样。
即使稀疏,但星星确实存在。
就算不像祖父所在的乡下那样,但仍然美丽的闪烁。
「……冬季大三角,是哪个」
吐出白色的雾气,喃喃自语。
移回看向天空的视线,看到了非常令人怀念的光景。设在百货屋顶上,像个小型游乐园的游乐设施―――京王天空游乐场设置著几个给年幼孩童乘坐的机器。因为已经过了下午五点,所以结束了营业。
几乎没有几个人。
和坐在靠近栅栏的椅子上的巽相反,他,Berserker那清亮的眼神看向星光稀疏的夜空。是在想什么呢。他的故乡,应该说,和生前的他居住的英国首都伦敦看见的星星不同吗?还是说,是北半球和南半球的观星方法不同?
「两天前。相遇的夜晚时也说过对吧」
「嗯」
「我确实是小说的故事中说的登场人物。正确来说,是成为那个"模特儿"的人类。不,应该说那个人类死后化为英灵
的东西,藉由你和圣杯被引导为从者的人」
那确实是两天前的晚上也听过的话。
巽也和那时抱著同样的感概。那就是。
「真复杂啊……」
「对不起。不过,这是事实。虽然我生前就一直提醒自己做为学者就必须要客观。但现在可以说没有比这更加客观的事实了。正因为不是人类而是从者,我才能那么断定」
「知道了。我相信你。你是被称为从者的存在,不是人类,而是为了和我一起参加那个叫圣杯战争的东西才来的吧」
「啊啊」
边从星空移开目光面向自己,他点头。
是名美男子。
虽然感觉在小说中读到的杰基尔氏应该更年长一点,但说出来后他这么回答。我们(从者)不一定全部会以死亡时候的样子出现喔。似乎是那么一回事。
「我,是上个世纪……十九世纪的人类」
「已经听过了喔」
「是呢。已经说过了。所以我才会想看看活在这二十世纪的人们,还有城市的风景。虽说从靠圣杯那边给予的知识(事物)大致把握了在这一九九一年的东京究竟有怎样的社会和风俗」
「这也听过了」
「啊啊。是呢。然后我今天知道了。人是"不会改变的"。城市也一样,是个无数人类歌颂生活的地方」
说完,Berserker不知为何露出微笑。
非常柔和、温柔的表情。
不仅是在ALTA前,如果是一直到夜晚都不断回头观望、窃窃私语的路过女性们看到这个微笑的话,一定会很开心吧。这个夜晚在这种几乎没有人的百货楼上,只有自己看到实在满浪费的,巽茫然的那么想。为什么会笑呢,这个超越时空出现的―――自称和小说主角同一个人的新朋友。
「欸,是说你满足了吗?那么我也满足了。特别翘掉平日授课帮你带路也就不虚此行了」
「我很感谢你喔,巽」
「不,我可不是要你再跟我道谢喔?」
「感谢你这件事是真的。所以,希望你能让我说」
莫名慎重,为什么。
对著内心感到疑惑,实际上也歪起头的巽,Berserker说。
没有改变语调,印象也还是一样文静。不过,总觉得带著些许的热忱―――
不。那一定是灌注了决意。
「我至今仍然感到懊悔。就算是用了"灵药"的实验产生的结果,却还是没办法阻止存在于自己心中的『恶(海德)』的人生。还有以命交换阻止的时候,早就已经造成无数牺牲的这个事实」
真诚。认真。
声音决不紊乱,但却像是喊叫一般,悲伤的话语。
不是可以随便插嘴的气氛。
所以巽保持沉默,接下他的视线和话语。
「我是无力的从者。如果不用以宝具出现的灵药狂化―――应该说比较接近兽化吗―――也就是不让做为反英雄的海德性质出现,我就和一般人几乎没有什么两样。没有英灵特有的气息,但取而代之无法发动一切能力(skill),也无法发挥分配到的性能(parameter)」
他暂时停了下来。
那也是昨晚听过的话。
所以保持显现的样子在外行走也不会被"敌人"查觉到。
「我很无力。不暴走就很难发挥力量。要互相探查对方身分,同时展开死斗的圣杯战争,我的这个个体一定是不适合的吧。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会那么想。和我过去人生度过的时间,场所无异、有人们存在的这个城市,才会让我想要消除现在仍纠缠在这心中的"遗憾"」
「……那和你今天说想要出门的这件事有关对吧」
巽终于开口。
为了不曲解他的意思,对著微小的某种事物许愿。
于是,有著三个名字的他(Servant Berserker)―――
「是的,圣杯战争虽然根据魔术师们的性质而被定为暗斗,然而英灵的力量是绝大的。以逆天神话、传说重现般使用的他们的力量,说不定等同于你的祖父见过的大战吧。一旦战况激化,东京就会化为战场,会有无数的人们牺牲吧。所以、我」
再一次。他露出微笑。
眼神依然认真、依然真诚。
只是,只有脸部的表情变得柔和。
这么说道。
「这次一定,要从一开始就以"正义的伙伴"存在」——
巽过去曾是正义的伙伴。
坐进变身的巨大机器人里,以威胁城市、让许多人陷入恐慌中,邪恶的怪人们和组织为对手,用被赋予的正义力量面对,持续守护城市和人们的和平―――和其他同年龄的男孩子一样。
年幼时期的时光。
天真守护世界的过去。
比如说,在这京王天空游乐场天真无邪游玩的时候。
直到小学低年级时都是那样。现在已经变成遥远过去的记忆,既不太常回想,而且如果要回想又觉得太过害羞所以不太去想。
不过确实,自己曾是正义的伙伴。
将电视中带著假面的英雄和自己看成同一人,把邻近的朋友当做邪恶的怪人和组织的尖兵。当然,互换成为邪恶一方阻挡英雄的次数应该也差不多。稚幼的"家家酒"。把明明没有兴趣,但是说著「我要跟哥哥一起」跟过来的妹妹当成人质,直到日落都不断拯救世界,袭击世界。
快乐吗?
不太记得了,这样说比较正确。
在巽心中和其他的幼年记忆一起,莫然的被归类成「和大家一起快乐玩耍的过去」,如果说只将正义的伙伴相关的记忆拿出来问快不快乐,这并没有明确的整理过。
只是,只有一件事。
有一个超越害羞想起来的事情。
「吶、哥哥」
没错―――
那是妹妹对自己说话时的事。
难得远出游玩,沿著丸子川徒步回家路上发生的事,两人手牵手往距离现在住的地方很近,两层建筑中的一间房走去。
就算和同年龄的孩子比也算娇小―――现在已经长高,还大言不惭的宣言说「说不定我明年就超过哥哥了」―――的妹妹,多半都会跟著巽前往游玩的地方。
归途时一定会手牵著手。
父亲和母亲都那样交代,而且就算我不主动伸手,妹妹也会擅自握住我,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
那时的妹妹还不太爱说话,归途中大部分在说话的也都是自己,妹妹只有「嗯」的点头。就因为那样,那时的事情现在还记得。还能回想起来。
「刚才,纪哥哥当坏人的时候啊」
详细情形不记得了。
那确实是和同年级的纪光一起玩之后的事。
纪光当坏人。袭击东京的邪恶尖兵。
对照起来巽是正义的伙伴。和邪恶作战的改造人类,像那样的角色。
而妹妹和平常一样扮演人质―――
「有点、可怕」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妹妹说出那句话,现在的巽想不起具体的游戏内容,只是应该说是比较演技派还是说是说容易沉迷的性质,纪光当起坏人完美的大声邪笑,如同电视中的坏人说出台词,附近的大人还经常告诫他「好吵」。
所以大概是因为这样才害怕吧,妹妹。
被完全学起坏人行为举止的纪光说的话和声音吓到。
「只有一点点喔」
那么说的妹妹的手,微微地。真的只有微微地。
在发抖―――
「不过,因为哥哥在,所以不怕」
什么跟什么。
你不是在怕吗。
自己确实是那么回答,对著妹妹笑了——
「……正义的伙伴吗」
在夜晚京王百货的屋顶上,他小声反刍新朋友说的话。
来野巽是名平凡的少年。
成绩是中间的中间。
运动也是中间的中间。
兴趣是观察野鸟和读书。
终究,是不可能知道"世界的真相"。
不知魔术,不知神秘,不知恐惧。
和同年龄的男孩子完全一样,边等待以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占星术师「预言」中说的一九九九年(世界末日),有时虽然会说著「如果预言是真的的话」,但也算是忙碌,算快乐的活在一九九一年。
一切的一切都很平凡。
连年幼时和朋友一起玩家家酒的过去都不回想。
可是―――
(东京会成为战场?)
圣杯战争。
听说了是叫那个名字的某种魔术仪式,既然被称为战争那大概会是要拼上性命吧,有著模糊的认知,但。具体上来说却没什么实际的感觉。别说别人,就连自己的性命陷入了危机状态这种具体的感慨都没有。突然被这么讲实在太
勉强了。
所以才能以和普通没什么差的态度和Berserker交谈,也能像这样带他参观新宿。事不关己,应该最接近这句话的感觉也不一定。
可是。现在。
听到了东京会化为战场这句话―――
有想到的事情。
也有感觉到的事情。
东京这个名字在这个国家是一个城市的名字。
毫无疑问是首都。也是自己生活的城市。
当父亲面临调职时选择一个人留在住惯了的东京世田谷区当然最大的理由就是为了考试,并没有意识到其他事情。
就算是这样。
还是有想到的事情。
感觉到了。
啊啊,名为来野巽的人类,将东京认定为「自己的城市」这件事。
东京。有小学和国中起就一直有交际,可说是孽缘的损友们在的,这个城市。
东京。早上,把垃圾拿出去倒时总是有和自己打招呼,和蔼的老人在的,这个城市。
东京。夜晚,放学回家时经过,会和自己说话的便利商店店员在的,这个城市。
东京。上学要搭乘的私人电铁站前,总是充满忙碌往来的人们在的,这个城市。
―――三天对自己微笑一次,邻座的同班女同学在的,这个东京。
「正义的伙伴,吗」
再次不自觉的说出同样的话。
「你可以笑说那滑稽没关系喔,巽(Master)」
「谁会笑啊」
短短的回答。
毫不客气,打从心里说出的话。
「我对魔术什么的,那边的事情是一窍不通。这只右眼也是,既不觉得有你说的那么了不起,就连能不能"好好使用"都不知道」
「我会教你喔。虽然生前不是魔术师,但是在药学顶点稍微到达了一部分炼金术的领域。在某种程度上也有可以教的事情」
「那样能赢吗?魔术师和英灵不都是些怪物吗」
「不知道」
「哈哈,那是什么。还真老实啊ー」
轻率的笑了。
这一定也是因为实感稀薄的缘故。
「不该笑对吧」
耸了耸肩,巽又看向夜空。
星星很少。
为了整理遗物大概回了老家的母亲和妹妹大概也看著相同的天空吧,有著微妙的确信。现在还忙碌的在外地的新职场工作,用时下的话来说就是正在当"企业战士"的父亲一定也是,看著天空。
(不孝子、这样说应该不对吧。都已经被卷进来了)
想著浮现在自己身体上,像痣一样的图案。
令咒。既是对自己从者的绝对命令权,同时也严肃的指出是圣杯战争参加者的证明,由圣杯赐予的黑色翼纹。羽毛数量为一,似乎是数量越多越代表是优秀的魔术师,所以自己看起来是最下位的。
不管怎么想都很不利。
总有办法的,会那么想才不正常。
就算还没目睹魔术带来的惊愕、英灵们发挥的绝大力量,巽还是比较冷静的认知到了。
自己不知道的世界。
操纵神秘、魔术的人们专横跋扈的世界。
根据这两晚从Berserker听到的话来看,魔术师们之中也有能以肉身和警卫队、军队打的平分秋色的人在,到了英灵的话就连战斗机和战车都能破坏。在相不相信以前,那都已经是令人呆住的怪物们了。
从常识来看,怎么想都不是平凡的自己可以面对并解决的对象。
连训练有素的警察和军人都无法为敌的人,靠自己?空手道教室半年就放弃了,充其量只能在幼年期的家家酒中拯救世界的高中二年级生?
这太愚蠢了。没错,正因为理性那么明确告知,巽才笑了。
确实,蠢的无可救药。
昨晚听见的Berserker的"性质"在圣杯战争这个结构中是多么不适合,而且还必须要以这个状态打倒所有六人六骑不可。
不过,就算这样。
「……既然逃不了,那就只能做了啊」
这个瞬间。
来野巽做了觉悟。
如果是熟知真正战场的人类,或是实际上理解魔术世界的人的话,那种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觉悟。就只不过是顺应潮流罢了,会这么表现吧。巽也觉得他的觉悟和决意算是那一类的东西吧。
但"就算这样"。
巽也确定这就是自己的答案。
守护自己的城市。
既然都被卷进来了,那就要尽可能做到能做的事。
接下来,只要遵守比祖父还早去逝,温柔的祖母所说的话,
不失去冷静、看清楚要做的事。
「上吧,Berserker。虽然我说不定不是正义的伙伴,但我想要守护所有对我微笑的人在的东惊。如果说圣杯战争会破坏东京,杀人的话,我―――想要去"阻止"」
微小的。
平凡的。
但是确实灌注自己的意思,巽对著眼前的非人者宣告。
「……谢谢你。那么现在就在这里,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嗯?」
「在过去生前时,受到邪恶的狂气和诱惑而堕落成了反英雄的我打从心底的愿望,就只有成就正义这件事。
所以巽,我大概在被你这个少年召唤的那个瞬间起」
―――我想对圣杯许的愿望,就已经实现了。
那么说完后。
背对夜空,面朝这里举起手。
拥有三个名字的新朋友伸出了右手。
表情虽然平静但果然还是既认真又真诚。
「阻止圣杯战争,拯救东京。你的愿望不是可以靠圣杯实现,而是只能以自己的双手才能达成,Master」
「能做得事我都会做。在情人节前在意的人死掉的话,那我就算想死也死不了」
刻意轻浮的说完,巽也伸出右手。
那是―――
在星空之下的誓言。
和正当的御主跟从者间交换的宣誓有些不同。
―――是新朋友之间的决意,以及觉悟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