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Beautiful Mind ACT-1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zydxn

一九九一年,二月某天。

东京都港区仓库街一角。

「闭断(盈满),闭断(盈满),闭断(盈满),闭断(盈满),闭断(盈满),

复诵之度,以五为数,

唯满盈之时,断当灭弃──」

男子的言词高声遍响。

吟诵的是──咒语。

当初,这字串是为追寻魔术奥义也成就不了的奇迹而诞生。

那么男子是相信奇迹的人吗?并不是,他与生活于二十世纪的大部分魔术师相同,也是个机伶的现实主义者。正由于身为超常神秘的运使者,更需以冰清的视线综观世界的全貌。

真要说起来,没错,男子吟诵这段咒语的信心来源是──可能性。

至少,那足以使男子深信不疑。

而那就是──

「圣杯」。

对,神圣的──杯。

那是救世主与其门徒进行最后的晚餐时用的酒杯吗?

还是中世纪骑士追求的圣遗物?

抑或是据传为其原形的「古老」锅釜?

无从得知。替他安排会面的魔术协会成员什么也没说,而据说上门请托协会的圣堂教会那些神父,就算知道圣杯藏在哪里,也不会知道它的由来。

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教会神父让他只见过那么一眼的圣杯──绝对是「货真价实」。

为它瞩目、震慑的那瞬间,男子如今仍记忆犹新。

那庄严的存在感。

彷若神秘集大成的光辉。

更惊人的是,那庞大无边的魔力。

那当下,男子甚至有全身魔术回路都为之亢奋的错觉。他亲眼目睹、亲身感受的圣杯实体,简直与仅是呼吸就能无限生成魔力的传说龙种无异。

而神父还说,男子见到的不过是小圣杯而已。

位于远东边境的都市──这东京某处的大圣杯,力量更遥遥凌驾小圣杯,能「达成任何不可能的事」。

一言以蔽之,没错,就是万能的愿望机──

「──吾宣告。」

凝神于念咒之余,一段记忆在男子意识角落复苏。

神父是这么说的。

圣杯启动之时,愿望必将达成。

「汝之身归吾管辖,」

魔术的穷极,根源。

所有魔术师的悲愿、大愿也将唾手可及。

「吾之命运系于汝之剑,」

因此。

首先非得借助那绝大的小圣杯之力,召唤「善魂」不可。

圣杯律定的数目,总共为七。

「汝若服膺圣杯所依,遵从此理此意,就回应吧。」

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这样的机会。

只有圣杯选出的七名魔术师才能召唤善魂──七名英灵(使役者)。

召唤英灵。完全是不可能的奇迹、求之不得的神秘。要参加这七人七骑的厮杀,成为最后的一人一骑,夺下大圣杯使用权,就得招抚人类魔术师所遥不可及的至高境界、英灵──作为某种使魔(使役者)。

「吾在此立誓。

吾乃天国百善之化身。

吾乃镇服天国万恶之人。」

高响的咒语。

不可能完成的魔术仪式。

人间不可能启动的魔法阵。

「汝乃身缠三大言灵之七天,

从抑止之轮现身吧,天秤守护者──!」

然而──

啊啊,看清楚了。

此时,魔法阵放出的魔力光。

此刻,本应无形的灵体藉由乙太之力,获得虚假的肉体。

最后,不可能的召唤在此获得可能的证明。

因为英灵已在咒语诵毕的男子眼前,成功现界了。

说不定,这就是史上第一个由人类之手所召唤,完整无缺的英灵。

位阶是刺客。

具有──

适合黑暗的身影。

头戴骷髅面具。

──以及,年轻柔润的女性肢体。

专司暗杀的使役者。

擅长潜入、侦查与诡计,以「刺客」位阶召唤出的英灵。

除倨傲群雄的极高敏捷度之外,其他属性都算不上优秀。

若与三骑士──剑兵、枪兵或弓兵那样的对手正面对阵,势必难以全身而退。

因此,刺客能采用的战术,只限于偷袭。

但在偷袭中,刺客能够发挥极其可怕的效力。

而如此效力的关键,在于其技能「断绝气息」。

就前提而言,使役者基本上都具有高度的感应力。

魔术师(主人)本身虽也能感应到魔力的起灭,但英灵的感应力大多高于主人数倍。除魔力外,他们还能察觉使役者特有的气息。

而刺客的「断绝气息」,能使这种感应力形同虚设。

要注意的是,那与藉灵体化「消除气息」不同。

这个技能,能让刺客在保有肉体的状态下自由偷袭。

除人,还是惊人。

那是非常难以预防、应变的能力。

等同神话再临的使役者不可以常理论之,要应变出其不备的攻击,或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那么主人本身呢?

纵然刺客的攻击力、防御力都不如三骑士,但英灵终究是英灵。

魔术师绝不是刺客的对手。

就针对主人的攻击行为而言。

切记,无人能与刺客匹敌。

根据第一次圣杯战争的纪录,至少有「三名」主人死在刺客手上。

这是不争的事实。

若担忧遭刺客暗算,就必须让自己的使役者随时处于备战状态。

但就整体功效而言,这也是下策──

务必畏惧刺客。

只要「妥善运用」,那会是最强的英灵。

(摘自某册陈旧笔记)

太棒了──

男子认为自己成功召唤了史上第一个英灵,如此在心中赞叹这个瞬间。

即使忘我地高呼喝采之词,也不足为奇。

同时强烈地感受到,自族仁贺家的脚步并非白费工夫。在被认为魔术落后的远东地区积攒的数百年历史,全有了确切的意义。

尽管召唤工程本身并没有特别艰难的术理,这场首见于世,正发生于东京的大规模魔术仪式──以争夺圣杯为目的的「圣杯战争」,会将他视为够资格的魔术师,肯定是拜仁贺家系之赐。

「哈哈……」

男子笑了。

「哈哈哈……」

一笑再笑。

接下来是激动的欢呼。

情绪或许和适才念咒时一样,或更加亢奋。

「成功了,成功了!」

这孤独的欢呼不知持续了多久。

几秒钟?还是几分钟?应该不至于超过十分钟,总之男子当时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即使他理解正确,知道自己能成功召唤应是史上第一个英灵全赖圣杯的力量,但他仍如此欣喜若狂。

他──

仁贺征尔,是一名魔术师。

身形清瘦的男子。

有人觉得他眉目锐利,历经琢磨。

有人觉得他一脸寒酸,面有菜色。

随观点不同,印象也会有一八十度的转变。

那么,这一刻又是如何呢?

「……我成功了。」

他生在较为古老,堪称名门的远东宗族。

二十来岁就从前任当家继承家族大权及魔术刻印,如今又受邀参加这场发自圣堂教会之请,等同于魔术世界的中心──魔术协会所主办的城市级魔术仪式,由此知晓其魔术师实力可见一斑。

然而,那不等于他满足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与家系。

所谓名门,也只是经比较后得出的虚名。

与玲珑馆那样货真价实的名门相比,规模实在太小,对表面社会的影响力也太弱。

再者,远东不只被视为魔术世界的落后边境,其实水准也与总部设于伦敦的钟塔──魔术协会相差甚远。意即他与真理、魔术之穷极,至高无上的神秘──根源的差距也

就是那么大,毋庸置疑。

学习传家的炼金魔术,继承魔术刻印的同时,焦躁与渴望无时无刻都驱策著这名仁贺家之主。这样就够了吗?自己也该像父亲和祖父那样,纯悴将人生都花在钻研与家业上,梦想著子孙有朝一日定能成就大愿吗?

不。

不该如此。

自己是天选之人。

至今感受到的是焦躁、渴望吗?不──一定全是野心。

无论送来东京的圣杯是从何而来,答案都是一样。

并不是因为圣堂教会那些人严肃地表示「若能启动大圣杯,即可证明奇迹存在。」「因此,我们必须藉由你们魔术师证明奇迹存在。」「我们不会阻止你们利用圣杯的万能力量成就大愿。」就被灌了迷汤。不过这个挑战,就接下来吧。

魔术协会使者那天的嘴脸,教人想忘也忘不了。

简直虚情假意。难道钟塔真的将远东这场魔术仪式、圣杯战争,通达根源的途径视为下策,当作一桩必须纪录的事件以兹参考而已吗?

真相只有他们才知道。反正自己──这个名叫仁贺征尔的男人明显被他们瞧扁了。

然而──

「哈哈哈,英灵……不对,使役者是我的了!我仁贺征尔的了!

也得到了将传说化为现实的神秘当使魔差遣的资格,加入这场战争了!」

自己仍确实、稳健地。

向大圣杯前进了一歩。

圣堂教会还没送来任何关于其他魔术师成功召唤英灵的报告。

那就表示,自己是史上第一个,世上唯一一个召唤出完整英灵的人──

「我!一定要赢!」

决心伴著亢奋脱口而出:

「我!绝对要杀光其他六人六骑!

找出就藏在这东京某个地方的大圣杯!

然后把圣杯──魔术师的悲愿,根源亲手带回来!」

那是交惨欢呼的呐喊。

喊声震撼了阴暗的仓库。

废弃全部储货而空空荡荡的仓库里,现在除仁贺自己以外就只有刺客一个。没有其他助手,也没把家里亲近的魔术师找来东京支援。

仁贺认为,圣杯战争的本质是一场孤寂的颠峰之战。

必须赌上自己一切的争斗。

所以他义无反顾地投注了家族所有财产。在这仓库里爱怎么叫都无所谓,因为他将周边仓库都连同货物买了下来,改造成自己的魔术工坊。港区仓库街这一带,如今已是仁贺征尔的地盘。

有哪个魔术师胆敢越雷池一歩,就杀了他。

就连攻来的英灵,也要让他自食恶果。

凭自己和「这个女子」的力量。

「……使役者。」

渐渐地,他意识到──

这个透过召唤而与自己魔力「相连」的人物──

成功现界的英灵,自己的最大战力,圣杯战争的关键,使役者──

──外表,是名年轻女性。

就在仁贺如此认知的瞬间。

一股突来的冲动闪过他脑中。

英灵具有极为强大的力量,超乎人类所能理解,是重现于凡间的神话、传说,能玩游戏似的自由操弄魔术师所知的神秘。

因此,即使她真是个年轻女孩。

也绝不可能是寻常人。但是──

(女人……)

他仍然这么想。

心中为之一震。

骨髓不禁发烫。

那是他二十几年人生中从未体验的反应。

说不定,若不曾经历这瞬间,因唤出英灵而感到人生最强烈的亢奋,他就不会有这种反应,或许还有余地冷静观察这个超常神秘化为实体的女性。

然而「现实并非如此」。

他对她深感兴趣。

更具体地说,没错,就是动了欲念。

对那青春洋溢的暨润肢体。

(年纪……像是十五来岁,不到……二十吧……)

一见钟情。

爱上那娇嫩欲滴,凹凸有致的姿色。

穠繊合度的褐色肢体。

紧贴一层黑色薄衣的肉体。

全然没注意到为战斗而历经的千锤百炼,被简直刻意灌注满身魅力的女性肉体夺去了双眼。

很可悲地,他不曾接触在刀口上搏命的武术。

「……你……是我的……使役者吧?」

任贺征尔没有发现。

这名女性,无疑是个战士。

无论是肢体还是黑色薄衣,都只是她的武器。

「呼应我的召唤……来到这里帮助我……达成愿望。」

「是。」

那是彷佛有所克制,刻意压低的声音。

那就是这女性的声音。

仁贺认为,她也对他动了情。

「那么,你也当我是主人……没错吧?」

「是。」

那是彷佛有所忍耐,优雅静谧的声音。

那就是这女性的声音。

仁贺认为,她正在等待著他。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告诉我。」

「看来您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那是彷佛有所领会,非常冷静的声音。

那就是这女性的声音。

她的表情白色面具覆盖,无法窥知。

尽管眼鼻一带都罩在面具底下,但从她脸部轮廓以及姣好的唇形来看,仁贺不得不笃定她有张美丽的容貌,甚至开始想像面具底下有双勾魂的笑眼。

「我是受领刺客之名与位阶之人。」

「这样啊。」

仁贺松开领口之余,点了点头。

女性有所渴求。

那么,自己非回应她不可。

「扼杀任何生命之人。」

「这样啊。」

仁贺接近女性一步,点了点头。

女子有所耽虑。

那么,自己非抚慰她不可。

「我是只懂得杀戮的人。纵然如此,您还是愿意……让我服侍您吗?」

「那当然。」

仁贺将手伸向她的脸颊,柔声低语。

女子有所犹豫。

那么,自己非带领她不可。

自己邂逅的,是命中注定的那个她。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仁贺征尔毫不迟疑地踏入她的领域,没有察觉自己毫无犹豫,毫无耽虑,完全顺渴求而行动。即使以魔术设下精神防御,即使在这魔术工坊,自己的领域之内,他还是那么做了。

是因为使役者的能力吗?

不,并不是那样。

那不是主人能够认知的事。

若只是知道,她是受小圣杯庞大魔力援助才能召唤,在属性与能力构成的魔术物质埋入英灵而成的「使役者」,他绝不会明白。

──因为,那就是她这么一个人物的「自我」。

「那么,我的主人,我也愿意将自己完全奉献给您,无论名字还是宝具。」

称作习性也无妨。

女性──

刺客握起男子伸来的手,在他抚上脸颊之前。

接著将手掌反向一扳。失去平衡的仁贺随之向后倾倒,但在那之前已被温柔地抱住。最后,女性从上方将一脚跪地的他搂在怀里。

「你……」

想做什么──甚至来不及这么说。

她已凑上前来。

女性的脸庞,就在视线彼端──仁贺的正上方。

女性的指尖,抚过他的脸颊,以及漫生的黑发。

啊啊,我要这个女人。不,召唤成功的那一刻起,她就是我的人了。

将与我携手迈向大愿的人。

大愿是什么来著?不管了,我现在只想吻她。

就在仁贺这么想时──

──唇与唇,交叠了。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的经验」。

虽不是完全不曾与异性交际,但他仍能断言,自己从未体验这种滋味。发声用的器官、口、舌都被阻塞,于他改以喉部低吟。那是陶醉的呼声。

好柔软的唇。

好火热的吻。

转眼间就为之神迷。

一切都变得好朦胧,意识与思绪都开始混浊。

大愿,悲愿,家系。

魔术协会,圣堂教会。

圣杯,大圣杯,小圣杯。

英灵,召唤,属性,「宝具」。

他总觉得有件事令人非常在意,但再也无法深入思考。

火热、柔软,整个人都要融化的甜美快感,顺著舌肉染遍脑髓。

──就这样,仁贺征尔结束了他二十余年的生命。

「……我的真名是哈山‧萨瓦哈。宝具是妄想毒身(Zabaniyah)。」

慢慢地,女性呢喃道。

唇已退离。

一放开手,完全失去生命温度的仁贺的躯壳就瘫软地倒在地上。

「我全身上下都是浓浓的毒。」

指甲、皮肤、肌肉、体液。

皆为毒。

皆为刃。

皆为死。

那就是,这个为哈山的女性的真面目。

具女性形体的毒。

塑造成女性。

宛如重现远古印度神话之「毒女」的「暗杀之花」。

近似高级香水的体香、吐息,都是毒。

质地晶莹光润的肌肤、肉体,也是毒。

尤其是粘膜部分,更是毒中之毒。无论有任何护符或魔术保护,人类魔术师只要轻轻碰下,就只有一种结果。就算是英灵,受了两次死亡之吻,也只有同样下场。

而下场──

「就是──死。」

女性终究是个战士。

正确而言,是不断暗中夺人性命之人。

遵从律法、命令。

与自我。

「…………」

女性注视著断线人偶般瘫倒的主人,叹了口气。

又深又长,充满惋惜。

叹出周围若有生物,都早已不再动作的毒之气息。

经过数秒的时间。

女性在主人的尸骸旁屈身。

朝那开始发冷的唇,凑上自己的唇。

「……我要的,不是你……」

以若即若离的间距。

短短地这么说。

如同过去所述──

他们必须藉魔力维持存在。

换言之,他们失去主人就无法存在。

严格来说,英灵的召唤与现界所耗用的魔力,是由圣杯──

由小圣杯代行。

唯有圣杯,具有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力量。

可以视为大圣杯即是万能愿望机的旁证。

但是。

使役者受到召唤后,维持肉体或进行战斗行为,都需要不停消耗魔力。

这些魔力,「全部」都得由主人负担。

更进一步说──

主人即是使役者「在现世的依靠」。

召来现世的英灵,需以活在现代的主人为立足点,才能留在现世。

换言之,他们失去主人就无法存在。

那么,失去主人之后会如何呢?

基本上是依英灵性质而异,大多是就地消灭。

失去主人的当下,使役者就失去了依靠,从现世消失。

若具有单独行动技能,肉体还能维持一天以上,但那是弓兵的特有技能,其他位阶的使役者与其无缘。

然而有一个例外。

在神话、传说、轶闻中,在长期单独潜入上有过精彩表现的英灵,可能不受位阶限制,照样获得单独行动技能。

因此,成功杀害主人的当下,仍不能掉以轻心。

而第二个例外──

是关于「控制」因消耗大量魔力而造成的「消散」,维持肉体。

纪录中曾有一例,是以「摄食」灵魂补充,维持魔力。

如同过去所述,「摄食」灵魂对我们魔术师而言并非禁忌。

但若不节制,容易导致神秘泄漏。

一旦发生例外中的例外,除尽速──给予「适当处置」外,别无他法。

(摘自某册陈旧笔记)

我究竟在「做什么」?

我的现界,是根据我自己的意识。

面对那不可能发生的事象,我究竟做了什么呢?

不对。

不对。

我到底在干什么?

现界了的我,依然是我。

虽与生前不同,但仍是生前那个、毒女──静谧的哈山。

我面前有个男人。

他和我生前遭遇的许多男人一样,向我求欢。

我也随我的意愿,碰触了他。

杀了他──再一次地。

我又杀人了。

因为我以为,「这次」一定可以。

那是我的愿望。

我肤浅至极的愿望。

杀死亲近我的每个人。身为毒物的我,只有那么一个愿望。

就是跟随即使碰触我──

也不会死,不会病倒,依然对我微笑的人。

是我太心急了吗?还没得到圣杯,就一直想著「会不会是他」。

难道。

我早就疯了吗?

碰触我还能存活的生物,应该不存在才对。

无论是多么强割的幻想种,我也照杀不误。我的身体比生前更毒了。宝具,我的自我,如今随英灵身分升华到这样的境界了。

因此,我的愿望不会实现。

我杀了他,我的主人,所以我也得不到圣杯了。

接下来,就只有毁灭等著我。

这个「我」会和红霞一起消失,将愚蠢的悔恨记忆送回归所,绝对逃不过消失的命运。

但是──

我还是无法放弃。

我,不想消失。

我,还不想死。

我,应该还没放弃吧。

我把无辜的人──

生活在这极东之城的人,杀了又杀,一杀再杀。

对看上我而接近的男人,碰了又碰,不停地杀。

一天,两天。

第三天了。

我宰杀人群,维持虚假的肉体。

我吞食灵魂,维持虚假的生命。

明明没有希望了。

渴望地,索求著些什么。

饥迫地,追寻著些什么。

是魔力吗?这个只能帮助我维持现界的东西?

不对。

不对。

不是某个东西。

而是「某个人」才对。

今晚,我仍不停杀人。

今晚,我仍流连街角。

天天凭能力改变外观──虽然顶多只能改变装扮。

杂沓之中,有个面色疲惫的男子向我搭讪。

我对他微微笑。

尽我最大努力。怀著小小的善意,希望至少让我要杀的人,最后一刻能活在美梦里。

可是,啊啊……

为什么呢?

那些男人对我说:

「啊啊,你很寂寞对不对?」

──那是都市传说。

「没有。」

──会对大人轻声搭讪的外国少女。

「我一点也不寂寞。」

──时间是夜晚。

「可是……」

──少女会在深夜的街道上现身。

「我很难过。」

──那是死亡的诱惑。

「所以,才笑不出来吧。」

──与故事名称一样,必定带来死亡。

「……你愿意安慰我吗?」

像这样。

尽可能轻声回答男人的问题。

今晚,我也会碰触他们。

今晚,我也会杀害他们。

一个人,两个人。

在小小的旅馆里,我碰了第五个男人,并在吻他、杀了他之后──

又回到了车站前。

我觉得,自己慢慢认识了东京的夜晚。

正确来说,是那些会接近我的东京男性的习性。

他们每天都很累,不知道在赶些什么。

见到我伫立在夜晚喧嚣中,就会勾引我。

什么人都有。

有人假装关心我一个人会有危险。

有人看起来是真的想要安慰我。

有人满脸情欲。

有人呼朋引伴。

有人配戴著危险──以人类的标准而言,很危险的轻度武装。

我碰了他们每一个人。

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有没有勾搭我。

好了,到车站去吧。

东京都丰岛区池袋,池袋车站周边。这地方人潮汹涌,很不错

尤其是北口一带。

那里邻近住宅区,会有很多准备回家的男性经过。

而且,没错──

旅馆特别多。

他们一勾引我,就会马上找个房间带上去。

可是,同样手法重复太多次之后……

我被经过武装的人群包围了。

状况一乱,我甚至会杀死不想勾引我的人。

所以,我必须尽量避开麻烦。

虽然我疯了,我还是想遵守我自己定下的规则。

不要每天都站在北口附近。

偶尔也换到东口去吧。

这么想时──

我不自禁地想起自己曾是个使役者。

因为我感觉到了。两个动静,两骑英灵,目前就在池袋车站附近战斗。

从方位和距离来看,位置应该是Sunshine City 60一带。

快逃吧──

我想我有过这种念头。

毕竟我不能再参加圣杯战争了。

不过,假如不知情的他们发现我的存在,我就会死。

所以非逃不可。

我完全断绝自身气息,在暗巷中飞跃。

一转眼就跃上住商大楼顶。

就这么跳过一个又一个楼顶,离开池袋算了。

我不能被卷入使役者的战斗。

我不想死。

我还想活下去。

还不想放弃。

所以,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存活到──

「哎呀?」

──突然有声音,清铃似的声音。

「像你这样的还真少见。嗯,不对,我本来就认识不多使役者朋友。」

──命运,就站在那里。

「你是刺客吧?」

──具有少女的形体。

「咦,这样啊……」

──也就是,近乎全能的少女──会是近乎少女的全能吗?

「你……」

──在月夜中微笑的她,彷佛是世界公主(Portnia Theron)。

「没有主人吧?那么……」

少女白皙的手。

沐浴在星月交辉之下。

带著眩目光彩,就这么──抚上了我褐色的皮肤。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