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爱一词有了形体。
纯粹与无垢。也会有以妖精和花来形容的人吧。
若是知晓那个幻想尚未隐去身姿的往昔世界时代的诗人的话,口中必定会灌注万感思念并投入所有的技巧点缀无数神秘来表现没有错。比地上庭园盛开的花朵更加美丽,并非使人陷入疯狂的美艳,而是温柔地满溢人心的尊贵美丽。
和宽敞的房屋规模相比之下略嫌狭小的浴室里,少女将身躯浸沐在浴缸之中,全身满溢著情感,少女散发出明晰的光辉。
看到渲染著粉色的脸颊,任谁都能够理解。
此处存在著「恋情」。
让体温上升的,并非是充斥著白色肥皂泡沫的热水温度。
而是因为少女知道。
自己思念的人,就近在咫尺的缘故。
「吶,Saber。听得到吗?」
在镶著雾面玻璃的门另一端―――十分寒冷的更衣室里。
他。就在那里。
就因为这样,少女才红了脸颊。瞳孔摇曳著,像是湿润一般闪耀著。
纯粹地,少女思念著他。
无垢地,少女恋慕著他。
以观测结果来说那无疑是真实,同时也是事实。
少女正是为了他而活著。
了解他打从内心的愿望,下定决心为了要实现它而献上「一切」。
世上最伟大的剧作家(Shakespeare)会这么说吧。这,毫无疑问就是恋爱。
世上最伟大的童话作家(Andersen)会这么说吧。这,正是创造世界并毁灭世界的物质。
正因思念正因恋慕,正因爱恋―――
她做到了"所有的一切"。如同字面上一样。
在魔术的奥秘以及奇迹的尽头,这一九九一年的东京,一群超越常理的最强英灵们一同显现,每一骑都将成为障碍阻挡住去路。但无论是在月夜下嘶吼的狂兽,支配五大元素的魔术师,身为致死毒块的女子,遥远东方的大英雄,驾驭超重异形之枪的女人,甚至是将天空与大地都视为己物的神王也好。
不胆怯。
不畏惧。
即使全世界都阻挡在前,少女也不会展露出丝毫迷惘吧。
那既是少女的恋情,而世界大概也不会加害于她。
只是―――
有因自己的愚蠢行径而后悔的事。
要举例是可以的。如今、这个瞬间。
「……Saber」
少女小声地重复呼唤他的名字。
两天前。策划了多重策略,使尽手段,在最好之上还再加上最好,但在东京湾的决战中他的肉体还是留下了严重的伤害。经过她使出浑身解数的治疗,即使所有的伤都已经得到痊愈―――当初实在伤的太重不禁慌张了起来。还不小心露出了原本不会露出的表情。
「你在那里对吧?我的王子殿下,不,我的骑士(knight)大人」
又一次,向他出声。
对著不回话,坏心眼的骑士王。
一秒,两秒。果然还是不回话。
若要以客观的事实来说的话,即使是隔著一道门,但他事前也宣言说要如此接近淑女入浴以一名骑士来说是有所顾忌的,要回应明显赤身裸体少女的呼唤,果然还是一样在顾虑著吧。
是知道身为骑士的他的纠葛还是不知道呢,少女此时有点不开心了。
鼓起可爱的脸颊―――
「不行喔,要好好的在那里才行。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可怕的从者来袭」
果然还是没有回应。
少女又更加闹起别扭。
就是因为那样,才更加使自己陷入窘境。
分明有著成就万象的"机能",少女―――
却一次也没有看过自己的未来。
断然。
绝对。
那是她唯一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还是说……」
嘴角上扬,少女这次露出微笑。
放弃闹别扭,乾脆就直接开个玩笑让清廉洁白的心爱骑士困扰一下吧,是那样坏心眼的微笑。是应该视为与年龄相符的恶作剧心态呢,还是该视为比起年龄幼稚太多的天真无邪举止呢。
不管是哪边。
「如果你那么坏心眼的话,那我也是有想法的。嗯我想想,别在那种地方,乾脆……」
那个,带著蛊惑声响的音色。
「你也一起……」
就有如扮演成妖姬(Morgan)的言词。
「进来,浴室―――」
就有如悲伤的自残行为一般。
那个证据,看好了。
「………!」
与其是说惊觉,不如说那明明是自己说出来却还是感到吃惊来表现比较正确。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少女的脸颊转眼间就染上明亮的蔷薇色。早就已经超越了粉色的程度。
短短一瞬间,连耳根都染红了。
「没、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明明是自己说的却自己感到羞耻,除了自残、作茧自缚以外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现在也悄声说著「我真是个笨孩子」沉入浴缸的少女的那个模样,和满溢在世上,坠入情网的纯洁无垢少女们没有两样。
咕嘟咕嘟咕嘟。
咕嘟咕嘟。
咕嘟。
沉至头顶。
白色的泡泡中,浮现出更多的泡泡―――——
有关于灵体化。
显现的英灵(Servant)自动具备的其中一个特徵,可以列举出能化为非实体的灵体这个机能。正确来说不该被称为机能,就结果上应该认为是附带的效果才正确吧。
首先,被召唤出来的他们有著由乙太构成的实体,虚假的肉体。
那是在现代的实体。
即使是虚假的但同样由物质性的东西构成这一点上来说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靠近物理性障壁的话也只能破坏才能前进吧。
但同时,他们果然还是非此世的灵质性的存在。
只要没有以特殊状况「受肉」,他们虽是现世存在的同时,也仍然是非现世的存在。
正因如此―――
才得到灵体化这机能般的特质。
成为灵体的他们化为非物质性的存在,不接受物理性的干涉,像墙壁一类的物理性障壁也能直接穿过进行移动。
此外,大概原本是属非现世存在的关系吧。解除虚假肉体,需要用于化为灵体的他们维持在现世的魔力消耗量将会大幅地减少。
即使是魔力高消费的强力英灵,若是灵体化的状态,亦能减轻大部分对魔术师(Master)造成的负担。
然而。
灵体化的状态,从者就无法对他人施加物理性的影响。
因此,一般来说从者的运用方法就设想为「平时使其灵体化,战斗时实体化」―――
但这也与从者的特性有绝大关连。
也有常时实体化才具有意义的从者吧。
(节录于一本老旧记事本)——
一九九一年,二月某日。傍晚。
东京都杉并区,沙条家。
在这小小的房子中,现在有著三骑从者存在这有谁能知道。
又有谁能够想像。以枢机主教为始的圣堂教会、圣殿骑士团、在大海彼方魔术协会中的领主们、鲜为人知的极东魔术结社的人们。大概谁都料想不到吧,仅止一名少女魔术师与一骑英灵缔结契约,在这之上更使两骑英灵自行归顺于门下―――
「……」
女子吐出些许白色气息。
她知道虚假的肺部正缓缓的呼吸。
静静地矗立,女子―――Assassin的褐色肌肤感受到夜晚的冰冷空气。
解开灵体化,以实体伫立于此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也不是因为对著主人爱不释手的他(Saber)保持实体化到不自然的地步这件事燃起对抗心。应该是,没有的。因为那说不定是主人的要求。
硬要说的话是想用实体持有的眼睛看看吗,在视线前方的东西。被玻璃覆盖的墙壁和天花板,可说是完美的―――花园,主人如此称呼的庭园。
即使圣杯带来的知识中并没有详细的造园知识,但仍然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十分了不起的庭园。
正因为是晚上,正因在群星之下才能映照出的美丽。
女子没见过早晨时的样子。
所以实际上是怎么样她不得而知。
就只是盯著而已。
站在延续至本馆的通道尽头,也没有打开通往花园的门,而是在门前。
没有踏进去,只是一直透过玻璃看著。
「结界、吗」
不进去。
也进不去。
门上被施下了防御的魔术。
被事先指定好的守护对象进入就会更加坚固的某种结界吗。以诅咒一类来强化实在有趣。对从者也发挥著某种程度的作用吧。特别是对身上没有对魔力一类技能的已身
而言,就更不该踏进任何一步。女子自然地这么想。
若有会进入此处的从者的话,应该只有有著与之相符目的之人而已吧―――
比如说在圣杯战争期间,意图杀害敌对御主的从者之类的。
「是谁?」
轻柔的声音。
好像没有警戒,但又哪里孕育著警戒心的声响。
不是敌人。如假包换的人类。十分幼小,十分脆弱。
从幼童口中发出的声音,和主人的声音不像。
并不是没有察知到他人接近。只是即使查觉了也还是决定要看著这个庭园而已。她判断和主人有血缘关系的她不是需要警戒的对像。就只是那样。
又吐出一口白色的气息―――
Assassin以变身技能创造出「面貌」边转过身。
服装已经是平时的连身衣真是太好了。虽然只是觉得在房屋中实体化以从者的样子出现是不太合适的行为,今后连面貌也留意一下比较好吗。
「打扰了」
「欸、是父亲的、客人……吗?」
「是的」
乾脆地,说了谎。
已经习惯说谎了。
生前也是那样,即使经历死亡后显现的现在也没有改变。既然身处于没有正式的和主人订定再契约的情况下,为了要维持肉体,为了要供给魔力,每晚就会前往繁华街捕食男人们的生命。灵魂。魔力。不断吃著那些东西。
经常使用谎言。
用虚假的面貌微笑,用虚假的言语诱惑,用虚假的举止使男人为之疯狂。
今夜自己一定也会那么做吧。在新宿、中野、荻洼一带的街角。
「那、那个」
是因为无法忍受沉默吗,幼童再次开口。
「该不会是,姊姊的,朋友?」
「是的」
又说了谎。
马上就察觉到和刚才的回答内容矛盾。因此。
「我是沙条广树大人的旧识,沙条爱歌大人的朋友」不经意的补充。
「这样啊」
「是的」
「嗯……」
是因为出现家族的名字吗,口吻稍微放松了一点。
不过是被怀疑了吗?
就算是那样也没有问题。已经习惯潜入了。生前既数次潜入反对教团的权势者或是玷污土地的西方骑士和将领的据点,也有几次不小心撞见孩童。和面对倔强的骑士和卫士一样,能不引起任何问题瞒混过去。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讨厌小孩子。
若是要问喜欢还是讨厌,没错,是喜欢的。
正因为是无法生养孩子的已身,所以才特别疼爱年幼的孩童。
应该在慈爱中被养育的纯洁存在。双手永远不会有机会拥抱的对象。
「您是绫香大人对吧,沙条绫香大人」
「嗯,对」
「我是―――」
要说什么呢。名字。
哈桑.萨巴赫这名字并不只是属于自己的。
要成为这个世上唯一的哈桑,自己实在欠缺太多。对于渴望和他人接触的弱小自我,即使杀人无数但实在不认为有尽到作为教团盟主的职责,唯一能抬头挺胸说自己是历代其中一名哈桑的事,大概就只有被"那位大人"杀死这件事而已。
即使圣杯战争中发生了什么奇迹,自己得到了圣杯―――
那大概也是痴人作梦吧。
事到如今,还自称是哈桑什么的。
「请称呼我为琪尔」
「琪尔」
「在我的故乡,那是代表影子的意思」
影子。那种程度就够了。
不自觉地,唇角快要浮现出自嘲的微笑。以意志按捺住。
这样的笑容,不该表现给孩童看。
「琪尔喜欢花园吗?」
「……是的。因为很美丽,不小心就看入神了」
「是这样啊」
幼子小声地说。
接著―――
轻柔地,稍稍地害羞了起来。
剎那间。Assassin拼命地压抑著突然袭来的冲动。
那是令人怜爱的事物。若己身为影,主子沙条爱歌为月之光辉,那么幼子浮现的表情就有如温煦的阳光。
那是太夸大的形容吗。
不。绝对不是。
即使性质大庭相径,但那确实都是高在天上,Assassin所无法触及的。
若仅以无可触及的眩目之物这一点来说的话,即使那份光亮远远不及主人,但确实存在著光。
以及。和主人不同,那是不能碰触的。
主人能够碰触自己。
但这名幼子却无法。
那是些微,但也是绝对的差别。
「这里,是我学习的地方」幼子说道。稍微有点害羞。
「是这样啊」
「虽然不能说,是在学什么……」
「没有关系」
应该是在学习家系的黑魔术吧。
若是知情的人,看了马上就知道在庭园角落有那样的设备。
「其实这里应该是属于姊姊的地方,但是现在是让我使用」
「这……真的是那样吗」
「嗯?」
「不。是我太过僭越了。请忘了吧」
主人是不需要这样的设备的。
钻研魔术大概是没有意义的吧。就算Caster不说,Assassin亦自行抵达了那个"事实"。所有的魔术系统,连东洋与西洋魔术那种大分类都没有区别,主人正是世界的―――
「那个……如果想看的话,要帮你介绍花园吗」
悄悄地。
手伸向这里。
啊啊。这是何等的纯粹,何等的善意!
不可以。若是碰到自己,你也会立刻陷入痛苦并死亡。
因此。Assassin避开了幼子伸过来的手。让人认为那是目测错误所以才没能碰到的自然举止。白皙的指尖,没能碰到褐色的手指。
「咦?」
「请不必费心,绫香大人」
交错而过。
未能重合的手与手。
「不可以对我这种卑贱之人伸出您的手」
没错,静谧的哈桑直到最后都没有察觉。
一个可能性就在这里中断了的事实。
微小但耀眼尊贵的"希望幼苗",绝对不会给予她,从现在开始数天后,那将会给予苍银的骑士这件事―――
察觉不到。
正因如此,她不会打开这扇玻璃门。
就只是矗立于仅止一步的前方。
对著那向她伸出的手―――她没有回应——
「原来如此―――」
沙条家中,原本应该是其中一间客房的房间里。
男人静静地说著话。
那是有著艳丽长发的男人。若有人看到他的样子,口中大概会说出许多带有好感的话吧,有著那样充满魅力面貌的男人。
细长清秀的瞳孔带著优美的同时也使人感到沉稳。形状姣好的嘴角浮现的,是能给予他人安心与共感的微笑。
在沙条家工房内部,更进一步化为工房的客房中,男人―――Caster点头。
他非常的能够认同。
有关于没有自己主人的从者这件事。
并非有著圣剑却不用在原本用途上的那名骑士。那名骑士确实有著御主,所以这里说的是另外一骑。
和Caster同样没有契约却侍奉主人沙条爱歌的人。阶梯(Class)为暗杀者(Assassin)。真名,静谧的哈桑。或者说哈桑.萨巴赫吗。
是名悲哀的女人。
虽然不知道过去的详情,但生前大概过得很凄惨吧。
但是,她现在的生存方式就Caster看来显得有点太过扭曲。她那个样子,连是否理解自己发自内心的愿望是什么东西都令人感到怀疑。
明明连自己都已经。
深深地理解了。
「那是你祈求的事物吗。Assassin」
言语溶入寂静的房间。
「……那绝不是卑贱的事物。而是尊贵的事物」
言语代表的是宣言。
某种告发,又或者是,向著某种断罪的。
「但是,正因为这样。
自己的行为究竟为何物,你现在才更应该要理解」
视线转向房间角落。
人造生命体用的培养槽。在药液中有"某种东西"漂浮著。
虽然之前认为是没用的东西,怎么,不是还有个意外的用途吗―――——
关于英灵的兴趣、嗜好。
如同前述,被召唤出来显现的他们有著明确的人格,也就是有著固有的性格与嗜好这件事情是明白的。有关于建立圆滑的关系这点,就不再多说了。
此处就更加具体的。
记述兴趣、嗜好在怎样的场合会显得重要。
若是仅于战斗之际实
体化,平时极力使其保持灵体化的话是为了要减少从者与人接触的次数吧。这种情况下,可以料想没有和兴趣、嗜好产生关连的余地。
然而,基于某种理由―――
依魔术师(Master)或从者本人的意思与人接触次数增加,或是因极其特殊的原因使得变为灵体化有困难,在这种情况下,亲自接触他们兴趣、嗜好的机会也会增加。
我知道的其中一个例子,是有关进食的。
有某一骑明确地有著进食的特定嗜好。
是因为没有灵体化,持续以实体存在才想要进食吗?
还是说,进食这个行为是当作魔力供给的辅助?
确实,魔力就代表著生命力,为维持身体生命机能进行补充营养和休息是十分有效的也是事实。
但是否能界定为从者补充魔力的辅助这点上却是不明的。
然而,纵使就补给这点意义上很薄弱。
但无视兴趣、嗜好,不去确实掌握实属下策。
若是能以自身能力以及技量能处理的类别,使其满足绝对不会对圣杯战争产生负面影响。
但是―――
当然,这是建立在不违反隐蔽神秘这一个魔术师的规定为前提。
而不是一昧地让他们满足就好这个问题。
(节录于一本老旧记事本)——
听见令人怜爱的声音。
他马上就查觉到那是少女编奏的无言旋律(hamming)。
就像妖精的歌声。
他(Saber)想著故乡森林深处中听到,遥远往昔的歌声。
听见现代的魔术师们以幻想种来谈述,他在过去曾经实际目击,时而以言语交谈,若是危害人民的巨人或魔兽一类的话也曾对他们刀刃相向击倒的他们发出的那个声音。
现在传进坐在傍晚餐桌的自己耳中的、所闻见的美妙旋律无疑是近似那时的妖精合唱。
世上初次圣杯战争中以我的主人(Master)存在的,少女。
沙条爱歌。
她的哼唱正是爱怜。美丽。
和她的身影使人联想到的一样。
如果是那名大魔术师梅林的话,无疑会以花来形容吧。就连对诗歌生疏,尽是身处战火中在不列颠中驰骋的自己,都能够联想到花。
※尽是于充斥不列颠的战火中驰骋的自己,
和第一次看到她时相同―――
灿烂地绽放,沾著朝露的大朵花。
「对不起呢。你明明很饿了却还让你等」
结束沐浴的少女作了相当正式的晚餐。
有如料理整个世界并摆上餐桌般出色。主菜是来自"英国",放入许多香草烤出来的烤全鸡,以烧烤过的外皮和半生的内侧形成绝妙风味的烤牛肉。汤品则是加入许多辣椒粉,以深奥风味为傲的两种澳洲风匈牙利牛肉汤。沙拉和各式前菜让人误以为有如被性格特别纤细的艺术家经手过般充满法式风格。
总之大略上就这样。
可是只有这样就很普通吧,她说。
「但你是超越人类的从者。更重要的是我已经知道你很能吃了……不如说现在才要一决胜负对吧」
如花般一边微笑著。
如星星般缠绕光芒。
如跳舞般转动著,少女使宽广的餐桌都显得狭小般摆满了料理。
源自俄罗斯的鲜红罗宋汤。东方料理有俄国饺子和烤羊肉串,中华料理有烧卖和刀削面。加上日本的釜饭,有著各式大小的面包属德国风。还有更多更多,各式各样的―――
「来,Saber。请尽情享用 ?」
「这还,真厉害啊―――」
在成山的料理前睁大双眼。
虽然她一道菜一句为自己介绍,但从途中开始就掌握不住了。那个黑色像蛋的是什么呢。虽然很像鸡蛋,但却没有看过像那样"黑色的蛋白"。是自己不知道的动物,或是魔兽或幻兽的蛋吗?
(你还真的什么都会呢。爱歌)
就连专业的厨师都无法比拟。
少女的料理手艺比起之前更上一层楼到了完美的境界。
「请别在意。尽量的吃吧?
还有……可以的话,告诉我最好吃的是哪一道喔」
「啊啊」
点头。
思考片刻后开口。
「全部都我一个人吃掉可以吗」
「当然。就算是整个世界,你也一定能吃光的」
那又怎么说呢。
虽正要回答,但Saber悄悄地把话吞了回去。
少女的脸庞。因为他认为不该让浮现在那里的真实笑容蒙上阴影。
这名少女―――
正笑著。自然并且带著真正的开朗。
「也能加饭的。……不过别太勉强了」
如此的令人怜爱。美丽。开朗且温柔,正如一名少女。
没有任何阴霾,也毫无虚伪。
Saber强烈地感觉到那并非是面具般的微笑。
明明有著"全能"的力量,有著连神话时代的魔术师都无法达到,令人惊叹的神秘天赋,有时还会发挥出让人联想到如同妖姬摩根的残虐性―――却也像这样,笑著。带著微笑。带著羞涩。
来,吃下少女所作的料理吧。
在那里的味道,是邪恶的味道吗。不。绝对不是。
这里确实有著关怀受伤的自己,体恤的思念。
正因如此―――
能亲手创造出这样味道的少女的话。
他无法不抱著那一丝的希望。
正要开口的Saber,突然地想起日前的记忆。
那是和超越常理的绝技一同自行崩坏的英雄(Archer)所说的话吗。
『我说,骑士之王。将光辉之剑带著荣光挥舞的男人啊』
『―――你要向圣杯许什么愿望?』
记忆更加复苏。
那是伴随著无可动摇的自信,行使神威的神王(Rider)之言吗。
『那道光,吾可是知道的』
『吾过去曾经看过。在吾友,吾的兄弟离开吾的那一天』
『那么,你正是―――』
无论是谁都是值得佩服的强者。
无论是谁都是值得赞赏的战士。
在圣杯战争中为了愿望赌上性命,他们是让人感到刺眼的英雄。
那么,自己又是什么?
一边自问,他想著她的父亲所说的,有关于眼前少女的事情——
『她―――
爱歌开始会出现那样的笑容,是从召唤你之后才开始的』
那是几天前的事情。
比起前往东京湾进行决战还要更早以前。
沙条家当家,沙条广树对著被叫进自己房间的Saber说道。
『以前的她,与其说是人类』
当家的房间。没有其他人在。
现在新出现在这栋房子里的Caster和Assassin不在。
连圣杯战争参加者的爱歌也不在。因为在作料理。
『……总之,自从召唤后爱歌明显变了。
开始出现符合她那个年龄,纯粹的少女般的举止』
沙条广树十分冷静。
就只是单纯地,保持只论述事实的氛围,淡淡地谈论著。
『那么、』Saber询问。
在召唤自己以前的她,究竟是一名怎样的少女。
『少女?啊啊,是哪。虽然外表上是那样,但她从婴儿时期就好像是能看透一切的孩子。有时好像连自己的未来都能看见』
未来―――
在寻问具体的例子前,话被接了下去。
『但是,从某个时候开始,那种气息消失了。虽然对魔术的天赋之才还是一样,但至少对自己瞭若指掌的举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她几乎丧失了所有表情。那时我的妻子已经不在人世了,作为绫香保姆雇用的女人甚至还说长女爱歌就好像是活著的亡灵一样』
你的感觉又是如何呢。
虽然Saber那么问,但却没有回答。
『她对绫香虽然有某种程度的应对……。
但说起来,爱歌究竟有没有真的认知到绫香的存在也没有定论』
那是残酷的言词。
对沙条绫香这孩童而言。
对沙条爱歌这少女而言。
没错,对姊妹双方都―――
『然后,现在。自从召唤你后爱歌有了丰富的表情。但是』
谈话的总结。
那并不是对谈,而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该怎么说。
我怎样都无法断言那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爱歌」
现在是在用餐途中。
这说不定是不该在用餐途中说的事情。
徜若少女像一名少女微笑著的话、那就该让她继续保持比什么都还重要的这个直觉跟自觉,和正因为她那样微笑著、在得到关心的同时才更应
该坦言的判断在一瞬间相互交战。
结果,是后者获胜了。
Saber下定决心开口。
虽然,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相同的行为了。
「……你说,圣杯战争的大局就算说已经底定了也不夸张。是吧」
「嗯?」
保持笑容,沙条爱歌回过头。
「欸欸,Saber。已经和赢了一样」
在他开口前将追加的汤品注入盘子中,她开朗地说道。
表情,就有如善良的妖精一般。
言语,保持著明朗与天真无邪。
「―――再不久,六人六骑。就能"全部杀光了"」
所有的一切。
都一样。
如同听到Saber说出对料理味道的感想而感到喜悦时,没有任何改变。
和听到Saber说很美味时比任何事情都高兴而笑著时,没有任何改变。
以及,和Saber一开始说「杀人是不好的」那时,歪著可爱的脑袋问为什么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一样。
「Berserker比想像中还简单。虽然你说无论如何都想要和他一战让我很担心,不过你原本就不可能会输,嗯嗯,结束后意外地也连同御主也一起杀掉了」
『匈牙利牛肉汤比想像中还简单。虽然之前觉得那一定是你不熟悉的料理让我很担心,不过你原本就最喜欢纤细的调味,嗯嗯,试著作了之后也意外地有著清爽纤细的味道』
原来如此。
就是这么回事吗。
「Rider虽然是强敌,但我觉得还是有办法的。你看,Archer也很努力了对吧?就算是国王大人,这样也应该就从圣杯战争中脱落了」
『俄国饺子虽然是强敌,但我觉得还是有办法的。你看,其实就像是饺子一样对吧?虽然不是说全部都相同,不过主要都是包的料理』
根本就―――
「Caster和Assassin的话没问题,因为都是好孩子,也不会反抗我」
『烤全鸡的话一定没问题,之前也都作过了,也知道诀窍了』
根本就,没有差别。
到了现在渐渐地―――Saber也开始理解了。
自己的话无法传达给她?
不是。不是!
已经传达到了。少女毫无疑问有理解自己的话。
但在那之上,却还是这样回应。也就是说。
圣杯战争的趋势,和有关料理的话题,不存在丝毫的差别。
杀人的这个事实,和有关料理的话题,找不出丝毫的区别。
「……那个。对不起,如果让你不开心,那我道歉。我明明就知道你很温柔,是个无论如何都想要拯救人类,很贪心(egoist)的人」
眼神动摇。
瞳孔甚至出现湿润的迹象。
少女的表情蒙上了阴影。
「我明明知道你很抗拒的。不小心,就说出来了。……对不起,Saber。我会再注意一点的。会让你觉得讨厌的事情……」
诚挚地。
诚实地。
以笔直的清澈瞳孔,少女这么说。
「我会不说出来的」
「爱歌」
「没事的。我没事喔。如果为了你,我什么都做得到。我也知道你不想杀任何人。所以―――」
言语一度中断。
温柔地清柔地微笑。
比起看其他的谁都更加心爱地凝视著他。
纯洁且美丽的少女,对著苍银的骑士说道。
「你的愿望(ego),就由我来帮你实现」
―――伴随著妖精的光辉。
「温柔的你。残酷的你。
为了让你绝不会讨厌自己」
―――伴随著花朵般的明亮。
「我会代替你,杀光"所有人"的」
―――比一切都要清澈的怜爱瞳孔。
「这样就好了吧?对吧,Saber?
我会加油的,一定会拯救你的祖国(Britain)」
―――颠覆一切万象。
―――无法玷污的绝对纯白,确实存在于此处。
Saber闭上了一度张开的口。
什么都说不出来。
为了要劝谏她而准备的言语,全部都逐渐烟消云散。
亡国的骑士王不得不接受所有的话。
正如少女所说的一样。
只为了仅只一个,发自内心的愿望。
和以圣杯的权威在这极东之地显现的所有英灵们相同,正因为有著绝对的愿望,即使被人称颂为高洁且洁白的这双手被血染红染黑,也一定要拯救遥远过去的祖国,因为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就这样―――
身为苍银骑士的他。
因为还未与知会自己过错,希望的幼苗相会。
他无法抵抗少女满溢著光辉的意念。
(第三部『Beautiful Mind』.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