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Beautiful Mind ACT-5

―――在阴暗处,有名激情舞动的女人。

那是煽情的舞步。

那是热情的舞蹈。

光滑的肉体在紧贴身躯的稀薄布料下跃动著。

显露无遗的背脊、腰部、侧腹至手腕都裸露的肌肤四处都浮现汗珠,反映些微的亮光闪动著。

她的肌肤,是与生俱来的褐色。

她的脸上,带著白色的假面。

仿造骷髅的假面面无表情,所散发出的正是死亡的气息。

无情的面貌。宣告死亡的面容。因为脸上覆盖著让人联想到那一类事物具现的东西,无论女人的舞蹈和肉体拥有何等强烈吸引异性的能力,皆会被全盘抵销―――这样说起来才有道理吧。然而。

依旧健在。

艳丽的肉体肢体,以及舞步舞蹈中带有的猥亵。

区区一个毛骨悚然的假面根本无法比拟。

时于一九九一年。二月某日。

奥多摩山中的地下,驱使魔术与现代科学,本应是不屈要塞的大规模魔术工房的正中央,有著舞女(Assassin)的身姿。是只身造访吗。不。Assassin和她认之为主的少女一同,出现在工房之中。

实际上,她体认到了主人那令人惊叹的”本领”。

不把无数的结界和固定炮台(Gun turret)放在眼里,连原本顽强地阻挡从者入侵的大魔术都轻易遭到无效化。即使在暗处舞动的当下,Assassin也感受不到一丝的束缚。以乙太构成的虚假肉体别说是发出压迫声,从扭动的腰际,到划过空中的指尖都感觉不到丝毫的损伤、抵抗,以及负荷。

以山中为据点的极东魔术师一派―――拥护圣杯战争参加者之长的伊势三一族,在听到主人说要入侵他们的工房之际,Assassin确实就已经作好了某种程度的觉悟。纵然是超越人智的存在,但就以从者阶位而言处于最底端位置这阶梯(class)被召唤的己身,要踏入决定固守城池而精心准备的工房之中也无法全身而退,她是那么认为的。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无论是阻止前行的步伐,或是阻挡起舞的自己,那都没有发生。

一切,都是由主人之手所施展出的惊异魔术所造就的。

像是蝴蝶振翅,像是花朵绽放,主人做到了这一切。

「―――请务必,将此处交给我。吾主」

在成功入侵之后不久。

她这样静静地像少女说道。

Assassin开始著手做起自己该做的事。她开始跳舞。

要歼灭完全被封锁的地下大规模魔术工房其实非常简单。像这样进入空调控制室,然后只要跳舞就够了。从胡乱舞动的Assassin肉体身上流出的「毒汗」挥发,如此产生的「有毒空气」就透过空调系统散播到广阔地下工房的各个角落―――

比起直接接触,这个方法会让毒素浓度大幅的降低。

透过像是嘴唇一类的黏膜,Assassin的毒素才能成为必杀的攻击手段。

即使如此。只要不断舞动,继续流汗的话。若是没有准备对毒手段的对象,只要是藉由呼吸持续生命活动的生物的话,首先是四肢麻痹,再来心脏的跳动会和所有思考一同涣散,终将迎接缓慢的死亡。

在奥多摩山中地下工房中的所有人都别想逃掉。

不分老幼。不分男女。伊势三所有的族人将会在一夜灭绝。其身拥有魔术回路的魔术师―――无论是有可能成为圣杯战争后补者的人,或是没有魔术之才的人,在这如迷宫的魔术公房内的人全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会死。那早就已经是完全被决定了。

理由的话―――

因为他们是现在正坐镇在东京湾上的强力英灵.Rider的御主以及其一族。

因为是圣杯战争参加者的眷属。

不,那些事情对在这跳舞的瞬间没有意义吧。

即使就结果上来说是一样的。

现在此时,对照Assassin在跳著欢喜之舞这件事―――

根本,就没有意义。

这里只纯粹地,存在向主人献上的思念。

只有能为了少女做点什么的这个事实所带来的无上喜悦。说出希望将此处交由自己这句话,就是因为渴望这份欢喜。希望您能看著。看著自己。过去对著无数敌对的异国君主和将领们披露的舞蹈,这具肉体还有著真正生命时只能使暗杀对象产生几分麻痹,不过是让其思考倾向性方面的这个"准备"―――现在升华成真正的死亡舞蹈(Danse Macabre),我的毒之舞。

为了您,即使是无力之身也想做点什么。

就只是这样。

闭上眼帘,还能不断回想起来。

过去在只为了杀死而接近的某个人面前,像这样舞动的无数日夜。

曾有像现在如此高扬过吗?

若是生前的自己,即使未能像现在拥有如此强大毒素的身体,但若是被允许在极近距离跳舞的话,大多的男人们都会吸入挥发的毒素造成思考迟钝,如同遭野兽般袭击般被他们压在身体下。

无论是满腹猜疑心的领主或是身心健壮的将领都没有什么差别。

也有时以同样的手法解决女人。

正因如此,无论是谁。无分男女。

这支舞蹈,几乎没有能真正看到最后一段的人。

直到这个瞬间。

「很美喔,Assassin」

听见了令人怜爱的声音。

啊啊―――

只有您,能保持微笑看著我的舞。

「欸欸。欸欸,真的很棒。

像那样跳著舞的你,就像在夜晚盛开的异境之花。」

在视野一端的至高之主。看见沙条爱歌天真无邪的笑容。

比一切都清高,比一切都尊贵的光辉。

同时。在某处,好像传来自己肉体被毒素腐蚀的事实―――响起像几个是查觉到死亡命运般的悲鸣和惨叫声,但也不是什么特别需要留意的事项。无法阻止这跃动,这滚烫意念体现,挥洒汗水的舞蹈。

只是,不知为何―――

脑海突然浮现出某个人的身影。

自从显现后已经不知道是自己第几个所杀掉的对象。大概还没有成年的少年。还是青年呢。对自己说了某种奇妙话语的他。

三天前接过吻,身为Berserker御主的男人。

他是说了什么呢。

确实,好像是说了什么奇怪的事。

她依稀记得那就像是不好笑的笑话一般。

在互相残杀当中说出来,可说是超越滑稽的精采言语。

『别让我使用令咒(这个)』

不断跳著舞―――

毒娘稍微忆起了他的话。

那是名奇怪的青年。

他如果,是想模仿圣者而选择牺牲而死的话。

就操纵英灵的魔术师来说先不提,作为一个丑角该说是很优秀吗?

(丑角,吗)

带著假面狂舞的自己,才更加适合。

至少,比那个青年适合——

关于袭击基地。

于圣杯战争中,可以预测许多敌方御主(Master)的基地同时也会成为工房的事例。魔术工房。就原意上来说那是为了生涯研究而准备的设施,然而于圣杯战争之际也能在成为魔术师穷极自身奥义作成的要塞这一层面上发挥效用吧。

保有强大灵地的御主工房极其坚不可摧。

以被召唤的英灵(Servant)为首,也有著十二分的可能被布下阻挠魔力一类存在入侵的结界。

这情况下,就算成功强行侵入从者也会受到显著削弱吧。

因此,破坏结界,或是缓和结界效果就成了重点。

从者有著绝对的战力。

换个方向来说,只要能到达目的地―――能将他们送至御主所在的地方,无论是何等坚固的要塞都算成功袭击基地。

比方说,使用令咒使从者短暂强化或是瞬间移动等等。

即使不倚赖宝具和技能那一类的固有能力,使用这种王牌成功袭击的机率也会大幅上升吧。

记好了。

袭击基地时在使用王牌上绝对不要犹豫。

同时―――

在防卫基地时,也应要时常考虑因敌方阵营的觉悟与能力不同,是否有结界会被轻易突破的可能性。正因为圣杯战争等同互相残杀,非得以所有的状况都有可能发生为前提来挑战。

(节录于一本老旧记事本)——

许多的人们死去。

有老人。

有年轻人。

也有小孩。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普通的人类也好,有著魔术回路的人类也好,所有人都死了。

不是因痛苦而死。只是是因为明确意识到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都迈向死亡而丧命的缘故吗,大多的死者都留下了狰狞的表情断了气。

只有魔术师是例外。

他们脸上大都充满了苦楚与疼痛而丧命。

为什么?

那是因为他们有著对毒礼装。为了以防万一,少女在Assassin的毒之中动了点"手脚"让它产生某种变化。查觉到魔术回路存在的毒素立刻产生变化.变质,在接触到魔术师们的肉体同时,将魔术回路替换成绝对死亡的回路。

就结果来说,地下工房充满寂静。

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只有少女和Assassin走在走廊上安静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著。

此时―――

『爱歌大人,恕Caster抖胆向您报告。』

「哎呀,怎么了?」

『或许您已经查觉了,您的行动在东京湾上的决战中已经产生效果了。Rider失去御主,魔力供给已经被中断了。如果是如此庞大的宝具,魔力消耗同样显著,要不了多久Rider就会倒下吧』

「是那样吗」

『有什么挂心的事情吗』

「那个法老王很强,说不定还有什么王牌呢。啊,还有呢。攻陷奥多摩的不是我」

『是―――』

「是Assassin喔。这孩子做的很好。好乖好乖,了不起了不起」

『您别说笑了』

「哎呀,为什么?」

『若是奥多摩地下工房的魔术师庭园,身上有著对毒礼装的魔术师应也不在少。她能杀的顶多只有非魔术之人』

「"剩下的"我是有帮忙……」

『果然』

「真是的。不要太欺负Assassin了,Caster」

『属下失礼,爱歌大人』

「你就继续帮助Saber吧。直到确认固有结界完全消失为止,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毕竟是你的策略吧?」

『遵命』

「我逛完工房后就连络Archer的御主。想要彻底杀掉法老王果然Archer还是不可或缺的」

『请您务必注意。那位的忠诚并非是绝对的,即使是爱歌大人,还是请您在与魔术师接触时多加留意。』

「没事的。我会用电话」

在充斥死亡的地下暗处,响起少女的声音。

让身边的假面女人随侍在侧。

和位于远处的其中一骑仆役像是在身旁一般交谈。

「那个人很厉害呢。居然说随身带著手机!」

『就魔术师来说很稀有呢。大多魔术师都对尖端科技敬而远之』

「对吧?也是有那样的魔术师呢。

不过,这个工房也有很多各式各样的机械―――哎呀?」

『怎么了』

「找到了个有趣的房间。那么,待会儿再说」——

映照在视野里的―――总是无机质的天花板。

再来就是无数的管子。

连接机械装置的,管线。

连接自己身体的,管线。

那是看惯了的光景。

即使床的位置移到了地下的大规模工房,也映照不出什么差别。

和平常的、在新宿区内综合医院特别大楼中订做的专用病房,从房间配置到天花板的样子都一模一样。即使微小至一根管线也是。

只能认为是刻意弄成这样的。

一定,只是因为设计相同。因为那样比较有效率。

被移送到地下工房的深处,像这样,得到为了保持无菌状态而特地做过处理的特别病房,他觉得自己一定很幸运吧。

确实,是很幸运。

至少在迎接那个瞬间以前,至少,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呼嗯―――」

有如铃音般响起的美丽声音。

「这里的气密性很高呢。而且只有这个房间的空气能够独立循环。防尘处理和防毒处理也都很完备」

不认识的声音。

和平常一样的房间里,有著和平常不一样的某个人。

「不只有机械性的处理。也有卢恩文字的效果呢,这里。欸欸,如果不是这样根本不可能抵挡Assassin的毒呢」

即使是不谙世事之身也能知道。

那是女孩子的声音。

「不讨厌呢。像这种的。你们一族还稍微有点意思。如果是在玩这种游戏的话,就这样杀光所有人好像也有点可惜呢」

他想像那是美轮美奂的庭园中绽放的一大朵花。

果真,避开几条管线,像是从床边窥视自己般凝视自己的少女,有著如花般的美貌。可爱。美丽。怜爱。佳丽。活到现在,动员所有在短暂时间中获得的知识里浮现的复数形容词

是那样的女孩子。

穿著不曾见过的服装。

是洋装。非常适合她。

「……你好」

将从喉咙挤出的声音化为言语。

因为今天肺部的状况特别好所以没有带著氧气罩,多亏这样好不容易能将招呼说出口。没想到,能向不是一族里的人说话这种奇迹能在短暂期间内发生两次。

第一次,是有著如太阳光辉般瞳孔的男人。

第二次,是这个少女。

「你好,可爱的男孩子。你看起来不是很好呢」

「……对、啊」好难过。说话,果然会对喉咙还有肺部造成负担。

「我很好喔。我呢,现在正在圣杯战争之中呢。为了我最喜欢的他」

原来如此。

终于理解了女孩子口中不可思议的话的意思。

稍早之前,谁也没有进来病房"是因为那样啊"。若是平常的话,像是来确认连系自己的机械装置的计数器,透过一直连接血管的针和管线注射药物,还有问诊或装设实验用的器具,移植魔术回路的前置准备等等,白衣的人们应该都会来来去去才是。

谁也没有进来是因为―――

「对不起呢。我已经把你以外的人都杀掉了。因为Rider很强,才会想要截断魔力供给」

像是很困扰似地皱起眉头。

女孩子稍稍露出了笑容。

没有办法回答。

说不出话来。

不是因为原本就对说话这动作不熟悉―――不是的。

而是因为想著在这病房之外丧命的无数人们。因为应该有很多人在这个工房里。有大人。也有上了年纪的人。面临圣杯战争时的事情有著魔术回路的自己虽然有被告知,但也有一无所知的孩子。

几乎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见过。

脸和名字也都不知道。

但是。

对著女孩子告知的内容和笑容,选择的只有"悼念"这行为而已。

「要怨恨我也可以。要憎恨我也可以。啊啊,不对,要高兴也可以哦?

因为强迫让你活下去的人们死了不少。」

像是温柔的笑容,之类的。

能以那样形容的女孩子说道。

不记得有看过那样表情的人们。大部分穿著白衣的人们都不会浮现表情,即使有时会有带著感情看待自己的人,表现出的也是怜悯、同情,大概那一类的情感。

「……不恨。我、谁也。你也……伊势三的一族、也」

「是吗?」

「……如果,能实现……」

如果能够实现的话―――

希望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能有著平稳、和平,还有幸福。

「如果你、杀了一族这件事……是真的、那非常」

悲伤。

某个人被伤害的这件事。

那悲伤到难以承受的地步。

即使如此。

「我、谁也……」

谁也不会去恨。

说到最后有点噎住,虽然没能好好说完,但想说的事情应该传达出去了。不可思议的,他感觉这个女孩子能察觉到所有言外之意和想法的实感。

所以―――

看,女孩子稍稍歪起了头。

「呼嗯?」

那是抱有兴趣的反应。

到了这里渐渐里解了。

这孩子"不一样"。

和普通人不一样。和普通魔术师也不一样。

和认识自己脱离人伦这一事物的魔术师,还有刻意压抑情感将自己当成实验动物对待的白衣人也不一样,这个女孩子一定有著感情。接受一切,去感觉,思考并完成一切。

只是,该说是尺度、吗。视点?位置?

有什么不一样。

和任何人都不同。

「你真有意思呢。就好像太古的圣著大人一样」

产生了空间扭曲的错觉。

女孩子手上浮现著某种东西。

是黑色的物体。

黑色,远比不知何时透过萤幕见到的自己的心脏跳动还要更加强烈脉动的,某种团块。

那是"黑色脉动著的某种东西"。

光是看到,身体深处就好像发出某种嘎吱声。魔术回路。不对。心还有灵魂正发出叫喊是知道的。那是

―――

「比起你们一族,你远远来的有意思多了。真的」说完,温柔地抚摸我的头「所以,你真的谁也不恨吗,我现在就来帮你确认。怎么样」

「确、认……?」

「虽然已经找到大圣杯了―――这个,不对,这孩子是在那个底部找到的东西。这孩子很厉害哦。"它的肚子非常的饿"。埋入这孩子一小时,不,三十分钟后如果你还能说出相同的话,欸欸,我就不杀你」

美丽的声音,高兴地。

美丽的脸孔,温柔地宣告残酷。

女孩微笑。

没错,就像绽放的花朵般,在夜空闪耀的星星般。

「你要加油,哦?」

虽然对我而言―――

花朵也好,星星也好,都是不藉著萤幕就看不到的东西——

关于被验者A。

被验者A以超乎想像的状态被发现。

濒死状况。什么的,无法以一言以蔽之。

虽是吾等一族的本营奥多摩地下工房中被发现的唯一幸存者,但被验者A却也是受到"损伤最剧烈"的一名。

以状态来说,脑机能和心肺机能虽然勉强留存,但做为人体可说是产生了决定性的残缺。先天的疾病使被验者A原本就处于没有连接无数的机器就无法维持生命活动,拥有极大缺陷的肉体,但被发现时的情况却远远超过过往的状态。

因某种原因坏死,或著融解。

从内部被啃食。

原因无法确定。

发现时,被验者A的肉体上附著著些许的不明物体。(参照照片2)

接触黑色黏液状物质的一名作业员立刻发狂开始暴动,想要制止他的另外两名也同样发狂,口中零散喊著捕食一类的单辞袭击其他的作业员,为了镇压他们不得不采取强硬的手段,结果完全损失了合计6名的作业员。(原因自发言内容中可推测为产生了极其异常的破坏冲动,以及近似使命感的憎恶。发言详细内容参照报告书??二三三号)

特别该提到的,是在搜查疑似受到某种魔术手段或是生物攻击的一族本营时,所有作业员全都穿著对BC(生物化学)装备的气密套装,但此件的作业员们却都产生了精神变质。

黑色物体的真面目至今仍旧不明。

其后,附著在被验者A身上的物质不可解的消失了。

被验者A现在仍然生存。

处于相较过去无法比拟的残酷状态,至今以来,每当心脏跳动、呼吸之时,观测数值都显示那带来绝大的痛苦。对人体,特别是对大脑可说是远超出容许范围的痛苦。

当然都有施与大量用药和魔术治疗―――但过去能产生某种程度效用的方法,现在几乎起不了作用。

被验者A常时都感受到超出容许量的切身之痛。

但就算这样,至少以痛苦的原因来说,被验者A没有死亡更没有发狂。以心肺功能为始,只要以一族的"技术"来维持生命的话就能活下去吧。当然,只有几年便是极限是毋庸置疑的。

拥有如此强韧精神的被验者A若是有著强健肉体的魔术师的话究竟能为复兴一族派上多少用场虽无法计量―――

现阶段被验者A的最有效活用方法,就是让他能于下次圣杯战争作为御主被选上,继续施与生命维持措施。与生俱来的魔术回路,以及凌驾常人之上的精神,有著十二分被圣杯承认的素质的可能性没有错。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产生如此显著损伤的肉体,是无法承受召唤英灵以及召唤之后维持显现所伴随的魔力消耗以及负荷这一事实―――

然而这不是问题。

将一族技术集大成的当家玄莉所开发的「面具」能以拟似的御主貌(face)正常动作,继续维系被召唤出来的从者吧。即使那是被验者A死亡之后亦同。

(节录于某综合医院报告书)——

―――然后,时间稍微往前。

八年后。

西历一九九九年。

东京都新宿区,于某综合医院特别大楼角落。

史上第二次圣杯战争开始之时。

七人七骑的战斗正要展开之时。

年少圣者命终之时。

身体被埋入可怕的野兽,更加痛苦的日子将尽之时。

一成不变的天花板之下。

无数管线的前方。

被面无表情的白衣人们围住。

―――做了人生中唯一一次的"任性"后,几天后的事情——

没有要对圣杯许愿的事情。

因为此身早已被填满。

一直相信著。

世界的温情,还有人们的良善。

打倒不断残杀无数英雄们,可怕的戈耳工怪物(Medusa)时也是,救出被当做活祭品献给神罚怪物刻托的安朵美达时也是,将母亲从恶王波吕得克忒斯的魔手中救回来时也是。

就连以梯林斯之王君临后也是。

奥林帕斯的神明无论何时都守护自己,给予帮助。

父之主神宙斯,战女神雅典娜,智慧之神荷米斯于无数冒险途中陷入绝境和危险之际都向自己伸出援手,被无数的人们称颂,亦不曾被人以憎恨相向。

害人的怪物与堕入邪恶之王。

他不曾怀疑那种事物是从正确的世界中脱离的存在。

无论何时,都很幸福。

即使有生命危险但也不曾挫败。

世界充满光辉,该前进的道路无论何时都很明确。

所以。

第一次看见你时也是,在得到虚假的生命以一骑从者于世显现的世界,我也确信这次自己该救的人就是你。被绑住的你。像那天那时的安朵美达一样被无数的锁链(管线)绑住身体。

只能一直躺在白色病床上的你。

虚幻的少年。

背负著一族的大愿连接著机械继续活著,完成英灵召唤的人物。

「很在意吗?」

你这么问。

回答『我和被绑著的人好像很有缘』后你说了星座的故事对吧。被雅典娜召至天上成为星座的此身―――英仙座的事情。

在这个极东之地是属于秋天的星座,现在是无法看到的。

现在是冬季。寒冷的季节。

虽然想和你一同外出仰望冬季的夜空,但知道对你而言那太过困难时我真的很难过。你的身体被病魔深深侵蚀,离不开这个纯白的房间。那是何等悲伤的事情啊。

你没有感受原野微风的经验。

你没有闻过海边潮香的经验。

你没有看过夜空星星之美的经验。

啊啊,那样的话―――

愿望。留到最后的一人一骑能各自向圣杯许的愿望,就决定是一起观赏秋季的星空吧。

说完之后,你大吃一惊呢。

「那么简单的,就决定愿望吗?」

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因为愿望之类的,早在被召唤以前就不存在。连星座都当上了,根本不可能会有在这之上的愿望。那么,在被召唤后就像这样为了新认识的朋友许愿吧。

治好你的身体,一起看英仙座吧。

那么说完后,你却不肯点头。

然后说了。

早在八年前就应该死去的自己的生命,是一族所有人像这样为自己延续的。

也有人称自己是朋友。

所以对自己没有任何愿望―――

说了「希望向圣杯,祈求更大更多人们的幸福」。

每当心脏跳动都会伴随痛楚的性命。

像是吞针一般的呼吸。

和疼痛不成比例,欠缺的生存实感。

处于今后只能等死的状态,你却那么说。明明被无限的痛苦折磨,但却不抱怨一切的不幸与不满。丝毫不在意被腐蚀到可说是凄惨的身体,你祈求著人们的幸福。

啊啊,你才正是英雄。

大神宙斯啊,雅典娜啊,荷米斯啊,为何不救他。

此处有比任何人都适合成为星座的人。英雄。不、不对,不倚靠伤害人的暴力,只拥有神圣素养祈求人们幸福的人。

从你那里听到神明已经离开大地这件事是真的。

至少此地没有神明。

能听见圣者声音的慈悲,不存在这连夜晚都充斥光辉的都市。

「我有个愿望」

某一天,你说了。

回答『如果是我做得到的话我什么都做』后,你笑了对吧。

希望你去看看城市的样子。

尽可能的看越多的人越好,记住,然后告诉我。

那是你微小的愿望。一想到直到说出那一句话你究竟有多迷惘,烦恼著对我说出来真的好吗,心中就觉得难受。明明不需要想的那么严重,但你却一脸非常抱歉的样子。

明明说了没有愿望,但却出尔反尔真是对不起。

不会,这只是小事。

真的是那样啊。

朋友要拜托朋友做某件事,没有必要紧

张也没有必要觉得抱歉。

照你的愿望,在街上闲晃,在像是要到达天上般的超高层大楼间穿梭,眺望著宽敞公园的林木和啼叫的小鸟们,将相视而笑的亲子和欢闹的幼童们的样子记住,走了一整天。

虽然有想到用照片这种东西留下纪录是不是比较好,但你却顽固的摇著头。管线会走位,明明不要动会比较好。

「我希望,用你的眼睛去看。

照你看到、感觉到的,告诉我就好」

我照你说的做了。

将那天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你。

然后,你边咳嗽,边高兴地露出微笑。

「……我的,愿望。那就是,今天,你看见的事物」

那么说。

你连自己都没有亲眼看过的人们都为他著想,那么说道。

那是何等的美丽啊。

那是何等的悲伤啊。

你如此的爱著世界和人们,但在街上看到的人们又是否爱著你呢。

然后,现在。

因你的召唤显现后第七天的今天。

受到仅只继续出现在这个世上就会夺取魔力和生命的这个身体的影响,光是看著你都知道你正逐渐衰弱。只要再过短暂的时间,你的生命之火就会消失吧。

这样的话,你是无法承受取得圣杯的战争的―――

无计可施。没有任何方法。

只能像这样站在枕边,看著不断衰弱的你。

那样说不定也好。你早就无法得到医治,若你要失去性命的话,那我也和你一起消失吧。虽然不知道会回到英灵之座还是回归星座,但若是后者的话就能向神明传达声音也不一定。

你也成为星座―――

「因为我,过去没有朋友」

颤抖的喉咙。

我知道仅存无几的生命、音色、声音正被变换成言语。

圣杯战争的从者是从死于非命的英灵中被选出来的。虽然是被那样告知的,但自己并不想要那样。你那么说下去。说那么多对身体会不好,对我制止的话你只回以微笑。

「所以……我的人生中的,唯一的任性,就是你」

任性?

你在说什么?

「不是不幸的英灵,是幸福的人真的太好了」

不能够再说话了。

我知道。我很了解。被不可能存在的病魔啃食殆尽的那个身体,光是像这样说话都会充满难以置信的痛苦。至少务必,希望在最后的瞬间就算一点点也好,希望你能安祥的走。

但是,你却继续说话。

对著我。

你说我是你最初的朋友,对著我珀耳修斯。

「因为―――已经满足的人祈求的,一定,是幸福的事物对吧?

你向圣杯祈求的,一定会是温暖的事物。所以,请务必……」

―――请务必。希望人们充满和平,以及幸福―――

像是在做梦般微笑。

你说著没能成为话语的词句,离开了这个世界。

耗费浮现在左手掌的令咒,使珀耳修斯(我)"受肉"。

得到了不会嘎吱作响的骨头,平滑的肉体。

一定,是祈求著世界充满幸福。

「是吗」

五体得到崭新的骨头。

全身得到崭新的肉体。

炽热的红色血液奔腾,确切感觉得到了并非虚假乙太的肉体,认知到灵核接上了真正的心脏这一惊人的事实,我,现在看著已经死去的你的脸。

即使是用了令咒―――

居然能够使我受肉。

这瘦小的身体里究竟是在哪里残留著如此庞大的力量呢。

是成遂了魔术的奥义吗,还是因你个人的素质使令咒也能够如此运用呢,这不得而知。只是,我理解你的愿望,看著死去的你。

「你、就那么的,为大家……」

剎那。有东西袭卷心中。

想著你那没有回报的人生。

向著到最后都不去憎恨他人,相信世间温情的你,在内心低下头。

然后。对没有"拯救"你的一切,产生了骇人的愤怒。

―――悲伤与、尊敬、愤怒,全都融解在一起。

失去所有色彩,化成连光都无法穿透的"黑色"。

「我现在,向圣杯许愿」

祈求你的幸福。

若圣杯之力真为万能,能成就距今已远去的父神宙斯都无法实现的愿望的话。那我,于此立誓。

圣者啊。

祈求人们幸福的人啊。

你―――

只有你,非得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幸福。

我不会让没有对你伸出援手的这个世界夺走你。

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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