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澄空学院
翻译:hikariare、annshark
一九九一年,二月某日。
东京湾上神殿决战,八天前。
在秋叶原站昭和通口附近的小居酒屋一角,有对男女。
已经约略一个多小时。他们以活泼的言语与啤酒杯交流。
男方一看起来就超过二十岁,是名健壮的男人。所有看到的人都会对那饱经锻炼的身体感到赞叹吧。国籍不明。若说他是日本人看起来也像,但要说他是中东系或是南美系也不会感到奇怪。有著深刻的轮廓,和被晒得黝黑的浅黑肌肤。
女方看起来约是二十岁前后,年轻貌美的白人女性。是名残留著浓厚少女氛围的女人。艳丽的红发配上白色蕾丝带相当合衬。根据服装不同就算被说只有十几岁也不会有人怀疑。有著翠色大眼睛的童颜经常戴著笑容。
「乾杯(Prosit)!」女人说道。拿起第二杯大杯啤酒。
「哦!」男人也回答并碰撞啤酒杯。
男女不论哪方看起来给人的印象都很年轻。
如果有十个人的话应该可以猜到有十个人会说「差不多大学生左右的年纪」,两人无论是在都内哪里走动看起来也都只像是留学生情侣。实际上,在这间店打工半年担任服务生的女大学生她的第一印象也是认为两个人是感情很好的情侣,即使听到两人间说的只字片语那个想法也没有改变。
在这个城市中,年轻外国人并不罕见。
秋叶原。电器街。
寻求免税店产品的外国人往来并不稀奇,以电脑类为目标而拜访的年轻人也增加了。特地走到和电器街中间夹著车站位于反对侧昭和通的外国观光客虽然并不多,但也并非完全没有。
因此,这是相当稀松平常的风景。
但还是觉得好像有什么特别的,是因为两个人的氛围吗。
「日本的酒真是有意思啊。这通过喉咙的触感……真不错哪」
「虽然皮尔森啤酒的发源地不是日本是欧洲就是了。还有,你感觉到的那个叫作"入喉"。记好了」女人说道,笑了。
男人带著清澈的眼神点头、
「这样啊,好个入喉!」
一口气喝乾了。
空了的啤酒杯量一变多,点的料理也就跟著变多。
两人浮现的表情都带著明朗并充满生气,看起来十分耀眼。
居酒屋的主人也特别记住了这对男女,在这晚之后,每当有客人来一有机会就会提起。明明都很年轻,但能像那样享受人生已经算是种才能了,或是最近有气无力的年轻人们也该学学他们之类的,被当成喝醉时的说教题材大大活用———
总而言之。
既热闹。又开朗。
飘散浓厚的快活气氛,被周遭所爱的男女就在那里。
「不过哪,这城市还真大。建筑物多人也很多。而且很有意思。第一次移动使用铁箱子虽然让我满不知所措的,但看惯了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而且,还有那个」
「那个?」
「铁龙」
男人认真的那么说。
一瞬间的空白。
虽然如果有刻意注意观察男女的人应该会注意到那奇妙的空白,但打工女子和居酒屋主人正好都转移了注意力。毕竟夜晚是尖峰时刻,忙得很。
「电车呢」女人笑容不断。
「就是那个。那个也很棒。车站什么的就像是龙的巢穴」
「啊哈哈。真有趣的形容。不过,龙的巢穴不会有人往来吧」
「确实是」
男人也笑了。那是让人觉得他有著率直的人格,受人喜爱的笑容。
「和菲利顿(Fereydun)王治世中大闹的那个邪龙(A椁 Dahāka)比起来,现代的铁龙似乎温和许多。毕竟把人装在肚子里面不会把人消化还会吐出来」
「是啊。电车是不会吃人的」
嗯嗯地点头,女人咬了口刚炸好的炸鸡块。吞下。
好吃,小声说完后拿起大杯啤酒喝了一口。两口。
「噗哈。也是,地上和地下,路线都很丰富这点应该是东京的特徵吧」
「你的国家不一样吗」
「要看城市吧。虽然是有快速铁路,但没有像这里这么纵横无阻吧」
说完,女人翠绿的视线稍微从男人身上移开。稍微向上了点。是想起过去的事情了吗。想起过去在故乡度过的某个场所。
「……不过,我有点惊讶呢。这里。秋叶原」
「是这样吗?」
「是啊。」点点头「明明是满大的车站,但是站前的餐饮店却很少」
「确实是这样哪」
「电器产品的免税店明明很多,但是却没有半间啤酒屋(beer hall)。这嘛,我当然不是说要把慕尼黑皇家啤酒拿出来」
女人些微不满的脸表露于形。
那只是些芝麻小事。不会让人觉得是真的感到烦躁,虚假的鼓脸。
「嘛,无所谓吧。结果我们也像这样找到了酒店」
「也是呢」
「啤酒也很好喝。口感也很赞」男人笑著。
「料理也是呢。居酒屋万岁」女人也笑了。
那是很常笑,也很会喝的两个人。
接著———
「艾尔莎。你是我的御主真的太好了」
「那是怎样,是想要再来杯啤酒的意思吗?Archer?」
「也没什么不可以」
「啊,小姐,我要续杯。大杯啤酒两杯!」
「……了不起的家伙。在"战争"中还如此大胆豪放。我越来越中意了」
他们不是情侣。
更不是留学生。
在这里并非为了相爱,也不是为了学习。
而是以一名英灵(Servant),以一名魔术师(Master)———
两人,是为了和六人六骑互相残杀才来这的——
「那么第二杯,乾杯!」
很会笑也很会喝的红发女人。
艾尔莎.西条是日德混血儿。
虽然常被误认为很年轻,但实际的年龄是二十岁后半。将近三十岁。
有日本和西德双方的国籍。啊啊,西德这单词从一九九一年开始就已经没有意义了。在约五个月前,也就是去年十月,他的祖国德国才刚完成东西统一。
「噗哈」
虽然到第二杯都还是普通的喝法,这次一口气就乾掉近一半的啤酒。
酒量好是遗传自德国人的父亲吗。还是说是遗传自在日本东北地方,产米处出生长大的母亲的影响呢。不管怎样都是来自双亲礼物这点是不会错的。
和魔术回路和仅少的魔术刻印一起,都是继承自双亲。
「煎蛋卷还喜欢吗?要再来一份吗」
「好吃。务必追加」
「好ー。…小姐,明太子煎蛋卷再追加一份!」
举起手对著打工店员出声,艾尔莎在脑中"角落"想著。
好像啊。
居酒屋和祖国的慕尼黑皇家啤酒屋的一楼没什么差别。酒和料理也不差。醉客的吵闹声和让人困扰的样子,嘛,也是满像的。不同的只有宽敞程度和音乐而已。在居酒屋要乐团演奏乾杯歌还是太困难了。
(嗯。很像)
不管哪个城市都一样。
不管哪个国家都一样。
艾尔莎认识到这个世界不存在著完全的异乡。
也能说是实际感受。表面身分作为记者已经游历了许多国家,见识到许多事物。巴勒斯坦、爱尔兰、中南美各国,还有柬埔寨。与许多人擦身而过,看见许多孩子,也”忽略”了许多性命。包含父亲为始的魔术师所说的「根源」之涡中所产生的万物,就只有一个世界而已。为美味的料理和酒感到喜悦、欢笑、和朋友畅谈、令人怜爱的孩子们总是嬉闹著———
以及。在那些事物的身边。
有著成排沾满血的利牙张著口的地狱等待著的"危险"世界,是存在的。
在哪里都一样。
像这样以酒为乐的自己五英寸旁,五分钟后,就有著地狱。
肉被贯穿的声音。肉被撕裂的声音。枪声、爆炸声、怒吼声。刀。铊。愤怒。怨恨。嫉妒。谁都有可能会被地狱吞噬,有人总是被那残酷的野兽啃食著,只是包括自己在内的无数人们当作没有看见罢了。
这里和地狱的差别———就只有所站的位置,座标的微小差距而已。
只有五英寸,五分钟程度的些微不同。
几乎都一样。哪里都一样。
「………」
原本充满明亮的艾尔莎的瞳孔中,布上一丝阴霾。
是因为联想到了的关系吧。
平常刻意不去想起来的几件事情。特别是在这个被称呼为Archer的这个男人面前时都有特别注意的,不小心就大意了。
(啊啊真是,我这个笨蛋
)
既快活又开朗,爽朗。
希望无论何时都能那样。也打算那样。
去意识笑容。
平常只是以自然的举止应对,就结果上浮现笑容。不少人,有时甚至是初次见面的对象都大多抱有好感的这个表情,是艾尔莎的骄傲。虽然可以说是自我意识过剩或自信过剩,但是被最爱的对象称赞,结果培育出的这个表情这点是属于自我意识,某种意义上也是没办法的。
(呜ー。被发现了,吧)
偷瞄一下。隔了张桌子在正前方,有著褐色肌肤的健壮男人(Archer)。
眼神交会。
没有任何一丝阴影的黑色瞳孔盯著艾尔莎。紧紧地。
「……干嘛?」提心吊胆的问。果然还是应该认为被看穿了吗。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至今为止见到的世界,我也想看看罢了」
「啊哈哈。你在说什么」
「谁知道」将第三杯啤酒喝空了一半,他耸肩。
完全被看穿了。
视线和表情那么说著。不说出来应该是他的体贴吧。
他其实是敏锐到让人火大的从者。但实际上却不怎么生气。不如说还很感激,或者说像那样说出来占了大半也有关系就是。
「你啊,明明还很年轻,但却看了太多不好的东西吧。艾尔莎」
这我知道。
有自觉看了太多世界上不该看的东西。
也有认识到这世界应该爱惜,充满光辉的事物有很多。
包括魔术修行———就算有这种正当理由,但在世界各地奔走得到的经验对自己而言并不完全是正面的吧。在修罗场中的周旋方法,把握实际上的现代战法,自傲的笑脸培养的人脉,虽然多有斩获但失去的也很多。
不。不对。大概不是那样吧。
若要假设负面经验也等同多的话,那根本就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感觉到脸上开始带有些微热度,艾尔莎摇头。
(是啊。并不是世界不好)
说不定只是看法改变了而已。
而且,那个原因一定不只是游历世界的关系。
而是在故乡,在祖国。
失去了比任何东西都还重要的"唯一一件事物"的,那件事———
「……太狡滑了。你什么都知道呢。Archer」
「有吗?」
「是啊。如果不是那样,你根本不可能说出像现在那样的话」
果然,总觉得好狡滑。太不公平了。
这边只是普通的人类,更正,能多少行使一点魔术的女性,但这个壮硕的男人却是有著好像连内心都能看穿的眼睛的英雄。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英雄,是货真价实的大英雄。古波斯传说中的弓兵。
(如果是人生经验的话,明明应该是我稍微多一点)
不禁在思考的角落那么想。
是生前度过时间的方法和生存方式之类,他比较充实吗。
就年龄来看应该是自己比较大,但是却感觉在三千数百年前,过了二十岁就结束一生的他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成熟。
而且。看起来一点醉意都没有。
喝了一样的量,这边明明都已经稍微有点脸红了。
从者不会醉?
啊啊,不对。他在那方面又更特别了一点。
「就算是喝了神明的酒我也不会醉哦」
「我也没有醉。也没有喝到说会影响战斗的量」
「那么说也是」点头后,他将剩下半杯的啤酒一饮而尽。
看上去十分可靠,如果自己是还没满二十岁的天真少女的话,光看他喝酒的样子说不定就会喜欢上他了———想到这里,又整理了思绪。些微的感慨、反应总是常时存在于意识和思考的角落。身为艾尔莎.西条的主体总是在对战斗状况保持警戒。
即使,是正在把酒相交。
在笑著也是。
就算是在回想世界的存在或是回想过去,一切也都是"顺便"。
东京是战场。而自己是战斗的人。无论是思考多么细小的事情,也不会视为主体。也不会以自己为中心来捕捉。
从搭乘往羽田机场的几天前,或者说是半个月前得到为了召唤Archer的触媒那瞬间起,艾尔莎的中心就一直是圣杯战争。
「了不起的家伙」
挑起半边眉,他说道。
那是今晚第二次感叹的言语。和第一次带著稍微不同的含意。
「我印象中西方的魔术师应该是群脑袋更顽固的老古板。即使是这个国家,魔术师大部分还是吸取西方(那边)的潮流吧?」
「去掉古老结社一类的话,想和时钟塔打好关系的人大部分都是那样吧」
「你们那边不一样吗」
「所以就说我家原本是德国了」
笑道,咬下第一盘中剩下的煎蛋卷。吞下。
「但是,我觉得应该和这个国家的魔术师没什么差别。我家也不是说是什么名门。而且我算是不良魔术师」
———我也没想到我会成为参加圣杯战争的御主。
那么接著说道,艾尔莎稍微在偏思考中枢的领域想著。
这个谎言,他一定也能轻易看穿吧。
但是。还不能说。
还为之过早。
即使他的眼睛能识物繁多,即使非人英灵的神秘使那成为可能,但有关自己深层的部分想要好好的以言语传达。对于以人接待自己的他,也想要以人的身分回应他。
正因为这样。
从艾尔沙口中传达有关她自己的真相,是在两天之后——
显现的英灵们,总体来说,有著被称为技能(skill)的超常能力。
技能区分为两种。阶职能力和固有能力。
阶职能力如其名,是根据阶职不同各自被赋予的能力。
若是Archer就是对魔力和单独行动。
Caster就是阵地作成和道具作成。
即使英灵原本不具有对魔力技能,但若是以Archer被召唤就会依阶职能力自动得到对魔力技能。
但是,所有的技能都会大幅依附英灵的出身。
另一方面,固有技能则和英灵原本拥有的能力相近。
在传说中是如何活跃,生前是有著怎样的技术。
和那些有著极大关系,会决定固有技能。
比起总和来说只有几个的阶职能力,固有能力的种力则是五花八门。
就算说有多少英灵就有多少技能也不为过吧。
毕竟那是他们所拥有的神秘与"神迹",化为形体显现。
(节录于一本老旧记事本)——
「再见啰」
那么说著并挥著手的样子就像是道别的亲昵情侣,或是友人。在大大小小的杂居大楼并立的秋叶原站昭和通口前,方才离开居酒屋的一男一女———Archer和艾尔莎,在讨论了几次后,决定今天晚上暂时分开行动。
「虽然到现在都还没上勾,但还是要小心」
「哦!」
「"狩猎"就交给你。但就算遇上了,也绝对不要深究」
「我知道。那是我的擅长领域」
「也对呢」艾尔沙往现在暂时居所,在隔壁站JR线御茶水站附近的饭店。
「当然」Archer则是寻找敌方Servant开始在周围探索。
背对艾尔沙举起单手挥了好几下。
Archer向著晦暗的秋叶原走去。
虽然各自分开行动本身半随著极大的危险,这两人当然都非常理解。在遭遇敌方从者的情况,只有御主单独一人是不可能在战斗中胜利的。要杀死强大神秘集合体的英灵,就魔术师来说是不可能的。正因为这样,御主和从者不该轻易分开。
但是,不能说完全就是那样。
也有侦察行动没有御主陪伴比较有效率的情况。其他还有,有著能影响广范围的攻击力和影响力的敌方从者,或著是有著一般的魔术行使无法跟上、能重复超高速移动的从者与之进行战斗的话,不如御主在身边反而更不利吧。
因此,现在分开行动。
理由是前者。侦查。毕竟自从被召唤出来才第二天。
「如果碰上Saber就很有趣了哪」
嘴角大胆地上扬。
男人,Archer的样子在街角暗处起了变化。
以魔力编织成的轻装铠甲,不到两秒就覆盖了全身。
虽然艾尔莎(Master)为他选的连帽外套和衬衫他也很中意,但是如果想要随心所欲行动的话战斗型态还是比较能冷静。Archer自然而然地感觉到。从非人又似人的存在,将自己变成为了战斗的一具兵器,去"熟悉"的自觉和认识。
身体穿著铠甲。左手拿著绯红的大弓。
即使不是宝具,也是用特殊的道具作成技能造出的弓。
生前使用道具,
花费素材和时间自己费心作成的东西,现在仅仅一瞬间就出现。
(……这就是英灵吗)
事到如今才有了实感。
自己果然,不是正常人类的这个事实。
在三千数百年前,服侍西亚世界中神话时代最后的王,享有盛名的伟大玛努切赫尔(Manū攁栀爀)王的最强战士,在怪物和英雄们的征战传说中隐藏的、作为神秘的直系战斗的人类,为了拯救波斯与图兰两国所有人民而从大弓放出一箭的英雄,已经不在了。那虽然是自己没错但却不是自己。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生前的自己确实已经死了。
而在这里的自己———
「那么。就开工吧」
是英灵。是从者。
是御主为了在圣杯战争中获胜而召唤的兵器。
那么就正确的,以那样行动吧。Archer冷静地俯瞰自己。
首先从秋叶原电器街口的背侧越过JR站,几乎没有什么人———到了晚上八点这个时间这条街上人影几乎都消失了就是———"跳到"大型汽车停车场的屋顶上,再前往杂居大楼的屋顶。接著又往其他大楼的屋顶而去。
在秋叶原上空以连续超跳跃进行的高速移动。
虽然这是非常人所能做到的行为,但这种程度和生前并无大异。
(我再次以我的样子存在于世界上吗。真是奇妙)
抱持著几分感慨,在跳跃的高速移动中观察东京.秋叶原的街景。
主要意识放在索敌上。仅有些微意识向著自己。就和艾尔莎做的一样。
还见不到敌影。———街景还真是变了不少。夜色也是。
感觉不到杀气。———只是,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感觉不到魔力。———那一定,是和浮现在空中的繁星光辉一样的东西吧。
就像是被夹在繁星之海中。
上方是夜空的星光。而下方则是东京的街灯。
「还不坏」
只留下低喃的空间,断断续续的跳跃。奔驰在东京空中。
并不是漫无目的的移动。
不。也不能完全说这不是漫无目的的移动。
这是狩猎。因为是等著猎物自己上勾,所以该说是钓鱼、吗?
———涌上锐利的利牙逼近饵的预感。
是猎物。是敌人。
比起想像中快的多了。是和自己一样在巡逻吗?
Archer第一次感受到从者特有的气息。
「和杀气跟魔力都不同吗」
说著原来如此并点点头,边在空中以时速一百公里以上,完全不改变跳跃高速移动时的姿势架起弓。放出。一箭。两箭。和感觉到气息几乎同时断定后方三百公尺位置出现的人影为敌方从者,开始进行远距离攻击。
跳跃。射击。跳跃。射击、射击、射击。
两个互相在屋顶与屋顶间进行高速移动。
Archer完全不歇下攻击的手。
由魔力半自动形成的必杀之箭,一箭接一箭消失在东京的夜空中。
(真了不起哪。弹得漂亮)
夹杂感叹吹了声口哨。
靠著连续远距离攻击,敌方从者就无法接近这里了?
确实是那样。在某个方面是。但在另一方面确有些不同。敌人没接近也是事实,虽然也可以看成是对方进行防御战———但那边别说是致命伤连点擦伤都没有。
保持毫发未损,追著自己。
还悠然地配合著速度以跳跃移动。
让人认为只是趁著佯攻出现的敌方从者,但看起来好像有著自动能使远距离攻击无效化的手段。应该不是被避开了。放出的所有箭都在射中前被消灭了。
正确来说是被"烧掉"了。是某种魔术还是技能吗。
那么Archer持续的早就已经不是攻击。而是等同于不让阶职不确定的敌对者无法靠近的牵制罢了。
(该认真吗?)
突然,那么想。立刻就否定了那个选择。
不能认真。也不该。
即使不事前准备大量的箭,靠著有效活用作成弓矢的技能就能瞬间发动的生前绝技重现,如果放出连天空都能埋没的箭的话,留在夜晚秋叶原的人们就会全数被自己杀死。
要将箭一支一支消去的方法,和同时消去万支箭的方法不同。
只要稍有差池秋叶园中的建筑物就会毁坏,人们就会丧命。
(啊啊……这样啊)
瞬间。Archer理解了。
啊啊,和三千数百年前一样没有改变的———除了人们与星空以外还有别的东西的样子。
在这胸中摇曳的火焰,确实,和生前是一样的。
看来,自己。
(还是自己,吗)
认真以箭进行的大量远距攻击只能暂时封印。
是从艾尔莎那边听说有关隐蔽神秘的事情?
不。是在那之前的问题。应该要在人更少的地方,比方说以山野为舞台,以超远距离攻击的程度就差不多了吧。虽然不知道会不会那么刚好碰上那样的机会和状况,总之,不适合当作这场面的攻击方法。
那么,怎么办。要就这样轻易让对方追上吗。
「也是哪」
故意说出口让声音乘风而去。中止高速移动。
在最后的跳跃之后,无声地在八层楼的杂居大楼屋顶上著地。让落下的冲击从脚底分散到全身。虽然认识到不包含任何魔力的物理性能量对现在是从者的自己肉体影响不大,但如果不消去冲击,就会立刻破坏掉无辜人们所有的财产(大楼)。
缓慢地调整姿势并回头。
连找都不用找紧追在后的敌人气息,就在视线前方。
距离约三十公尺。就在旁边六层楼的大楼屋顶上。
身著银色的铠甲。
好美。有著让人不禁会被夺走视线,美丽的夜晚生物。
Archer当然也那么觉得。
那并不是在阳光之下生存的人。
并非是像幻想种之类的怪物那种意思,就只是很单纯,很适合夜晚的黑暗和宁静的意思———影之女,夜之女。衬托出女人优美身形,奢华的银色铠甲。难以置信般巨大并沉重,但却被轻易拿起的豪枪。
在那脸上的表情只有一个。
忧愁。就只有那个。
热闹与开朗、明朗。那是自己将那一类全部放弃的女人。
可以说正和艾尔莎相反吧。
和看过无数地狱却仍露出笑容的她可说是完全一样,但也完全不同。Archer能够理解。看见。看穿。有著那样的眼睛,身为从者的技能让他理解。
「……是第三位的从者对吧」
传来女人的声音。
她大概不是在寻求对话吧。只是个确认。
但是。
「这么说你应该是第四位的Lancer吧。一个女人家却拿著把了不起的豪枪,那就是你的宝具吧?」
却回答了。自觉性地。
即使理解对方应该不会回答吧。
「是呢」
啊啊,不是只有忧愁。
女人的表情变了。
明明是在进行剎那间的死斗之后,但女人却轻轻地———微笑了。
若是普通的男人就"倒下"了吧。那是美丽的女人所浮现的美丽微笑。
然而,Archer并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有著优异的眼睛。即使感觉那微笑是因悲哀和忧虑而表露的,但是该伸出援手,还是不该他马上就能判断。而这当然,是后者。
「虽然只是猜测,我和你的这个是圣杯战争的初战」
「欸欸」
「应该都知道,英灵之间起冲突的话会变成怎样了吧」
「欸欸」
应该能理解的。
这种程度的小冲突是分不出胜负的。
先别说双方都还藏著绝招,在这之前根本就还没有认真互相残杀。
但就算只有这样,要杀光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们还是十分充分的力量吧。假使从驻屯在都内的钢铁战车群出现,现代兵器也无法杀死自己(Servant)。但是,自己却能将城市、人们、兵器单方面的粉碎掉。只要放置几只流箭很轻易就会变成那样。
从者身为不该存在于地上的虚假来客,但却是绝对的破坏者。
那就是自己。
那就是圣杯战争。
运用七骑英灵这归格外的神秘所进行,空前的大规模魔术仪式。
不是靠著被圣杯自动赋予的知识,而是实际上的感觉,Archer到了这里终于理解了。矗在眼前的女人应该也一样吧。英灵间巨大力量的冲突,于英雄坛中传述的奇迹与绝技的重现。连物理法则都能扭曲,对世界来说的算是某种蹂躏的神话再演———
东京。以这极东的都市为舞台。
自己,从现在开始,就只为了自己的愿望与欲望而"那么做"—
—
技能虽然是极其强力的神秘,但不是绝对的。
若要以绝对来表现的话另有其物。
就是宝具。
宝具才正是能左右圣杯战争战况的重大要素。
大多是取自英灵的传说中被传诵的武装这种型态,力量确实是绝大的。
Noble Phantasm。
以人们幻想为基础成形的穷极力量。
虽然宝具主要是以攻击为目的,但不是绝对的。
即使如此那会是对战局有著绝大影响的存在是确定的。
和有著限定机能的魔术礼装一类相同———
宝具,藉由说出真名,灌注魔力才能真正发挥。
那威力仅以绝大来形容。
若是攻击型宝具,毫无疑问地会将敌人彻底粉碎。
无论是英灵,或是魔术师。还是和魔术世界无关之人也是。
记好了。
要进行圣杯战争要注意的事情虽有许多,
但宝具的使用方法,是要赢得圣杯战争最该注意的其中一件事情。
(节录于一本老旧记事本)——
对圣杯许的愿望。欲望。
在艾尔莎.西条心中确实有著如煎熬般的情感。
契机,真要说出来的话其实很单纯。
因为见过地狱所以才抱持的愿望。
因为害怕地狱所以才抱持的欲望。
若要说的更简单一点的话,说不定是"怕了"。
几年前。在接受记者朋友的请托前往的某个国家,看到了由政权引起的大量屠杀(genocide)———无数的骷髅,不分大人小孩堆积而成的死亡群集,伦理与常识的完全崩坏、破坏、蹂躏,过去被称为绿洲的痕迹一点都不剩,以毫无慈悲的暴力,或者是强制性的肌饿,或者说因为他是某个人种,因为他是知识阶层份子这种理由,百万、两百万、三百万的死亡、死亡、死亡、恐怖———简单来说艾尔莎发疯了。
因为她回想起来了。
过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一直关在内心深处的那件事情,在异国的土地上看到突然出现的地狱那个瞬间,爆发出来了。艾尔莎自己完全无计可施,完全停不下来。
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不想再想起来。
死亡。丧失。失去重要事物的悲剧在自己周围发生的这件事。
所以许愿,所以祈求。甚至感到煎熬。
于是,沉睡在极东的圣杯回应了艾尔莎。
以出现在右侧乳房上的令咒这一形式。说著「来,许愿吧。渴求吧」。
艾尔莎遵从了圣杯。以愿望为光,以欲望为友站了起来。无关她实在称不上是名门魔术师、家道中衰的家系嫡子,却表明要参加和魔术世界中心时钟塔有关连的魔术仪式,圣杯战争———
使尽各种手段得到了西亚传说中大英雄的触媒,拿出和衰败的家系一样早就只有腐朽一途,秘藏的魔术礼装。
背叛与其说是魔术师这人种不如说比较接近为人父母,对自己灌注爱情养育自己的双亲,尽可能的准备应视为忌避,非神秘、由现代科学制出的武器。手枪。手榴弹。那一类的。
就只为了实现那痛切的愿望。
就只是为了要消去自从看见地狱以来,已经完全想起来的事实———在内心中不断隐隐作痛的心之伤(trauma)。
于是,召唤出来了。召唤了最强的力量。召唤了神秘具现的存在。
圣杯战争中的王牌。
完成了Servant Archer的召唤。
他———
没错,应该是非人英灵的他,却比事前预料的还要更像"人"。
艾尔莎十分惊讶。但是,却也十分开心。近乎要成为只为了追求愿望的机械装置的自己,从正面以一个人,一个女人面对自己的Archer存在身上得到了很大的安心感与安宁。
很快的就相处融洽,能够推心置腹的交谈。
但是。
但是、
他的千里眼技能评价是A级。那双黑瞳,已经看穿在自己笑容的背后潜藏的私欲(ego)和无从对应的深刻伤痕了吧。
伤。心中的伤。那么轻而易举的。
就贯穿、搅动、破坏艾尔莎.西条这人格的中心。
———所以,我才会变成这样吗。
在Archer和Lancer的圣杯战争初战五天后。
东京湾上神殿决战三天前。
在午后的奥多摩山中。艾尔莎独自迎接了那决定性的瞬间。
前往充满冰冷气息的冬季山中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得到了在奥多摩某处拥有据点的魔术师一族,在圣杯战争开始之前就几乎完全断绝了和外界的接触这个情报。艾尔莎马上就判断情报中的一族,也就是伊势三家中有某个人是持有令咒的御主,为了袭击据点而和Archer展开行动。
接著,在几小时后发现了。
不是据点。
而是发现了伊势三的从者,或著是和自己一样为了寻找伊势三的据点而进入山中、其他御主的从者存在。而且还正好单独一人。周围看不到类似御主的存在。
「攻击他,Archer」
充满绿荫的险恶山中是他的领域。艾尔莎判断「能行」。
「哦。你也要小心那边的御主」
「当然」
防御的礼装和攻击的手段也很充足。即使有个万一遭遇到被赋予色位(brand)的时钟塔强大魔术师,也能撑过几分钟的措施。即使离称为完美相距甚远,但也尽可能地做了对策。
只要有几分钟的话应该逃的开的。
艾尔莎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超一流的魔术师。
就只想著怎么活下去吧。如果死了,愿望和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那是从买了往东京的机票那瞬间起就做好决定方针之一。
只是,逃不逃的过取决于敌方御主。
乾脆放出一个风元素变换魔术(Formalcraft)看看样子———
『……我想要阻止圣杯战争』
脑中虽然闪过两天前在秋叶原路上遇见的魔眼少年身影,摇头摆脱那个想法。
圣杯战争阻止不了。
为了实现愿望,自己才会在这里。
不会再迷惘了。下次再碰到即使是那名少年也会毫不犹豫的杀给你看。
———没错。我已经不能再犹豫了。是那么想的。
约一秒的犹豫。
应该要放在思考角落、除了战斗行为之外像是感慨的情感,在艾尔莎的思考与意识中心浮现。说不定,在这个时间点命运之类的就已经决定了。
以为了战斗而重整的意识开始行动。
「更加一望无际(He-zuin)」(注1)
准备魔术战。在双眼上施加视觉强化魔术。
虽然和Archer的千里眼比起来等同于儿戏,但现在不是贪心的时候。
而且,在这个状况下应该已经够了。敌方从者现在还没查觉Archer的存在。若是在进行远距攻击以前的话,这边确定可以先发制人吧。漠然地边戒备周围情况在山中移动的敌人,和明确地假定敌对者在山中进行探索自己是不一样的。
将意识集中在视觉上。锁敌。无论如何都要先找到!
过了一分钟。
过了两分钟。
在距离三公里之外的地方Archer开了战端,那个瞬间,艾尔莎确实发现了敌方御主的魔术师。比对方还要早发现。
(欸?女孩子?)
那———令人怜爱的少女。
既稳重又美丽。纯洁无垢。
明明和更加幼小的"那孩子"看起来完全不同。
盯著少女走路的样子,远远地听见哼著的节奏,四目相交,在那透亮的瞳孔深处补捉到什么的那一剎那,艾尔莎的视觉强化魔术完全被粉碎。
取而代之的。
视线中有东西强制浮现。
『妈妈,我最喜欢你了』
去非正规经营的保育设施迎接,手牵手回家的那一天。
『妈妈,我最喜欢你了』
抱著足球开心的笑著,看著那可爱身影的那一天。
『妈妈,我最喜欢你了』
明明要出声都很难过,但却还是那么对自己说的最后那天。
「啊……」
应该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笑容。想起看见地狱的那天,但是决定绝不在圣杯战争中想起来,那重要的事物。最爱的对象。那个孩子。不可能忘记,无论那是多么伤害著自己胸口的伤痕也忘不了。比任何人都爱著的我的孩子。
最喜欢妈妈了。妈妈的笑脸,最喜欢了。
还不到五岁就死去的,那孩子。
「啊、啊……啊啊……路卡……」
心之伤。
那正是愿望与欲望的泉源。
孩子。在遥远过去失去的爱的形体。正
因为这样,在那个国家艾尔莎也没能忍住。所以才许愿。祈求。拜托,拜托,给予所有的母子救赎!
「路卡———!」
那毫无疑问是伤痕。
那毫无疑问是缝隙。
正因为这样,这时———艾尔莎才大大地误认了。认识歪斜,意识与思考全部都被扭曲,就连充满狂气的妄想都觉得是正确的。在视线前方像跳舞般走路的可爱少女行使了某种力量也是原因之一吧。
无论如何。艾尔莎的圣杯战争,就在此结束了。
在敌方御主的那名少女面前,艾尔莎那么想。
啊啊,这是何等的事态。
那个女孩子,一定,是被卷进圣杯战争中,"应该被爱的孩子"。
———对不起。Archer。对、不起。我———
以残留的正常意识碎片。
发出呜咽声,靠在细瘦的树上。
从翠色瞳孔流下数滴眼泪———
名为艾尔莎.西条的女人,在这瞬间,落入了带著少女形体的魔掌中。
注1:よく澄み渡れ(ヘーズイン)、ヘーズイン找不到是哪国文所以先暂时随便找个词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