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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图: 董君
翻译: taga
死者不会复苏。
失物不会重返。
再如何惊人的奇迹,
也只作用于现存者。
给末世仅此一度的救济。
圣都的再现。
王国的受理。
自无风而起的浪涛彼端,七之头颅、十之王冠将要降临。
重罪者啊。
汝名为敌。
根干为强欲。
言辞是带来亵渎的狂风。
以遍及大地的奇迹为础。
在此,将反证遗失已久的主之慈爱。
✝
Fate/Prototype
苍银的碎片
『Knight of Fate』
✝
在海边,某处咖啡厅——
播放着几年前流行的外国音乐。
在附近,看不到收录机或是唱机。音乐应该是来自有线广播的。
是在日本也爆红过的美国影片的主题歌。女性歌手富有活力的歌声,与少年们围绕海盗的财宝展开探险的情节相映成趣,博得了许多人的喜爱。在店里度过宁静午后的客人们之中,也可以瞧见面带愉色倾听着歌曲的人。
不过。坐在靠窗位置的两名顾客,做出的反应不一样。
「为什么是圣杯呢?」
并未关心流淌在周围的旋律。
翠色连衣裙的身姿,只堪描述为优美。
手持茶杯的高雅姿态、平和的表情,怎么看都远离了俗世红尘,不像会对流行的电影或音乐有所认知的人。很难想象她会去到大众云集的电影院。一定要看电影的话,或许,她更适合在自宅的放映室中,将黑白胶片安到放映机上。
少女的名字是沙条爱歌。
公元一九九一年二月某日的此刻,由魔术协会与圣堂教会所确认的唯一一名尚存于世的Master。应该已经得到由枢机卿提供的大、小圣杯,她正是圣杯战争中,实际意义上的胜利者。
待到使用地下大圣杯的仪式被完成,少女将会实现自己的愿望。
「——」
与少女隔着桌子对面而坐的另一人,是一名男性。青年。
从其金发碧眼的外表可以看出,是位来自异国的人物。
人类。不,不一样。
他是高于人类的存在。其身躯所具有的魔力,其膂力、技能,其具有的诸多特性,都远远超过了通常的生物。如果要形容的话,他就是人型的战斗用兵器,甚至凌驾于在人类史中饱经磨砺的众多现代兵器之上。他的剑可以斩断万物,能逃离者少之又少。
他是,英灵。
更准确地讲,是Servant。
尺水丈波的传说、神话、空想,被人们所梦想的共通的幻想。借助圣杯的力量,使之再现于现代——现界。有人说,这就是最强的幻想、神秘的穷极。事实上,其性质也的确值得如此称呼。
手持咖啡杯,他与少女交谈着。此时此刻,其服装给人的印象为黑。
但是,当他发挥英灵的真正本领时,印象会是,苍与银。
苍银之骑士。
被圣杯、被他的Master·爱歌所召唤的,最优之Servant。
所归属的职阶是Saber。
他沉默着。
静静地聆听着,自少女唇中流出的声音、话语。大概,他也没有去听来自有线广播的音乐。就算其他桌旁的顾客在怀念感中面露微笑,就算他们笑着议论数年前的自己也曾如何梦想过如同影片中的主角们般的冒险,他也感受不到空气中的轻松愉快。
少女与青年。自两者相对而坐的桌边,外界的许多东西被隔离开了。
并没有真正施加这一类的结界,但的确犹如身处结界之中。空间里,只有绝对的安宁与平和。在极东都市·东京展开的,七人七骑的以死相搏。是对其将会抵达的结果——或是,对其可能更高一层的终局的,细微的预感吗。
「带来奇迹、实现愿望……
如果真的是这么棒的魔术,你不觉得,它所需要的仪式,也应该更加和平吗?」
少女——爱歌说。
用的是像在讨论有线广播般的轻松语气。
「Saber?」
叫出他的名字。
并非真名,仅仅代表他在短暂的现界中所分到的职阶的词语。不过,的确是指示着身为Servant的他的名字。也正因为如此,少女说出词语后,双眼会湿润、脸颊会染红。
任何人都会注意到。
这位一如楚楚动人的花的少女,恋上了他。
「是啊。圣杯不该被用来接血」Saber平静地回应。「我听说过,圣杯原本是用来积蓄无法观测到的奇迹、积蓄人们的愿望的。杯被装满的时候,主的威光也会满溢而出」
「呵呵,正好相反呢。不先装满愿望,圣杯就不会启动……什么的」
爱歌在笑。
仿佛听到的是,心上人所说的意想不到的笑话。
然而,实际上,两人对话的内容,绝不是平凡的下午茶闲聊所应有的。枢机卿秘密带来的模造圣杯的确存在,大圣杯[Saint Graph]正被藏在东京某处,也是确凿无疑的现实。圣杯战争就要结束。其时,万能的愿望机真的会生效吗。会如圣堂教会所言,借助小圣杯[Symbol]与大圣杯构成的仪式,连到达万物之“根源”也将成为可能吗——
又或许。
「…………」
Saber的眼中,浮现出了什么。
倒映在碧色眼中的,绝不仅有隔着桌子微笑的少女。
这一瞬间,他闭上眼,注视着自己的记忆。
散落在东京的,英雄们的残滓。苍银的骑士回想着——
✝
魔术仪式·圣杯战争。
魔术师[Master]与英灵[Ssrvant]结成的七个阵营、七人七骑间的厮杀。
空前绝后、等同于神话再现的Servant。其巨大的威力与破坏力令人瞠目。可以说,战斗及其所造成的影响的规模,具有不断扩大的倾向。
但是,不要搞错了。
圣杯战争不仅仅是战斗。
不要忘记,魔术协会选择支持这次以圣堂教会为主导的行动,其真正的理由。
模造圣杯●●●号。
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称作最佳圣遗物的它,才是仪式的中心。
吾等魔术师的大愿。到达“根源”之涡。
据圣堂教会所言——
说白了,就是据某枢机卿所言,圣杯是万能的愿望机。
被召唤的七骑英灵。足以称作奇迹,他们是由不可能化为的现实。把蕴含着巨大魔力与神秘的他们的灵魂献给圣杯,将使圣杯真正启动。作为愿望机。
英灵们不仅仅是战斗兵器。
虽然,在圣杯战争中,需要仰赖他们的战斗性能。
但是,这仅仅是要素之一。
在圣杯战争作为仪式的一面中,英灵,相当于最终仪式中所需的触媒。
为了到达我们许愿的根源,必须将七骑灵魂献给圣杯。
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同时也是最高级的机密,由圣堂教会和魔术协会共同介绍。(我们是通过谎称「也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召唤出本质上不过是触媒的英灵的。所以,果然还是要保密)
或许。
若愿望不是到达根源,或许有六骑的灵魂就足够——
我相信,读到本记录的人会是心怀大愿的本族同胞,就不再赘述了。
重申一遍,要注意。
战斗、斗争,不过是圣杯战争的一个侧面。
比如说,在除了自己召唤的一骑,还(通过说服或是其他方法)得到了另外二骑的协助,打倒了其余四骑,的情况下。
作为仪式的圣杯战争,还没有结束。
必须将七或六骑的灵魂献给圣杯。
为了实现奇迹,要先杀尽作为奇迹被召唤而来的英灵们。
这才是圣杯战争的本质。
(摘自一本旧笔记)
✝
——光。闪耀。灼热。
这是Saber的记忆。
在眩目的光辉中化为微尘的狂兽[Berserker]。
与他最初的遭遇、最后的相逢,都在同一地点。杉并区玲珑馆邸。那里恐怕是Caster及其Master的据点,数次受到了Berserker的袭击。他的目的应该是击败Caster阵营。但最终的结果是,狂兽在圣杯战争中败退了。
Saber对他所抱有的第一印象,果然是,狂暴的野兽。
他让Saber联想起了过去战争中的记忆。不列颠王传说中的“寻水兽”。拥有蛇的头颈、狮子的胴体、鹿的足,咆哮出凝结的憎恨与恶意的森林中的扭
曲魔兽。它和Berserker的存在方式有些相像。
憎恶、嫉恨,试图咬穿一切进入视野之物的恶意之异形。
张开大嘴,用锐利的钩爪迫近大概是玲珑馆家千金的幼子。那模样正如恶魔。于是,Saber将他划分为应该用剑招待的对象。
然而。在玲珑馆的黑森林中对战时,Saber的看法变化了。
(……他是凭借自己的意志变得疯狂的)
可以确信。
用上全身全心,甚至用上灵魂,面前的兽在努力作为狂兽存在。
为了赢得圣杯战争?为了实现愿望?还无法看穿他心底最终的目标,但那疯狂背后是有意志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与Servant阶位第二位的Berserker职阶相称的疯狂。是强大力量的标志,同时也是有用的武器。
为了大义,情愿被毁谤为恶——
无言地如此诉说,蕴有钢铁意志的目光。从前也曾见过。
(阿格规文。在这时想起爱卿,真是不可思议)
回想着过去的手下、圆桌骑士的同胞的侧脸,Saber在心中为狂兽的存在下了定义。绝不仅仅是单纯的野兽。不是魔兽,不是恶意的凝块,不是欲望的化身,而是为了某一意义,身怀力量于此现界的,堂堂正正的Servant。
当然,阿格规文并没有野兽的外表,也不是爱用暴力的人。
相似的只是存在方式。
蕴藏在双眼深处的意志之光,看上去有些相似——
只是出于这样小小的理由,但Saber能够确信。哪怕不提一贯可靠的战场直觉,这也是自信的判断。可是双方并不会因此就变得能够沟通,无法放慢动作,停战或放水都是不可能的。就算这样。
也相信着,这不是狩猎野兽,而是值得骄傲的战斗。
因此,再度交战之时,Saber请求进行一对一的战斗。
「这是我的战斗。如果可能,请不要出手」
然而,愿望并没有实现。
虽然,事先刺穿灵核的是Saber的一剑——
Lancer以枪奇袭的一击、Archer隐藏在黑森林中发出的无数远程射击,以及由现身在飞翔的“船”中的Rider所降下的死之光。承受了自天空而来的无数魔力投射,狂兽丧失原形,从大地上完全消失了。
最后一刻,他将钩爪伸向夜空。
那意味着什么?
直到现在,Saber也没能弄懂。
不知道真名,也未曾交谈过。能记住的只有他的风格与形象。没有过哪怕是一次逃离,同时与复数Servant相对的蛮勇、疯狂、某种意义上的纯粹——就像是虚幻之美与高洁信念的结晶。
✝
——大电光。一道流星。
第二段记忆。
在展开于东京湾上的决战中,激烈冲撞的神王[Rider]与弓兵[Archer]。
对前者·Rider,没能在神殿中目击到。Saber只在神殿决战之前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是在Berserker迎来终结的玲珑馆邸,第二次则是在与爱歌一起遇上过Lancer的,距沙条邸不远的公园。带领神兽斯芬克斯,君临于夜空之中的神王,曾如此放言。
「吞噬世界的女神[Potnia Theron]和,保卫着她的骑士啊。今晚,方才,朕明白了该做什么。是为了剿杀你们,朕才存在于世」
不是对自己说的。
看着少女、看着爱歌,他如此宣言。
奥兹曼狄亚斯。高声宣布了自己的真名,Rider说,
为了匡扶正义。连同极东的城市一起,他将烧尽一切邪恶——
知道他为何那么说吗?对如此询问的Saber,爱歌带着暧昧的微笑回答了——在圣杯战争中,被其他英灵那样敌视也是理所当然。
Saber相信了爱歌的话。
不。他认识到她的话语在某一面上是正确的,同时也不得不认识到,在那之中,恐怕还蕴藏着尚未挑明的某种含义——
沙条爱歌。身为Saber的Master的少女。
仅用充满才华的魔术师,不足以表现她所具有的某种特质。
只要看到继Assassin之后,连那位Caster都加入她麾下的现状,就显而易见。大概,她具有仅凭Saber这个Servant的性能还无法完全理解的,魔力之外的某种魅力、力量。
无奈,自己并不擅长感知与调查。
能将注意力集中于爱歌身上的时间,并没有多长。
「朕已然决定!
就让连星都要吞噬的邪恶,被朕与众神之威光焚烧殆尽吧!」
要连同超过一千万名市民一起,将东京化作焦土——神王如此宣言。单看话语,也或许像是他在夸大,但他确实使足以实现这一预告的存在化为了实体。那就是,骤然出现在东京湾上的巨大构造体,作为神秘顶点之一,被传颂于魔术师们的世界中的固有结界。Rider最强的宝具,『光辉的大复合神殿』。
还剩下的时间实在太短。
神王的宝具镇座湾上,窥伺着东京全域。
所以,Saber孤身一人冲进了大神殿。无论Rider如何意图、爱歌如何存在,都不能成为牺牲大量与圣杯战争毫无关系的无辜民众的理由。这是当然的判断、必然的单独行动。
孤身一人。单独。不,并非如此。
和预料之外的援军,Archer与Lancer展开了合作。
Lancer早早藏起身影,消失在了神殿内大回廊中的某处,但与Archer,确实是并肩作战。两人不断破坏着在神殿的特殊效果作用下无限再生、接连袭来的岩石制神兽——
接下来,目睹了。
救世的一箭。
束缚剑身的十三拘束,只被解放了不足一半。在即将以不能发挥完全力量的圣剑释放一击的自己身边,将全力、全身心、所有的全部一切,灌注在真名解放中的Archer。
有这样的实感。要打倒在固有结界中发挥巨大威力的Rider·奥兹曼狄亚斯,要摧毁自神殿最深处作为主炮开动的“丹德拉大电球”之雷光,仅仅依靠无法完全解放的圣剑,还不够。但是,Archer的一击。绝技、伴随真名解放的一射与圣剑之光相结合,迎击巨大电光,破坏了主神殿,生出了足以将固有结界·复合大神殿破坏殆尽的威力。
「————流星一条[Stella]!!」
圆桌骑士之一、帕洛梅德斯卿曾言及他的勇名。
分割大地的一箭。
能成就这般伟业者,地上仅此一人,即是,东方的大英雄。整个波斯无人能及的用弓勇士。没有流血,就终结了波斯与突厥两国间连绵已久的战争。在大弓之下,他实现了神圣的献身。
真名阿拉什。
人们赞颂着他。称其为,践行正确的弓兵[阿拉什·卡曼其尔]。
他的存在方式、他的最后,令Saber为之刮目。
正是救世的英雄。不见Archer展露任何犹豫,他就这么解放了宝具、迎来自我的毁灭。是了。一如古老传说中所记述的,射出那超常的一箭后,弓兵的五体碎裂四散。献上不会被任何疾病与毒所侵蚀、战场上不会负伤的无敌之肉体。正是这一行为,生出了最大射程超出二千五百公里的流星。
「后世的传说里也有生还了的说法,不过,是那回事吧。那家伙是那家伙。毕竟,我是如假包换的阿拉什·卡曼其尔」
在逐渐崩塌的神殿中,Archer如是说。
他的腿、臂、腹、胸,都在逐渐裂开、逐渐消散。
「听好了,Saber」
声音在摇晃。是肺碎掉了吧。
「你是正确的」
看得到,他的脖颈裂开了。
「东京的人们——虽说本来,确实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Archer已经,听不到自己说出的话语了吧。
「就算这样,也是无辜的人民。
与我们曾经保护过的,该好好爱护的那些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声音在。模糊在神殿崩塌的巨响里。
「我只能到这里了。
哪,骑士王。只为荣誉使用闪光的剑的男人啊」
——你向圣杯许了什么愿?
他在完全消湮的同时投来的话语,确确实实,传到了Saber的耳中。
✝
——翡翠色光辉。青蓝火焰。
第三段记忆。
那是,手中巨枪巨大到了超常的地步的枪兵之英姿。
初次相遇,是在池袋的超高层大楼Sunshine 60下部的遭遇战中。轻快操纵着巨大得简直像是盾牌的枪,她的模样一如清醒中所见之梦,或是自童话走出的幻想。
第二次、第三次相遇时,这一印象也未改变。
如梦似幻的女子。其枪法的确精
妙,但却又似乎透露着些许迷茫。
「……很困扰」
无论何时,她似乎都心怀忧伤。
不过,在最后时刻,东京湾神殿决战后第三日的夜里——
在JR阿佐谷站附近的杂居楼顶相遇时,她已经与从前判若两人。缠绕于周身的慑人气息亦可用异质形容,与英灵特有的压迫力也有所不同。这令Saber想起的是曾经作为王辗转于战争中的日子里,偶尔窥见过的超自然存在。
湖中少女。星之内海。阿瓦隆。
不同于蚕食国土与子民的暴风般的魔兽的神秘,是可贵之物的气息。
莫非,Lancer原本的姿态,要更接近这一方向吗。
疑问化作话语,自口中漏出。然而,没能得到回答。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高声狂笑,Lancer将巨枪——膨胀得与初战之时再难相较的刚枪高高挥起,奔袭而来。甚至好似撕裂了空间的一击,高速的连击,以及超高热度的青色火焰。带上火焰迫近的死之颚,令人联想起古代众神可怖的愤怒。
(原来强到了如此地步)
惊愕。与此同时,也有想法也被印证了。
Master爱歌独自一人——有时会带着Assassin与Caster——消失不见,并不是稀奇的事情,然而今夜,她难得地用无声的话语进行了联络。她说,考虑今晚就解决最后的敌对阵营——Lancer。
『Master已经想办法处理掉了……可是,Lancer还不行。只靠我自己,杀不掉那个人』
仍然不变的平常音色。
在不依靠声音传播的话语里,少女的余裕也丝毫未见动摇。
『反过来,说不定会被杀掉呢?』
是在开玩笑吧——
Saber没有如此回应。
并不了解魔术师们所特有的隐秘世界,在圣杯赋予的知识以外,就只能回想梅林的言行来做判断。即便如此,Saber也认识到了,作为魔术师的沙条爱歌是真正的天才,如果对手是平均水准的Servant,恐怕可以一对一地轻松拿下。然而。
「虽然,其实不想,对刚治好伤的Saber提这样的请求」
爱歌绝不会说谎。
或许有所隐藏,但她绝无虚言。
这是个有力的确信。
不知道对其他人是否也一样,但至少对自己,那位少女不会说谎。没错,就像那位阿格规文一样。即使会在背后有所谋划,这也不同于背叛。一切都是为了珍爱之物。阿格规文为的是不列颠王国,而爱歌——
无论如何,她说的都是事实吧。
爱歌是带着Assassin与Caster的。那么现在,要打倒Lancer,就只能靠手持圣剑的自己了。三骑士之一的Archer、那位无比强大的Rider、擅长白兵交战的Berserker,如今都已不在。
道理能够讲通。但是。
不对劲的感觉实在是过于明显。
Lancer的气息、言行,都已化作异质之物。这份疯狂来自哪里?
「如此强烈、如此强烈,我心爱的人就只有你一个。只有你。呐,齐格鲁德。齐格鲁德。齐格鲁德。齐格鲁德……!」
「你疯了。我的确曾斩杀巨龙,但我不是那个人!我是——」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言语完全不通。
在建筑物的顶间一次次跳跃,用不上几分钟,就抵达了新宿新都心、距离地面二百三十米的新宿住友大楼天台。双方再度激撞。Lancer已然超过五千公斤重量的巨枪,连带一部分天台一同削断了空间,挥一次,就将巨大的火焰轨迹刻进夜空。
非常强。比起之前交手时,不可同日而语。
几回合下来,Lancer优势明显。
原来如此。即便爱歌再怎么精通复数系统魔术之真义,即便她手下还有二骑跟随,面对将白兵战斗穷极至如此程度的Servant,还是不好应付。不仅如此,现在Lancer包括对魔力技能等级在内的所有数值,还都出现了爆发性的增长。
(更快,更重——更强!)
如此程度的强化。绝不寻常。
是因为解放了未知宝具的真名吗。爱歌说她「让原初的卢恩常时发动着」。被认为已然遗失的神代魔术刻印竟然具有这等力量。只能在惊愕中面对了。
「杀死、杀、死——。杀、杀、啊、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Lancer!」
「是~的」
「在Rider的神殿里,你说过,想要用荣耀的战斗分出胜负!」
追寻着记忆,如此叫道。
与力量无关。既然对方如此用出了最后的手段,自己会去回应。可是。
这疯狂,这甚至超越了Berserker的暴动之魂,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疯狂至此、咆哮如此。
「金星[Freyja]」
她的回答甚至遮蔽了夜空,是伟容伟大的巨大岩块,通体缠绕着青蓝的火焰。
含有惊人魔力的巨大质量。她呼唤了司掌金星的女神之名,那这岩块是自夜空彼端唤来的星之碎片,还是较小的一整颗星辰呢。即便不至于毁灭东京全境,要是让它与地面相撞,也至少必会夺去几万条生命。
「来吧,齐格鲁德」
「为什么。你要屠杀东京的人们吗——Lancer·布伦希尔德!」
「我要杀。我要杀。
大家,全都要杀。你明白该怎么做吧?Saber」
话语无法抵达。
持枪女的灵魂,早已被疯狂的火焰灼烧殆尽了吗。
那么,当下,该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将解除了风王结界的圣剑——
用上尚且残存的全部魔力,向前突进。把黄金的剑身,刺入她的胸口。刺突。一刃。
「……很漂亮……」
其时,自Lancer眼中涌出的是什么。
「大圣杯……中的……东西……、
不能让它……出、生……于世……」
是迸出的魔力残光吗。心意的碎片吗。
「要把,世界……」
是泪吗。
又或是,鲜血吗。
✝
「你说得对,爱歌」
海边的咖啡厅里,在窗边,Saber睁开双眼。
映于眼中的是身着翠色的少女。
隔了呼吸一次的时间,他继续说下去。
回想着,曾得到暂时的肉体,却已经死去的四骑——怀有荣耀消失于光的英雄、为了某种正义试图烧却东京的英雄、守护着无辜人们崩塌消失的英雄、在疯狂之焰中向自己交托世界的英雄。
「圣杯由人们的思念做成。……或许这很悲哀,不过,许多人类渴望的并非善意,而是又名欲望的恶意」
Saber所说的,是明确的事实。
也正因如此,圣杯战争才得以成立。
仪式中心的大圣杯,不作为饱含主之伟光的圣遗物,而作为万能的愿望机存在的理由。魔术协会肯在各方各面提供支持,生存于独自世界观下的魔术师们投身死斗的理由。正因为积蓄了万人之欲望,积蓄的是过多的并非神圣之物的某种存在的缘故,圣杯,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变质。
达成愿望。并不是,座于至高处的主所赐下的奇迹。
「圣杯,从发端起就错了」
即便如此。
对我来说——
——Saber心中,有着唯一的愿望。如今也在。
就算身在相隔漫长时代的二十世纪当世,这也依旧是,不变的决意。
必须要实现。
哪怕要再流多少,为恳切心愿集入圣杯的他人鲜血。
响应召唤时,现界之时,早已如此决心。
——但是。
世界。
Lancer这么说。
在化为魔力的粒子逐渐消失的同时述说出的,她最后的话语。
不可能出于疯狂的操纵。至少,在那一瞬间,Lancer·布伦希尔德说出的是真实。如此判断的理由,和Berserker那时相同——因为眼神。是出于经验的直觉,而非出于道理或理论。
那个眼神,是自己认得的。
曾经见过无数次。
在临死之时,托付心愿。那是仅仅饱含着纯粹的无垢眼神。
不可能会忘。哪怕这具身体毁灭再多次,哪怕经历无限多次现界,只要灵魂尚存,就不会忘记。
所以,也可以说,这具身体是被作为Saber,组装在了圣杯战争之中吗。
(我的心愿不会改变。但是……)
如果。Saber扪心自问。
——如果,被带到极东的地下大圣杯,将会是侵蚀此世之恶?
「…………」
没有言语。再一次,苍银之骑士闭上双眼。
为了回顾更遥远的记忆。
✝
——遥远的时代。也是,战乱紧依身边的日子。
过去的记忆。
这是,在曾经的不列颠的记忆。
约一千五百年前、五世纪的不列颠岛,正身处动乱漩涡的中心。
在强大的世界帝国迎来斜阳的背景之下,民族大迁移这一巨大的历史事象,也将手伸向了不列颠。具体而言,也就是萨克森人漂洋过海来到了这里。为了生存。既然不列颠的土地是有限的,他们就必然会与帝国时代及以前就定居在不列颠岛上的人们展开冲突。
侵略者与现住者。可以说,这是悲剧性的会面。
不列颠人与萨克森人展开了争斗。
为了生存。为了幸存下来。
与此同时,敌人也不仅仅是外来者。
栖居于现代苏格兰地区的皮克特人。拥有强健体格的他们,有时甚至被称为巨人,是充满了战斗意欲、反复发起攻击的强大异民族。不仅如此,在比起大陆尚且保留有浓重的神秘的不列颠的森林、富饶的山野之中,还栖息着许多能够轻易吃人的大型魔兽。
越过海洋来袭的萨克森人、岛内的巨人、魔兽。支配不列颠各地的各部族也并不团结,时常发生内斗。
种种暴力蹂躏着不列颠岛。村庄被焚毁,田地被踩踏,许多人死去了。
在故国,平稳几乎不复存在。
哪怕是能够击毙巨人与魔兽的勇猛骑士,败在民族迁移这一事象的体现者萨克森人的猛威之下、就此丧命的情况也毫不罕见。单独的个人只不过是无力的凡人,但当他们汇集成群就足以打倒野兽,汇集成军,就甚至足以杀死大英雄。
当然,英雄也不只有遭受偷袭的份。
勇壮的、一骑当先的骑士与王们,一直在抗击着萨克森人与巨人、魔兽。
力与力以不列颠为舞台不断激烈地冲撞着,战乱连绵不断……甚至要想的变成了,还有没有不流血的日子。有人说,伟大的不列颠王乌瑟败于立意通过萨克森人统一全岛的卑王沃蒂根之时,不列颠黑暗的未来就已被注定。
他——现在,作为Saber存在于公元一九九一年的东京的他,作为乌瑟的次任不列颠王登上王位,正是在这段黑暗时代中。
自石中,拔出了选定之剑[Caliburn]。
一如辅佐乌瑟王而为人所知的魔术师梅林所预言。
为了成为理想的王。
为了拯救不列颠。
为了守护众多的人——同时,一定也是为了杀死众多的人。
「还真是选了条难走的路」
美貌的魔术师[梅林]仿佛有些困扰般说出的话,如今他也记得。
许久之前,就早已下定决心。所以,他没有犹豫。
为了面对困难,要拔剑。为了人民,要献上一切。早已自觉,要舍弃“身为人类”,仅仅去做一个“王”。
如此,拔出了剑,他成为了新一任不列颠王。
亚瑟·潘德拉贡。
被梅林预言为,守护不列颠的“红龙”。超越了人的王。
后来。
这是发生在王位继承之后,一段时间之后的事。
经过几次战争,新王的声名在岛上逐渐传扬开来的时候。
妖妃摩根——身为父王乌瑟的亲生女儿,也是自己的姐姐,她不仅不提供积极的协力,甚至还设下过几个陷阱——由于她的计策,失去了选定之剑,被湖中少女授予了星之圣剑。在那之后不久,发生的事。
听到卑王沃蒂根部下的一批萨克森人在北部边境出没的传闻,带领少数骑士乘马奔去的他,与往常一样,轻松击溃了异族的战士们。
内藏着真正的龙之心脏的肉体,就如同神代的战士所有的一般。
仅用数秒,就杀尽了数十名骑士的团体。汹涌的喝彩来自己方的骑士与从者,不似此世之物的狂喊惨叫来自敌人。战斗本身,是压倒性的。
但是。在敌人的惨叫声对面,他听到了什么。
是什么的——是谁的声音。
他下了马,以比马更快的速度冲出去寻找声音的主人。随后,他看到了。出了森林遇见的小小集落,被破坏殆尽的样子。本应如同牧歌的风景早已荡然无存,民家破碎,一切都被火焚毁,奋力奔逃的村民们的血染红了田野。没有任何人还活着、还能动弹。连家畜们都被杀了。
不同于战场上的血腥。这是单方面虐杀后的光景。
是萨克森战士们做的吗。感觉到全身寒毛都倒竖起来,但他艰难地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委身于狂怒,而是去寻找生存者。
其他骑士们终于到达时,他找到了唯一一名幸存者。
是一名幼子。
大概是家被纵火焚烧时,被困在里面,就这么卷进了崩塌之中。原本用来保护家人的家,伤害了他。全身都被严重摔伤,手足骨折,内脏也有损伤。他还能保留着意识,可以说是个奇迹。
幼子濒临死亡。
被他的手臂所环抱着,幼子说了这样的话。
这道声音,正是他刚才所听到的。话语的内容也是一样。
「王……潘德拉贡、王……」
谵言般的话语,并不代表他认识到了自己正被亚瑟王抱着。濒死时刻,幼子不是向主,而是要向王说些什么。
「就算我、死掉、也没关系……」
「什么话。你绝不会死。我这个亚瑟王不会让你死」
「所以,王……」
话语已经传达不到了。
自幼子耳中流下的赤色,述说着内耳所受到的损伤。
「……妹妹、妈妈、爸爸……要保护……」
妹妹也是。母亲也是。爸爸也是。
都已经,在烈焰的包围中失去性命了。
尚且不知的幼子,继续祈求着。
「……大家……」
保护大家——
许愿着一家的亲爱安宁,逐渐死去的幼子。以自己的牺牲,许愿对家人与朋友的救济的最后。他,亚瑟·潘德拉贡,以无言回应。
深深地、静静地,自觉着王所应做的事。
——拯救不列颠。
——从一切艰难困苦之中,保护人们。
——让无辜者得享平稳的正确之地、永远王国,就由我来建立。
之后的年月。
哪怕是在漫无止境的战争的日子里,他也一直想着。
卑王沃蒂根。白龙。
在与斜阳之大帝国的决战中,以及,在与叛逆者莫德雷德的最后一战之中,也是如此。
卡姆兰之丘——
只残有无数的死的山丘。
即便是在死渊旁,他也,亚瑟王也一直寻求着。
伤痛全部都属于自己。哪怕对手是主,也绝不会放弃。比起别的,这条命的耗尽不足为惜。它没有用。
这条灵魂的欲求仅有一样。
仅有,故国的救济。
不再。不再有幼子,要递出生命的国。让其降临地上。
——给地上,降下救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