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两辆四轮车厢大型马车穿过城门后,太阳王国首都勒夫雷市的象征——大圣堂的双塔便完全遮盖了我们的视野。
「好棒——!好大哦——!」
圣堂前的大马路上,除了贵族、神职人员及商人之外,也零星可见带着弟子的工匠们。虽然魔界首都阿格拉市也很热闹,但是这里更加热闹。由于民房的外观被统一成白色的墙壁与蓝色的石板瓦屋顶,因此与充满各种色彩的魔界相比,这座都城给人条理井然的印象。
「呐呐尤金,路上的人都没有长角耶!」
莎菲尔将身子探出车窗外大叫着,周围的人以惊异的眼神看着她。
「好了好了莎菲尔,这样子很危险,快坐进来。那么大声是会吓到别人的哦。」
就算不管这点,在人界里,人们对魔族的歧视依然非常强,我希望在舞会开始前能尽量不引人注目。这才是我的真心话。
「话说回来,人界比我想像中的还近呢。才半天就到了耶。」
「这都是多亏了设置在大交易路入口的传送关门哦。」
其实有更简单的方法,就是借着宫廷魔术师的飞翔魔法一口气飞过来。但是战争结束后,魔界与人界签定的和平条约里规定:基于防御上的理由,禁止以飞翔魔法在人界与魔界之间来去。所以我们才会特地搭马车过来。
「对了,我们今天要住在这里吗?」
「是啊。虽然舞会会场,空中庭园离这里有二十公里远,可是那边没有能住宿的地方,所以我们已经事先在城里预约好饭店了。」
「饭店!呵呵呵!感觉起来好兴奋哦!」
莎菲尔因我的话而激动地脸现红晕。
如果能继续保持这种状态,平安无事地去参加舞会就好了……
车夫将车身打横停在饭店正前方后,我们终于从漫长的旅程中解放,双脚得以站立于地面上。
「好气派的饭店哦!虽然不到魔王宫的程度,不过魔界里可没有这么大的饭店呢!」
我们很快地前往服务台办理入住手续。卡涅莉安向路过的侍者说道:
「啊,那边的小哥,我有点渴,有没有饮料可以喝呢?」
没想到侍者露出困惑的表情,呆住了。
「Verzeihung,können Sie einmal mehr sagen?」
「啥?他在说什么啊?」
「哦,卡捏莉安,我来帮你吧。Konnteich etwas zu trinken haben?」
「Jawohl,Gnaediger Herr.」
「怎、怎么回事?」
卡涅莉安瞪大眼睛向我问道。
「在人界说魔界语,一般人是听不懂的。我会帮你们沟通,所以有事时就来找我做通译吧。」
卡涅莉安见过的人类只有会说魔界语的我和葛劳席尔特男爵而已,因此不清楚其实魔界语在人界说不通的事实吧。看来她对于第一次听到的太阳语产生了少许的文化冲击。
「咦?这么说来,艾姆珞德呢?」
每当这种时候,艾姆珞德总是会简单地为妹妹们做说明,可是现在,重要的解说要角却不见踪影。
「啊,对了,艾姆姐姐说她晕车,所以留在马车里休息哦。」
「咦,是这样吗?」
虽然马车车程只有半天左右,但是对平时少有机会外出的公主们而言,确实是相当的负担吧。就算身体因此不舒服也不奇怪。
我迅速地把住宿卡上的资料填写完,把行李交给卡涅莉安处理,一个人跑回马车所在之处。
「艾姆珞德,你还好吗?」
我朝车厢里面问道。就算在微暗中,也能清楚地看出艾姆珞德脸色很不好。她以痛苦的声音回道:
「尤、尤金大人。我、我要稍微在这里休息一下,您先和其他人进房吧。」
「这可不行啊。过来吧,我抱你进饭店。」
「抱…………咦咦?您您您您在说什么啊?尤金大人!淑女怎能让男士抱着呢……!」
平时总是冷静沉稳的艾姆珞德脸上难得出现动摇的神色。不过就算她那么说,继续待在马车里只会让身体更加不舒服而已。
「如果你说不要,那我就要用强的抱你啰?」
「呜呜……」
艾姆珞德烦恼了一会儿,发现我不打算改变心意,终于看开似的抬起沉重的身体。
「好、好吧。那么尤金大人,麻烦您了。」
艾姆珞德将身子移动到门边后,紧紧搂住我的颈子。
她平时很容易被外表艳丽的安布珥遮掩光芒,但是像这样与她身体紧贴着,就能明白她身材意外地相当丰满。
「那、那我们走吧。要抓紧哦……嘿咻。」
「喵啊?」
她说了「喵啊」?
从刚才起,我胸口就小鹿乱撞得极为厉害,不知道心脏有没有办法撑到回房间的时候。
「嗯?咦?」
在抱起艾姆珞德时,我发现她身上传来微微的柑橘系香味。
「艾姆珞德,难道说你搽了香水吗?」
「咦?呃,嗯……搽了一点点。」
艾姆珞德满面飞红,以手指缠着自己的头发:
「很、很奇怪吗?」
「没那回事,我觉得很棒哦。」
仔细一看,艾姆珞德脸上的妆也比平时更加精致,就连眼镜都换成翠绿色的粗框镜架。看来就算是她,也为了来人界这件事努力打扮了一番。
这是平常总是严肃认真的艾姆珞德的,崭新的一面。
2
在城市的灯火消失、普通老百姓已然熟睡的时刻里,贵族们纷纷换上礼服,搭着奢华的马车出门。夜宴的舞台——空中庭园,是高耸于距离勒夫雷市二十公里远的森林中的巨大宫殿。今晚,装饰得金碧辉煌的贵族马车也陆陆续续地以宫殿为目标,有如扑火的飞蛾般地在路上奔驰。
我们换上了宴会用的衣裳,干劲十足地在饭店大厅集合。莎菲尔自然也盛装打扮过了,她穿的是伊欧俐特夫人缝制的纯白礼服。
「终于要正式上场了呢,莎菲尔。」
就连白天时兴奋不已的莎菲尔,此时也难掩紧张的神情。
「……话说回来~~小尤,马车还没来吗~~?」
「咦?马车?这么说来还真的没看到呢……」
我记得白天时和车夫说好了,让马车事先在玄关前等我们。可是现在朝大门口看去,完全不见马车的踪影。是出了什么差错而耽搁了吗?
看了看时钟,已经比预定的时间晚十五分钟了。宫廷舞会是在晚上十点开始,在约三十分钟前抵达会场是应有的礼仪。虽然目前时间还算充裕,可是拖得太晚还是不免让人担心。
「我去停车场看一下。」
我向公主们说完,只身前往饭店的停车场。
站在从魔界搭乘过来的马车前,我惊得呆住了。
不仅马车的车轴被折断,连车夫们也因魔法或某种原因而睡死了。而且被破坏的马车不只一辆,对方极为周到地把两辆马车的前后车轴都打断了。
因担心而随后跟来的公主们,在见到这光景后也都无言了。
「等等,这、这怎么回事……」
「尤哥哥,这样子很不妙吧……?」
我们慌忙摇着两名车夫,幸好他们很快地就醒转过来。据他们的说法,正当他们做好准备打算出发时,被什么人从身后以睡眠魔法偷袭,所以失去了意识。
问题在于马车。
「这可糟了,尤金大人。车轴断得这么彻底,完全没办法用了啊。」
「嗯。总之我们先去找服务台,请他们帮忙叫这附近技术高明的师傅过来修理吧。」
等了一阵子后,一名体格强健的中年男性与侍者一起出现在大厅。
「想找我做的工作是啥?」
也许是睡到一半被叫醒之故,修车师傅看来有点不太高兴。不过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
我很快地把事情的原委告诉那师傅,请他前往停车场。
「就是这两辆马车。」
师傅看着马车,将手抵在下巴,沉默了下来。
「…………真是好马车,做出这些车子的人手艺相当不俗啊。」
看来就算在专家眼中,魔界的马车也是相当精良的。这也是当然的,因为这些马车可是魔族里千中挑、万中选的优秀工匠去人界留学后,以习得的技术呕心沥血制作出来的杰作。那繁复的工艺,就算放在人界,肯定也是最顶级的马车。
「不过,这还真过分啊,车轴整个断了。」
「就是啊,你说的没错……」
「我老实说吧。这些马车很明显和我们这边工会做的东西不同。这样的话,光是有没有大小差不多的车轴都不能确定呢。就算运气好,有尺寸刚好的车轴
,可是从现在开始准备,最快也要两三个小时才能换好。」
「两三个小时吗……?」
两三个小时过去后,别说迟到,连舞会都结束了。
「而且那还是顺利的情况。如果连悬架什么的部分都坏了,以我们的技术,就算修到早上也没办法确定是不是能修好……」
师傅的声音里透着不甘心。
「呐,尤金,有没有别的办法啊?再一个小时舞会就要开始了哦?」
「尤金大人,不能借其他马车赴宴吗?」
「不,那是不行的……在人界的常识里,说到夜宴,就是要搭乘有家纹的四轮车厢马车前去。如果搭乘租或借的马车前去,别说变成笑话,甚至会吓到别人,以为发生什么不寻常的大事。」
「唔,那不然尤哥哥,走路过去的话呢?」
「就连马车的规格都那么啰唆了,走路更是不在讨论范围之内哦。光是鞋子上沾到泥巴,守门人就不会让我们进去了吧。」
「呜噫~~还真严格啊。」
话说回来,在我们忙东忙西的情况下,时间已经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再这样下去,真的会赶不上舞会。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虽然我对艾姆珞德是那么说的,可是现在除了借替代用马车,好像也有没其他方法了。
「……那个,师傅,可以向你们借几辆马车吗?」
就算因此出现大骚动,也总比缺席夜宴好。
可是修车师傅以抱歉的表情摇头拒绝了我的请求。
「对不起,我不能借车子给你们。」
「为、为什么?」
「其实啊,今天白天时,工会上头的人过来通知说,只有今天晚上,禁止任何出借马车或买卖马车的行为。本来我还在想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命令,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我再笨,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怎、怎么这样……」
居然卑鄙到这种地步。王国就这么想挑起与魔界之间的战争,甚至不惜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
「尤金大人,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您要不要干脆和莎菲尔两人直接骑马过去呢?」
「唔…………嗯,这个点子虽然不错,不过做起来果然还是有点困难呢。我们本来的打算是在夜宴开始的三十分钟前抵达会场,可是就算现在马上出发,不全力奔驰的话还是会赶不上开场。可是前往空中庭园的道路没有经过铺筑,而且舞会用礼服的裙摆非常长,高速奔驰下不论如何都会把衣服弄脏。再加上夜路昏暗,还有不小心摔倒的风险。要是穿着脏掉的礼服参加舞会,莎菲尔马上会变成笑柄的。」
「哎呀~~难道没有什么好方法吗~~」
「那个,老师……」
就在这时,亚美提诗特怯怯地开口:
「如果我以蔓藤补强断掉的车轴,说不定可以撑到空中庭园……」
「哦、哦哦!真是好主意!亚美提诗特,你马上试试吧!」
「嗯……」
亚美提诗特静静地走到马车前,将双手伸向地面。
「急速生长!」
接着她的头发发出紫光,茶色的蔓藤开始从马车下方扭动伸展起来。不一会儿,蔓藤就牢牢缠住断折的车轴、撑起马车。
「这招还真吓唬人啊。小姑娘,你是何方神圣啊?」
「她是公主。师傅。」
「咦?呃,哦……?」
被亚美提诗特聚集过来的蔓藤,转瞬间让马车恢复到几乎完好如初的状态。
「呼,完成了……」
「太厉害了!亚美提诗特!马上让车子动起来看看吧!」
两名车夫在我的指示下轻轻挥鞭。
「如何?」
「……那个,我想十分钟之内是没问题的,可是超过十分钟的话……」
「是,这样啊……」
「这个魔法,没办法一直使用……」
饭店离空中庭园的距离约二十公里。就算以时速二十公里赶路,也得花上一小时才能抵达。虽然很遗憾,可是看来魔法似乎没办法撑那么久。
「可恶!连最后的手段都没了!」
我想像着缺席夜宴后将会发生的事,觉得全身如入冰窖。
王国多半会把我们的缺席解释成魔界没有与人界和睦相处的意思,将此作为冠冕堂皇的开战名义吧。回到魔界的公主们,也一定会因此而抬不起头。就连迪亚曼陛下,搞不好也有被扯下王座的可能性。要是事情演变成那样,魔界就……
对于无计可施而垂头丧气的我,琉比以担心的表情说道:
「呐呐,大哥哥、大哥哥,你是不是想让马车去哪里?」
「嗯?哦,是这样没错。琉比你有什么好点子吗?」
我半开玩笑地向年幼的女孩问道,没想到琉比嘻嘻一笑,挺胸回道:
「点子的话,琉比有哦!」
「咦?」
「呐呐,大哥哥,你觉得这样做好不好……叽叽咕咕叽叽咕咕。」
「这……咦…………?不不,没想到还有这招!琉比,真的行吗?」
见到因琉比的提议而惊讶无比的我,公主们眼中再次燃起希望。
巨大的楼阁「空中庭园」,耸立在月色照耀下的森林一隅。
虽然已是深夜,可是建筑物里灯火通明,到处响着男男女女的欢笑声。
入口处,四、五人高、上了金漆的巨大铁栅栏门前,泛起了一阵轻微的「哦哦!」喧哗声。
「那两辆有家纹的四人乘坐四轮车厢马车,该不会是魔王家的马车吧……?」
「我听过传闻,没想到他们真的会来呢……」
见到出现在大门口的两辆四人乘坐四轮车厢马车,参与夜宴的宾客们发出惊讶的声音。
「很顺利呢,大哥哥!」
「是啊,都是琉比的功劳!」
我揉着缩在腿上坐着的琉比的头,身穿红色礼服的少女发出「嗯〜」的可爱声音。
把戏说穿了就是:这两辆马车,其实是由变身成巨大火龙的琉比从天上运到空中庭园附近的。接着我们再装成从勒夫雷市行驶过来的样子,驾着马车来到庭园入口处。
假如是白天,「龙在天上飞耶!」应该会引发这样的大混乱吧,幸好现在是深夜,不需要担这个心。
「舞会结束后,我会带你去糕饼店,买一大堆点心给你吃哦。」
「真的吗?琉比最喜欢大哥哥了!」
琉比紧抓着我说道。其他公主们温柔地微笑注视着她。
3
空中庭园是以巨大圆柱撑起好几个楼层的超特级大型宫殿。宫殿的模样正如其名,每个楼层都有优雅艳丽的庭园,二楼中央的大厅是挑高五层、规模宏大的巨大空间。为了维护庭园,还采用了极为先进的技术——以水车为动力的「机械」从十公里外的河川取水。因此空中庭园可说是显示太阳王国国威用的指标性建筑。
下马车时,我发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我立刻叫道:
「勇者大人!」
「唷,是尤金啊?你来得真晚。」
略为卷曲的白金色发丝、紧实修长的身材、高挺的鼻梁,边缘镶着长长睫毛的茶褐色眼睛灿然生辉。
这位就是勇者王阿德勒。
虽然已年近三十,可是就算跟别人说这个人只有十来岁,不认识的人八成也会相信。勇者大人就是「如此美貌的女性」。
她今天也一如往常地以银色缎带绑住头发,穿着白色的男装。腰带带扣与肩章等饰品全都统一为银制品,外套上的复杂卷草纹也是以美丽的银线绣成。比起身经百战的勇士,那身打扮更适合说是白银的贵公子。从刚才起,经过她身边的贵妇们全都对她投以热烈的视线,那也是当然的。
「勇者大人,真是承蒙您为了自己方便,把我丢到魔界去呢……!」
「你在说什么啊?是在美丽公主们的围绕下快活地度过了十天吧?我还觉得你该感谢我呢!」
真是惊人地厚颜无耻。不愧是勇者大人,脸皮之厚也是传说等级。而且,有些部分我还无法反驳,真是不太甘心……
「辛苦您了,尤金阁下。」
葛劳席尔特男爵低调地站在勇者大人旁边。他原本就显老态,现在与勇者大人并肩而立,灰色的头发看起来就更加憔悴了。
「男爵,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就来了。我想事先拜会一下太阳王伉俪。」
「拜会太阳王伉俪?」
意料之外的话让我不由得歪头疑问。勇者大人代替男爵回答我的问题:
「尤金,太阳王室可是葛劳席尔特爵士经营的古币买卖生意的大客户哦。」
对于勇者大人的说明,男爵有些羞涩地道:
「正是如此。我一面经营金融业务,一面活用相关知识做了起古币生意。喜爱收集古币的路德维希国王,在我前往魔界的很久之前便一直相当照顾我的生意了。」
原来如
此。以借贷行业为生的话,对古币造诣自然也会变深。想得到把这门本事与商业结合在一起,不愧是精明的葛劳席尔特一族。
「不论太阳王国或魔界都是我的重要客户。为了踏出人类与魔族携手共存的第一步,请您一定要让今晚的宴会成功。」
葛劳席尔特男爵用力地朝我伸手,我也紧紧地回握。接着我以打了强心剂般的心情重新看向两人。
「咦?这么说来,勇者大人您今天带的是『草剃剑』呢。」
我不经意地看向勇者大人的腰间,蓦地吃了一惊。
草剃剑是勇者大人讨伐魔王时使用的,传说中的圣剑。既然勇者大人会佩带就连在领地的城里也很少拿出来的这把神剑,表示果然连她都察觉到今晚的舞会上将有进退维谷的事态发生。
「声音太大了,尤金。听好了,你可千万不能大意哦。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王国打算趁着这场舞会挑魔界的毛病,好当成发动战争的借口。如果让那些家伙得到最终魔法,这个世界就完了。要记好,你们肩负着整个世界的命运。」
「是的,勇者大人……」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说。看样子,这次的事情背后,似乎有什么黑幕在操纵路德维希国王。」
「什么…………?那是真的吗,勇者大人?」
「这是你前往魔界的期间,我秘密潜入这国家调查得来的情报,十之八九不会有错。对了,我要先说清楚,我不是为了观光来的哦!」
「那、那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啊。」
「观光顶多只是顺便的。」
「结果您还是去观光了嘛!」
真可怕,在攸关世界命运的日子来临之前,竟然连观光旅行都已经完成了。
「还有另一件重要的情报。敌人的目的恐怕是——莎菲尔公主的命。」
「咦?莎菲尔的?」
「他们应该是认为,光挑魔界毛病不足以作为发动战争的借口吧。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算装成意外也好,只要把公主杀了,不只王国方面,就连魔界也不得不采取动作。这样一来就能够确实地发动战争了。」
可恶!真是一群龌龊小人!
「听好了,尤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保护好莎菲尔公主。她现在是决定人类与魔族未来的关键少女。」
「是的,勇者大人……!」
既然不知道对方会使出什么手段,就只好抢在事情发生前先把黑幕找出来,以阻止对方的野心。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一定会保护莎菲尔到底的。
「……我怎么了吗?」
正好这时候,莎菲尔终于整理好仪容,走下马车。
「哎呀,这位女士是?」
我朝莎菲尔使了使眼色。察觉到我的意思,莎菲尔静静地走到勇者大人面前,露出优雅的笑容。
「勇者大人,这位是莎菲尔殿下。」
我说了名字后,莎菲尔双腿交叉地行了一个深深的屈膝礼。动作优雅大方,令人怀念起摔倒露出底裤的那些日子。
「嗯,我听说过了。真是名不虚传的美人呢。幸会、幸会。」
勇者大人朝莎菲尔伸手。莎菲尔不知为何地双颊飞红,以陶醉的眼神握住勇者大人的手。还是老样子,勇者大人总是极受女性欢迎。
「还有,那边的小姐们,全都是魔界的公主吧?」
陆续从马车下来的公主们发现勇者大人在场,赶紧向她致意。
「让各位我见犹怜的公主在马车里等着,可会有辱国王的名声呢。今晚已经在旁边的离宫准备好小姐们的休息室了,在舞会结束前,请各位在那儿等候吧。」
毫无必要地装出贵公子姿态的勇者大人让公主们个个痴迷不已。
「那我们走了哦。」
我举手向公主们道别,她们回过神,跑过来围住我和莎菲尔:
「加油哦~~两人都加油~~」
「尤金大人,希望您平安无事。莎菲尔也要小心。」
「我会期待听你们说在会场上发生的故事的!」
「……老师,莎菲尔姐姐大人,别逞强哦。」
「大哥哥,姐姐,加油!」
各位!谢谢你们!
我和莎菲尔在公主们温暖的声援与目送下,打开了决战之门。
穿过门,眼前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天花板上垂吊着无数的水晶灯,将室内照耀得光辉灿烂。四处林立的镜子反射着灯火,仿佛整个建筑物都会发光似的。
女性们全都穿着过度装饰的豪华礼服,已经不知到底是人在走路还是衣服在走路了。她们都是身材凹凸有致的肉感体型,娇小纤细的莎菲尔和那些女性一比,完全像个小孩。
对于新客人的登场,贵族们一齐转头注视着我们。看样子,因为描绘在马车上的家纹,我们是魔界王家的事情已经传得众所周知了。
「哦哦,那就是魔界的……好讨厌呀,脏兮兮的魔族竟然有脸参加舞会。」
「哼,怪物还谈什么初次亮相……」
如我所料,我们在会场内完全是八方受敌的壮态。此起彼落的窃窃私语让莎菲尔露出不安的表情,紧紧握住我的手。
「莎菲尔,你还好吗?」
「……尤金,那些人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如果是平时的莎菲尔,她会强势地说「那又怎么样?」并无视那些人,可是今晚她还是难掩不安之色。
仔细想想,骗她「没那回事哦」是很简单。
反正莎菲尔听不懂那些人们的话,只要我说「没那回事」,谎言就会变成她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可是,今后她即将步入的世界是波涛汹涌的凶险大海。即使现在骗了她,她还是会被接二连三袭来的巨浪给淹没,最后溺死。
为了预防她陷入那种情况,我考虑着,到底该不该据实回答。
如果是我刚去魔界时的那个莎菲尔,应该是不行的吧。
可是,随着淑女训练课程的进行,与我一起克服了许多事情的莎菲尔,一定能接受我说的话,并继续前进。
「莎菲尔,你听好。他们说我们是脏兮兮的怪物。」
「果、果然是这样……」
莎菲尔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
不管再怎么强势,莎菲尔依旧是公主。是如假包换、生长在庄严华丽的宫殿里的深闺大小姐。对于被人说坏话、被看不起这类的情况,没有免疫力也是正常的。
可是,正是因此,我才希望她现在能好好地面对现实。
对于完全失去信心,消沉地垂下头的莎菲尔,我强势地说道:
「莎菲尔,那些人确实在说你坏话,这是事实。可是,那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咦?你说有、有什么关系……因为是在说我坏话,当然和我们有关系不是吗?」
事到如今你在说什么啊?仿佛是这种意思的口吻。但我想说的并不是这种表面的事情。
「那我问你。别人说你很坏,你就会突然变成坏人吗?或者反过来说,因为别人说你很好,你就会一下子变成善良的大好人吗?」
「没、没那种事……」
「是吧?就算被别人说坏话或者说好话,你本身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现在你该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对他人展现出最棒的自己。这就是我说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的意思。」
「……可是,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会在意别人的评价啊。」
我很明白她的心情。他人的评价是很重要的。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是个大问题。但是,也不能忘记他人评价不是一切。
「呐,莎菲尔,别人的评价是什么呢?」
「咦……?」
「例如说,在我这种乡下小老百姓的眼里,都城里的宰相是很了不起的大官。可是,难道我们记得一百年前某个国家都城里的宰相名字吗?」
「……唔,嗯,几乎不知道……」
「是吧?虽然我们很在意自己在小团体中的名声与荣誉,可是那种东西,只要稍微拉开点距离观看,不论是哪个地方的荣誉或谁的名声,马上就会被遗忘了……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东西全都会消失。也是有绝对不会消失的东西在的。」
「……那东西,是什么?」
「为了众人而做的事,在一百年、二百年,甚至一千年后,都可以为人们带来幸福。那就是『不会消失』的东西哦。所以啊,莎菲尔,比起他人的评价,我们真正该在意的是,自己能为人们带来多少幸福,不是吗?我是这么想的……唔,这全都只是转述勇者大人的话而已啦。」
由于最后坦白了真相,收尾得不是很漂亮。不过事实就是这样,所以也没办法。
「还有就是……唔,在说完那些话后,再说这些是有点画蛇添足啦……」
「什么……?」
其实我是很不想说的。但是这些话,是现在的我非说不可的话。
「咳,咳。那、那我要
说了哦。就是,那个——虽然这个会场里有好几百名女性,可是美貌胜过你的,一个人也没有哦。我的公主。」
我一股脑儿地告白出我真正的感想,莎菲尔羞得连胸口都泛红了,她仰望着我:
「真、真的吗……?」
见到她那个模样,「果然莎菲尔毫无疑问是最可爱的。」我更加强烈地如此认为了。
4
走入正面玄关,迎面出现了巨大的阶梯,靠里面的楼梯转角处刚好成为一个厅堂,路德维希王正在那儿殷勤地与入场的女客人一一寒暄致意。
路德维希十四世,别名「路德维希奢侈王」。
仿佛宣扬那外号似的,他身上穿着可说是「奢华」两字具体展现的衣裳。丝织的塔夫绸发出深蓝色的光泽,与以金线绣成的太阳家纹呈鲜明的对比。脚上穿着饰有红色缎带的高跟鞋,头上摇晃着高到必需仰望的假发。
路德维希王的年纪大概比我稍微年长一点。刚亲政时是二十出头,因此现在顶多快三十岁或三十出头吧。
那位国王正无比殷勤地向经过自己眼前的女性们一一寒暄。这就是太阳王国式的风流吗?看来国王贪花好色的传闻是真的。
不能无视国王的存在,我和莎菲尔一起排在长长队伍的最后面。等了数分钟后,总算轮到我们上前了。国王露出惊讶的表情,恭谨地牵起莎菲尔的手。
「这真是这真是,由魔界前来的公主啊,您是多么地可爱呀。像您这么惹人怜爱的美丽小姐能够光临此处,今晚的宴会将比平时更加蓬荜生辉了呢。」
路德维希王滔滔不绝地说着言不及义的场面话,接着稍微弯腰轻吻了一下莎菲尔的手。虽然他做的事在社交场合里不是什么不自然的行为,可是却有种好笑的感觉,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将国王的话翻译给莎菲尔听,莎菲尔露出了有点困惑、又有点害羞的表情。
由于魔界没有向第一次见面的女性求爱的习惯,莎菲尔会惊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可是,见到她那种羞怯的模样,我不知为何无法抑制心里的焦躁感。
但是国王完全不在乎我的想法似的,若无其事地说出了更加震撼性的话:
「公主啊,您意下如何呢?想不想来朕的城里仕宦呢?」
血液于瞬间冲上我脑部。要问为什么的话,就是那句话并非单纯邀请莎菲尔来城里当女官的意思。
路德维希王会让臣属于他的贵族住在他的王宫里。因此,在王的城里工作,也就等于与国王同居在一起生活。
特别是与路德维希王有关的传闻。我听说他会把自己喜欢的女性寝室配置在他的寝室附近,每天晚上透过密道沉浸在荒淫的游戏里。把莎菲尔送到那种地方做事,她的纯洁应该不到一晚就会消失了吧。
简单来说,国王那句话意思就是「来当我的小妾吧」。
(对才十六岁的少女……这个淫魔……!)
虽然如此,不过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提议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
毕竟莎菲尔是为了回避与太阳王国的战争才来赴宴的。假如莎菲尔成为国王的情人,那么达成目标的可能性就会飞跃性地提升。
可是,那种看法只能说是短视近利。
倘若为了回避战火而把公主送给好色禽兽的事在魔界传开,鹰派魔族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那些人对于战后的和平条约里被硬逼着签下的两项要求,也就是:每年的军事岁出预算的上限只能压在一般预算的百分之一以下、以及现在也依然严重压迫魔界财政的巨额赔款,对这两者感到相当强烈不满。
而且,原本可以风风光光嫁入公爵家、成为公爵夫人的公主,被其他国家的国王夺走贞操、成为爱人之一,这种事无可避免地一定会引发强烈的反弹。社会舆论将急速向右倾斜,到头来还是会引发战争吧。
我慎重地遣辞措意,不失礼地、迂回地拒绝国王。
「陛下,公主年纪尚轻,而且是在与这个国家大相径庭的文化中长大的。若任职于宫廷必定会犯下种种大小过错,恳请陛下三思。」
简单来说,就是反过来利用在宫廷工作的表面理由,谦称以莎菲尔现在的能力尚无法胜任要职,以这样的理由来郑重地拒绝国王。
但是……
「兄弟啊,朕询问的对象并不是你,而是公主。你快点把朕的邀请翻译给公主听吧。」
事到如今,我终于发现这是国王设下的陷阱。
就是说,假如拒绝国王的邀请,那么整件事就会被解释成魔界没有与太阳王国交好的意思,成为发动战争的借口。反过来,假如顺从地接受了国王的邀请,则会导致魔界群情激愤,结果还是进入战争状态。
即使再怎么考虑,不论对这个问题回答「我愿意」或「我拒绝」,在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间点上,我们就已经被将死了,是必杀的一步棋。
站在一旁不经意地听着我们对话的宾客们发现异状,纷纷停下谈笑,周围变得一片寂静。恐怕他们也察觉到,现在是决定历史大局的关键时刻吧。
莎菲尔发现气氛有异,不安地仰望着我。
我按下想落荒而逃的心情,硬是挤出笑容激励着莎菲尔。
「没事的,莎菲尔。」
「怎么了?你在犹豫什么?」
被国王催促着,我以魔界语向莎菲尔说道:
「Ma belle dame,quelle nourriture est-ce que vousaimez?」
无比安静的大厅,我的声音回荡在其中。
周遭连一点喘息声都听不到。
听了我的话,莎菲尔一脸惊讶,以不可思议的表情仰头看着国王。
四周的人们全都屏息咽唾地看着她的反应。
集宫中众人注目于一身,才刚满十六岁的稚嫩少女,漾起小小的笑容,朗声说道:
「Merci,votre majeste. J’ime un gateau.」
她说了什么?人们的视线如此问着我。
终于来到历史的分歧点了。接下来,在我说话的瞬间,命运的齿轮应该会把世界带往该前进的方向吧。那样一来,不论是谁都再也无法制止洪流了。
我回答道:
「陛下,公主是这么说的。
『谢谢您,陛下。那么我去请求王后的许可吧』。」
「………………啊?」
一时之间,国王傻傻地张着嘴。
接着——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国王突然捧腹大笑起来。四周也开始传出轻笑声。
「不了不了,公主啊,您可饶了朕吧!您那么做的话,朕可是会被王后责骂的!」
到底有哪个世界的爱人会去拜访正妻,对正妻说「我是你老公的新外遇对象,请多指教」的呢?
把国王的迂回邀请反将一军,可说是起死回生的一步棋。
「看来您的年纪虽轻,却是个足智多谋的小姐呢。您所爱的男士一定会相当辛劳哦。但辛劳说不定也是一种情趣吧。」
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不知该算安心或失望的喧嚣再次满布于大厅之内。
我抚胸松了一口气,向国王告辞,与莎菲尔一起上了二楼。
莎菲尔走在大理石阶梯上,以天真无邪的笑容向我问道:
「呐,尤金,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刚才的事啊,为什么国王会突然问我『你喜欢的食物是什么』呢?」
「不知道。也许是对魔界的饮食文化感兴趣吧?」
「我回说『我喜欢蛋糕』,所以等一下他们说不定会为我准备好吃的蛋糕呢!」
「是的话就好了……」
就算送上蛋糕,我八成也完全没心情吃吧。
我一面侧眼看着兴奋不已的莎菲尔,一面以虚脱般的心情摩擦着自己的胃。
5
我们在侍者的带领下来到初次亮相者专用的休息室。那里有许多与莎菲尔同年纪的贵族千金,她们个个神情紧张、无法冷静,无意义地走来走去。
这些女孩能与莎菲尔同席,肯定是王族或公爵家的女儿。照理说她们从小就被大人带着参加过无数次这类活动,应该早就很熟悉这环境了才对。但是碰上初次亮相,果然还是会紧张吧。
这时,房间深处传来一阵喧哗。吵嚷之声像拂过叶片的阵风似的,渐渐朝我们这边接近。最后,初次亮相的人们朝左右让开,一名穿着极尽奢华的礼服的女性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是,王后殿下……!」
听到周围女性的惊呼,我赶紧当场跪下。身旁的莎菲尔也学着我,一起屈膝蹲下。
王后拖着长到难以置信的裙摆站在我们面前,以优雅的口吻向我说道:
「您就是千里迢迢远赴魔界担任家庭教师的尤金先生吗?」
「是、是的,殿下
。」
王后以丝质扇子掩着嘴,皱着眉如此说道:
「那还真是辛苦呢。」
「……小人不胜惶恐。」
听了我的回答,王后优雅地微笑道:「好好享受今晚的舞会吧。」接着转过身,无声地走出了休息室。
从紧张感中解放的莎菲尔以松了口气的表情向我问道:
「呐,尤金,那个人应该是王后吧?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去魔界当家庭教师,应该很辛苦吧。」
「哦——很体贴的人嘛,真是意外。」
「是……啊。」
唔,如果问我辛不辛苦,事实上是真的很辛苦没错,和王后说的一样。但是另一方面,我却有种不太舒坦的感觉。
如果能维持目前这样,不出任何问题就好了……
也许是为了缓和小姐们的紧张,休息室里备有简单的餐点供人站着食用。见到其中一项食物,莎菲尔露出兴奋的神情。
「呐!尤金!你看你看,是蛋糕耶!」
银制的餐盘上摆放着马卡龙和巧克力酒糖之类的点心,此外一个个小蛋糕也多彩多姿:妆点了红色草莓的水果蛋糕、黄色的芒果慕丝、上面挤满了白色鲜奶油的闪电泡芙……等等,色彩鲜艳、赏心悦目。
「国王他果然记得我说的话呢!」
莎菲尔双眼发亮,朝着放着蛋糕的桌子跑去。
可是就在这时。
「啊!莎菲尔!危险!」
「咦?」
当啷!
银制托盘发出巨大的噪音,掉落在地上。
被运送餐点的侍者撞到的莎菲尔则跌坐在一旁。
「莎菲尔!你还好吗?」
「好痛哦~~~~」
幸好莎菲尔似乎没有受伤。如果因为被撞倒而扭到脚,就无法在重要的初次亮相舞会上跳舞了。
我狠狠瞪着撞到莎菲尔的侍者。
「对、对不起,大人!都是因为我不专心看路!」
侍者满脸歉意地向我们道歉。可是在我看来,他的模样简直是无耻。因为我见到的场面是:他是看准了时间,故意在会撞到莎菲尔的时机走出来的。
「幸好我家小姐没受伤,所以这次就算了,以后要小心点啊。要是我家小姐身体有什么闪失,我就唯你是问。」
「是、是!我会铭记在心的。」
再怎么责怪侍者也没用。是谁指使他那么做的,可说是昭然若揭。
侍者因为没有受到想像中严重的责骂而松了一口气,以逃命般的速度离开了休息室。
可是,就在我伸手想把跌坐地上的莎菲尔拉起时。
「莎、莎菲尔……?」
「?怎么了?尤金?」
我看着她的礼服,说不出话。
「你、你胸口……」
「咦?……啊、啊啊!」
礼服的胸口部分,沾染了大片的污渍。
四周那些初次亮相者看着我们,嗤嗤窃笑了起来。
她们应该打从一开始就发现这件事了吧。所有人都一副看好戏似的态度,令人嫌恶地扭曲着嘴角嘲笑我们的模样。
「这是,糖浆吗……」
是那个侍者干的好事吗?如果早点发现的话,我绝不会那么简单就放他回去。
「怎、怎么办?尤金……」
莎菲尔一脸快哭的样子仰望着我。
的确,这是个大危机。习惯上,初次亮相者都是穿着纯白的衣裳跳舞。假如穿着胸前有大片污渍的礼服参加舞会,肯定会变成奇耻大辱。
倘若事情发展成那样,「这是对魔王家的侮辱!」魔界的鹰派一定会大为愤慨而失去理性的判断力吧。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突然缺席舞会,不论原因为何,终究会变成被王国挑毛病的口实。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总之,为了让胸口的污渍变淡,我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按在礼服胸口处,想帮忙擦——
「你在碰哪里啊笨蛋————!」「呜咕啊!」
——掉脏污之前,就被莎菲尔狠狠揍下去了。
莎菲尔双手护着自己胸口,眼中带泪、双肩起伏不已地激动喘气。这样一来就没办法帮她擦掉脏污了。
「至少,要是这里有白色的花,就可以插在胸前掩饰污渍了……」
我像溺水者想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环视周围。可是,这里虽然顶着空中庭园的响亮名号,放眼望去却连半朵白色的花都没看到。对方八成早已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所以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白花了吧。
「……做得还真彻底啊,混帐!」
「——呐,尤金。只要有白色的花就可以了吗?」
「咦?有白花吗?」
我因她的话而惊讶地四处张望,但果然没看到任何地方有什么白色的花。
「莎菲尔,我没看到白——」
「过来一下!」
莎菲尔突然抓住我的手,拉着我跑出休息室。
「等、等一下,你要去哪啊莎菲尔!」
无视满肚子疑惑的我,她朝着人不多的走廊不停前进,等走到无人之处时,嗖地绕到柱子的暗处。
「……这里应该可以吧?」
「莎、莎菲尔?」
「嘘!」
莎菲尔将手指抵在唇上制止我说话,接着不知想什么地,突然解开了绑在自己头发上的锻带。她从背后伸出蜘蛛脚,俐落地以八只脚折起缎带。
「…………?」
我一时半刻猜不出她的意图,只能呆呆地看着她做事。不过在缎带逐渐折出形状后,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想法。
她做的,是白花。
以前我曾经被她脚尖射出的带有黏性的蜘蛛丝捆住身体过。现在她就是用那种蜘蛛丝代替胶水,把缎带黏成花朵。
几分钟后,我们若无其事地回到休息室。
莎菲尔胸前,以缎带折成的白色胸花相当亮眼。仿佛从一开始就属于礼服的一部分似的,造形就是那么契合。
完全想不到胸花底下有一大片污渍。
其他初次亮相者以半是羡慕、半是不甘心的表情看着那白色的胸花。
如此这般地,我们总算能够平安无事地进入下一阶段。
6
等了一阵子之后,佣人带着我们从休息室的小沙龙前往餐厅。
佣人以恭谨的动作打开左右两扇门板,并肩而坐的国家要人们映入我们眼中。
正前方的长桌上,身为宴会主办人的路德维希大王与女主人玛丽亚王后隔着一个座位比邻而坐。被国王伉俪夹在中间的位子上,坐着主客之一——勇者大人。
我以男伴的身分牵着莎菲尔的手走入厅内,路德维希大王闪过惊讶的神色。
他一定是没料到我们能没事人般地出现在餐宴上吧。
我们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似的,静静穿梭在大厅中的许多圆桌之间,朝着长桌的指定座位前进。
这次的餐宴,莎菲尔是主要宾客,因此被安排坐在国王左手边的座位。国王的右边是勇者大人,再过去是玛丽亚王后,这几人的席次就是这种感觉。由于我必需为莎菲尔通译,所以是站在她身旁。
可是当我为莎菲尔拉开椅子,让她坐下之后,国王突然使了使眼色,收到指示的佣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尤金大人,今天也为您准备了座位,请往这边请。」
「啊?别说笑了!我可是公主殿下的通译哦?让我坐在远离殿下的位子,到底在想什么啊!」
「可是,席次就是这样……」
见我们发生争执,勇者大人察颜观色地打圆场道:
「尤金,不必担心,公主的通译由我来就行了。你去坐在安排好的位子上吧。」
「是、是……」
这事之后没多久,与莎菲尔同样以初次亮相者身分出席宴会的贵族名门小姐们,在男伴的护送下出现在门口,接受众人温馨的掌声,被迎入厅里。
待她们全部坐好后,司仪开始朗读初次亮相者们的介绍文,并让她们做简单的致意。我提心吊胆地看着,不过莎菲尔沉稳地起身,以流畅的动作做出了曲膝礼。
莎菲尔坐下的瞬间,我和她对上了视线。我做出「干得好!」的表情慰劳她,一旁的勇者大人也露出相当满意的神情。
等到所有初次亮相者都致意完毕,众人在路德维希大王的口号下一齐干杯、开始用餐。
我一直在意着莎菲尔的情况,没心情吃东西。不过她还有勇者大人从旁协助,因此似乎没出什么大错地与周围交谈着。
餐宴和乐地进行了一阵子,可是在喝第二道汤时,我因为见到莎菲尔的动作而背上直冒冷汗。
之所以会觉得全身血液倒流,是因为莎菲尔在喝汤时,左手一直放在腿上的缘故。
那动作乍看之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那样的做法在魔界或我所居住的岛国都是正确的礼仪。
可是仔细一看,饭厅里以那种方法喝汤的,除了莎菲尔之外别无他人。其他所有人都把左手放在餐桌上。
一言以蔽之,这是岛国与大陆之间的文化差异。在大陆,由于许多国家的国土相邻,因此战火频仍,在进餐时暗杀要人的事从古至今一直没少过。因此在大陆,人们为了表明自己没有杀意,双手放在桌上用餐成了标准礼仪。
相反地,我所居住的岛国或魔界,杀戮之气没那么浓厚,因此把手肘靠在桌上,或是把手放在餐桌上被认为是不礼貌的行为。虽然我也曾把这些事作为知识告诉莎菲尔,但因为在魔王宫时都是将左手放在腿上进食,也许是基于紧张,莎菲尔不小心恢复成平时的习惯了。
我心觉不妙,可是也无法离席去提醒她。我拼命地对勇者大人打手势,请她帮我提醒莎菲尔。
对气息极为敏感的勇者大人立刻发现我的暗示,不过就在她准备对莎菲尔开口,事情已经发生了。
咚!
我觉得听到有什么物体落地的声音,一名客人弯身看着桌下,大叫道:
「是凶器!有刀子掉在地上!」
宾客们哗地吵嚷起来。
侍者急忙赶来确认桌底下的东西,接着竟然在莎菲尔脚边发现一把短刀。
「莎菲尔公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王后温柔地笑着,以不容辩解的声音向莎菲尔问道。
勇者大人见状立即起身为莎菲尔的无辜做辩护:
「玛丽亚陛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刚才我已经确认过了,她身上确实没有带着刀子或其他凶器。」
「虽然您这么说,可是,阿德勒大人,请您看看这把刀的刀柄部分。」
王后从侍者手上接过短刀,将刀柄处的花纹展现给勇者大人看。
「这花纹,不就是那位有名的漆黑王使用的家纹吗?以如此繁复的技巧雕刻出来的纹样,以人类的手艺是无法重现的。」
虽然我只能远望,不过还是能一目了然地明白刀柄上的花纹就是魔王陛下的家纹。
……被算计了。如此周全的陷阱,已经无法开脱了。
动摇的莎菲尔眼角带泪地看着我求救。得帮她做点什么才行。就在我见到她那模样,想要起身过去帮她时。
(嗯?这香气是……)
有那么一瞬,我觉得在极近之处闻到了有印象的香味。我陡然停下动作。我记得,没多久前曾经闻过同样的香气。这种甘橘系的,微甜又清爽的香气,确实是在……
「对了!」
我急忙拿起汤匙,以汤柄沾汤代替笔在餐巾上写了几行魔界文字。接着我猛然站起,尽我所能地放声大喊:
「各位!」
接受招待的宾客们全都吃惊地将视线集中在我身上。我确认众人全都看向我之后,以夸张的动作开始说道:
「各位!请听我说!魔族是绝对不会做出暗杀那种卑鄙下流的行为的!」
对于我的话,王后冷冷地笑着回应:
「尤金先生,既然您如此说了,就让我们看看证据吧?就算再怎么堆砌词句,拿不出证据的话是没有人能接受的哦?」
配合着王后的发言,周围泛起嗤嗤的轻笑声。可是我完全不因那些人的反应而动摇,光明正大地挺着胸说道:
「原来如此,确实如陛下所言。那么就请大家看看证据吧。」
「哦…………?」
王后摇着丝质扇子,满脸笑容地说道:
「真是有趣的笑话啊。那么就让我们看看那证据吧。」
莎菲尔拼命压抑着不安,看着我。
「好的。那我就尽快让大家看证据吧。各位!证据在此!请看!看着我的眼睛!」
所有人一齐把视线放在我双眼上。
「如何!您们觉得我这双眼睛像是会说谎的样子吗!」
………………
大厅安静了一瞬,接着——
「「「噗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整个大厅被爆笑声席卷。
「呵呵呵呵呵。尤金先生,我很明白您对公主的忠诚之心,但是那可无法作为公主没有暗杀企图的证据哦!」
王后眯着眼睛,以扇子掩嘴说道。
但在众人的哄堂笑声中,我以冷静的口吻向他们问道:
「是这样吗?那么容我再向大家请教一次。相反地,莎菲尔殿下想暗杀国王陛下的证据,到底又在哪里呢?」
对于我的问题,就连王后都露出惊呆的表情:
「证据不就是放这里的……」
她说到一半,皱起纤细的柳眉。
「咦?…………刀子在哪?」
部下们慌忙扫视着桌面。
「咦?咦?确实直到刚才,还在王后殿下的……」
餐桌上出现短暂的混乱。
直到刚才为止还放在王后面前的那把刀,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能说令人费解。
「哦?怎么了呢殿下?您不是说要让小人拜见公主殿下暗杀国王陛下的证据吗?」
「哼……那边的人,你知道刚才放在这里的刀子跑到哪儿去了吗?」
「微、微臣不知……」
王后终于开始焦急起来,以略显动摇的声音问起宾客们:
「有人知道放在这儿的刀子的下落吗?」
但是不论她怎么问,还是没有任何人举手。
「该、该不会是,被公主或阿德勒王拿走了吧……?」
王后不小心把心里的怀疑说出口,勇者大人以严肃的口吻说道:
「玛丽亚殿下,就算您是王后,这些话也未免言之太过了。如果我有什么动作,一定逃不过您或大王陛下的眼睛。而莎菲尔殿下是坐在大王陛下的另一侧。即使如此,您还是认为我等可疑的话,那么我也要反过来照着王后殿下说的,请您提示出怀疑我等的证据。」
就连王后也无法反驳消灭了魔王的勇者大人做出的谴责,只好沉默下来。
得到勇者大人援护射击的我趁胜追击地说道:
「如何呢?玛丽亚殿下。假如没有证据,所有人都不能接受。殿下的金玉良言确实是真知灼见,就连这位阿德勒也只能又敬又佩地接受了。」
「的,的确是这样呢。确实是这样……不,可是……」
「嗯嗯,倘若没有证据可作为提示,那么就如殿下所说,公主是无辜的。小人如此理解,应该没有错吧?」
王后忙碌地以扇子煽着自己的脸。
这时,路德维希王充满威严地开口了:
「够了。正如勇者王阁下与尤金阁下所言,没有证据的话无法怪罪公主。别再提煞风景的事了,让我们继续进行餐宴吧。」
也许是察觉再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国王数落着自己妻子,为争论画上句号。
「公主,方才我们多所失礼,还见海涵。来来,再这样下去我国自豪的汤品就要凉了,快点趁热吃吧。」
国王若无其事地提起料理的话题,缓和了现场紧张的气氛。从他的对应可以看出,这位路德维希王绝非等闲的公子哥儿。
我全身无力地重重坐回椅子上。
「呼~~~~!」
看样子是度过这场危机了。正当我想也不想地朝椅背瘫下时——
「哈嚏!」
可爱的喷嚏声从我身后传来。
「嗯?你有没有听到喷嚏声从没人的地方传来?」
我身旁的宾客神情讶异地向我问道。
「没、不……哈嚏!是我在打喷嚏啦。在用餐时这样,我真是太失礼了。」
「咦?但那听起来像女性的声音呢。」
「那、那是因为……我、我刚好声音变尖啦。哈嚏!哎呀,真是太丢脸了。」
「…………原来如此。请多保重啊。」
「啊哈哈哈哈。」
我低头向以怀疑的眼神看着我的邻座客人道歉,以手帕擦着从额头流下的冷汗。
说穿了,就是变透明的艾姆珞德潜入了这个会场。
多亏了她搽着与昨晚我公主抱她时同样的香水,我才能立刻察觉她人在这里。
我以汤匙柄写在餐巾上的作战计划是这样的:
当我以别脚演技吸引人们注意力时,艾姆珞德趁机把手覆在刀子上。由于她的肌肤具有光学迷彩效果,因此只要反射出没有刀子的桌面,就能让所有人一下子全都看不到刀子了。如此这般地,我们成功地偷偷拿走了刀子。
(谢谢你,艾姆珞德。如果没有你冒险潜入这里,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再一次拿出餐巾,写下「谢谢」几字,若无其事地摆放成可以从身后看到那些字的状态。
虽然我似乎感受得到身后传来忸怩害臊的气息,不过我只希望她能快点穿上衣服,免得感冒了。
7
「好漂亮的星空啊。」
在宫殿前庭仰望着撒了银砂般的天幕,莎菲尔自语道。
趁着休息时间,「要不要去外头透透气?」我在莎菲尔的邀约下,与她并肩眺望着在夜空流动的白色银河。
「为什么突然叫我出来?」
「……呐,尤金,我之所
以有办法来到这里,都是多亏了你。」
莎菲尔难得如此谦虚地说话。听得见从身旁传来的轻软呼吸声。
「那是因为你很努力啊。」
「不对。虽然我是很努力没错,但要是没有你,我一定会在半途受挫就放弃了。」
两人的手臂不经意地碰在一起,莎菲尔肩膀因此一颤。我转头看向她,轻轻踏出一步。
「莎菲尔……」
「尤金……」
就在气氛正好时,莎菲尔突然向我说出了惊人的问题。
「呐、呐,我想上厕所……」
啊?
我的双眼瞬间缩成两个点。
「因、因为!吃完饭后吹到冷风,就突然很想……(扭来扭去)」
「是、是这样啊?说的也是呢。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带你……啊!」
说到这里,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失误。
「怎、怎么了……?」
「——莎菲尔,对不起。关于参加这场夜宴时要注意的事项,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忘了跟你说。」
「什、什么事啊……」
由于太过不妙,我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说,可是不论如何,那都不是能沉默蒙混过去的事。我下定决心,把那个事实告诉了莎菲尔。
「其实这个建筑物里………………没有厕所。」
「你说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时,莎菲尔的惨叫声响遍了整座宫殿。
莎菲尔她们居住的魔界有许多干净的河流,水资源丰富,因此不论什么建筑物里,一定会有洁净的厕所。但是人界的水源经常处于枯竭状态,所以几乎不存在名为厕所的设备。
幸好我们住宿的饭店里设有旱厕,不过那是接待外国客人的高级饭店才会有的设备,是极少数的例外。包含公共设施在内,一般的建筑物里没有厕所是人界的常识。因此,像现在这样参加舞会时,习惯上大家都是悄悄到户外解决问题。
「真真真真是难以置信!怎么会这么不卫生不道德不知羞耻啊!」
「没办法啊。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嘛。」
「没有什么没办法啦!你是家庭教师对吧?快点想办法啊。」
「家庭教师和厕所没关系吧?还是你想忍到舞会结束才回饭店上呢?」
「呜~~~~!」
莎菲尔泪眼汪汪地,一张脸涨得通红,紧紧捏着裙摆不住地扭动。
「总之我带你去找适合的地点,要跟好哦,莎菲尔。」
「………………回去之后你给我记住。」
莎菲尔恨恨地说道,不过果然还是无法忍下去了,她不情不愿地跟在我身后走着。我不知道她打算怎么报复我,但还是等度过这个危机后再问吧。
我们走出前庭。幸运的是,四周没有任何人影。旁边正好种了一些树,其中还有能遮住周围视线的小株枫树。说不定就是考虑到解手问题,所以庭园景观才会设计成这样吧。
「好,这里的话应该没问题。莎菲尔,你快点速战速决吧。我在那边的树下等你,结束时再跟我——呜哇!」
我话还没说完,莎菲尔就从背后冒出蜘蛛脚,放出白色的蜘蛛丝把我紧紧缠在附近的树干上了。
「听好了,你给我乖乖待在那里等着!我先说清楚,要是你敢从那里移动半步,我就会让人类尝到前所未有的痛苦与恐怖!」
这已经是魔王大人会说的话了。
我恐惧不已地用力点头,莎菲尔哼了一声后消失在小树丛后方。
我等着莎菲尔回来,等了一会儿后,突然听见了小树枝折断般的啪嚓声。
「是谁!」
我紧张地绷着身体,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叫道。
没人回答。但是毫无疑问,我正前方的黑暗中有什么人的气息。
这时,一股焦臭味忽然钻进了我鼻子里。
这种焦臭味,我记得自己在小时候闻过无数次。那是在战场上,除了血腥味外最常闻到的臭味……没错,这是硝烟的臭味。
难道说,莎菲尔被狙击了?
「莎菲尔!危险啊!」
我猛地朝小树丛的方向大叫,可是莎菲尔似乎被其他事情吸走了注意力,完全不像察觉危险的样子。
「可恶!」
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
冰凉的感觉从我背上窜过。就在这时。
「小尤~~怎么啦~~?」
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这声音,是安布珥吗?
「对不起,拜托你马上过来这边!」
我立刻喊道,安布珥、亚美提诗特与勇者大人三人从树林的另一头现身。
「哎呀~~小尤,这些难道是小莎菲尔的蜘蛛丝吗~~」
「尤金,你在干嘛?」
「老师,你又性骚扰了……」
这是非常难以解释的情况。
幸好在这时,上完厕所的莎菲尔从小树丛的另一头回来了。
「莎菲尔!你没事吧!」
「咦?没事是什么意思?」
我一面让亚美提诗特帮我解开蜘蛛丝,一面说明刚才的情况。莎菲尔听着听着,脸色发白了起来。
「有、有人想杀我……?」
「在这种时候,小莎菲尔在那边的树丛里做什么呢~~?」
「那那那那那是那个,因、因为我想看一下星星……!」
「莎菲尔姐姐大人,现在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
「对、对不起……」
受到姐妹们的训斥,莎菲尔消沉地垂下头。
「各位,到此为止吧。」
勇者大人制止了公主们,将手放在剑柄上,看着宫殿的方向。
「初次亮相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尤金,你带着莎菲尔公主回到大厅里。我去追那个可疑人物。」
「是、是……」
话才说完,勇者大人便俐落地一翻披风,如疾风般奔驰而去了。我目送着她的背影,感受着某种真相不明的不祥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