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神不会摇骰子

是梦。因为只有梦里才能见到的人就在眼前。

「你这家伙,真是的。我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生与死都在舌头的支配之下』」(注:圣经,箴言书,18:2 1Death and life are in the power of the tongue)

「……父亲」

养父注视着拉扎勒斯。

虽说在梦中还在意地点会显得很奇怪,不过现在他们正在拉扎勒斯的宅邸里。养父则是和生前一样,坐在起居室的椅子上正对着拉扎勒斯。

蓄起的长髯,长长的头发束在脑后,灰暗的瞳孔,浑身散发着如同茂密的针叶林一般气氛的男人。保持着死前极为衰老姿态的养父,正在拉扎勒斯面前拂着他的胡须。

脑袋还隐隐作疼的拉扎勒斯苦笑道:

「我记得那句话的后续是『妻子是上天的恩赐』。这就是到死为止一直都是独身的父亲引用这句话的原因?」

「……你什么时候读过圣经了?」

「从父亲您死了之后哟。嗨呀,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父亲以像是讲述自己的人生哲学的语气说的那些话竟然都是引用别人的啊」

养父有点困扰地闭上眼睛。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变得这么不可爱了啊」

也许吧。拉扎勒斯的苦笑愈发的浓了。

人不可能和已逝之人说话,这只是梦境,面前的父亲不过是拉扎勒斯的记忆制造出的幻影而已。要是自己回忆的是死前的养父的话,是根本不知道死后自己究竟读过什么书的。

然后拉扎勒斯突然注意了现在的自己变回了10岁时的样子。养父之前死前,自己还是小孩子时候的身体。感觉到椅子比之前高了很多。

即便是梦境还能继续着对话,肯定是因为太想念养父的原因吧。

「现在回想起来,真亏养父你能把我养到这么大」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你暴走时咬我手腕的伤现在还留着哦?」

「因为那件事我才能知道眼前的尸体是父亲啊。原谅我吧」

「啊啊,我的尸体那么惨吗?对了,尸体后来怎么样了?」

「埋在奥布莱恩牧师那边的墓地里了,虽然只是公墓而已」

「能够拥有自己的坟墓对于赌博师来说已经是上等的死法了啊,毕竟更惨的会成为猪的饲料呐。……话说回来,你也到了谈论养小孩的年纪了啊」

「已经是可以结婚的年纪了哦?」

「话说回来你和那个关系很好的弗兰西斯进展的如何了?」

听到已经分手了的恋人的名字时,拉扎勒斯赶忙摆着双手否认。仅凭这点似乎养父就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拉扎勒斯缓缓地放下双手。

「发现了很多事,现在正在和一个小毛孩一起生活。哎呀真的是非常辛苦呐。明明是不需要人操心的家伙,但早熟过头了反而让人觉得困扰」

「不是和你完全相反吗」

「别多嘴。你看看房间,明明就没有叫她打扫,就算不打扫我也不会责怪她,但是她觉得哪里脏的话就会全部打扫干净。这个毯子,父亲知道它原来是这个颜色吗?」

养父和年幼的拉扎勒斯都在的这间客厅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仅仅是打扫完毕,将杂物收拾好而已,这间房子比养父住的时候宽敞了接近一倍左右。

拉扎勒斯坐在椅子上抱着腰,蜷缩着身子。这样做就会让自己感到心安则是自己还是在冰冷的街道上睡觉的孤儿时留下的习惯。

「我也有给她工资但她完全没有用的意思。就算不吩咐她做工作她也会估计到我这边的情况。明明就只是个奴隶而已厚脸皮的活下去不就行了嘛,结果却是个打心眼里善良的家伙。为啥去给自己买衣服的时候还特意拿了块怀表送我啊?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这家伙」

「谁知道呢,我是个一生都讨不到老婆的光棍,对于女人心这种东西完全就是门外汉呐」

「就算你在这里说『她是因为那方面的理由才对你如此温柔』,我也只会觉得害怕想逃而已」

「你是真的变得一点也不可爱了啊」

「明明披着无表情的外壳,却意外地很容易读懂她在想什么。明明无论何时都一直紧张兮兮的警戒着,大意的时候也相当多。倒不如说她察觉到我一直以她拼死地隐藏自己的情感这点为乐吧」

忽然,话题一转。

「——父亲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死了的?」

「违反了三戒,惹大人物不开心了」

「那么又是为什么违反了三戒的?」

拉扎勒斯用手按住隐隐作痛的额头。

这份疼痛是失去意识前所吃的闷棍带来的吧。但是,在这记忆里,这个幼小的身躯也抱有相似的伤痛。所以头部的疼痛即使现实的外伤,也是记忆的疼痛。

「那个时候我好像得了很严重的病,父亲你也累坏了。但是被赌场和其他琐事纠缠不休的父亲你无法抽身。毕竟要斩断与那些的纠葛需要很多钱。在那种状况之下,父亲为何死了?」

「一副在说因为自己生病我才会在焦头烂额下违反三戒的样子,可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好吧,我就告诉你吧」

拉扎勒斯抬起头。

「你不知道的事情,这副姿态的我可能会知道吗?」

「……说的也是」

「就是那样。还有,差不多该从梦中醒来了」

「确实,总觉得房子外面很吵啊」

自己醒来后应该做什么,拉扎勒斯自然的理解了。他从座位上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出客厅的话梦就会自然解开。

拉扎勒斯迫不及待的打开门,却被身后的养父叫住。

「啊啊,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传授于你」

「什么啊,这明明是我的记忆」

「没错,如今的我只是你的记忆而已。所以不能再教诲你什么了。但是也没有那个必要了。因为你已经好好地记在心底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能不能快点」

独自一人打开门,黑暗从门缝中渗入。养父最后说道:

「『所有的规则都是为了被打破而存在的。』至少,我没能遵守。是这样吧?」

说到底这不过是梦境而已。

醒来就会全部忘却的,宛如泡沫一般转瞬即逝的对话。

拉扎勒斯还以为自己铁定死了,所以睁开眼后所处的肯定是死后的世界。

但是这份错觉很快就被纠正回来。毕竟就凭连脑髓都是肌肉做成的男人正在盯着自己这点就和死后的世界完全不搭。

「……是因为帝都死的人太多任务太重,就连天使也锻炼出一身肌肉了吗」

「看你能和平常一样扯着皮,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太好了,身体健壮可比什么都重要哦!拉扎勒斯」

「吵死了,乔。这边和你可不一样,我可是被打就会受伤的普通人啊」

拉扎勒斯撑起昏昏沉沉的身子,被弄得一团糟的房间让他差点认不出这就是自己的家。他稍作思考后,将思绪集中到平常根本不会进去的某个房间。

那是曾经养父在那里生活过的,之后就是如今已经不在这里的女性居住过的,再接下来就被他送给丽拉当自己的私室的房间。

丽拉,这个名字就如同泉眼一般,拉扎勒斯混沌的记忆开始复苏。

「喂,丽拉人呢?」

「我也想问这个啊!想来你们这吃个晚饭结果房子里乱起八遭的,我的心都吓凉了!」

「……这样吗。那个家伙被带回去了啊」

拉扎勒斯以平淡地口调边说边摇头,似乎是被乔包扎的绷带上,渗出了血。

「被带回去了?」

完全不知道事情原委的乔揪起眉头。拉扎勒斯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边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对乔进行说明。

在拉扎勒斯说明的期间,乔变得越来越激动,当他结束说明的一瞬间,乔挥起拳头,大声喊道:

「我们快出发吧!」

「去哪里啊,蠢货」

「当然是把丽拉带回来啊。以那种胡扯的理由就把小孩子带走是哪门子的道理啊!」

「你打算怎么把她带回来啊!这可不是把全员都痛揍一顿就能解决的问题好吧?」

大概丽拉是被带到可谓是布鲁斯老家的black·chocolate·house。那里可不是什么能随便砸场子的地方。

毕竟也是那个家伙的老家,肯定也配有相应数量的打手。退一步将就算乔用武力把丽拉强行带回来,也会遭到布鲁斯的报复。乔毕竟是人不是神,不能保持24小时都醒着,为了应对某日的突然袭击而时常做足准备也是不现实的。

「那么到底该怎么做?」

「完全没有办法。这既不是拳击手能解决的事,也不是赌博师能解决的事。这件事就以我犯傻被打了一顿而告终」

拉扎勒斯以冷漠地语气说道。

这也是事实——拉扎勒斯在内心想到。毕竟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

起就再也无法挽回的事在这个世界上要多少有多少,丽拉的事不过是其中的一件而已。

「无所谓」

听到这句话的乔眉头紧皱,十分的愤怒。

「放你妈的狗屁!」

「什么啊」

「你只是在自己骗自己而已!」

「那又怎样?」

「一直以来摆着事不关表情的你,要是真的觉得无所谓的话,会受如此严重的伤吗?」

「只是说错话了而已」

「你可别玷污“便是”盖德之名了!至少我可没有看过你犯下这种错误!」

「过奖了」

不知何时胸口被乔紧紧攥住,拉扎勒斯也算身板比较大的了,而乔却轻而易举地就把他给提了起来。

脚尖碰不到地面,从胸口处传来令人生厌的声响。拉扎勒斯被乔强制地抓到两人视线相平齐,他那强有力的视线,将拉扎勒斯轻易地贯穿。

「才不是什么无所谓的吧!」

「别说的你好像很理解我一样!」

「要是你这么骗自己能让自己信服的话倒也没事,就是因为无法接受所以你才会被揍不是吗?」

「你这家伙听不懂人说话吗?」

「你想摆出一副对一切都不在乎的样子,那是你的自由。那个小女孩可是除了你以外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啊!把他人卷进来后却装傻,就算是在谎言里也是最差劲的那种!」

「你一个人在那激动个什么劲啊!咳——咳」

保持在吊在半空中的姿势回应着的拉扎勒斯突然感觉到从额头垂到脸颊的湿漉漉的感触不禁皱起了眉。似乎是绷带在晃动中松开了的样子。

「啊,抱歉!」

「你的声音震的我伤口痛,别叫了」

拉扎勒斯用手接住从下巴住滴下的鲜血,又擦了擦脸上的。不管怎么说一直待在丽拉的房间里也不是个事,拉扎勒斯决定先到一楼走廊那里看看情况。

走进客厅,拉扎勒斯一边绑紧绷带,一边坐在椅子上。

坐在椅子上后用手撑着脑袋大约过了十秒后,忽然察觉到会给自己端酒过来的人已经不在了的拉扎勒勒斯一脸不耐烦地重新站起身。

安抚好身后追上来的乔,让他暂且先坐下后,拉扎勒斯踩着地毯踱步着。

要问少了什么东西的话,那便是如今走路的时候并没有泛起尘埃,毛毯变得清洁,重新展现出原本鲜艳的红色。

仔细审视原先只是仓库代名词的厨房就会发现如今已经完全整理整齐,只需看上一眼就能知道什么东西摆在什么位置。

拉扎勒斯倒上一杯酒,液面澄澈剔透,散发出耀眼光泽。

「……哈啊」

他重新回到座位上,用手支起沉重的脑袋。

乔则坐在对面的座位上大口喘着气,虽然摆着一副想要继续之前的话题的表情,但不知为何却一言不发。

明明视界几乎被乔的肌肉塞满,但是拉扎勒斯莫名地觉得房间意外的空旷,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养父去世的时候。一度忘却的了梦的残渣微微地浮现出脑海。

打算看看时间的拉扎勒斯将手伸进口袋里,指尖抵在某个东西上。

「……」

那是刻有牡丹花的怀表。

翻开表盖看了一眼,似乎从自己失去意识后只过了短短数小时而已。现在外面才刚刚入夜,距离天亮还早的很。

关上盖子,拉扎勒斯将怀表仅仅握在手中。能够感受得到 内部运作着的指针的震动。

他回想起那时丽拉将怀表交给自己的经过,仿佛丽拉手掌的温度还残留在这块怀表上。亦或是拉扎勒斯自身想要在这冰冷地金属块中探寻那份温存。

「……假如」

无所谓——这是拉扎勒斯到目前为止的人生态度,他的生存方式。如今打算违背这种哲学而开口的他觉得就像强行揭开尚未痊愈的伤疤一样。

「……这只是假设」

话语仿佛从那伤口里涓涓流出的血液一般。

「假如我对那家伙的态度并不是无所谓,成功和布鲁斯·柯塔达成协议将她带回来。那又有什么意义?」

「你会开心。那小姑娘也会开心!并且我也会!」

「不是指那个,我可是赌博师,没准一周后就会在哪里挂掉,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放弃赌博师身份的打算。就算我把她带回来,结果也只有死路一条,不管是我,还是她」

『尽量不要放在心上』这种生存方式是从养父那里学来的。不过即便养父不教给他的话他也会自然而然的以这种心态生活吧。

正因为赌博师是靠天吃饭的行当,所以很多事物的都无法去追求。为了生存,只能对极少数事物出手,若是稍有贪心就会受到天罚。

所谓赌博师只有这样才能够活下去,这是他们唯一的生存之道。

「赌博师一般都会不得好死,这也算的上是常识吧」

乔虽然不是赌博师,但是作为赌博师的友人,他在身旁目睹过无数赌博师的末路。所以他摆出一副理解的表情耸了耸肩,但给拉扎勒斯的回答却相当的蠢。

「那种事鬼才知道!」

「……喂、喂」

「其他的家伙怎么样,在这之前赌博师又怎么样,和现在又有什么关系?」

要是拉扎勒斯没有受伤的话,没准乔就揍上来了。

「如果迄今为止都没有人能够做到的话,就由你来开创历史不行吗?!反正都活到了今天了,还怕明天就活不下去了吗?!不管自己选择的是多么愚蠢的道路,只要贯彻下去那就是正确的不是吗?!」

帝都中最愚蠢的,同时也是对拳击这项运动最热诚,贯彻自己拳击之道的拳击手高声咆哮着。

「既然你想去做,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真是受不了,拉扎勒斯心想。

赌博师不可能获得幸福,这是再当然不过的事。总有一天运气会用尽,然后轻易地丧命。

人难道还有逆命的可能吗。

费尽周折地说服布鲁斯·柯塔,带回丽拉,然后活到丽拉能过上安定的生活为止,这对只能考虑明天或者来周的生活的拉扎勒斯来说,就如同数着到世界末日究竟还要多少天一样遥不可及。

完全感觉到不到丝毫的现实感,但正因为如此自己才能毅然地面对它。也许人只有在不知道前方的路究竟有多么辛苦时,才能迈出最初的一步也说不定。

一口气喝干酒,拉扎勒斯站了起来。

「你那些话真是帅气啊,乔」

「多谢夸张!」

「你也给我稍微害羞点啊笨蛋!」

从口袋里取出金币,盯了一会硬币上的伊丽莎白女王像后、

「正面的话就去救她」

在趁乔正要说些什么之前拉扎勒斯便将硬币泡了出去。

乔还在用视线追着抛在空中的硬币,但拉扎勒斯已经连看的必要都没有一般快速地转身,一边走出客厅一边开始脱下先前被殴打而浑身是血的衣服。

叮,身后的硬币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到底是哪面会朝上,从最开始就明白了。

「是正面!」

「我知道」

应该是看到了桌子上的伊丽莎白女王像吧。拉扎勒斯一边大声回复着乔一边从自己的房间取出干净的衣服穿上。

「话说,你打算怎么做?果然是去揍他们一顿?」

「真是一根筋啊你,我都说了不是拳击手能解决的事了好吧」

「那到底要怎么做?」

「这不是当然的吗?对方可是一手遮天的黑社会啊,一般的手段根本就赢不了,要想赢只能动用更大威力的武器」

在这个帝都,能够让贫民一夜暴富变成富豪,甚至贵族乃至王族的方法只有一个。

「当然是去赌了」

黑金刺绣的这件衣服是拉扎勒斯所能拿出的最好的行头。长至膝盖的上衣、夹克衫和西裤套装本来是去高档赌场时才有必要穿在身上的东西。

虽然因为脑部受伤没有带帽子,但以这身行头,单手拄着拐杖的拉扎勒斯登上马车时,车夫吓了一跳。

也许是把拉扎勒斯当成了贵族或者是新兴富裕阶级吧,从车夫的表情看估计是想着本应是乘坐专用马车的高贵身份,要是自己服务不周的话不知道会惹上什么麻烦。

虽说是两人座的马车,但乔坐进来后拉扎勒斯的空间被急剧压迫,乔高大的身躯能够得着车顶,所以不得不在车内蜷起身子。

「去black·chocolate·house」

拉扎勒斯说出目的地后,将头靠在马车的后壁上。

无论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最严重的是目前伤势还没有伤愈,对如今的拉扎勒斯来说就连睁眼都很困难。

「虽说是去赌,具体要怎么做?」

由于省去说明就将乔带来的缘故,他一脸不解的问道。虽然拉扎勒斯已经懒得回答了,但为了实现他的计划乔的帮助也是不可或缺的。

「……布鲁斯·柯塔是商人,black·chocolate·house

则是商品。我要做的就是赌,让他把钱吐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所以说其实很简单。不停的赌,一直赢下去就可以。使劲浑身解数赢下去,击溃black·chocolate·house就行。怎么样,简单吧?」

布鲁斯·柯塔虽然在黑社会里是有一定势力的人。但是说到底不过也只是“有一定势力”而已。他所持有的财产也有限度。以拉扎勒斯目前的经验来看,他放在black·chocolate·house的总财产其实并不是太多。

「话说,让赌场把所有钱都吐出来这种事办的到吗?虽然我不知道赌场究竟有多少钱……」

「办的到哦?嘛,说的更准确一点话其实没有必要把全部的财产都夺走。毕竟布鲁斯现在也麻烦缠身嘛」

假钞和那个记号,正是丽拉被他们带走的理由。

假钞的市场价值似乎是其面额的一半。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印刷了多少,但是从他不能立马把所有的假钞都回收解决骚乱这点来看,量一定不小。即便回收的金额只需总面额的一半,那也是相当巨大的数字。

「无论是回收假钞还是解决这回的事件,都需要大量的钱,而且幕后肯定有打算让布鲁斯破产的某个神秘组织。所以我没有完全让赌场破产,只需让他的资金链无法正常的运作就够布鲁斯喝一壶的了」

「怎么说呢,还真是讽刺呐!」

「因为假钞的关系丽拉才被带走。又因为假钞的缘故所以我才能击溃布鲁斯的赌场。真是低级的笑话」

拉扎勒斯将笑意强忍下去。

「一晚,只有一晚上的时间。要是拖下去的话丽拉就会被从那间店带走,而布鲁斯也会想出应对之策。所以只要这一晚上赢他个底朝天,击溃布鲁斯的组织,这件事就算解决了。如何?」

感觉到异样视线的拉扎勒斯睁开眼,发现乔正以不可思议地表情看着自己。

「问题是把赌场赢的破产,不是赌博师的获胜之道不是吗?」

「……完全不考虑胜率地下狠手,将赌场连根拔起这种方式怎么可能是赌博师的做法。这就好比农民连来年的种子也一并卖掉一样」

车轮在石板路上行走所发出的震动传到拉扎勒斯的身上,痛觉不断地刺激着拉扎勒斯的大脑,让他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么,今晚要赌什么?」

「21点」

拉扎勒斯立即回答到。这是决定去赌场的那一瞬间就想好的事。

「……完全没听过啊」

「毕竟还是刚刚发展起来的游戏。是法国那边发明的,传到这边来还是最近的事」

拉扎勒斯回答完后因疼痛闭起了嘴,车内陷入沉默。等了一会儿后看乔没有反应拉扎勒斯又接着说:

「你倒是问问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游戏啊!」

「有那个必要吗?“便士”盖德又不是打算依靠我赌博的技术!我之所以一起跟去只是必要的时候提供暴力而已。你不进行说明因为根本没那个必要吧!」

「嘛,确实是如此」

毕竟自己接下来要干的是击溃赌场的事。要是在赌博途中要是被先前来到自家的那些家伙妨碍的话就难办了。所以拉扎勒斯才会带乔过去。也就是所谓的看门狗。

「说到底,在赌场就是不可能赢的。游戏都是为了不让赌客赢才被制作出来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在赢吗?」

「你想想轮盘吧。红与黑,奇数和偶数,前半和后半。这种赌法的赔率是两倍。也就是说每当赌客能获得等价于下注量的收益。这你能懂吧?——假设,赌客没有头绪判断到底是红还是黑,那么人们下红和黑的概率就是一半一半。若是转一次轮盘,红色球掉下去。那么这样赌场的收益会是多少?」

「……是零。既然红和黑都是对半开,最终结果只是黑方的钱到红方的手上去而已」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虽然实际操作起来会有偏差,但是从大局上来说,赌博都会以这种形式告终,这可以说是所有游戏通用的法则。如果扩大样本量的话,从全体来看无论是赌红黑要是其他的赌博都是对半开」

但是——拉扎勒斯比出眼前有一个轮盘的样子将手握成拳头。

「轮盘上有0和00存在,也就是说,那是赌场专门设置的可以获利的机关」

如果小球进入红色的0和黑色的00的话,就是赌场的胜利。下注的金额全部归赌场所有。几乎所有的赌场的轮盘都是这个样子的。

「虽然单次的几率很低,但是样本量一上来的话小球就肯定会滚到0或者OO区域」

「原来如此,这就是赌场赚钱的方式吗?」

「嘛,实际上存在着一点赌这种赌博方式,所以实际情况要复杂的多,但是大体上基本就是如此。赌场里所有赌博项目的规则,都是以赌场方一定能获益的前提设定的。不仅是轮盘,其余的也不例外」

一点赌的赔率是三十六倍,但是多数情况下轮盘上小球可滚入的区域的总数38个。

换言之,如果你用同样数量的金额去赌的话,你所需要支付的金额肯定会超过你所能获得的收益。

「唔、那么你又是怎么回事?“便士”盖德,你不是总是在赌场里赢钱吗?」

「因为我不是和赌场赌啊。像Brag或者摇骰子这种和其他的赌客一起赌的游戏和那种轮盘赌稍微有点不同。并且『赌场必定会取得胜利』只是从大局看来而已,若是具体到个体的话,即便是赌客获胜也是有可能的」

掷一百次硬币出现一百次正面几乎是不可能的,虽然会有偏差,但是差不多就是50次正面,五十次反面吧。所以从本质上来说赌客永远不可能赢庄家,因为有名为概率的真理之墙阻挡在胜利的路上。

但是如果只抛十回,出现8,9次都是正面的事时有发生。那样便是赌客从赌场那里偷去了一场胜利。

大数定理在达到大数之前,小次数的几率会在概率附近左右摇摆。拉扎勒斯所做的就是抓住花心的胜利女神朝着自己微笑的那个瞬间,结束赌局。

「每次都是小胜后就撤。所以我才会被称作是“便士”盖德啊」

「怎么回事?越听感觉越悲观啊,你真的有取回丽拉的决心吗?」

「所以说,要想赢赌场几乎是不可能的」

拉扎勒斯闭上眼后,在后面补充一句:

「但是21点是极为例外的,从大局来看赌客一方也能获得胜利的游戏」

拉扎勒斯踏入black·chocolate·house的那一瞬间,赌场之间泛起如水面的涟漪一般细微的动摇。

客人的那份动摇恐怕是因为拉扎勒斯脸上的伤疤。虽然帝都里吵架可谓是家常便饭,但是很少会有侧头部还渗着血的家伙特意到赌场来赌博。

而从业员的动摇则肯定是因为被告知了关于拉扎勒斯一些情报。

假钞风波估计这里的从业员都知道了,毕竟都动用了那些黑社会人士了嘛。而丽拉被带到这间赌场的事应该大部分的从业员也很清楚。

拉扎勒斯拄着拐杖,横穿过赌场,走到正中央最大的赌桌的右侧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里所进行的一般都是最有人气的游戏。虽然人气这种东西风向不定,但看来今天进行的也是21点的样子。

「加我一个可以吗?」

能看见荷官的喉结正在剧烈的颤动着。

估计现在这家赌场的后院正因不知道拉扎勒斯到底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而乱成一锅粥了吧,他想到。

不管怎么说几个小时前头部才被狠狠地敲过。虽然觉得拉扎勒斯应该不是什么会做出非常出格事情的赌博师,但是被狠狠地殴打过还能若无其事的过来赌博是在是有点超出常识了。

乔追着拉扎勒斯的步伐赶了过来后,赌场里的混乱更加严重了。

看来是有考虑过拉扎勒斯用暴力的方式夺回丽拉的可能性,几位健硕的青年从后院走出来,浑身散发着某种危险的气息。

但是反过来说拉扎勒斯只不过是登门光顾而已。

仅仅因为这种理由就将拒绝拉扎勒斯参加赌博也很牵强。如果强行将他赶出去也只会影响赌场的风评。毕竟如今周围有无数正在兴致勃勃地赌博的客人在。

「……请」

年老的荷官向店的深处看了一眼后,舔着嘴唇简短地回答道。

「乔,坐在这里」

说完乔便一屁股坐在拉扎勒斯的左边座位上,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似乎很多人都知道身为拳击手的乔的样子,各处的视线都朝这边集来。

「喂,拉扎勒斯,稍微告诉我一下规则啊!」

仿佛在说着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乔堂堂地坐下,对拉扎勒斯喊道。

「倒也不是那么难的游戏」

荷官拿出一组新牌。似乎刚好是到一局游戏结束,下局游戏开始的时候。

游戏中到底使用几副牌并没有明确的规则,根据

不同的赌场情况也各异,但black·chocolate·house则习惯用两副牌。

复数的牌组的集合在一次被称为集放入到盒子中。

荷官在扇形的桌子上将扑克牌展开,一副牌52张,两副共计104张背面朝上摆放着。这样做是为了声明在牌的背面没有伤痕或者特殊标记等机关。

荷官弹了下最顶部的牌之后,震动传向所有的牌使它们全部翻过来正面朝上。

这一手则是为了展示没有在牌的种类上耍花招。

「Vingtetun——这是这个游戏的法语名词。用英语来讲就是twenty—one。精髓地表示出了这个游戏的内容,是一个很好的名字。以后,twenty—one这个名字应该会被大众所接受吧」

虽然拉扎勒斯预想是这样的,不过实际上以后这个游戏将会被冠以别的名字。诞生于法国的这个游戏在十九世纪传到英国后便展现出惊人的生命力,而后在二十世纪初,在美国它得到了这样的一个名字。

Blackjack。

这可谓称得上是世界上最有名的游戏之一——不过如今它的名字还叫做Vingt etun。拉扎勒斯现在要告诉乔的,就是这款游戏。

「首先,和大部分的游戏都差不多,第一步是下注。21点基本上是不允许在后头重新改变押注金额的,所以要慎重」

拉扎勒斯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几尼(注:英国的旧货币,在1717年被统一规定1几尼等于21先令)后,放在圆盘上。

拉扎勒斯所掏出的究竟是多么高价的赌金,从荷官和同桌的赌客那瞠目结舌的表情就能明白。拉扎勒斯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很有气势的笑容。

这个时代的劳动者年收入大约在20到25磅左右,而一几尼大约相当于一磅。也就是说拉扎勒斯随随便便地就把年收入的百分之四拿来下注,周围的人如此吃惊也是当然的了。

乔似乎也能看出这是拉扎勒斯特意动摇他人的一种手段,眉角轻轻上扬。就乔来说,一般战斗时顶多也能赚半库朗银币而已。半库朗价值2先令六便士,而20先令才相当于一磅,不过1磅在赌场这种地方还是相当常见。即便如此对于普通的赌博而言也算的上是稍微上档次的筹码。

「第二步则是在赌桌上的全员每人会得到两张牌,包括荷官」

荷官在自己的面前摆上两张牌,一张正面朝上,数字为5.这称为明牌。而另一张则是背面朝上,拉扎勒斯他们并不能得知牌上的数字。

接下来会由荷官将牌分发到所有玩家的手上。桌上的五名玩家,每人两张。

拉扎勒斯所得到的牌是A和3。乔得到的牌则是K和J。

「如果数字牌就取用其所显示的数字。若是花牌则当做10点处理。只有A的处理方法是特殊的,玩家可以从1和11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数字。然后这个游戏的目的就是让自己手上的牌更接近21点」

「也就是说我现在是20点,而你则是4点或者14点咯?」

「有三种选择。要牌(hit),停牌(stand),双倍下注(doubledown)」

要牌也就是可以再拿一张牌。说出这句话后,荷官会从牌堆里再抽一张牌发给你。

停牌就是不再要牌。也就意味着你准备以如今手头的牌向荷官决出胜负。

双倍下注则比较特殊:玩家在拿到两张牌后,可以选择以之后只能拿一枚牌作为代价,将赌注翻倍。整个游戏能够在下注之后重新改变赌注金额的也只有这一个方法。

「这样的话,我选择停牌就可以了吧?」

「你这家伙,要是手上的牌到达20点的话还选择要牌我可要揍你了哦?顺便说一句,如果手上的牌的点数超过21点话则被称之为爆牌,这种情况下会被无条件判负」

也就是与其说规则是『接近21点』,更准确的说法则是『再不超过22点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向21点靠拢』。

「顺便问一下,这间赌场有分牌(split)这种说法吗?诶,有吗?还有现在分给荷官的两张牌,也采用了Non-hole-card的规则吗?嗨呀,积极的改变规则这点还真是符合布鲁斯·柯塔的作风啊」(注:Non-hole-card,荷官手上只拿着一张牌,也就是明牌。)

不愧是好奇心旺盛的家伙。拉扎勒斯脸上浮现出饶有兴致的笑容。

出牌的顺序是从左往右。玩家按照顺序选择要牌或者是停牌。乔当然是选择停牌,而拉扎勒斯选择的则是要牌。

「要牌」

拉扎勒斯得到了一张J。如果把A当做1的话,这就是14点。

「要牌」

这次来的则是9.这下一共就是23点,爆牌。拉扎勒斯无奈地摇了摇头。

「出师不利啊」

「喂喂,没事吧拉扎勒斯?」

「也许吧」

其他的玩家也陆续的选择要牌或者停牌,在全员都停牌或者爆牌后,荷官将自己面前的暗牌翻开。

数字7.

「顺带一提对荷官来说不存在什么战术。如果手上的数字在16以下的话就会自动选择要牌,超过16就会停牌」

因为现在是12,所以荷官选择要牌。下一张牌是5,正好17点所以荷官选择了停牌。

胜负以分,荷官以娴熟的手法将分发的牌重新集成一堆放在边上。

「如果赢了荷官的话赌金就悉数奉还,赔额和赌金一样,也就是说你能得到和赌金一样的收益,恭喜你,乔」

拉扎勒斯说着轻轻拍手以示祝贺。而乔则是仅仅瞪了他一眼。

拉扎勒斯明白乔要说什么——这样下去不行。确实对于拉扎勒斯来说1几尼并不是什么小数目,但是要想一次就分出胜负对赌博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接下来拉扎勒斯再次从口袋里掏出赌金。

2几尼。

「好了,下一把」

下一把游戏中,当所有玩家全部结束行动后,却发现荷官手里的牌是黑杰克。

也就是说荷官现在手里的牌刚好21点,换言之最初分发的两张牌是A和10的组合。只要在座的玩家没人同样也有黑杰克的话,这轮荷官就会毫无疑问的取胜。

(切,明明有暗牌,却在最后才去确认,搞不好是那家伙因为对我产生了警戒才特意改变规则的。)

拉扎勒斯很擅长察言观色。那份能力,赌场的经营者布鲁斯·柯塔也非常清楚。

通常的hole card制中,如果荷官手上的明牌是A或者10中的任意一张,首先荷官会去确认暗牌到底是什么。虽然荷官都经过严格的训练,能够控制自己的表情,但是拉扎勒斯说不定能通过这点细微的变化看出暗牌究竟是什么——布鲁素·柯塔会这么考虑也是当然的。

(话说这家伙之前也做过差不多的事)

如果暗牌都一律放在最后确认的话,便从拉扎勒斯手上夺走了一份可供判断的依据。毕竟拉扎勒斯也不能看出连荷官自己都不知道的牌到底是什么。

拉扎勒斯啧了啧舌,拿出下一局的赌金,四枚金币叠在桌子上。

「……你这家伙到底带了多少?」

「胜利所必需的部分而已。开始吧,荷官」

换句话说就是在家里能找到的所有钱。不管怎么说拉扎勒斯也是第二代的赌博师了,虽然过着和存钱无缘的生活,但是总有一些忘在家里各个角落的钱。

都托了某位细心地整理家务并且没有贪污一分一毫,拉扎勒斯将这些钱全部搜集起来并没有花太多的功夫。

接下来的一局里,虽然拉扎勒斯总归是没有爆牌,不过手里的点数只有18,荷官手里的三长牌共计19点,又以拉扎勒斯的失利而告终。

看到拉扎勒斯将八几尼金币放在桌子上后,荷官的脸不禁抽搐了一下。

「继续吧。怎么了?荷官」

荷官动摇的理由很简单。加上这次赌博,拉扎勒斯已经在桌子上放有共计15几尼了。

换做一般人的话这就属于输了钱后脑子发热,失了智控制不住自己了。但是荷官也很清楚拉扎勒斯的个性。拉扎勒斯这种无论输赢表情和手势都依旧沉稳,仅仅是以仿佛在说只有这样做才是正确地一样不断地翻倍赌注的方法对荷官会造成非常大的心理压力。

并且,这确实也是正确的。

荷官将以能将拉扎勒斯压给自己的异样气氛掩盖起来一般流利的动作发牌。这回拉扎勒斯得到的是2和8。

「要牌」得到的牌是4.

「要牌」这次是A。一边想着今天不怎么走运的拉扎勒斯再次选择了要牌。

「要牌」这次又是4.

「停牌」

同桌的乔和剩余的三位玩家都各自进行着赌博,但他们的视线都时不时地会往这边瞄几眼,毕竟谁都会在意玩的这么大的赌博的结果究竟会怎样。

荷官的明牌是5,暗牌翻过来后是8.然后再抽一张,3,再次要牌,7,爆牌。

「嘛,就是这样,一直赌的话总有赢得时候」

21点这种游戏本来荷官和玩家之间的胜算就是55开。一直赌下去的话胜率就会收敛于50%。(注:话说用收敛这么专业的词好吗。)

拉扎勒斯将从荷官那里得来的16几尼放在手上。

拉扎勒斯对旁边的乔小声嘟囔道:

「这就是所谓『不能输』的赌博方式」

「这也叫做不能输吗!」

「不是的,所谓的不能输不是指单次赌博的输赢。而是在掌握全局的情况下,如果输掉话就加倍赌注再挑战,这才是『不能输』,你在脑子里好好算一下吧」

最开始赌1枚,再输就赌2枚,还是输的话就赌4枚。虽然拉扎勒斯现在输的是7枚,但是在这次赌局中下了八枚的赌注。得到了和赌注相同的奖金后,拉扎勒斯在一瞬之间便扭亏为盈。(注:这是一个以1为首项,2为公比的n项等比数列求和与数列中第n+1个数比大小的问题,结果是第n+1项总比前n项和多1,这大概也是男主1便士外号的由来)

即便假如拉扎勒斯在这次的赌博中输掉,只要在下次的赌博中赌上十六枚并且胜利的话,就能瞬间填补之前的损失。无论输了多少回,只要将赌注不断翻倍的话,总会在一回的胜利中将损失的财产尽数取回。

「……哦~~~原来如此」

似乎是在脑海中想象后发现了这个规律,乔以一副佩服的语气哼道。

「嘛,这也不过是理论而已。如果从最开始就没有财力支持一直翻倍赌金的话这个理论就不成立了。不过从现实来看玩家一方的胜利似乎也很多,所以这个策略意外的可行就是了」

虽然在black·chocolate·house没有这种规定,但是有的赌场会规定赌注的上限。如果在那种条件下赌场还出千使胜利的天平倾斜的话,这种战术在一瞬间就会瓦解。

拉扎勒斯将家里能搜刮的钱全部搜刮干净后,才能勉强支撑这种策略。

「但是,拉扎勒斯!」

「我知道了啊,不用你说」

这是『不能输』的赌博方法,而不是为了赢。

虽然这种方式如果最后是以赢而告终的话确实不会有损失,但是能得到的利益也实在是太少了。

如果是平常赌赌就算了,可是对于宣称要将赌场击溃带回丽拉的拉扎勒斯而言这种赢法是显然不够的。但之所以采用这种赌博方式,目的是为了在不输不赢的情况下将牌组耗尽。

(话说还真是久违了啊——不对,像这样为了真正的胜利而赌,还是第一次吧)

经过无数局游戏后,拉扎勒斯手上的金币缓缓地堆积起来。但是拉扎勒斯的行动并没有给人眼前为止一亮的感觉,反而倒是让人觉得有点扫兴。

下一次大动作则是发生在牌堆差不多到底,剩余的牌只能供最后一局的时候。

荷官的明牌是6。

拉扎勒苏拿到的则是A和9.

从左往右各位玩家陆续做出选择,当再一次轮到拉扎勒斯时牌堆的牌只剩下5枚。

「双倍下注」

「什——」

漏出声音的是乔,但包括荷官在内的剩余全员都吃惊地睁大的眼睛。

「拉扎勒斯,你刚才不是说过如果点数到20还要牌是弱智吗?」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好了,把牌递给我」

拉扎勒斯加倍赌金后,用手不耐烦地敲着桌子要牌,荷官则以看着什么异样之物的眼神将牌送来。

是2.

虽然把A当做1计算的话不会爆牌,但是点数就变成了12,比刚才还少了。并且选择双倍加注后不能再多要牌了。

但是,

(运气不错)

拉扎勒斯心里想到。

荷官翻开暗牌后,是10。两张牌加在一起是16,自动选择要牌。下一张牌则是8.

因为荷官爆牌,拉扎勒斯赢得了胜利

「……」

在紧皱眉头的荷官面前,拉扎勒斯以一脸得意的笑容站起身来。

「哎呀,真是走运」

将赌注和翻倍的奖金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后,拉扎勒斯暂时离开了座位。正好此时牌组也已经见底了,每当这时就会有数分钟的休息时间。

「喂,刚才到底是什么魔法啊,拉扎勒斯!」

一直保持着坐姿腰部酸痛,打算出来稍微走一会的拉扎勒斯旁边,同为赌博师的凯斯凑了上来。

「什么啊,凯斯原来你在啊」

今天身边没有带着女人,拉扎勒斯还以为他是认真来赌博的,不过把视线转向远方的话马上就看到一个正在以炽热的目光注视着凯斯的女性,谈话的中途离开和女性稍微拉开距离让其焦躁,似乎也是凯斯的惯用伎俩。

「拉扎勒斯先生刚才那手双倍下注(double)也就是将赌金翻倍的策略吧?为什么拉扎勒斯先生能知道刚才荷官会爆牌呢?难道说是动了什么手脚?」

「蠢货,我连牌都没碰到底要怎么才能动手脚啊」

因为仅凭手势就能够表达自己究竟是想要出牌还是停牌,如果有那个意思的话,21点中玩家侧不触碰牌的情况下就让游戏进行下去也是可以办到的。这也就意味着21点不像Brag这种游戏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在牌上动手脚。

通常赌博师都会有留一手的倾向,并且大多数都会有『反正我问了你也不可能告诉我』的想法,故此赌博师这一行很少会有人去涉及或询问其他赌博师的手法。不过这似乎与仅仅是挂着赌博师的名号,但本质是个牛郎的凯斯无关。他那问问题的方式就像是第一次到乡村外面的好奇男孩一样。

「那么,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倒也不是说是多么困难的事。在最后一局轮到我的时候,还有六张牌没有翻过来,荷官的一张暗牌,以及牌堆里的五张」

拉扎勒斯揉了揉眉间,就好像为了让血液重新在许久未用的大脑里循环起来一样。

「那六张牌分别是Q,10,9,8,2」

「哈?」

「荷官手上的明牌是6,也就是说无论他的暗牌是什么,必定都会出现必需要牌的情况,然后从剩下的牌来推测,若既不是『2是暗牌』或『要牌时抽到2』的话,那么他就必定会爆牌。所以与其说那是纯粹的赌一手大的,不如说是加大赌金等待着对方爆牌从而获得更大的收益,当我选择要牌发现那张牌碰巧是2时,我就知道荷官已经没有胜算了」

「等,等一下,或许剩下的牌真的和拉扎勒斯说的一模一样没错,但是拉扎勒斯先生又是如何知道剩下的牌的呢?啊!对了,是不是透视?」

从凯斯开朗的声音来判断,与其说他是真的从心底相信拉扎勒斯有透视功能,倒不如是只是单纯的开玩笑而已。

「要是我有那种能力的话也就不用花这么多功夫了」

很不幸,拉扎勒斯所知道的方法要比那更加麻烦,可以说是单凭蛮力也不为过。

作为结果来说使用过度的大脑已经开始抱怨了。

「我记下来了,全部的牌」

「全部……真的是全部吗?」

因为已经记住在卡集中收纳的共计104张中的98张,所以能明白剩下的6张到底是什么也是必然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做起来可不简单。因为在21点中使用过的牌会被重新回收放在一起,并不像法老王那种游戏有专门的casekeeper公开展示已经使用过的牌。即便能够看摆在桌子上的所有的牌,由于回合与回合的之间的时间太短,也没有将它们全部塞入脑中的余裕。

(因为很久没动用这方面的能力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做的到,不过看来记忆力方面还是没啥太大的问题)

拉扎勒斯如此想到。本来如果不是打算追求真正的胜利的话,根本不需要将所有的牌全部记到脑力里。

(这样一样总算是迈出第一步了)

就算能记住所有的牌,也不意味着必然就能获得胜利。以走钢丝来比喻的话,如今只不过是走上去刚刚站稳而已,接下来等待着的才是真正的挑战。

「如果是神经正常的人才不会做这种事吧……算了,服务员给我来两杯巧克力」

为了引诱大脑为自己工作,拉扎勒斯靠近吧台点了二杯巧克力。不一会儿服务员就端着两个杯子走了过来。

「麻烦把其中的一杯给我的跟班」

因为拉扎勒斯这么吩咐了,所以服务员准备将其中一杯递给凯斯,但是却被拉扎勒斯阻止了。

「这家伙像是我的跟班吗?」

「诶,那个,您的跟班是那位乔先生吗?」

从服务员那一脸清楚地表情来看他应该深知乔这号人物,会对拳击这种血腥的比赛感兴趣,看来这家伙也是一个地道的帝都人。

「那也不是」

「那,究竟是……」

虽然看着困扰着地服务员的脸也很有乐趣,但是就算在这里捉弄她也改变不了什么,拉扎勒斯轻轻地耸

耸肩道:

「能否你帮我去布鲁斯·柯塔那里转告他『请把这杯巧克力给拉扎勒斯的跟班』呢?我觉得问题应该能得到解决」

这样一来咽着唾沫在暗中观察事情进展的布鲁斯也应该能明白拉扎勒斯来这里究竟是为何事了吧。

服务员一脸诧异地望着没有再继续说明下去的意思的拉扎勒斯,不过最后她还是遵从吩咐将巧克力送到后院里去了。要是丽拉不在这里就尴尬了,拉扎勒斯耸了耸肩。

再这样慢吞吞的话说不定就赶不上下一局开始了。看样子乔和其他三位玩家都回到了各自的席位上。

「对了,说起来拉扎勒斯先生今天为啥突然这么有干劲?」

「想知道的话之后问乔吧」

将凯斯丢在原地,拉扎勒斯端着巧克力重新回到中央赌桌,在摆着一副没人要你回来的表情的荷官面前坐下,然后优哉游哉地品尝起巧克力来。

「啊啊,真是美味」

然后露出一脸沉浸在巧克力余味里的笑容。

「这么美味的巧克力今天却喝不到,真是令人同情啊」

荷官的脸如同被痛殴了一般扭曲了起来。

被称作Counting的这种通过记忆牌组从而获得vingt-et-un——Blackjack必胜法的技巧迎来成熟则是很久之后的事。(注: Card Counting法就是给以前出过的牌加上点数,然后用点数来计算以后下多大的筹码的方法。比如说「Ace」、「10」、「花牌」是"-1点"。「7~9」是"0点"。「2~6」是"+1点"的话,把打出来的牌的相应的点数加起来,合计是正的话就对Player(闲家)有利,可以多押筹码。相反是负的话就少押筹码。)

拉扎勒斯现在所使用的不过是从长年的赌博经验中总结出来的冰山一角而已。

将104张扑克牌重新洗好的荷官,像是重新摆好架势一般抚摸着自己的指甲。这个动作似乎是他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的习惯,不过当他表现出自己有冷静下来的必要时,就已经失策了。

「荷官您托马斯·阿库纳斯所提倡的游戏的三个定则吗?」

第一轮发牌的时候,拉扎勒斯主动打开话岔。倒不是说有什么特别的考虑,只是被赌桌上的沉默弄得很不爽而已,所以打算随便说点什么。

每当这种时候拉扎勒斯基本上都会选择说一些养父所教给他的一些定则啊规矩啊之类的东西。

(话说回来,这个世界并没有运气啊命运啊这种方便的东西。这个世界要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谨和完美无缺)

无论连胜多少次,轮盘上的区域数不会发生变化,硬币的表里也不会改变。之所以人类能从其中发现规律是因为人是能从过去的经验和教训中有所总结,有所收获的生物,但是那份规律的正确性并不能保证。在毫无意义的地方强行找出意义的那种本能,才是产生运气和命运这种东西的罪魁祸首。

但是、

拉扎勒斯瞥了一眼牌组。

21点则是例外,在21点中,『趋势』这种东西是存在的。要问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21点的牌数是有限的。

(牌组里剩余牌的偏向性和玩家的胜率是显然相关的,而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这点,不过就算注意到了也很难将其灵活运用,因为首先要记住牌堆里所有的牌就是不现实的)

21点里,花牌全部都被当做10点处理。

换句话说,21点这个游戏里,最多的牌是占总数31%的10,甚至说21点是被10所支配的游戏也不为过。

「恕在下孤陋寡闻,请问那又是什么?」

荷官生硬的回答道,无论在那个赌场,荷官的语气都无太大不同。

「第一条是不知羞耻的,或者会给他人带来困扰的游戏是不被允许的。哦,第一条就足以让帝都的赌博出局了」

拉扎勒斯以诙谐的语气说道,同桌的数名玩家忍不住笑了出来。

以拉扎勒斯的经验来说,他认为名为21点的赌博游戏的核心是这样的。

『一、牌堆里,9,10和A这种有利于凑出高点数的牌越多对玩家越有利』

『二、牌堆里2到8这种容易造成低点数的牌越多对荷官越有利,』

『三、在高点数的牌中占有统治地位的是10,在低点数牌中占有统治地位的是5』

虽然洗牌会让牌的随机性得到一定程度的保证,但是无论是多么精细的洗牌都无法消除牌组的偏向性。也就是说随着游戏的进行,牌堆必定会产生『倾斜』。

固定赌金进行游戏的场合下,玩家想从荷官——或者说是赌场那里取得胜利,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若是使用Counting这种特殊方法的话,就能够发现藏在牌堆里的『趋势』,换言之也就是运气。跟随着这个趋势,在对自己有利的时候选择下重注,在不利的时候就减小筹码。通过这种方式,就能够将胜利最大化,将失败最小化。

(所以连续输掉赌局仅仅是因为几率的偏向性而已,虽说这是游戏不可避免的一环,但——)

重新开始游戏后,拉扎勒斯已经连输了四回。

某个对手正在出千也说不定。不过拉扎勒斯一直在仔细观察着,所以那种直接在牌上动手脚的大动作是不可能的,那么,估计那人用的是一种名为窥视镜的单纯的作弊用道具。

具体方法在指环或者桌面上抛光,将其变成镜面便于偷看第一张牌。

如果第一张牌对自己有利的话,荷官就会把那牌据为己有,如果对自己不利的话,就以出神入化的手指动作,装成自己在分发第一张牌的样子,实际上是将第二张牌送到自己的手上。而将牌组顶端的第一张牌发给自己想让其输的对手——如今无疑是拉扎勒斯的手上,就能有目的地让特定的对象陷入不利的局面之中。

「托马斯·阿库纳斯所说的第二条就是游戏时应当考虑时间·地点·玩家,所有的场合下,游戏都必须是有规矩,有纪律的。——哦,第二点也不符合,不管怎么说赌博也是违法行为嘛。称不上什么有规矩有纪律的东西」

窥视镜最让人头痛的地方在于其在使用时几乎留不下什么证据。

戴有指环的男性并不稀少,而指环上附有贵金属也很常见。若是在称为“夏伊娜”的窥视镜加上某种伪装的话,将其告发为作弊行为几乎是不可能的。

并且看穿拥有远超自己手法的对手实际上是将第二张牌送出自己的牌组这件事,只要不是运气非常好,也是难如上青天。

(要是一直输还能保持淡定也是很困难的,一般情况下很容易会让人怀疑起自己的战略是不是从根本上发生了错误。)

一直在输。

无论对方有没有出千,拉扎勒斯重复着失败这一事实都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Counting带来的有利面。及在发牌时,因为对手使用了窥视镜而被强行塞牌的不利面。正因为无法计算做出准确的计算,所以如果不继续尝试下去就看不清真正的答案,这点才让人焦躁)

「第三条定则就是,就算全身心的投入到游戏里面,也要掌握好事情的度,不要失去谨慎之心」

不过若是那样的话,今天的拉扎勒斯可谓是完全的破戒了。毕竟对于拉扎勒斯而言,如今的赌局没有丝毫“游戏”的要素

一直干扰着拉扎勒斯,是他心烦意乱的是某位少女在某处一直在恸哭,却无法传到拉扎勒斯耳边的悲鸣声。

从拉扎勒斯手中剥夺赌博这项游戏的全部乐趣的,正是赌场。

「简而言之,这根本就不是游戏。今天在这里进行的赌博,是更加丑陋,无可奈何,卑鄙地,必须拼上全力争胜的东西」

拉扎勒斯一口气喝光还残留在玻璃杯底部最后的甘甜。

无论是胜还是负对拉扎勒斯并无不同,只要一直在赌,就会经历无数次胜利,同样也会经历无数次失败。无论是连胜不败还是连败无胜都是不可能的。重要的不是眼前的输赢,而是是否能抓取那个『趋势』,并且随着趋势前进。

(尽量争取有利条件,回避不利条件。真正的答案究竟是——)

经过无数次的洗牌之后,答案终于暴露在拉扎勒斯的面前。

在拉扎勒斯眼前排列着的是接近300枚几尼金币,也就是说,如今拉扎勒斯所创造出来的有利局面压倒了赌场所创造出的不利局面。

「赌博师三戒的头两戒是『不能输』『不能赢』,这是我从养父那里学来的至理名言。不过遗憾的是我今天并不是以赌博师的身份来到这里的」

脸色变得铁青的荷官似乎是终于理解了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无法让眼前的这个男人吞下失败的苦果,手中的扑克牌不停地滑落,散在桌面上。拉扎勒斯一边强忍着头痛一边扬起嘴角。

「虽然很遗憾,但今天的我,要赢」

当回过神来时,中央赌桌周围已经人山人海。

(嘛。这

也是当然的)

毕竟以那种理念而出名的赌博师,如今却完全舍弃自己的理念,打算和赌场决个你死我活。

因为乔·普朗东健硕的身躯,所以视线向拉扎勒斯身上集中也是自然的。洞察力强的人已经差不多猜到事情是怎么一回事。看来流言已经传遍赌博场了,而且还时不时的听到从业员们咬牙切齿的声音。

「呼……」

拉扎勒斯用手擦了擦从额头滑落之下巴的汗。

一直重复着的高速运算和在钢丝上踱步所带来的疲惫感已经侵蚀着拉扎勒斯的神经,人也变得十分的憔悴。明明已经喝光了巧克力但是饥渴的感觉却怎么也无法抹去。

另外一点值得注意的便是现在中央赌桌上只有拉扎勒斯和乔两人而已。毕竟看一眼就能明白拉扎勒斯今天不太正常,而且估计马上就会发生和赌场的正面冲突。一些人已经准备避难从赌场逃了出去,而在一旁观战的人群中喜欢看热闹的和跟风的都有。

「妈的,你以为这样就能结束了吗?」

「真没家教啊,荷官。你这也是对客人的态度吗?」

从年纪来看,恐怕是对自己的技术非常有自信吧。从能够担任中央赌博的荷官来看,一定对自己的游戏掌握力有相当的自负。

被打了个落花流水的荷官如今也顾不上什么教养了,直接对拉扎勒斯恶言相向。

不过至少接下来已经不会再由这位荷官来决出今天的胜负了,恐怕马上就会有其他狠角色登场吧。

「嘛,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想到之后会发生的大致情况,拉扎勒斯不禁叹了口气。

在旁边坐着的乔或许是因为荷官光是应付拉扎勒斯就已经焦头烂额,没有对他出手的余裕,他面前的金币也比来时多了一点。

「拉扎勒斯,怎么样?已经赚得差不多了吗!可以把那个孩子带回去了不?」

「怎么可能,虽然如今的金额对这间赌场是相当沉重的一击,但还远远算不上是致命伤。互殴时就要打到对方站都站不起来,这可是打架的基本啊!」

这是拉扎勒斯还是街头流浪儿时学到的真理。而对于拳击手的乔自不必说。

拉扎勒斯靠在椅子上目送着荷官回到后台。

「哦?换人了吗?接下来是哪个家伙?」

「虽然不知道到底谁会来,不过大概来的人是哪种类型的还是清楚的」

「怎么说?」

「看门的呐,而且不是那种从事暴力工作的,是手腕更加高明的赌博师」

像今天的拉扎勒斯这样与赌场对着干的赌博师也并不在少数。这种情况下虽然也准备了暴力解决的方案,但是也有不管用的时候。

「比如说现在的我,吗」

如今周围正有大批围观群众在围观者拉扎勒斯与赌场的这场闹剧的的进程。

要是强行用暴力镇压拉扎勒斯的话,之后black·chocolate·house会陷入如何的流言蜚语之中简直是不言自明的事。

既然布鲁斯·柯塔是商人,那么这种情况下暴力解决已经是行不通的了。对他来说能够继续平稳地运营赌场才是真正的胜利,那么排除拉扎勒斯的手段只剩下一个。

「不过人还真是意外的多啊——」

拉扎勒斯一边说着一边环视着人墙,发现其中眼熟的栗色头发。凯斯正如无法冷静下来的啄木鸟一样,在混乱的人群之中穿梭。

「……那个混蛋,竟然在那里煽动群众」

虽然距离太远无法听清具体在说什么,但是凯斯之所以这么做的目的并不难想象。

休息的途中应该问了乔事情的原委,然而如今正在将拉扎勒斯来赌场的理由添油加醋当做流言散布出去吧。本来凯斯就相当有知名度,再加上如果那些好事之徒看到“孤独的赌博师为了一位少女打算把赌场掀个底朝天”这种鱼饵的话,肯定要比鲨鱼更加凶猛地一口咬上来。

如今这个流言可能已经变成拉扎勒斯是体现了过去的骑士道精神的有骨气的赌博师了吧。

竖起耳朵的话,能听到群众们正在以『拉扎勒斯到底能否成功夺回少女?』

这个命题进行下注。

凯斯似乎是看到了拉扎勒斯剑拔弩张的视线,满面笑容的向这边挥挥手。

「靠,那个家伙竟然还做起了庄家」

「——从结果来说是帮了我们大忙,但是这股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愤怒是怎么回事」

流言传的越凶,吸引的人越多,拉扎勒斯的立场就愈发的稳固。即便如此,拉扎勒斯还是下定决心如果下次再和凯斯在斗鸡场见面的话,一定要故意告诉他会输的那边。

嘛,这也是拉扎勒斯能活到那个时候的事了。

「先不提这个,下次现身会技巧高超的赌博师这点是肯定毫无疑问的。这种场所一般都会雇有可以打败一切玩家的荷官,嘛,虽然我也受到过邀请就是了」

「原来如此,那么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啊?你这家伙的发言偶尔也会让人摸不着头脑呐」

「肯定没问题的吧!你可是我的朋友“便士”盖德啊!要是对面是打算动武就算是我也没办法搞定,但是既然对手是赌博师,你还有输的可能吗?」

对莫名信任自己的乔,拉扎勒斯不禁觉得头痛。明明是门外汉,到底是依据什么做出的判断啊。

拉扎勒斯自暴自弃地望着天花板。

「嘛,毕竟只有取胜这一条路了。我会赢的」

「——啊拉?今天怎么这么强势?可一点儿都不像你啊」

突然传来了好似横笛一般清脆的女音。拉扎勒斯不由地哆嗦了起来。

因为那是拉扎勒斯无比熟悉,但又觉得这辈子不会再听到的声音。多嘴一句的话,那是拉扎勒斯不想见到今后也不准备在见到的人。

「喂喂,开玩笑的吧」

「值得这么意外吗?就算帝都里赌场林立,但原本就是个不算大的街镇。你我在会某个赌场偶遇也很正常吧?」

出现在拉扎勒斯身后的是奢华曼妙的成熟女性。那丰腴的身材和优美的曲线只要是男人看了都有将其据为己有的冲动。盛装的晚礼裙更是为整体增色不少。从锁骨到胸口上部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外,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猥亵,反而觉得十分的华美。

一头金色的秀发高高扎起,露出颈部。虽然如今朝着这边所以看不见,但拉扎勒斯知道其后劲处有两颗黑痣纵向排列着。

拉扎勒斯如呻吟一般叫出从赌场的后台现身的女性。

「弗朗斯西。弗朗西斯·“处女”(virgin)·布拉德科。你被这间赌场雇下了吗……?」

「诶诶,没错。拉扎勒斯·“便士”·盖德。好久不见了。嘛,从你的表情来看似乎不太希望见到我啊」

仿佛能够看到内部血管的雪白肌肤和烈焰红唇形成鲜明对比,她的笑容就像是曾经雕刻在脸上,如今依然渗着淋淋鲜血的伤口一般。

弗朗西斯·布拉德科,关于她的回忆,拉扎勒斯可谓是如数家珍。

她和拉扎勒斯同以赌博为生,是一位拥有“处女”之名的女性。因为和拉扎勒斯活动的赌场相似,擅长的赌博种类也相同,所以两人从很久以前就相当熟识。

或者说曾经是恋人也行,不但如此两人还在养父留下来的屋中同居过。那时的经历留给自己的只有头痛和寂寥,不过如今由于那间房子被拉扎勒斯送给丽拉作为自己的私室的缘故,关于她在那里生活的记忆已经褪去了大部分。

最近没怎么听到关于她活跃的消息,但是原以为和这次事件不会扯上关系的她如今却踩着高跟鞋站在荷官的坐席上。

(也就是说,她就是black·chocolate·house的保镖)

(赌场的保镖到底是谁又不可能一一查的清楚,而且平时又躲在暗处自己就算想知道也无从下手,但偏偏是这个女人——)

拉扎勒斯现在的表情就如同喝了本以为保存完好却变质发酸的酒一样苦闷,一言不发。而乔却完全相反,还把弗朗斯西当成自己友人的他热情地张开双臂说道:

「弗朗西斯!哈哈哈!好久不见了啊!」

「啊啦!乔也在啊!真是少见呢,连你也喜欢上了赌博?不会是被某人给带坏了吧!」

「只是偶尔啦,没有办法的事嘛!」

「诶诶,说的也是」

弗朗西斯之前肯定也从上层那里得知为何自己会被叫过来,即便没有的话看了桌子上的情况也就一目了然了。

拥有“便士”盖德这个外号的,以彻底避开大胜作为自己信条的拉扎勒斯如今的桌子上却堆积着如小山一般高的金币,这只能用异常来形容了。

「那么,接下来就由我来担任荷官。乔,你只是陪同他过来的吧?差不多也该从座位上起身了」

「嗯~~说的也是。拉扎勒斯,这之后就看你的了!」

叫乔本是为了以暴制暴,但是既然对方没有动武的意思,而乔对赌博也派不上任何用场,就此退场也

是自然的。对起身的乔,拉扎勒斯连回话的余裕都没有,仅仅是挥了挥手送他离开。

弗朗西斯脸上浮现出微笑。

「说起来最近都没怎么能见上面呢。乔,完事之后要一起吃个饭吗?」

弗朗西斯的那份美丽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就算如今奢华的晚礼服将这份美丽衬托的更加出众,但即便她衣衫褴褛,满身泥泞也不会对她的那份华美有一丝一毫的影响吧。

从她朝赌场迈下步子的那个瞬间起,整个赌场的气氛就完全发生了改变,就连方才的闹得沸沸扬扬流言蜚语也瞬间萎靡下去,而凯斯也正以热烈的视线看着弗兰西斯。

面对乔时还是温柔的微笑,但看向拉扎勒斯时却完全失去了那份温度,虽然嘴角保持地笑容,但唯独名为亲爱的感情被完全拂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啊,你没问布鲁斯吗?」

「我的工作只是击退过来挑衅赌场的蠢货而已。没有动机去打探更详细的事。正因为以无人理解的理由做出无法理解的行为,蠢货才被称之为蠢货不是吗?」

「完全正确,那么你也别问我这个笨蛋到底是为什么才来这里的,反正也没那个必要对吧?」

「正因为你是那种从不说闲话的无聊之人,朋友才只有乔一个吧」

拉扎勒斯没有回击,只是耸了耸肩膀。虽然想要反驳『除了乔之外还有别的哦』,但是以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这种论调已经听到耳朵都生老茧了。

两人既没有询问对方最近的状况,也没有谈及曾是恋人的回忆,要问为什么的话,既然两人赌博师的身份无法改变,就算在聊些过去的回忆,也不过是互揭伤疤而已。

「我先确认一下,你不会觉得因为是熟人我就会放水吧?」

「哇,你竟然把我当熟人,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可谓是这间赌场里最强的赌博师,取出两副崭新的扑克牌。

弗兰西斯登场后周围的看客又多了一圈,如今black·chocolate·house里已经不存在还发挥着自己原本功能的赌桌了,无论是赌场里的谁,都怀抱着各式各样想的法,将视线投向处于赌场正中央的两位赌博师。

「来吧,差不多该结束这次闹剧了」

这里没有说『开始吧』倒是很像是她的风格,拉扎勒斯想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

弗朗西斯娴熟地开始洗牌,那动作仿佛技艺精湛的钢琴师正在琴键上飞舞着十指一般。

将两副牌拿在手中,轻轻注入力道让其微微弓,随后卡牌如同弹射出去一般巴拉巴拉地重合在一起。伴随着好似丝丝春雨打在窗户上发出的微弱声响,两副牌合为一体,之后再次分开,又重合。这个动作弗朗西斯重复了四次。

两人四目相对,拉扎勒斯感觉到自己略微心跳加速。

(冷静下来。不要慌,不要怕。仔细思考)

拉扎勒斯稳定住呼吸,但这个意图恐怕弗兰西斯已经有所察觉吧。发第一张牌的同时,瞳孔中闪过一抹笑意。

(再这样下去,我会输)

带着这份确信,拉扎勒斯开始了游戏。

当卡集第二次见底时,赌局的走势已经非常明显。

因为在进行过的近40局中,拉扎勒斯难求一胜。

拉扎勒斯眼前堆积如山的金币,已经减少了60枚有余,这是弗兰西斯持续不断的获胜,仿佛用铁锤在一下一下敲打地自己一般赢下所有赌局的结果。看不到赢的希望的拉扎勒斯一直在减小赌金,正因为这样才能勉强只损失60枚。如果拉扎勒斯还采取和之前荷官赌博时一样的下注策略,如今钱肯定一分都不剩了吧。

先前弗兰西斯登场时由于被她的美貌所震慑住,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但如今环绕着赌场的则是别种沉默。

很简单,因为之前以赌场作为对手,轻描淡写地连胜的拉扎勒斯如今却连一胜也难求,虽说未必精通21点这个游戏,但是这种情况到底有多么异常无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出。

(44轮不胜的几率是……)

拉扎勒斯停住这种愚蠢的思考,虽然这个游戏很明显被动了什么手脚,但是关键是要找出这个戏法究竟是属于哪一种。

「啊拉?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啊,早点回去比较好哦」

将牌组里剩下的两张牌放到已使用牌堆里后,弗朗西斯露出如同蜂蜜一般甘甜的笑容。

拉扎勒斯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来,但依然留在桌子上的金币显示着他并没有放弃游戏。为了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拉扎勒斯从接头交耳谈论着胜负走向的人潮缝隙中穿过,暂时离开赌场。

「拉扎勒斯!」

乔从身后追了上来。

拉扎勒斯将身子倚在赌场的墙壁上,将帝都略带有腐蚀气味的空气吸进肺中。虽然赌场中满是烟味,但外面的空气也总是沉重潮湿,比赌场里好不了太多。拉扎勒斯觉得无论身处哪里肺部都会被灰色所污染。但或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活着一定会遭受污染,被污染才是活着的证明。

拉扎勒斯瞥了一眼身旁的乔后耸了耸肩。虽然自己没有说出『无所谓』这句口癖,但如今拉扎勒斯已经被逼到不得不用这样的态度来保护自己的境地了。

「真是的,那个家伙跟我来真的啊!她就不怕被人当成是对前男友无情的刻薄女人吗?」

「我虽然不太懂男女之间的事,但是她不正是因为你是他前男友才彻底敌视你的吗?」

「平时神经大条,偏偏到这个特别敏锐,你就饶了我吧」

气色上涌的脑子在凉风的吹拂下逐渐降温。乔一边等着一边问道:

「对了,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赢不了?」

「……我这么说吧,乔,你的动态视力应该比常人要出色吧?你能在洗牌的那一瞬间,用余光去观察牌吗?」

「唔?虽然没有做过,但是应该是能办到的吧。别说1张了,十张都行吧」

「通过观察住对自己有利,或是不利的牌,事先就确认牌组里牌的排序。这就是一种名为shuffle Tracking的作弊伎俩」

21点中,用完一副牌并不需要花费太长的时间。在每次洗牌的时候如果能得知牌对自己有利还是不利的话,这对赌局会带来多么大的优势简直可想而知。

回想起弗朗西斯的表情。

「那个女人,可以仅凭指尖的动作就能将所有的牌记在脑中」

全部。卡集里的104张牌,不但如此,拉扎勒斯记得她应该能记住最多三幅牌。

想到这里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卡集的第一张牌到最后一张牌都在那个女人的掌控之下,并且有意识地制造出“趋势”。毕竟21点这种游戏变数一共就那么多嘛,那个家伙将牌序设置成自己绝对会赢,绝对不会输的状况」

那技术完美到拉扎勒斯都懒得一一去想世人把这种技术到底称作什么的程度。

能够将扑克牌的副数和玩家的人数等所有变量都综合起来想出『不会输的趋势』的惊人头脑,以及仅仅凭指尖的触感就能将其执行的完美技术,并且在那么多观众的面前都没有展现出丝毫动摇的气魄。这就是为何弗朗西斯·布拉德科这名赌博师会被赌场雇下的理由。

「……完全超出想象了啊这!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技术啊!」

「鬼才知道!那个怪物女。妈的,本来荷官就已经够有利的了,还偏偏是那家伙来当对手,这叫我怎么办啊」

要是同为玩家话那还好说,问题是如今弗兰西斯担任的是荷官的角色。能够触碰到牌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在拉扎勒斯无法对卡集的顺序造成任何干涉时,游戏就已经一边倒了。

「拉扎勒斯,那种事你做不到吗?」

「虽然多少能看到一些,但是全部都看清是不可能的,而且那个家伙是知道我能看到牌,以此为前提作出牌序的」

「……唔,对了!那么你只要故意采取没有章法的战术不就行了吗?无意义的要牌,无意义的停牌,这样一来她所做的牌序也会完全乱掉了吧」

「……你这家伙脑子转的也不慢啊。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吗?」

毕竟互相都是知根知底的情况下,在游戏的最初预测到弗兰西斯会这样操纵牌序后,拉扎勒斯就已经采取过几次这种战术了。

「——即便如此也赢不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也就是说无论你在什么时间采取看起来毫无章法的行动,她都能事前预测到并且以此为基准操控牌序」

「就是这样」

「……真的是超乎想象呐!」

乔重复着感叹。嘛,从结论来说确实如此,弗朗西斯就是拥有这般超乎常人想象的高超技术,登峰造极的赌博师。

觉得口渴的拉扎勒斯看了看四周,但是又觉得即使喝了酒也会马上吐出来,索性放弃了寻找。但转念一想通过这种方式能够让自己从与弗朗西斯对决的紧张感中逃出来,结果最终还是在旁边的摊位上买了一瓶装载木制容器里的蛋黄酒。

「这家伙就没有什么弱点吗?和她一起住的时候她应该教过你这个叫做shuffle cracking的技巧吧」

「怎么可能,这是我偷学的」

对于赌博师来说自己习得的技术是宝贵的财产,无刻替代的武器。虽然拉扎勒斯的技巧是由养父传授的,但那只不过是例外而已。

即便拉扎勒斯和弗朗西斯曾经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也并没有将自己的技术详细的告诉对方,倒不如说是彼此都在积极的隐藏着。即便如此两人都观察着对方的技术,摸清了大概。所以说既不是传授,也不是知道,用偷学这个词是最合适的。

正因为双方是仅仅这样的关系,所以某一天弗兰西斯会如同水鸟飞向天空一般消失不见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到底该怎么做?」

如果是到此之前的人生的话,拉扎勒斯肯定会做出最优解,那就是赶快回到赌场,将桌子上的钱一把抓走回到家倒头就睡。不过会陷入需要做出这种选择的情况本身就已经不算是做出了最优解了。

现在的拉扎勒斯到底应该怎么办?

「——总之先回赌场吧,要是被对方自顾自地判断为赌局结束就麻烦了」

拉扎勒斯离开靠着的墙壁,舒展舒展筋骨,将喝腻的蛋黄酒塞给乔的胸前。

这时,拉扎勒斯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把手伸进口袋里,但却没有感觉到平时的那份重量,嘛,那块硬币也派不上用场就是了。

「乔,你身上有没有带硬币?随便什么硬币都行」

当看到拉扎勒斯重新坐回座位后,弗朗西斯露出了打从心底感到意外的表情。

「哎呀?回来了啊」

「毕竟我也是赌博师嘛,终究抵不过欲望二字啊」

弗朗西斯将手伸向方才游戏结束时已经使用过的牌组吗,将其分成两部分。估计她已经完全把握了牌组里的卡序究竟是什么,并且正在思考着该如何重新调整把。

伴随着些许纸牌碰撞的声音,弗朗西斯开始了洗牌,洗好的牌重新堆积起来。

发牌。拉扎勒斯手里的牌是3和9.弗朗西斯手里的明牌是3,暗牌则并不知道。

(正常人应该会选择要牌吧)

就算看起来这是对方在引诱自己要牌,但是确实选择要牌也是有利的。一旦拉扎勒斯做出如此选择,马上弗兰西斯为自己准备的10点就会如期而至吧。

「……停牌」

拉扎勒斯稍微纠结了一会后说道。

弗兰西斯则是淡定地翻开手中的暗牌。出现的数字是4。她保持着沉默选择了要牌,然后来到她面前的牌则是9.

拉扎勒斯啧了一声,因为刚好16点的关系弗兰西斯再次选择了要牌,下一张是5,总数刚刚好来到21点,没有爆牌。

「要是你刚才选择要牌的话就赢了哦」

弗兰西斯一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边说道。仿佛在嘲笑自己想得太多。实际上确实如果自己能保持冷静的头脑的话是本应该拿下的一局,但是对方也知道,所以诱导自己选择了停牌。

弗兰西斯的表情宣告着自己已经完全地掌控了赌局。当然这也并不能说有什么问题,下一次应该采取合理的判断,但这份想法很有可能也是弗朗西斯所诱导的。在一度发芽的猜疑的左右下,眼前的弗兰西斯好像就像神明一般全知全能。疑神疑鬼的想法不断地骚动着内心。

(不行,完全上套了)

下一轮的牌被发在自己手上。但拉扎勒斯认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失去了做出正常判断的能力了。

而当这份自知之明也失去的那个瞬间,就是拉扎勒斯的最后一刻。或许就连能否判断自己是否还有理智的这份理智也已经被赌博的狂气所侵蚀,自己早就越过了分水岭了也说不定。

虽然眼睛看着牌,但是拉扎勒斯完全无法记得牌上到底是什么数字。数字已经没有意义了。说到底从牌的数字做出判断本来就不重要,现在的问题是弗朗西斯所读取的思考能不能凌驾于对手,也就是拉扎勒斯之上。

「没办法」

拉扎勒斯自言自语道,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那是从乔那里借来的,已经锈迹斑斑的银币。

对因为惊讶而蹙起眉头的弗兰西斯,拉扎勒斯一边回忆着往事一边问道:

「在困扰的时候所做的事全部都是事先决定好的——这话我之前应该告诉过你吧」

「虽然没有你教给我的记忆,不过我倒是有听过」

「这样吗?那么,这么就足够了。也就是说今晚我应该做的事就是这个」

拉扎勒斯用手指将硬币弹出。

银币的音色比惯用的那枚金币要钝不少,飞到空中后不一会儿就落到拉扎勒斯手上。他看了一眼以便确认——奥利弗·克伦威尔的侧面刻在硬币上,是正面。

「要牌」

拉扎勒斯已经放弃了看牌的数字或者思考统计学上的有利不利,在明白没有爆牌后再次抛出硬币,又是正面。

「要牌」

「……等一下,你没疯吧?」

「我要是没疯的话就不会坐在这里了。……哎呀,这下就爆牌了」

理解了拉扎勒斯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吧,弗兰西斯嫣然的笑容上第一次出现了痉挛。

下一局游戏中也是同样,拉扎勒斯抛出硬币,这次是反面。

「停牌」

这样做等同于在宣告自己已经完全放弃思考,仅仅凭借着硬币的正反面来判断到底是该出牌还是停牌。

当然了因为停牌和要牌的时机并不基于任何得失的判断,拉扎勒斯输掉了第二轮。但拉扎勒斯却依然是一副乐滋滋的表情,而弗朗西斯则是与此相反,紧张的汗水从脸颊上滑落。

在第五局的时候,情势发生了突变。

「要牌」

拉扎勒斯得到的牌是A和7。以正常思维的话这里是不应该要牌的场合,但是拉扎勒斯看到硬币的正面之后自动地选择了要牌。之后10被送到拉杂勒斯手上,在看到接下来的硬币是反面后拉扎勒斯选择了停牌。

弗朗西斯的明牌是2,暗牌是8.点数不满16自动要牌。下一张是7,合计17自动停牌。(注:如果这里男主选择正常思路的话,将A当做11点记总数最大为18点,而弗朗西斯要牌则会拿到本应该属于男主的10,就是20点,这样男主就会输掉这局)

换言之,这局的赢家是拉扎勒斯。

从弗兰西斯现身赌场开始,已经进行了近50局游戏,而这还是第一次由拉扎勒斯的胜利而告终。咽着口水紧张地看着局势推进的观众们一齐发出了欢呼声,亦或是哀叹声,分别是赌拉扎勒斯能将少女带回来和不能将少女带回来的人。

「嗨呀,因为是熟人所以特地放水了吗,真是温柔的好姑娘哦~~」

「……才赢了一局而已得意什么」

弗朗西斯不甘心地嘟哝道。虽然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但拉扎勒斯察觉到她眼神中的那份焦躁。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人不能预测硬币的正反面啊)

硬币的正反面是不可操控的。而弗兰西斯的战术则是以预估拉扎勒斯的思考作为前提而制定的,估计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放弃思考吧,或者说,即使想到了也拿不出应对之策呢。

(嘛,多亏之前陆陆续续赢了不少,本钱多才能玩这种像弱智一样的战术啊)

为了在第五局游戏胜利,要输掉前四句的游戏,实在是谈不上是什么有效率的战术,要是正常情况下是肯定根本不会采用的吧。即便花费大量的钱打败荷官,对于赌博师来说也很难称得上是什么有利益的事。

但是对如今的拉扎勒斯而言,必须打倒眼前的弗兰西斯。为此破点财也是必须的。

「快继续吧」

「说的也是」

这之后游戏的走势,只能用怪异两个字来形容。

在21点中,荷官只能做出机械的选择,即在16点以下选择要牌,在17点以及以上停牌。

与之相对地,拉扎勒斯则是抛硬币,机械地根据硬币的正反面来选择停牌或要牌。

无论哪边都完全放弃了战术,但是无论哪一边都理解从大局上看这对于战略又是必不可缺的。如今的游戏演变成了拉扎勒斯破坏了由弗兰西斯所精细设置好的布局,每隔几回就能赢一次的状态。

「不过,还真是意外啊」

「意外什么?」

弗兰西斯边平静地发牌边向拉扎勒斯搭话道。

「你竟然会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真是难以置信。那个与其说是“便士”(penny)盖德,不如说是“阳痿”(winny)盖德的你到底去哪了?」

「你这个黄腔开的不错。但是我的外号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聊下流哦?」(注:原文这里是纯日式玩笑,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拉扎勒斯轻轻地蹭了蹭因为弹硬币太久而发麻的手指后说道:

「话说回来,拥有下流名字的你根本没资格说我吧?“处女”布拉德科」

「哎呀,我可是相当中

意这个名字哦?和你的小家子气不同,我这可是女王的代名词哦」

「……我不是说那个啦,你这家伙又不是处了」

「……你才是下流无耻好吗。而且那个外号又不是指这个方面的意思」

弗朗西斯说完后瞪了拉扎勒斯一眼。但拉扎勒斯没有看漏她指尖有一瞬的停顿。看来她是想起了为什么拉扎勒斯知道她与这个“处女”的名号不相符的原因以及那份过于的样子。

「嘛,到头来终结你的这个外号的还是我呐」

「我生气了哦!」

「抱歉抱歉,但是最先开始揶揄的人是你吧」

在弗朗西斯·“处女”·布拉德科面前,拉扎勒斯耸了耸肩。

事实上,“处女”一词则是对她的尊称。当然了也不得不承认多少有点羡慕嫉妒狠的成分在里面(注:原文为やっかみ 妒み+羡み的合成词汇)。

赌博自然会有胜负。而女性输掉的时用身体来支付也是常有的事。

而“处女”男人们给予是明明长着一张能让任何男人都心动的美丽容颜,但却从出生到现在一次都没有输过的弗朗西斯的外号。无数的人都曾经想打败她,品尝她的美色,但那些人统统都被她给干掉了。

「但是明明都是遵循着『不能输』信条的赌博师,凭啥你就能有“处女”这种尊称,而我怎么就得了个“便士”盖德这么穷酸的外号呢」

正在拉扎勒斯叹气的时候,卡集也已经见底了。共计104张牌的游戏结束后,拉扎勒斯回收了前几局游戏输掉的部分。弗兰西斯看着拉扎勒斯没有站起身来,判定这回他没有休息的打算后,将手伸向已经使用过的牌堆——

「……」

但是动作顿住了。

「怎么了?快继续啊」

拉扎勒斯虽然口头上催着,但其实十分明白了她为何停下动作。毕竟正是为此拉扎勒斯才特地采取那种输的局占大部分的胡来的赌博方法。

因为她的战术是通过预测拉扎勒斯的想法,以此为前提通过指尖精巧手法完成对牌组的排序。

而如今的拉扎勒斯却故意以硬币的结果为行动依据展示给弗朗西斯看。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拉扎勒斯在目前的游戏里是完全遵守硬币所掷出的结果来下判断的,并且也确实收到了一定的效果,但拉扎勒斯也有十足的可能在对局的途中放弃掉这种方式,重新用回正常的战术。

到底该基于什么来配置牌序呢?如今弗朗西斯懵逼了。

她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就是这个。所以迄今为止流利潇洒的动作不复存在,如今的弗朗西斯的表情,简直是像刚接触扑克牌的小孩子一样,一脸的迷茫无助。

是想到了对策了呢?还是觉得若是把自己没想到对策的一点暴露出来会很不利呢?她露出的困惑在短暂几秒之后便消失了。在她以常年来已经养成习惯的娴熟动作淡定地将牌堆分成两部分后,拉扎勒斯突然对她搭话:

「对了。说起来,你不是没从布鲁斯·柯塔那里听到之所以我做出这么蠢的举动的原因吗?」

由于基本上一直在输的缘故,眼前的金币也减少到200枚左右。但是拉扎勒斯竟然会在赌场赚这么多的钱,只要是熟知他性格的人都明白这是多么异常的事情。

「因为你是笨蛋,所以干了些蠢事不是吗?」

「别这么说啊。事实上倒也不是多么复杂的原因」

先前的拉扎勒斯虽然看似在游戏结束前都一直在重复着机械的选择。但即便那个时间脑子也没有闲着,在counting的同时,将所有牌的顺序都记忆了下来。

也就是说如今弗朗西斯现在分成两部分的牌组里的具体情况,拉扎勒斯也是清楚的。

能够让弗朗西斯动摇的机会恐怕只有这一次吧。在洗牌时竟露出了如此明显的迷茫,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加屈辱的事了。即便拉扎勒斯再采取别的让她吃惊的战术,效果都不会有刚才那么好。

(所以,要下套只能趁现在了)

如果下一局拉扎勒斯再放掉的话,两人就会进入势均力敌的局面中吧。但是势均力敌是没有意义的,拉扎勒斯需要是能够将赌场完全击溃的胜利,即便那几率是多么的低,也不是0。对如今的拉扎勒斯而言,留给自己的选择只有不断地像目标发起冲击。

从记忆中取出关于她的人格、性格、以及手指活动的习惯后,拉扎勒斯明白了在这个时候她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洗牌、然后像是偷偷地从她所暴露的破绽处刺入刀子一般,拉扎勒斯喃喃细语道:

「——实不相瞒,小生今天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嘣——响起了好似乐器的弦崩断的声音。

弗兰西斯虽然还保持着流利的洗牌动作,但牌却不听使唤的从手上滑出,和其他牌交织在一起发出声响。本应该是一张一张完美啮合的扑克牌如今却保持着束状,两边的牌撞击在一起发出吧啦吧啦的声响。牌面上清晰可见的折角仿佛在证明着方才拉扎勒斯所说对她而言有多么的出乎意料。

「……这样啊」

弗朗西斯轻声应道,重新整理好乱作一团的卡牌,再一次进行洗牌。

(在我刚才的那句话的冲击下,弗朗西斯应该已经完全看丢了牌的顺序了)

毕竟如此精密的作业,需要非同一般的注意力。哪怕是一瞬的动摇都会让她没能记下牌组的序列。

相反的,拉扎勒斯则是看到了一点。本来以弗兰西斯原本的洗牌速度的话他是根本看不清的,但是多亏她的动作变得迟缓才让这有可能发生。

(不是全部,只是集中注意力盯着一部分的话,这点时间勉强够)

拉扎勒斯尽量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自言自语上,加重了投向弗朗西斯的目光。

「就在前不久,因为发生了不少事所以买了一位奴隶少女。该怎么表达我和她的关系呢?应该说是被她套牢了吗?总之由于某件风波导致她被带到这个赌场来了,而我决心来带她回去而已,差不多就是这么亲密的关系吧。哦,就算为此把赌场搅个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哦?」

说话的内容并不重要,因为让她动摇的目的之前就已经达成了。

人在紧急关头,会暴露出自己长年以来的习惯。而那对于弗朗西斯而言便是会进行四次洗牌。由于在正常情况下她所洗的牌都是一张一张完美的啮合在一起的,所以并不难推断出拉扎勒斯之前看到的那些牌现在到底身在何处。

(所以,差不多也应该结束这场游戏了)

最后的卡集被放在桌子上。弗兰西斯看着拉扎勒斯的视线也变得尖锐。她脸上的表情过于复杂无法解读,但那就好像枯木开裂一样,她的心灵想必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吧。

「人渣」

「我知道啊」

即使被骂人渣也要救她回来,拉扎勒斯早就这么决定了。

之前也说过,21点这个游戏是被10所支配着的。

花牌和10总计占全体的三成以上,若是这些牌越多的话对于玩家也就越有利。

在进行这个游戏时无论是谁都必须十分注意这个数字,可以说更善于掌握10的动向的人就能赢得游戏的胜利也不为过。

所以,在游戏开始不久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发觉了那份异常。

「……怎么回事?」

六轮结束后,10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弗朗西斯将心中的疑问小声地念叨出来,但她应该已经察觉到了个中原因吧,毕竟以她的洗牌手法是不可能出现这样异样的偏差的,而让她产生动摇的正是目前的人物。

拉扎勒斯并没有看清全部牌的本事。但是,若是仅限于十张的话、

(虽然没有尝试过,不过这种事一般人都能做得出来吧。我应该也没问题)

拉扎勒斯知道说什么话能让她失败或者产生动摇,所以才有意无意地说些自己喜欢丽拉的话啊来刺激她,这是为了扰乱她的洗牌的战术。因此现在的弗兰斯西已经完全看丢了卡集的顺序,而拉扎勒斯则记住了很小的一部分。

确认牌堆减少后,拉扎勒斯回想着刚才自己应已作出的某个局势,然后决定在此决出胜负。

他缓缓地将眼前的金币堆积而成的小山分成两半,将其中一半推出去。

「下一局,下注一百枚」

拉扎勒斯说完后,围观群众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气,他刚才所赌下的金额,大约是在这附近赌场出没的人的年收入的5倍左右。因为在这之前拉扎勒斯最多不过出到10枚而已,所以很明显将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是下一局吧。没有全部都押下去也还算聪明,嘛,我是不讨厌你的这点小聪明就是了」

弗朗西斯应该也察觉到了什么吧,但是依旧维持着淡定的态度开始发牌。

荷官手上的明牌是A,暗牌未知。

分到拉扎勒斯手上则是两枚10.

(果然来了啊)

拉扎勒斯歪起嘴角。

(在刚才的洗牌之前,我已经掌握了全部10的位置。虽然做不到把握全部104张牌,但将注

意力全部集中在10上还是能够做到的。并且,只要扰乱弗朗西斯的洗牌,在某种程度上就能有目的地让牌组中集中出现10)

正如弗拉西斯清楚『拉扎勒斯会怎么赌博』,拉扎勒斯也对『如何才会让弗兰西斯失败』知道的一清二楚。

让人,这有点赌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唯一的取胜之道只有这一条而已,所以拉扎勒斯不得不赌一把。

「分牌」

拉扎勒斯毫不犹豫地作出宣言。

「……分牌?」

听到了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拉扎勒斯回头一看,原来是正在从人群中钻出脑袋的乔。

本来21点就是一款非常年轻的游戏,而分牌可谓是这款本就年轻的游戏中接近于最新规则的东西。因为在普通的对局中基本不会用到所以知道的人似乎并不多。而围观的群众点头附和着乔的疑问的人数也相当庞大。

拉扎勒斯一边手中的两张10分开摆放,一边解释道:

「所谓分牌就是当手头的两张牌相同的情况下,玩家可以再下一注与原赌注相等的赌金,并将前两张牌分为两副单独的牌」

拉扎勒斯说着,将剩余的一百枚金币推到另一边。

弗兰西斯皱着眉头,对两张10分别补发了一张牌。

紧接着出现的又是两张10,这也就意味着拉扎勒斯连续抽到两张对10.

「两方同时分牌」

「……赌金是?」

拉扎勒斯粗暴地从口袋里掏出大量的金银首饰,虽然单件的价值并不高,但惊人数量的宝石和金链子瞬间便堆满了桌子。

这是拉扎勒斯多年积攒的,连带着其他破铜烂铁一并塞到家里的橱柜里的东西。

「这可是质量与数量兼备啊。看吧,这个好像是养父以前赢来的贵金属——还有」

拉扎勒斯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从清晰地按在上面的拇指印可以看得出这是某个契约书。

「这是我家的房契。虽然是间破房子但是还是值得上百枚金币的,毕竟家里塞满的各种各样的东西嘛」

在这种赌场中,将衣服和贵金属当了换钱的行为是被允许的。与其说是为客人所准备的贴心的措施,不如说是期待输的失去理智的客人连穿的内裤都一并赌掉。

弗朗西斯反射性地向分好的牌再补发新的牌,但此时她脸上的肌肉已经明显地出现了痉挛。

「你疯了吗?」

但是,拉扎勒斯也同样舍弃了平时无表情的面具,此时的拉扎勒斯面色铁青,额头直冒冷汗,唯有嘴角浮现出兴奋的笑容。

「哈?你觉得我看起来还像个有理智的人吗?」

四张牌被配发到由分牌所衍生出的4局游戏中。

K,9,10,9.拉扎勒斯确认过牌面后如此宣言道:

「分到K和10的两边,在继续分牌,一边我赌上自己的身体。哦,说明一下,是人身权」

在赌场输钱后以劳动来偿还也是常有的事。但是今天的赌下的金额恐怕超过了100磅,要是输了那么多的钱还想用身体来偿还的话,那就等同于沦为奴隶之身了。

拉扎勒斯感觉到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破灭的边缘。视线缓缓抬高,仿佛那不是自己的意识抬起来的,而是因为热气向上浮起来的一样,

「另一边该押什么呢?糟糕了啊,要是身上的资产在多点就好了」

「拉扎勒斯先生!请收下这个!」

「哦!凯斯,这个是哪来的?」

凯斯将手里拿着的领带递给拉扎勒斯,满镶着大颗的珍珠的领带估计能值100磅的高价,但这显然是女性用品。

「虽然我真心觉得你这家伙总有一天会被情杀,但是姑且先谢谢你啦!」

拉扎勒斯将收下的一枚领带放在另一张10的前面。

这样一下桌上进行的赌局共计6个,经过发牌后,分别是20,20,19,19,20,20。每一局都押下了100磅的高额赌注,6个赌局同时进行着。

无论是赌场的工作人员,还是来这里玩乐的客人,亦或是将他们当初猎物的赌博师,都在目不转睛地关注着赌桌上的走势。

换言之,决定这个赌局的,将会是荷官手中的暗牌。

「……原来如此。确实是相当精彩的赌博方式。但是你应该知道的吧?我手上的可是A哦?而做出了10点集中出现场面的可是你自己哦?」

弗朗西斯用纤纤玉指轻轻敲了敲桌子上的暗牌。

「要是这张牌是10,你就万劫不复了哦?」

「不会的,这张牌绝不可能是10.而且我押了这么多的钱,足以对赌场给予致命一击了,不会是10,所以我会赢」

肯定——拉扎勒斯说完以后,又补上了一句。

毕竟触摸牌的还是别人,而自己只是从旁用话语干扰而已,就算能够把某个点数的牌聚集在一起,能控制的范围也是有限的。而且如果拉扎勒斯的技术真的那么完美无缺的话,弗朗西斯手上的明牌也根本不可能是A,而自己的手牌中也不会出现像19这样不上不下的点数。

回过神来时,整个赌场都已经鸦雀无声,唯有蜡烛的灯芯燃烧着的令人嫌恶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弗朗西斯伸出手指放在牌上,以略微颤抖的声音问道:

「你马上就会输了,而如果你输掉的话这就是最后一次与你相见了,在揭开结果之前,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不,我会赢。我觉得你这之后下岗再就业应该会非常辛苦吧,作为补偿我就告诉你吧,有什么问题?」

「方才,你不是在说赌博师三戒吗?『不能输』『不能赢』这两戒我已经听到了,觉得很有道理,但最后一戒你却糊弄过去了,我很在意那个究竟是什么」

「……啊啊,那个啊,你竟然听到了啊?」

自己应该没说过这种话把?拉扎勒斯悄悄地在内心里惊讶着。

养父传授的赌博师三戒可谓是拉扎勒斯生存之道,是及其重要的东西。

即便和弗朗西斯一起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拉扎勒斯从没提起赌博师三戒的任何一个字。虽然拉扎勒斯的借口是因为弗朗西斯没有问自己,但拉扎勒斯自己也从来没问过弗朗西斯是怎么活下去以及为什么而活的。

两人之间,说穿了不过只有这种程度的联系而已。

拉扎勒斯觉得如今在逞强也毫无意义了,放松全身,将后背紧紧地贴在椅子的靠背上。

「就算不用请教清教徒,也知道赌博是非常有失伦理的行为。『切勿试探神的旨意』。我们的神明对赌博这件事非常的讨厌,当然了,对赌博师也是同样的厌恶吧」

拉扎勒斯回想起还是孩童时的自己所看到的的养父那泫然欲泣的脸。

『所以,第三条是『不要祈祷』(祈らない),我们已经踏上这条不归路,所以切记不可向神明祈祷,对祈祷的家伙,总有一天神明会降下天罚』

「原来如此,真的是,金玉良言啊」

弗朗西斯笑着回应到。那是今天第一次露出的,没有丝毫掺杂丝毫算计的笑容。

一瞬之间,两人相视而笑,随即笑意如风一般飘散。

「本大爷赢定了」

「老娘赢定了」

最后的话语已经不再面向对方,只是单纯的胜利宣言而已。

下一个瞬间掀开的暗牌究竟是不是10点,仅仅是如此简单的一个事实,拉扎勒斯,亦或是赌场,总有一方将会迎来终结。

在仿佛要将空气撕裂,发出倾轧声响的极度紧张中,弗朗西斯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了卡牌的一角——

「够了,已经够了」

如同铜锣一般震天的喊叫声将寂静的空气撕裂。

在震耳欲聋的声响中,感觉仿佛整个帝都中只有自己和弗朗西斯两人的拉扎勒斯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缓缓地抬起脸,而弗朗西斯也是一样,下意识地放下牌抬头看着声音的主人。

虽然身高不高,但身材却十分健硕,看起来就好像被凿子凿过一样,比起人类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双足行走的公牛,而这个人的名字,在场无论是从业员,还是观众,无人不晓。

不知是赌场里的谁,小声的念出了此人的名字。

「布鲁斯·柯塔……」

「已经够了。谁允许你们在这里表现杂技了!?你以为这里是谁的地盘?」

「虽然现在还是你的店,但是仅凭这一张牌,这家店马上就不再是你的了哦?」

对着青筋暴起,恼羞成怒的布鲁斯,拉扎勒斯则是摆出了一副得意洋洋的笑容。而布鲁斯则是狠狠地回瞪了一眼。拉扎勒斯还以为自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揍了,但布鲁斯发挥着惊人的自制力,死死地握着拳头。

「拉扎勒斯·盖德……!」

「就算被你直呼其名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哦?请叫我“便士”盖德吧」

「给老子过来」

紧咬着牙关的布鲁斯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估计是知道自己要是随便地就张开嘴的话就连笛子也能当场咬断吧。

说完后布鲁斯就踏着重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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