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和绪美玩了”
三天前别人对自己说的话,至今仍在脑子里盘旋。
心直口快的原因,过去也是被不少同学讨厌过,然后到了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下一个朋友的话,绝对不会再多嘴了。
不说话的话,一定也不会被讨厌了。
分开人群前行的时候,少女这么想着。
这个町落,在每年八月八日会召开八津代祭。
今天如果待在家里的话,就会被家里人发觉自己被朋友这件事了。
虽然没有和自己一起过节的孩子,少女还是一个人,离开家门,来到满是店铺的会场。
自己一个人闷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来这了,就好好享受一下节日的气氛吧。
这么决定了的少女,走向去年发现的玻璃精制店。
一年前所见到的,水晶制成的【sun catcher】(彩色玻璃吊饰),现在仍能清晰的记忆起来。收集太阳光,用棱镜效果放射出分解光的吊饰。去年因为把零花钱都用光了买不起,但今年一定要买到。虽然是这么想…
那家店铺,却从记忆里的位置消失了。
枉自己这么期待,今年是连店铺都没打算开吗。
虽然不想哭,虽然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可怜虫,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本是想要纾解不好心情的远足,完全白费了。
日头已然西沉,稍微不注意眼泪马上就要流出来的样子。咬着嘴唇让自己不哭,抬头望向天空的时候……
食指上穿着锁一样的东西,一边咕噜噜的转圈,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生从眼前经过。小学生一个人在那走本身没什么,让人在意的,是他绕指转动的圆盘状的东西。
没多想就跟在了后面,很快少女就明白了是什么。
那是怀表。也是在参加祭典的哪家店铺买的吧。
几分钟之前还未没有能买到sun catcher而沮丧的少女,现在已经满脑子都是这个转来转去的怀表了。
他脖子上挂的,是单反吧。
少年的脸没有印象。虽然很想知道是在哪买的这个怀表。可对素不相识的男生问话的勇气自己实在没有。
就在这样犹豫的时候,少年已经走出满是店铺的祭典会场。
那个时候,追上去的理由,少女自己也不知道。
就像是神启一样一直跟在后面,就和少年一同进入了某个高中的校园。
耸立于高台之上,拥有着庞大的时钟的私立高中。
是因为暑假,又或是因为是庆典的日子,校园内完全没有人影。少年好像在找没有锁着的门一样,试了好几个门把手都摇摇头。
隐藏在草丛里,从背后观察了有十分钟了吧。
转到背面的少年,注意到职员用出入通道没有上锁的样子。
看了看周围,他进入了校内。
太阳已经沉下的天空上,打上的花火绽放出巨轮的花形。
时间已经不早,是母亲开始担心怎么还没回来的时候。
这时候乖乖的回去才是贤明的选择,自己当然也明白。只是,这样就白来一趟了。Sun catcher也没买到,卖怀表的店铺也没有弄清楚。那个少年究竟要做什么也是谜。
下定决心跟着少年的少女,拿着在入口处发现的手电,在夜里的校园中徘徊。
烟花的光和音的引诱下,抵达了面向操场的教学楼。
漫天花火的响彻和震动的共鸣下,不可思议的没有一点恐怖。
这所高中本就建在高地之上。那就干脆到最高处看看吧。
站在这个町落的最高点上,那中感觉一定相当不错。
花火,就在眼前,直冲天空。
这个时间,这个地方,看花火的自己是那么不合时宜。
眼前的四楼,呈现出奇妙的形状。走廊正中一带,教室还是什么东西柱形而立。为什么会有这种设计呢。
打开柱形部分前端的门,一股森然的气息流泻出来。
巨大的齿轮在中央处互相啮合,沿着墙壁的形式下设置的是螺旋阶梯。
原来……这里是钟塔的内部啊。
从比四楼还要高的地方观看烟花,也许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靠着手电的光,打开门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几乎让人窒息的夜景。
简易的铁栅栏围成的一米见方的平台上,少女站在其上。
令人窒息的夜景之上,美丽的光环绽放。
自己是何德何能才能欣赏到这么奢侈的景象。
就算晚归被父母训斥也不算什么了,少女这么想道。
缤纷的starmine(花雷,和制英语),一如沉心于美景,少女上半身探过栏杆。
事件,也就在此刻发生。
握着栏杆的手心汗湿下滑动,身子前倾下的体重,重心已经荡在栏杆对面。
冷战巡遍全身的时候,已经迟了。
重力的牵引下,开始落下的身体已然没法回转。头部开始先向栏杆对面落下。
啊啊……这样下去自己就要死了。当时,清楚的这般意识到。
然而,直击地面之前,少女眼见奇妙的东西。
视界前方的空间扭曲变形,暗色的洞穴倏然出现。
随后,和闪光一起被吸入黑暗的下个瞬间,少女的意识弹飞天外。
2
少女刚醒来,就被不明正体的恐怖所袭击。
为什么,自己会坐在砂地上呢。
自己到底是谁,这里到底是哪里。
想要站起身,腿又像幼鹿一样颤抖个不停。
眼前是毫无遮挡的地面延伸铺展,背后是漠然的墙壁高耸,能够明晰的只有现在是在夜里,以及正在燃放烟花这件事情。
很快眼睛适应于黑暗,破碎的思考重新开始拼接。远处可以见到围栏,所以说这里是操场吗。往背后建筑物的内侧看过去,依稀可以看到走廊一样的东西。
……原来,是学校啊。
操场上没有见到游乐器械,所以是中学或者是高中。
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头,少女起身行走。
自己到底是谁呢。这里是什么地方。一定要快点找出答案。
这样的黑暗里,连前进的方向都看不清,除了恐惧什么都不是。
背负着烟花的靓丽,少女四处寻找着出口。
刚看到正门一样的东西的时候,喵到了人影。
校园中,小学生一样的少年飞奔而出。
即使看到他的样子也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对面的少年也许知道自己的事情,在这种时刻出现在这里的少年,不可能和自己没有关系。
他面向正门,径直跑去。
“等一下!”
本来是想这么说的。然而醒过来第一次的发声,没有那么容易。少年一瞬间,好像停了一下,但还是向着正门跑了出去。
好不容易才碰见的唯一的线索。不追上他是不行了。虽然这么想,但和焦急的心情相反的是脚怎么也用不上力。
踉跄的以手撑地,抬起头的时候,注意到了什么反光的东西。奔跑而去的少年,似乎从外套中掉了什么东西出来……
走进捡起来一看,是怀表。
背面刻着【SOUSHI KIJOU】的字样。是那个男生的名字吧。
少年的身影,已经走远。
虽然觉得已经追不上了,还是跟在了后面。
沿坡道而下一路直行,很快就是车站。
踮起脚尖往护栏对面望去,里面是少年的身影。
从兜里的钱包里掏出零钱,快速买了票进入检票口,正是电车要发动的时候。
站台上已经不见少年的人影。一定是坐上了这趟电车。全速向电车跑去,赶在关门前钻进车里。
真的差点赶不上。手放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
眼下的车厢里虽然没有少年,在临接的第二个车厢里看到了他。冷清的车厢里,他低着头,一脸凝重。
他对面没有坐人。手放在心脏上,紧咬嘴唇之后,少女向他对面的座位走去。
坐下来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然而……
少年马上转开了眼睛,并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
所以,是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吗……
灯光俱灭的校园里,小孩子一个人跑了出来,本来就不正常。自己,还有他,都一定有什么原因。
想要搭话却鼓不起勇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只是自己坐下去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看自己。
很快少年站起,少女也跟着从车上下来。就这样跟在他后面。突然站台上的少年停下了脚步。
慌忙之下躲在自动贩卖机后面,观察情况。
少年两手插进裤兜,看了好几次头上的电子屏。
时间已经是过了九点。是对这个时间自己还在外面逛这一点倍感焦急了吗。愤愤的跺了一脚之后,少年再次快步走出。
到车站外面就
上去搭话。这么决定下再次追赶上去的少女,不想竟遇上了没有想到的麻烦。
闸门并没打开,是之前买的票不购物支付到这里的车费了。
这种时候该怎么办,少女是一点也不知道。
可光着急也不会让时间停下来,少年的身影渐渐远去。
被意识到出了问题的工作人员带到【过站补差额机】,还帮自己操作机器补上了差额,然而从车站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晚了。少年的背影,已然不见。
虽然山穷水尽,少女还是向前走去。
拼命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找寻着少年。
自己到底是谁,知道这个答案的人,明明只有那个少年……
找不到他,少女就这样晃荡在陌生的街道上。
少女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在甚至不能被叫做迷路的状态下,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下去。
应该是夏日庆典吧,从身边身着和服经过的人都是一样的满面笑容,然而此时支配少女内心的,只有恐怖和寂寥。
像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下去,走到自己无力可走的时候,事情会怎么发展呢。
啪嗒,啪嗒,从天而降的雨点,渐次变强。
被濡湿的前发,干扰视线。
已然毫无目的,而那命运一样的什么东西,似乎连那前进的意志也不允许存在。
街灯的照射下,映射在转角镜里的容颜,依然陌生。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想不起来。
不觉间,泪已溢出。
这里,到底是哪里呢。
自己要向往何方,相信何人,依归何处才好呢。
不说也签,自己所处的位置才是黑暗的中心吧。
“绪美!”
突然,有人在呼喊的样子,转过身去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跑了过来。
“这时候还在这干什么!还淋得这么湿……”
突然就被这个男人强行抓住胳膊,不可思议的是,没有一点恐怖感。
这个人是知道自己的事情吧。
终于可以知道自己是谁了。
淡淡的期待和安心,同时在少女的心间来回。然而……
等待少女的,房若是抢椅子一样残酷的世界。
3
多番波折之后,获得【雏美】这个名字的少女,自此,作为铃鹿家的一员生活下去。
雏美和铃鹿家的亲生女儿绪美毫无二致。不管是从外部的长相,声音还有动作,全都几乎一模一样,连家人甚至都区分不开来。
对于这样的雏美,最开始妈妈和祖母都表示出了疑惑,然而随着时间的经过,雏美也渐渐融入这个家庭。天真烂漫的弟弟,对于凭空多了一个姐姐很是惊喜,而父亲,从一开始就没有不接受这个女孩不是自己的女儿。
但是,唯有一人,执拗的不肯接受雏美。
明明是个外人的雏美,却享受着和这个亲生女儿一样的待遇。也就是本来应该独占的感情被分成两半。这自然是怎样也不能接受的。
进行上户手续的时候,登记的是跟绪美同年同月的生日,浴室从暑假过后雏美开始上小学。
因为是家人所以要照顾一下雏美,虽然父亲已经这样叮嘱过,但绪美就是不明白,在她看来,雏美根本就是占据铃鹿家的假把戏。对于这种人,怎么摆的出好脸色。
伴随不可思议的转校生的到来,绪美的恶意也渐渐扩散出去。
思虑和恶意相随,传向友人。
女生们在绪美的影响下都不靠近雏美,而男生们本来就对女转校生不报兴趣的样子。转学而来还不到三天,雏美就开始被孤立起来。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连名字和生日都被一并给予。
然而,雏美深深认识到这些的不真实性。自己所被给予的这些东西,不过是表层的只是记号一般的东西。铃鹿雏美这样的人,本来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事实,雏美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
连自己是谁尚不了解,遑论和他人结交朋友。
少女的孤立,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在,都是必然的归结。
被带到铃鹿家的那天,雏美把在学校见到的怀表藏在袜子里。
刻有【SOUSHI KIJOU】的怀表,是了解自己唯一的线索。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夺走。
只有一次,虽然被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的绪美看见过,但她从来不把雏美看在眼里,自然也没有向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即使上了小学,雏美的心里,还是一直被那个男生所占据。
自己在那个夜里,在那个地方的理由,如果是他的话也许可以说明。
那个少年也许是和自己一样失去记忆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
现在,自己所应该做的事情,既不是被绪美承认,也不是交朋友。
而是再次见到那个少年。雏美一直都是这么相信的。
拜托父亲把自己带到发现自己的地方,在附近左拐右拐到达北河口站,是在被铃鹿家收养两个月后的事情。
那之后,利用放学后和周六的时间,雏美好几个月屡次造访那个车站,但都没有再见到他。
那个少年,平时,是都不坐电车上下学的。
少女的希望被放置一边,季节逡巡。
对铃鹿雏美的名字不再有生疏感的春天,少女上了中学。
第一次不再和绪美一个班级,和别的小学毕业的学生也认识了很多,但果然还是做不成朋友。
以上中学为契机,绪美改戴上了隐形眼镜。发型也变了,还进入羽毛球部的绪美,周围好像是多了比之前好几倍朋友的样子。
而另一方面,一如既往被周围人避开的雏美的生活,并没有生起变化。
然而,只是想到那个男孩,勇气就涌了上来。对于周围的冷漠能够忍受,是因为那个男孩一直在心里。
那个男生,也已经上中学了吧。
调查地图发现,北河口站周边的中学,只有一所。打开那所学校的网站,公开着整年的活动安排,在雏美的学校是九月份举行的运动会,这边预定是在五月召开。
运动会的话兄弟姐妹的观战当然就不说,别的学校的学生来进入参观也应该没有问题。
紧紧握着怀表,向着那所中学走去的,皐月(阴历五月)的星期天。
几个月后雏美终于又看到了他。
那个少年,是这个中学的学生,而且也是一年级。
终于重逢。
这本应是件开心的事情……
然而看到他之后,胸口莫名的苦痛起来。
只是呼吸心脏就开始抽搐。
从家属席看了他一天,从没见到少年和周围人说话。周围的人在热心加油的时候,也没有张口。班级对抗的接力赛上也能明显看出跑的心不在焉。
而且,他在周围人眼里仿佛是避之不及的对象。
一样的,他和自己一样是孤独的生物。
天高气爽,既如此苍蓝。
他为什么,还是那样哀伤的眼神呢。
他一定和自己不一样,有着真正的家族,然而为什么还拒绝着这个世界呢。
真的想要上前搭话的,也是可以做到的。要去比赛准备的时候,他本来就拉在了别人的后面,也有着还他东西的口实。
然而,直到最后,直到运动会结束,雏美都没有能跟他搭上话。
在那仿佛拒绝一切的少年的眼神下,终究是一步都迈不出去。
回家之后,那样暗淡的眼神,一直在心里盘旋。
他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眼神。
像是不被任何人所允许存在一样,用这样的神情,观照着这个世界。
想要理解他的感受,想要被他所理解,拥有这种愿望的,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两天后,以身体原因为理由早退,前往他的学校。
放学之后,和预想中的一样,他马上一个人从正门走出。
运动会上所能够知道的,只有他的年级。刻在怀表上的【kijyou】是否就是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所以等确认了他家门口的铭牌之后再把怀表还过去。
距现在九个月前,电车里面对而坐,他那是也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样子。所以不能排除他还记得自己的可能。所以有必要慎重的进行跟踪。
穿过陆桥过河,追逐着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少年。
这种不可思议的跟踪持续了有十分钟吧。
进入住宅街的当儿,弄丢了他的身影。
和之前的跟踪一样,来到了他所消失的转角处,考虑到不太可能是被他有意识的甩开。所以他的家就在这附近吧。
一边留意周围一边一家一家的确认,可是哪里都没看到【木上】这样的铭牌(上文的【kijyou】就是【杵城】的罗马读音,但一般来说但看这个读音的话,日本人先会想到的常见汉字是【木上】,类比的话,就是看到有个人姓【zhang】,一般会想到的是常见姓氏【张】而不是【章】,译者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呢……
沿着道路一边退回来一边再次确认铭牌,没想到背后传来打招呼。
年龄稍微比自己大的女性,从庭院里笑着看向这边。
“啊……。您好……”
只是看到有人经过就打个招呼吗。这个姐姐低下头,就开始收院子里的衣服。
住在这附近的人的话,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请问……这附近,有叫【kijyou】这样一家的吗?”
“有。就是对面那家”
回过身,那家的铭牌上并列着【杵城】这样的文字。
“这是读【kijyou】吗?”
“恩。不常见的汉字对吧”
就这样笑着,抱着收下的衣服回到了房间里。
眼前的杵城家,是随处可见的二层楼建筑。
门的对面,玄关的旁边也有铭牌,上面是女性一样,还有【综士】的名字。所以是读【soushi】吗。
握着怀表,凝视着杵城家。
为了知道自己是谁,唯一而且是最大的线索。那个少年,对于雏美就是这样的存在。明明一直所期望的,就是这一天的到来……
两脚在颤抖着。
九个月的时光,勉勉强强也足以让这个自己这个赝品替换成铃鹿雏美。而当被替换容器之后,由这个容器所塑造的灵魂也一并形成。
而和他见面的话,铃鹿雏美这样一个人,也许就要在今天终结。
铃鹿雏美这样一个存在,也许就要在今天必须要终止。
费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找到,结果什么都没做就踏上了归途。
再也不想,回到一个人了。
如果会再次被放逐到暗夜的话,那不知道真相也罢。
自身的脆弱,现在,这样向雏美低语道。
4
明明就连直接见面的勇气都没有,可杵城综士的存在无法在头脑中挥散开来。
他和雏美之间存在的共通项,只有那天晚上,在那个现场的唯一的事实。
又不是鸟,不可能有所谓的【印痕机制】(幼雏出生后会跟着第一眼看到的物体走的机制,译者注),可为什么心还会这么痛,只想着他的事情呢。
和在别的生活圈生活的他校学生碰面的机会本就不多。但,能见到他的机会,除了运动会以外还只有一次。那就是十月份举行的合唱大赛。
然而,引颈盼望的相隔数月的再会,却不是幸福的时间。
走上舞台的他,直到最后都没有开过口。
杵城综士只是一副漠然的表情站在那里,周围人对他都是一副嫌弃的眼神。
学校里早已习惯自己的孤立,然而看到也是这样的他,心中难掩苦痛。
想要他笑。想要看到杵城综士的笑脸。
而雏美的所见,他永远都是那副没好气的样子仿佛在哀叹整个世界。
第二年,上了二年级他还是没什么变化。
运动会是一次都没参加过比赛,合唱大赛上则是连指挥都不看。
他拒绝世界的样子让人揪心。
应该被他所感受到的孤独,同时也流动在自己的血液里。
两年前的八月八日,在都不知道名字的学校里醒来的那天。
以所有记忆作为代价,换来的是刻有他名字的怀表。
因为有那个怀表,自己才得以和这个世界发生联系。雏美是认真的这样考虑。然而……
该不会因为弄丢了这个怀表,他的人生才开始错乱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支撑自己的同时,却同时破坏了他的平衡。
十四岁,冬季的气息开始支配街道的师走(十二月)的周日。
雏美再次,决意再次前往杵城家。
【从运动会回家的时候,捡到了这块怀表。正好碰到了和你一个学校的学生,就问到了你家的住址】
虽然准备好了这样杜撰的口实,但已经事隔两年后,再说什么都难免让人怀疑吧。
Que Sera,Sera。终会到来的事情再多想也没有用。
现在就好好想想还给他怀表这件事吧。
在北河口站下车,到他家门口后,跟记忆里一年半前记忆里的样子毫无二致。
鼓起勇气按下门铃,来开门的,似乎是他的母亲。
平常,都没有朋友上么吧,突然一个看起来是同学,而且是女生的到来,他母亲也是难掩惊讶的样子。
“您好,我是二年级的铃木”
当下从嘴里说出来的,是差了一个字的假名。
“那个……找综士君有点事,请问他在家吗?”
“找综士?啊…那进来吧。我现在去叫他”
这是事先没有想到的提案,但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再次鼓起勇气,进入了杵城家。
去二楼又回来的他母亲点了几捋茶叶给我泡了茶。
“不好意思。综士好像出去了。你和他有约好吗?”
“那倒没有。只是有个东西要给他。那个,是我朋友拜托我的……”
再次,为了保护自己而撒了谎。
“老远跑一趟,真不好意思。是在这等一下?还是可以的话就由我来转交?”
“可以在这等吗?”
“当然可以,只是那孩子,也许到晚上都不会回来就是了”
“是去哪里了呢?”
“我也……那孩子,从来不跟我说自己的事情的”
母亲颇为寂寞的神色下,我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了。
和初次见面的大人一起度过时间。没有成为煎熬,是因为他母亲一直专心致志的织毛衣,都没看过这边的原因吧。
下午五点之后,窗户外面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再怎么样或许也应该回去了。雏美这么开始想的时候,
“铃木桑是综士的同学?”
他的母亲,抛出了个问题。
“不是”
“这样。那,一年级的时候呢?”
“一年级的时候也不是一个班”
“可惜,因为家里就我们两个,那孩子怎样我都不太清楚。所以还想问问他学校里的情况呢”
“……综士君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的样子。因为从来没见过他和别人一起”
“上小学的时候,还经常会有同学到家里来玩。怎么到现在一个朋友都没有了那”
“运动会和合唱大赛您没有去看吗?”
“没有,每次一说到学校,他就说别说了马上制止了话题”
她一边说着,眼里浮起斑驳的泪花。
“为什么会成现在这样。明明以前是个那么开朗的孩子。果然单亲的话,就是没办法好好教育孩子吧”
这时候不知该怎么回应。
可能只是自己不知道,他在别的班上或许也有朋友。会出去到那么晚,也许就是和朋友见面去了。可能性都是有的。只是……
用谎言去鼓励一个真正烦恼的人这件事,自己果真还是做不出来。
“那个……已经晚了,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恩,是有点晚了,真的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来这一趟”
“没什么,毕竟也没有约好。只是,我来这里的事情能保密吗?”
“保密?”
“是。拜托了”
“是没有关系了,不过要给综士的东西怎么办?”
那个怀表就是他的不会错。就在这里还给他也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没有这个表的话,就无法证明那个晚上也在同一个地方。这个物件,务必还是想亲手给他。
“下次学校里见面的时候再给他好了”
“是吗。知道了。那以后要经常来玩哦”
那绝不是社交辞令一般的笑颜,注视着自己。
已经说了学校见面时给他这个话,那就再没有借口了。
自己,再不会进入这个家门。当时是这么想的没错……
一年后,雏美却再次,以预期之外的形式造访了杵城家。
5
终于下定的决心哪想打了水漂。
这,给铃鹿雏美带来的是远超想象的震动。
去过杵城家之后,再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他母亲的话萦绕头脑难以离去。那个悲伤的面容难以忘却。
再一年的话,我们就是高中生了吧。这,应该是让二人人生交错的最大的机会。
能和他进入同一所学校的话,也能够顺理成章的把怀表还给他了吧。
和在某个炫夏捡拾的怀表主人,偶然在高中,邂逅。
雏美的胸中,自然而然的描绘出这样的图景。
五月,以最后的学年上迎来的最后一次运动会上,不见杵城综士的身影。
最终他连学校举行的活动都放弃了。
蚕食他内心的暗物质一样的什么东西,直到十五岁还是没变。
明明是这么渴望相见。
明明已经为想要看见他的笑颜而认真的烦恼。
今年,或许连看到他的侧脸都不再是件易事。
然而,明年如果能进到同一
个学校的话,一定能正大光明的相见吧。
暑假之前,同学大多已经定下自己的志愿学校。
他,也差不多决定了自己要上的高中了吧。
暑假开始后,雏美就在杵城家附近的超市,蹲点守着他母亲。计划是装作偶然见面打招呼,套出来他报的学校。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母亲造访这间超市,是在两天蹲守都没有成果后的周日。
对方也记得雏美,一边物色货架上的视频,一边巧妙的转换到志愿的话题。到这一步,可以说如计划进行,然而,
“那孩子,还没有想好呢。学校那边还一直催我过去谈谈。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从她嘴里零落而出的,是这样一番话。
一直以来,雏美都还保持着不错的成绩。能够去考虑进到同一所学校,也是觉得只要再用点功,大部分学校应该都不在话下的。
然而,他如果还没选择志愿的话,就没有办法了。
看来,只能等一段时间,再来一次“偶然”的相遇了。
神无月(十月)下旬举办的,他所在学校的合唱大赛。
和预想中的一样,他并没有出现。
不想身处那热闹氛围中的心情。对于也没有朋友的自己来说,最明白不过了。只是为了两亲的颜面,还是做出最低限的妥协。
挤出谄笑,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看着别人的脸色活着。
到今天为止,对自己已经撒了多少谎了呢。
虚饰自己的时候,真的想死。想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不参加学校的活动,一定也是因为抱有同样的心情吧。
既没说过话,也没交过心,但不可思议的就是这样确信着。
大概,他憎恶这个社会。然而雏美相信他会上高中的。
进入霜月(十一月),雏美再次埋伏在周日的超市。而这次不过几个小时,就遇到了他的母亲。
闲话家常后,看准机会,就把话题转到她儿子身上,孰料……
突然,他母亲掩嘴哭起来。
预想之外的事态,让头脑和身体都僵住了。虽然周围没人注意到,她也马上止住了泪,但亲眼见到大人哭泣还是相当冲击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应付了钱,离开超市后,她浮现出一抹苦笑。
“抱歉丢人了。说这个当做赔礼可能有点奇怪,那个铃木桑,可以的话到我们家来吃顿晚饭怎么样?你家里人会担心吗?”
“家里那边我打个电话就好了,只是我就这么去综士会不会不太方便?”
“那孩子,要好晚才回来的。今天应该也是过了十一点。每天一个人吃饭也挺孤单的。不嫌弃的话,就答应阿姨好吗?”
杵城综士今天也不在家里的样子。
马上就要大考了,这个时候每天还那么晚去哪了呢。
餐桌上,散布着见底的食器。
“那个……综士君为什么会那么晚才回来呢?”
饱餐一顿之后,提出正题。
“上个月开始上补习班了。课是只上到九点的样子,但他说要自习到十一点”
“补习班吗?”
“中学生之后,成绩就一直在下滑。小学的时候从来没有说过想要上辅导班什么的,真的会觉得奇怪。但孩子说想要学习的,作为父母也只能全盘相信你不是吗”
“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去上补习班的呢?”
“因为说想上白鹰高中”
这是县内也有名的私立中学的名字。
“这个时候才开始学习说要上这个学校实在让人难以相信。那孩子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综士还说非白鹰高中不上。考不上白鹰高中就不上学了”
她再次泪眼婆娑。
“不知道求他多少次了,选一个和自己水平差不多的学校再报考。他就说不管我,根本就不听。那孩子,也许根本就不打算上高中”
“但每天确实是学到很晚对吧”
“那种发疯一样的学习状态,已经多少年都没见过了,补习班的老师都这样说。还说这样的话可能真的会有奇迹发生”
“私立高中的一般考试,是在二月对吧”
“好像是的。你的话一定可以的,老师不劝反而也鼓励他……其实,一般的学校就可以了,不要那么好的学校,一般的明明我就满足了。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想要上白鹰高中了呢。这样下去的话,那个孩子的人生真要毁了……”
只要能和普通人过着一样的人生,就可以了。
对于这样子发愿的她来说,儿子的努力只是一种自暴自弃吧。
他突然之间,像是无谋一般开始努力的理由。雏美当然也不明白。只是他是在认真考虑想要上白鹰高中这点,雏美是不可思议的相信的。
总是对世界怀抱着不满的他,终于认真了一回。
“铃木桑,已经决定要报哪所学校了吗?”
这么被问到的时候,
“我,也要上白鹰高中”
先于思考嘴巴已经自动动了起来。
“是吗。真优秀。那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孩子运气好也考上这所学校的话,能和那孩子做朋友吗。综士的话,就算上了高中,应该也会是一个人”
点头应承的雏美回到家后,马上意识到绝望一般的现实。
虽然一直是保持年级三十名以内的成绩,但要想进白鹰高中的话,以现在的偏差值,是完全不可能的。
那天,就央求父亲给自己找个家庭教师。
剩下的三个月,就是做好必须要考到和他一所学校的决心,拼死的学习了。除此以外,再没有和他人生交叉的方法。
成为雏美家庭教师的,是毕业于白鹰高中,考上当地一所大学,名为古贺将成的男生。他沿用的就是自己考高中时候的一套方法,从那以后,雏美所有的时间几乎都花在学习上。
真的是没有一点夸张,除了睡觉和吃饭以外的所有时间,都给了学习。
从结果来看,真的可以说是勉勉强强挤进了录取线内。
考试之前实施的最后模考距离合格线还差的老远,没想到最后的最后雏美干掉了一票对手。
贯彻不肯放松一点的愿望,成功考取了白鹰高中。
而在合格发表那天,雏美用自己的眼睛,目睹了自己人生改变的瞬间。
在获取入学手续的队列里,有杵城综士的身影。
经历三年的时光,终于少年少女的道路交汇在了一起。
6
进到同一所高中的话,也许就能和他成为同班同学。
更也许,会成为他仅有的朋友。
充满梦想色彩的雏美的淡淡的希望,很快就被现实粉碎。
和杵城综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而不知不觉间,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少年。是上补习班的时候认识的吗。还是说是来学校之后认识的朋友呢。虽然不知道答案,然而至少在学校里看到的他,和雏美过去所知道的杵城综士不太一样了。
不满一样的容颜,总是瞪着整个世界。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这样的男子。
运动会和各项球赛上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漠不关心,然而放学后,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和唯一的朋友颇有兴致的拍着照片。
是有认识的人吧,两个人用远焦镜,频繁的将操场上的田径部作为拍摄对象。
杵城综士变了。
那个投身于孤独的他,已然哪里都不见踪影。
一直渴望的他的笑颜,现在也得以在远方眺望。
【综士的话,就算上了高中,应该也会是一个人】
他母亲的预言也落空了。虽然运气很好两人是都考取上了白鹰高中,但自己和他做好朋友的必要性,早已奔逐九霄云外。
能够改变那个冷漠容颜的只有我。
世界上一定只有一个人,只有我能够理解他。
这简直是太天大,太可笑的错觉了。
和朋友在一起时候的他,一直都浮现幸福的笑容。
自己的存在,对于他的人生,已经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季节逡巡。
春意过际,灼热的夏暑铺来。
不知觉间,再也没有在学校捕捉他的身影了。
即使只是表面上的附和,和同学之间交流的机会还是增加不少。和中学时相比,现在的雏美绝对可以说已经是个平凡的学生。
自己是谁。从哪来的人。
在暗夜里困惑,流泪的事情,最近也都没有了。
就是这样,一点点忘却那曾经对自己万分重要的感情,人就一点点长大吧。
刻有他名字的怀表。一边怀揣总有一天必须要还给他的思绪,拖拖延延直到今日。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理由都没有了。看来只能扔到杵城家的报刊箱里了。
和四年前醒来的时候同一天,八月八日的早晨。
雏美终于下定决心了。
把这个怀表放手的话,和他的联系也将不复存在。大概所有一切都将终结。但如果不能诚心的认同这一点,自己也一
定不会迈出向前的一步吧。
今天是八津代祭当天。
在人流密集的北河口站下车,直接朝向杵城家。
快了,快乐,所有一切即将终结。
心里是这样想的……
然而路途上的桥上,伫立着一个戴帽子的女性。
酷暑的八月。在没有阴凉的地方,一直站立的理由实在不清楚。一边觉得奇怪一边靠近,而雏美也终于意识到。
怔怔望着河面的那个女性,就是住在杵城家对面的那个姐姐。
那个侧脸不会错。就是教给自己杵城读作【kijyou】的那个人。
只是几年前说过一两句话。对方应该不记得这件事。也大概不会记得已经长高了的自己。就装作不认得走开就好了的,但心里就是会在意,雏美在树荫处停了下来。
十分钟,二十分钟,她在桥上还是一动不动。
一边看着河面,不时,如摆弄的阳炎一样摇动身体。
要过一个小时的时候,不好的预感掠过脑海。
她也许是想投河。虽然心里万分纠缠,无法踏出最后一步一直伫立在那里,但一定是在考虑这样的事情。
万一不小心中暑了,从桥上掉下来也不奇怪。
她也没有喝水。所以,刚才的设想随时可能到来。
这时候很明白应该上前搭讪,但却做不到。
不上桥,雏美折返回来时的道路。
又是这样。
自己,再次逃走。
不管再找什么理由,已经错过还怀表的机会了。又再次延期。还有能够就能救助的人就在面前,自己也逃走。
正因为自己是这样的人,所以和重要的人相聚,抑或是离别都做不到吧。
为自己的怯懦甚至感到眩晕的,那个时候……
站前的便利店里,看到了在店里的那个他。
还想是不是因为太热自己出现了幻觉,但进店一看,果真是他。
该怎么办……
他,是那个桥上的女性的邻居。
夏季庆典的原因,店内是十分的混杂。
收银台前和人擦身经过都显得困难。
眼前的客人接好冰激凌咖啡,正想要移动到里侧。然后就在要通过他身旁的时候,下意识的,雏美做出了行动。
脚伸向男人的脚前,轻轻推了下他。
失去平衡的男人手中杯子飞起……
“好冰!”
杵城综士的衬衫上,沾满了冰激凌咖啡的痕迹。
这样的话,他应该就此回家了吧。
如果那个女人还在桥上的话,一定也会遇到吧。
握着怀表,一溜离开便利店。
头也不回的,雏美从现场离开。
7
做了那种事情之后。
自己再也没有,和杵城综士见面的资格了。像是肯定雏美这样的思绪一样,那以后二人的路径也没有交错。
二年级之后,即使同样选择文科,班级还是不一样。
属于摄像部的综士,还是一样,和那个朋友乐天一样的度过放学后的时间。
这样挺好的,就这样挺好的。
在学校内看到他的时候,雏美就会这样想到。然而……
度过伪物的生日,迎来十七岁的那个早晨,绝望一去而来。
十月十一日,白棱祭,第二天。
来到学校,已经被异样的氛围所包裹。
是发生什么事件了吗,正门旁边已经停了数辆警察的车辆。
进到教室里,同学们也都在窸窸窣窣着什么。
困惑下雏美坐在位置上,离自习课还有时间,可班主任已经进来了。然后……
“大家听我说。本日的白棱祭突然中止了。昨天晚上,八班的杵城综士君在学校死亡。所以今天……”
剩下的内容已然听不进去。
杵城综士死了?在学校?怎么会?
像是头部遭遇钝器的击打,这样的感觉突然袭来。
同学们惊慌的叫喊,才终于让雏美回过神来。
让人难以置信的强度下,地面正在摇晃。发生地震了!
……都是因为自己。没能站起来,一下屁股着地摔倒在地上的时候,雏美的脑中拂过这样的想法。
如果把怀表有还给他的话,他的人生,一定不会是这样才对。
至少,昨天在学校死去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如果人生可以重新来过的话,想要选择自己不出生的世界。
望着还在骚乱的同学,雏美这样想着。
8
既不是梦,也不是幻想的什么东西,毁坏了整个世界。
而在意识到这点之前,需要多少时间呢。
醒来之后,季节变化,日历上的日期返回到了半年之前。
而且不知道父亲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而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消失所有记忆这样让人发狂的经验,雏美在过去体验过。
然而,这次的混乱,和那个时候有质的不同。
要说记忆丧失的话还好理解。但返回过去的什么简直是只在小说里才听说过。
把自己引入铃鹿家的那个温柔的父亲消失的理由也不明。不管怎么说,整个家族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件事奇怪,哪怕作为笑话也没办法让人笑出来。
意识到世界重来来过这件事的,看起来似乎只有自己一个。
如果就这样一了百了的疯掉的话,是不是会比较幸福呢。如果能够承认自己,还有这个世界是伪物的话,是不是就能从噩梦中醒过来呢。
而支撑着这即将陷入破灭的心的,在这个时候仍是对杵城综士的念想。
几乎要被绝望所支配的雏美,就这样被对他的念想拉了回来。
只是看着那个怀表,心中的空虚就被驱散。
巨大地震袭击的那个早晨,班主任告知了杵城综士前夜的死讯。然而突然返回的四月的世界里,二年八班的教室里他好好的坐在那。
他还活着这样一个事实,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就给了雏美莫大的勇气。
那之后的半年,除了父亲的消失,所有一切都和记忆里一样。
充满既视感的课堂授业。综艺节目中明星们的插科打诨。所有一切都跟记忆分毫不差。
这半年自己曾经经历过这点已经确信无疑。
然而,十月十一日,只有那天的记忆还不明晰。经历的地震,杵城综士的死讯,会不会都只是一场梦。
那之后,即使去想在床上醒来的事情,最后的记忆也……
半信半疑中迎来了十月十日,白棱祭第一天的夜行祭。
命运的夜里,雏美得知了最残酷的现实。
篝火升起的那个时候,南栋附近发生了骚动。
一边强忍着不安分开人群后,操场之上,一个少年满身是血的倒在上面。他右脚弯曲成了极不自然的形状。
而那少年正是……
交织着呜咽的叫喊撕破喉咙,腿一软站不稳的同时。
倒在地面上的瞬间,雏美意识到又发生大地震了。
记忆中,地震应该在明天早上发生才是……
杵城综士的死不是梦也不是幻,是现实。
他真的,在十月十日晚上死了。
为什么自己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事前还没有一点警惕呢。
因为巨大地震而惊慌的学生们的喊叫中,雏美抱头俯在操场上。
要是这样结束生命也不错。
杵城综士死了的话,这个世界就这样结束也……
9
经过两次TIME LEAP,饶是不敢百分之百确定,也大致理解了自己身上所发生的现象。
自然灾害的新闻,都是和一周目完全相同的时间点发生,然而只有在学校体验到的巨大地震,一周目和二周目发生的时间点出现了偏差。
两次的地震,都是在知道杵城综士的死讯后马上发生。十月十日的晚上他死去,自己知道这点后,就发生了地震,精神返回半年前。而且不知为什么,一个家人消失了。
继父亲之后,这次消失的是母亲,但祖母,弟弟,绪美,谁都没有对此抱有疑问。就好像父母从过去就不曾存在一样过着现在的生活。经历这个TIME LEAP现象的,果然只有自己一个人。
杵城综士的死因,认为是从房顶上摔下来比较妥当。
仿若是无法觉醒的噩梦一样,变形的尸体的形象深深烙印入脑海。
一边是恶趣味兼之无法理解的体验,但也多亏了这个现象,可以再一次经历十月十日。这一次再也不会重复上次的事情了。
这次,一定要守护住杵城综士。
如此,在心底深深的发誓……
雏美的思绪和爱意如被蹂躏一样,世界将残酷的暗夜来去复返。
将通往南栋屋顶上的入口封锁住的话,就应该能救他了吧。这么思考的雏美,白天将通往屋顶的入口门扉的所有钥匙孔中,注满了瞬间凝着剂。
然而,杵城综士落下的地方,不是
南栋的屋顶而是钟塔。
从操场望上去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像慢动作一样落下。
没能守护。
因为自己不力的原因,又没能守护住他。
感受巨大地震的同时,终于意识到了。
保持着陌生人的距离是不行的吗。隔着一段空间就无法守护到他吗。
对于杵城综士,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的自己,无法帮助他。
即使已经如此堆积想念。
即使,早就想成为朋友。
胆小的自己,却在今天还在继续逃离。
因此也让他死去了三回。
他这么重要的理由,这种事情,早就已经知道了。
一边哭泣,一边向自己的灵魂发誓。
快做出觉悟!不要害怕受伤!
不去见面不行。
不站在他身旁的话,就永远无法拯救。
我不鼓起勇气的话,命运一样的什么就永远不会改变。
我,为了救他,接受了这样的生命。
10
只是望着镜子,答案已然自明。
被赋予铃鹿雏美的自己究竟是谁,这个答案还不明了。
然而,现在所需要的是,变革懦弱的自己。
垂到肩膀下俗气的发型,覆盖眼镜之上过长的前发,从来没有修整过的眉毛,实际上也确实和自己很般配,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就喜欢最自然的自己,不必刻意修饰去生存,能够允许这些事情的,只有被选择的特别的人们。
只是等待不可能交到朋友的。
只是漫不经心的度过时光,是不可能成为具有魅力的大人的。
经历失败,感到羞耻,重复后悔人才得以成长。
想站在他面前的话,想要跟他直视的话,那么首先必须要改变自己。不会炔诺,不会沉默,自己想说的事情能够好好说出来,如果不能成为这样的人的话,就救不了他。就不会允许走在他的旁边。
要改变这样阴霾的自己,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攒零花钱,尝试去美容杂志上介绍的美容室。
一边和商店里的店员商量,一边挑选适合自身的服装。
向祖母借钱,从有框眼镜变为隐形眼镜。
将平凡的自己从外侧开始改变,强行改变内心。
他的死是在半年后。这几个月之内,必须要蜕变成一个乐天积极的自己。
暑假前的散学典礼。
这个场合,雏美第一次,尝试了自己勇气的成色。
校长不会在散学典礼上出现一事,只有自己知道。
把在走廊上倒下的校长扶上沙发,进入体育馆,在司会老师介绍校长的时候,跃于台上。
也许是太过于大胆。雏美即使上了台,排列在走廊一侧的教师们,也只是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自己。
应该在这个体育馆中的他,现在也应该注视着自己吧。五年前的电车相遇。他应该不会记得,所以,这一定是印于他脑海里铃鹿雏美的第一印象。
像是鼓励自己一样,猛地握紧双拳。
白秢祭可以中止的话,也许就能避免摔死的事态。
不要在乎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他人!堂堂正正!
一切都是为了救他。这绝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理由。
战斗的日子,从现在,正式开始。
让白棱祭中止的计划以失败而告终,但散学典礼事件的影响,也不小的波及到了雏美的周围。
几乎从没说过话的班头硬是说教了一个多小时,而暑假过后,同学们投射过来的目光明显包含着一种新鲜。
交谈仅限于社交辞令程度的朋友,也没有一个人来问那天行动的意图,只是沉默的和自己开始保持距离。
无所谓,真的无所谓。
被当成怪人也无所谓。为了达成使命,这点程度的温度刚刚好。
说出想说的话。贯彻应该贯彻的事情。
如果不能成为能够做到这点的自己,未来也一定无法改变。
距离杵城综士死去的白棱祭第一天,只有一个月了。
差不多,也是该和他认识的时候了。
上一次,没能救他,就是因为不清楚他当天是如何行动的。认识之后,了解他行动规律的话,也就可能阻止他靠近那个钟塔了。
然而,自从几乎每天开始观察起他的样子以来,终于意识到了奇怪的事情。
不知为什么最近他都是一个人,那个摄影部的朋友呢……
所以三周目为止的世界里,他那个朋友也在九月份的时候生了什么大病没出现了么。
九月十五日,火曜日(周二)的早晨。
从白新站下了电车的雏美,发现了坐在长椅上的杵城综士。
距离自习课只有十分钟了。现在在这里是干什么呢。
从电车上下来的白鹰高中的众学生,健步走向学校。有关注坐在长椅上的他的只有自己。
走上台阶,移动向他背后对着的四号线站台。
上课时间过了,第一节课开始了,他都没有站起来。
坐在长椅上,只是茫然的望着天空。
只是看着背影,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直保持陌生人的距离的话,就无法救他。
应该鼓起勇气的时候,也许就是现在。
若果随便找理由的话,也许会以为是心怀不轨上来搭讪的。更有可能会觉得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啊存在这样的推测。
其实,已近注意他很久了,只有这点不想让他察觉到。
作为中转站的白新站,研究生的古贺将成也有利用。
古贺可以说是雏美唯一可以拜托的人。而且,他说过当家庭教师之后,第一节课就不再上时间空出来了。
让古贺装作自己恋人的话,今后也不会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吧。
已经九点钟了,给他打电话说是还在睡觉。
拜托中午要去学校踢足球的他现在马上从家里出来,在四号线等他。
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咀嚼着自己的心情。
近似于悲伤的理解,再去自欺欺人,已经是不可能了。
明明只是知道名字。
而那个名字,甚至或许都不是他的。
一直,苦痛般念想着他。
从四号线的站台上,和古贺并肩看着他的后背。
“假装你男朋友当然没问题。只是,你不会后悔吗?你那么想要进白鹰高中,不就是因为喜欢他吗?”
说的好像对别人很了解一样。
“我哪有这么说过!”
“一看就明白了不是,你就是这种很好懂的类型啊”
褪下眼镜,改变发型,把外在修饰一番,但阴沉的内在无法改变。
被这种女生喜欢也只会觉得麻烦吧。一定是心里觉得不舒服,只想要保持距离。这样的话,肯定不行。
十月十日,在越过那晚之前成为他的朋友,自己必须要成为这样的存在。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有着男朋友的同校生这样一个预定的角色,刚刚好。
“多嘴的话,给你付的之前的工资,要全部给我吐出来哦”
这么无理的要求之下,他露出一丝苦笑。
“这有点难办啊。这样好了。他要是有怀疑的话,我们就坚称是从学校逃课出来的。然后把这个球放在肚子里,就说是因为帮助了孕妇的计划怎么样?你还
真是时不时就说些让人伤脑筋的话啊”
“……什么叫时不时?这不是第一次拜托你吗?”
“三个月让我帮你考上白鹰,这也大概是让人伤脑筋的话。嘛,那个时候算是勉强完成目的了。这次就把能做到的都做到就好了。给你加油哦”
“……恩。谢谢”
迄今为止的雏美的人生,一定也只是冗长的前情(prologue)。
为了救他的,长长的,漫长的助跑吧。
现在由衷的这样想。
朝向杵城综士的腿在颤抖。
心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鸣响。
一直注视着的男生,现在开始将要第一次对他打招呼。
等待在前面的,绝不是一帆风顺的未来。
只是为了逃离绝望,带有悲伤而复杂的组合体。
但如果能因为这次相会,他的人生能够变得稍稍美好一点,那就够了。
呐,综士君。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生呢。
我和你见面的时候,会露出怎样的笑脸呢。
虽然心中满是不安,但也有雀跃。
因为啊,从多少年之前,我就想和你说话了。
我是个大笨蛋,胆小鬼,所以大概以后还会有让你伤脑筋的地方。
但,我一定会保护你。这一点,一定一定要记住哦。
啊,是了。
遗憾的是,也有已经明白的东西。
那就是,胆小鬼的我,一定到最后的最后都没办法对你说出这句话。
所以现在,这番最想传达的感情,就暂时咽在心中吧。
喜欢你
呐。
综士君。
一直,一直,都那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