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三章 汉斯·翰普缇的谎言

这还真是,我这不是已经不是正牌的了喵,汉斯·翰普缇这样思考着。

正所谓,危急存亡之时刻,情势已经不能更严峻了。自己完全被阿德雷特陷害,已经被大家断定为第七人了。而身为第七人的阿德雷特被大家全面信任着,撺掇着大家去与铁铬镍钨决战了。

证明自身清白的方法是否存在?如果杀死阿德雷特,而纹章的花瓣没有出现缺失的情况,他是第七人就很明显了。然而,还是想要避免去杀掉正体不明的第七个纹章的持有人这样的事。更何况,如果杀死阿德雷特之时,纹章的花瓣出现了缺失,做这样的事就变得毫无意义了。太没有可实施性了。

但是,这样就没有证明自己是真正六花的其他手段了啊。汉斯不是没有想过用说服大家的方式解决问题,但更为关键的是,时间所剩不多了。在汉斯解释自己清白的期间,黑之徒花的力量就会让六花全灭的吧。在这之前,或许可以击破铁铬镍钨所率领的部队。

并没有使用正当的策略就可以使事态逆转的方法。除了使用铁铬镍钨、阿德雷特所预想不到的策略以外,别无他法。

然而汉斯对于自己被逼入这样的境况这件事,高兴得无法自拔。

从命运神殿出来的汉斯和茶末,暂时先往北方行进。若留在那里,就会变成与其他六花相互厮杀的局面了。

很快地,汉斯他们就被铁铬镍钨率领的凶魔主力军发现了。追上来的凶魔的数量并不多,击退他们并不困难。

还有就是,被芙雷米击中的汉斯的脚已经得到妥善处理。值得庆幸的是,茶末拿着莫拉制造的伤药。虽然残留着痛觉,但并不影响战斗,足以发挥全力。

伤口处理好之时,茶末的一只从魔回到了茶末的身边。茶末把耳朵靠近从魔的嘴巴,从魔说着一些什么。

「……茶末的宝贝们呐,好像完全被发现了呢。大量的铁铬镍钨手下的凶魔们往我们这里过来了。」

「嘛,就知道会这样的喵。」

汉斯说道。对于现在的铁铬镍钨来说,威胁并不是汉斯和茶末他们俩。

「铁铬镍钨来这里了吗?」

茶末又开始向从魔说些什么。

「不清楚。」

没有发现铁铬镍钨,如果它赶来想要杀死汉斯他们就谢天谢地了。然而期待大概是落空了。对于铁铬镍钨来说,只管呆在安全的地方就是最佳的策略了。

「那么首先,把前来我们这里的家伙们冲散吧喵。然后就是追寻阿德雷特他们的踪迹喵。我们隐藏踪迹偷偷地进行吧。」

「这样的话没问题。茶末的宠物们正把那些笨蛋赶跑。因为都是聪明的孩子,肯定不用担心它们走失啦。」

「呜喵。你还真是个脑袋灵光的家伙喵。」

「嘿嘿,那是当然!茶末可是茶末哟。」

两人相视而笑。就在此时,一头凶魔从树丛中出现,汉斯在瞬息之间,使用长刀一刀将凶魔斩杀。但是更多凶魔们狂吠的声音一齐从四周传来。

「放心好了,猫先生。消灭敌人都包在茶末身上,你只管考虑杀掉阿德雷特这个笨蛋的方法就好了,因为猫先生由茶末来保护。」

为何茶末要信赖自己?为何她连我是第七人的可能性一丁点都不考虑?这个理由汉斯已经察觉了。而且在内心里,稍微觉得困扰。

说到原因,是因为汉斯更喜欢经验丰富的年长女性,而对孩子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咕!」

从那以后,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一边收拾凶魔一边追赶阿德雷特,汉斯这样的意图很快就暴露了。汉斯他们被牢牢地困在了神殿以北一公里的地方动弹不得。

一直追寻着汉斯他们的凶魔大约有一百头。即使是这两人,这也并非能简单击溃的数量。不仅如此,这次的敌人的受训练程度是至今为止战斗过的其他凶魔所望尘莫及的。

与其他遵从本能拼命战斗的凶魔不同。它们如同骑士一般的动作、精练的体术、合理的判断力。非常明显,它们是在有着高度智慧的某个凶魔的指挥下行动的。

汉斯有着十年以上暗杀活动的经验,也不是一次两次单独陷入敌人集团的包围之中了,但是就算如此,他也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如此高度训练的集团。

就算是没什么智力的凶魔群,经过持续数百年的训练也能变得如此之强吗?汉斯一改之前的看法,感叹着铁铬镍钨的统帅力之强。

在空中,一只飞行凶魔悠然地飞行着。它观察着汉斯和茶末的情况,一旦情况有变,想必它会立刻飞向铁铬镍钨去报告的吧。从地面上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汉斯明白它深知己方没有有效的手段来攻击它。

「不要妨碍我啊,呕……」

茶末吐出了所有的从魔,让它们往凶魔过来的方向迎击。水蛇从魔吐出粘液阻挡住一群凶魔。汉斯在这期间解决掉了率领这群凶魔的头领。他来回奔走于树枝之间,如果有盘旋在头顶的凶魔,就在对方袭击之时先其一步将其解决。

「不用管保护茶末了!总之先干掉这些家伙啦!」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汉斯立刻调转身姿往茶末的方向赶去。就在护卫茶末的从魔离开的瞬间,蛰伏于远处待时以动的一头凶魔动了起来。它一直瞄准着茶末的性命,抱持着身死的觉悟展开了攻击。

「诶?」

茶末发出呆滞的声音。茶末一边呼唤着自己的从魔,一边往旁边逃开。但是,缺乏自卫手段的茶末并没有逃掉就倒下了。

「呜喵喵啊!」

汉斯在千钧一发之时抱起茶末,并翻转过她的身体。然后就这样把茶末背负于肩膀上逃走了。身处不利的境况之时,需要活用有利地形逃出生天,这也是基本的战术素养。

然而,汉斯根本连一处有利的地形都不知道。

「咕、咕咕!可恶啊!」

茶末叫喊起来。大概是为了由于大意而变成拖后腿的了而感到懊悔了吧。

「呜喵?茶末。不用感到不甘心,你已经干得很好了喵!」

「……诶?」

「我们说过的喵?你只要把我保护好,我在此期间想出一个逆转的办法不是喵?托你的福,给我争取到了思考的时间,我已经想到方法了哟。」

汉斯说谎了,逆转的手段,他在很久以前就想到了。只是这样说的话,茶末会比较开心吧。

不怎么喜欢孩子——对于乐于享受穷途末路的绝境的汉斯来说,只有这一点稍稍不怎么有趣。

汉斯在一边寻找着有利地形,一边背着茶末的情况下,在森林中来回奔走。这时,从远方传了来凶魔的声音,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中回响着。

「第七人!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干什么?总该不会想要叛变到六花那边去吧!背叛的话我是绝对不会饶了你的!真相一直都摆在六花面前,那就是铁铬镍钨大人的制裁马上就要降临了!」

汉斯侧耳倾听,这些话语尽入耳底。

「保护好铁铬镍钨大人!防住六花的攻击!让那些家伙全灭吧!就算是你的话也应该可以明白的,万一铁铬镍钨大人有了什么意外的话,你所爱的人也会没命的!」

「……呜喵,铁铬镍钨大人在呼唤我吗?这下要加油杀死六花了喵。」

茶末稍稍摸不着头脑,花了点时间才理解到汉斯在开玩笑。

刚才的声音是往阿德雷特的方向发出的话语,而且这个时候他们并没有走到离汉斯他们多远的地方。

汉斯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也在专心倾听。就在凶魔的声音将要听不见的时候,他听见了其他的某个声音,就在附近有水流动的声音传过来。

率领凶魔追击汉斯他们的是一头螳螂形态的凶魔。它并没有被授予特质凶具的编号,但是它有着自己是铁铬镍钨阵营里首屈一指的凶魔的自负。特质凶具什么的,说到底只不过是拥有一技之长的凶魔罢了。能够打倒六花的是智力与实力兼备,而且具备相当凝聚力的凶魔。而这些都具备的凶魔,在铁铬镍钨的阵营里除了自己再无其他。

实际上,自己和一百头部下正奉命去追击六花之中实力最强的两人。

「猫先生,那边哦!往那边逃!」

两人放弃了正面突破,决定贯彻一味逃跑的行动纲领。从魔们四散开来,调查周围的状况,大概是想要利用复杂的地形,以确保退路才这样做的吧。

机会与危险并存。在这周边,有着魔神诞生以前的上古遗迹。西边残留着街道的遗迹,在汉斯他们所在的地方也残留着瞭望的堡垒、烧炭的小屋。地下水路也肯定会分布在某处的。螳螂型凶魔,并没有把所有因素都掌握在手里。

不管是隐藏的地点,还是逃跑的路线,选择的余地都非常大,把这些都利用起来,恐怕凶魔们会跟丢吧。

另一方面,这也给了螳螂型凶魔机会。茶末把从魔们都放出去查探周围的状况,自己的保护就变得薄弱了。汉斯他们的身边只有为数不多的五只从魔。而且背着茶末的汉斯也并没有什么余裕。

在发现退路之前,双方到底谁会被谁解决掉呢?螳螂型凶魔做

了决定,它向部下们下了命令。赌在奇袭上面,以包围他们为目的然后分散进击,合而图之,做好一齐攻击的准备。

「那边!」

汉斯向着茶末所指的方向跑了过去。螳螂型凶魔看到了,那里有着一口水井。然后它察觉到了,他们是打算利用地下水路的逃跑。

「给我上!」

赶在汉斯跳进井里之前,螳螂型凶魔叫喊着往井口跳去。螳镰、触手和口中吐出的酸液,所有的攻击都倾泻在由于背负着茶末而无法做出防御的汉斯身上,就这样两人被打倒了。

一头凶魔向着倒在地面上的茶末发起了攻击。从魔赶过来保护,却没能防御住攻击,茶末受到了又一次的打击,身体向后飞了出去。

就在此时,周围的从魔被茶末吸入了嘴里。茶末失去了意识,变得无法再使役从魔了。螳螂型凶魔已经确信胜利即将到来。汉斯挺身而出保护着茶末。螳螂型凶魔盘算着,让凶魔们准备好一齐攻击。

「你们死定了!」

螳螂型凶魔这样叫喊着。但就在此时,地面崩塌现出了一个大洞。为了防止汉斯逃走而聚集在一起的凶魔们,纷纷滑落到洞穴之中。螳螂型凶魔意识到了,这里的地下有一个巨大的洞穴,本方完全是被引诱过来的。

包括螳螂型凶魔在内,大多数的凶魔都掉落到洞穴的底部。洞穴的底部贮满了污秽的积水,就如同一个巨大的贮水池一般。

「咳咳!」

跌落到贮水池之中的茶末将头伸出水面,与此同时,数十只从魔一个接一个地从水底显现出身形来。茶末之前并没有失去意识,而是事先已经将大半从魔派到贮水池里待命。

茶末是沼之圣者,她所使役的所有从魔都是水栖种的凶魔。水中作战是从魔们最擅长的领域。

在空中盘旋着监视战况的蛾型凶魔,对当前的状况感到不解。突然之间,地面上出现一个大洞,并且茶末和大部分凶魔都掉下去了。

在周围没有掉下去的从魔也发动了袭击,将地面残留的十头左右的凶魔,也推进了大洞之中。从阴森晦暗的洞穴传出来的,只有凶魔们的悲鸣而已。

牵制两人行动的作战失败了,蛾型凶魔做出了这样的判断,然后它转身朝着铁钴镍钨所在地而去。一旦发生异常状况立马回去报告,蛾型凶魔的任务仅此而已。

然而已经乱了阵脚的蛾型凶魔,没能注意到一件事。在地面塌陷形成大洞的瞬间,汉斯以凶魔的躯体为踏板,摆脱了跌落深坑的命运。接着他在枝叉间奔腾跳跃,不声不息地来到了蛾的凶魔的正下方。

更令蛾型凶魔无从知晓的是,汉斯指尖一动,已然准备好投掷小刀了。

两柄小刀贯穿了蛾型凶魔翅膀的根部,失去平衡的蛾型凶魔开始下坠。在其重整姿态想要再度起飞的瞬间,汉斯从树枝的顶端一跃而起,把蛾型凶魔砍瓜切菜一般切成了碎片的。

「……真是千钧一发啊喵。」

站在大洞旁边的汉斯喃喃着。

「你在说什么呢,轻松解决哟!」

抓着从魔的背脊,茶末跳到地面上。

茶末并没有理解,这次确确实实赢得相当惊险。如果敌人注意到了地下的贮水池的存在的话,就没法将它们骗入陷阱之中了。作为指挥官的螳螂型凶魔相当有才能,这是汉斯亲自确认过的。若是想出这个计策花的时间再长一点儿的话,就会被它识破的吧。

而且也是多亏了敌人的大意和自己运气好才能打倒担任传令兵的蛾型凶魔。绝对不能让它到达铁钴镍钨的所在地,它们的牵制作战的失败被知道了的话,更多的增援就会被送到这里来的。

嘛,已经结束的战斗无所谓啦。汉斯瞬间就把刚才的战斗抛到九霄云外了。

「从今往后,更加艰难的战斗在等着我们喵。」

汉斯朝着西方迈出步伐,茶末跨上蛞蝓从魔的背上,从后面追上了汉斯。蛞蝓从魔用从触手的末端分泌出的液体清洁了满身污秽的茶末。

走着走着,茶末察觉到了什么。茶末跳到地面上,捡起来了一条长约三十厘米的蚯蚓从魔。茶末靠近蚯蚓从魔的头部,说了些什么。

「笨蛋们看起来像是在西边的老街那里做着什么事情,全员都在那里。但有非比寻常的数量的凶魔在附近,并不冒然靠近——它是这样说的。」

汉斯想起来了。在雾幻结界与茶末交战之时,他曾经看见过这只从魔。行进于斩指之森之时也是,它也在做着侦察兵的工作。

「……嗯?什么?」

蚯蚓从魔将嘴靠近茶末的脸,说着些什么。

「一百头左右的凶魔做出了固守的姿态,在它们正中央有一头看起来很了不起的凶魔,大概就是铁钴镍钨——它是这样说的。」

「那个家伙,脑子好使吗?」

「嗯,毕竟是茶末的宠物呢。」

汉斯反复考虑,大致的策略已经想好了,至于具体如何行动,还没有定下来。对于铁钴镍钨的行动,六花、多兹和娜谢塔尼娅的行动,还有阿德雷特的行动,如果不能做到某种程度的预测的话,具体的行动就无从谈起。

「笨蛋们到底在做着什么呢?」

「不知道喵。就连蚯蚓从魔都不知道,我们俩又怎么会知道呢?」

汉斯说谎了。六花们制订了杀死铁钴镍钨的计划,现在应该在为了实施这一计划而行动。

他们被阿德雷特欺骗了,相信即使杀了芙蕾米,也无法阻止黑之徒花。除了打倒铁钴镍钨以外没有其他选择,大家深信着这一点。阿德雷特也会帮助打倒铁钴镍钨的吧。只不过,这最多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帮助。

「不知道阿德雷特他们在做着什么,也不清楚铁钴镍钨在干什么喵。这家伙现在一定是在哪里躲了起来,等着黑之徒花的力量把我们全灭呢。」

「是这样呢,茶末也是这样想的。看起来了不起的凶魔大概只是个杂鱼罢了,要是可以把藏起来的铁钴镍钨引诱出来就好了。」

「铁钴镍钨要是这么愚蠢,我们就不会被逼到这样的绝境里了哟。」

茶末也在拼命思考脱离困境的办法。汉斯对于茶末的头脑并不抱有任何期待,但也没有制止她的理由,就这样由她去吧。

「果然,只有证明猫先生不是第七人了哟。芙蕾米和洛洛尼亚她们俩,是无可救药的,只有葛道夫这个白痴还在怀疑阿德雷特,把他算在同伴里面好了。」

「不行的啊。十有八九葛道夫已经被公主拉拢过去了。那个家伙是无法违抗公主决定好的事情的。」

「那,把那个白痴公主杀掉好了。本来这种家伙,就该在听见神殿所在的方位之时就杀掉的。」

「你是想把葛道夫变成敌人吗?」

汉斯用一句话驳回。

「这样的话,果然……只有把芙蕾米杀掉了吧?」

「……怎么做才好喵……」

汉斯少有地不置可否。

这样做或许就是最为切实有效的手段了,汉斯也是这样考虑的。击溃了黑之徒花的话,眼前的危机就度过了吧。芙蕾米其实很强。阿德雷特和被阿德雷特欺骗的其他六花会全力保护芙蕾米的吧。但就算如此,凭这里的两人也还是有胜机的。

汉斯有点儿迷茫了。到底是选择杀死芙雷米,还是在考虑其他的策略。

不过汉斯很快就把这个迷茫抛诸脑后。就算是己方两人,芙蕾米也不是会被瞬间击杀的对手。要杀死芙蕾米,不管怎么考虑,也至少要花上几分钟才能解决战斗。在此期间,铁钴镍钨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怎么办才好呢?猫先生。什么都想不出来的话,茶末会去做的哟。就算是拼上这条命,茶末也会全力杀掉芙蕾米的。」

「我知道了喵。杀掉芙蕾米喵。一旦发现他们,你什么都不用考虑,直接向芙蕾米发起攻击就好了。我也有自己的作战计划,是切实以消灭芙蕾米为宗旨的。」

「直接突入就好了对吧?」

兵行险招,出奇致胜。汉斯决定了,他要采取无论阿德雷特还是铁钴镍钨都意想不到的手段。形势太糟糕了必须赌一把。一旦失败,不管是汉斯还是世界,都会结束了吧。

不过关于所赌的内容,汉斯并不打算告诉茶末。要欺骗敌人,首先得骗过同伴。

「我打算先走一步,进行作战的准备工作。马上就会与你会合的,你就这样走着就好了喵。」

「诶?」

突然被下达了指示,茶末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你不用知道我的作战计划也可以的哦。要杀死芙蕾米,非出乎意料的刺杀不可。芙蕾米他们说不定会从你的动作或者眼神里读出我的想法。

「……虽然不怎么明白,但是我知道了。」

汉斯从茶末身边离去,进入了森林之中。到了身姿被树影遮蔽完全看不见的地方,汉斯说道。

「还有就是,刚才的那只蚯蚓从魔,再派它去监视那只看起来很了不起的凶魔喵。」

「知道了。」

汉斯静静等待着。待茶末放出的蚯蚓经过自己脚边的时候,汉斯悄无

声息地接近它,迅速地把它拾了起来。蚯蚓从魔受到了惊吓,骚动了起来。

「稍微安分一点哦。」

从之前的对话中,汉斯得知了蚯蚓从魔所拥有的能力。它拥有高度的智力与观察力。有必要的话,就算是茶末命令以外的东西,它也能观察并记下来,然后再向茶末报告。

而茶末自己是无法知晓蚯蚓在哪里干什么的。

「可能稍微有点痛,忍着点儿哦。因为作战计划与你有很大关系喵。」

这样说着,汉斯像系丝带一样把蚯蚓折弯系好,然后收在怀里。这只蚯蚓从魔,是作战计划的关键。

在这之后,汉斯又进行了多项准备工作。然后他与惊讶着作战准备如此快速完成的茶末会合了,向着阿德雷特他们所在的地方前进。

「茶末和汉斯来了?」

从狼型凶魔那里得知这个消息之时,就连铁钴镍钨也稍微感到惊讶了,并非为这两人的到来而惊讶,而是对一百头凶魔的部队,不但无法完成牵制这样的任务,而且被突破了连个报告都传不回来,对这样的部下们的无能感到了震惊。

巡视着周边,搜寻着阿德雷特他们的踪影的飞行型凶魔,很偶然地发现了从魔的身影。狼型凶魔是这样报告的。这两人正径直前往阿德雷特他们所在地的方向。

『派一支部队过去,迎击他们。最少也要把汉斯拖住。』

铁钴镍钨姑且先作出指示。但是,狼的凶魔通过二十四号向铁钴镍钨诉起苦来。

『赶、赶不上了。传令的凶魔大部分都被芙蕾米击落了,可以行动的非常之少。』

「……唔」

铁钴镍钨焦躁起来。

『阿德雷特和芙蕾米的所在地找到了吗?』

『是、是的。已经知道了。』

『茶末和汉斯恐怕是想直取芙蕾米的性命。你们等汉斯他们与芙蕾米他们开战,就从旁突袭。你们攻击茶末就好,汉斯会被六花和多兹他们杀死的。听好了,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能让芙蕾米和阿德雷特死掉。』

『属下领命!』

这之后二十四号就不再传话过来了。身边的十一号说话了。

「铁钴镍钨大人,我们是否也该过去击破汉斯呢?」

「……没有必要。我相信着爱的力量,也相信着阿德雷特。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种程度的危机不可能应付不了的。」

铁钴镍钨焦躁地跺起地面来。

偏偏这时候跑过来妨碍。好不容易再差一点就能看到芙蕾米绝望的表情了。本来现在该是想象着芙蕾米的表情并乐在其中的时候的。

阿德雷特向空中发射了两枚闪光弹。在空中爆炸的闪光弹,一瞬间将遗迹如同白昼般照亮。发射一枚闪光弹,意味着发现了铁钴镍钨;发射两枚则说明汉斯正在接近。

「汉斯在哪里?」

阿德雷特询问芙蕾米和多兹。

「不知道,但是应该很近了。一只从魔发现了我,马上就跑掉了。我估计他们两个马上就要到这里来了。」

汉斯的目标,是自己或者芙蕾米之中的一个吧。两人和多兹一起,向西边走去。娜谢塔尼娅和洛洛尼亚应该正在从那边过来。和她们会合,再迎击那两人吧。以那两人做对手,这边的两人和多兹合起来也怕是对付不了的。

「茶末小姐她,不出所料地被汉斯欺骗了。她直到现在也相信着阿德雷特先生是第七人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是,毕竟是茶末。先不论战斗力如何,对她的头脑是没法抱有期待的。」

听了芙蕾米他们的对话,阿德雷特思考着,这之后该如何是好。

肯定不能杀掉这两人。杀死汉斯大概还可以用言语开脱,但是没理由杀死茶末啊,况且自己是第七人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洗清。可是要是让这两人都活着,芙蕾米的生命就岌岌可危了。

而且要把除了芙蕾米之外的六花全部杀死也非常困难。就如同事先决定好的那样,作战就不得不中止的吧。利用作战计划,将六花诱入陷阱也变得不再可能了。

只是现在并没有考虑以后的事情的时间了,如果不先把眼前的敌人打倒的话。

看到闪光弹发出的光芒后,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向着东边全速前进。一边驱散着凶魔,一边观察着周围。她们全神贯注地听着风吹草动,来寻找阿德雷特他们。

「娜、娜谢塔尼娅小姐,你应该知道的吧。不能杀死茶末或是汉斯先生。打倒并控制住就可以了哦。」

「请不要担心。还是祈祷着事态发展允许我们这样做吧。」

葛道夫和莫拉也看见了闪光弹的光芒。但是他们仍深陷包围圈,无法突围。

「……汉斯……茶末。」

葛道夫轻声叹了口气。他依旧迷茫着,仍然没有相信阿德雷特是真正的六花。

在内心深处,他呼唤着汉斯和茶末。你们要是真的六花的话,就打破迷局找到前路给我看啊。把你们两人不是假货的证据找出来给我看啊。能够做到这些的,也只有你们两人了。

狼型凶魔接到铁钴镍钨的命令,开始移动本阵。从百余头部下当中派遣出三十头擅长战斗的先出发,去做奇袭的准备。它并没有告诉部下们谁是第七人,而是仅仅命令它们在与六花们战斗中发现破绽的时候去狙击茶末而已。

剩下的七十头凶魔,也按计划被派往指定地点。

狼型凶魔看见一棵正合适的大树,它爬上树顶,然后从枝叶间,远远地眺望。它马上就发现了阿德雷特他们。朝着他们前进的两个光点,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奔走着——那是汉斯和茶末。想必他们很快就会追上阿德雷特他们了。

「要上了!」

无法逃脱。在与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会合之前就会被追上。阿德雷特回过头来叫喊着。两手里分别攥着使人麻痹和巨痛的飞针。

乘坐在蛞蝓从魔背上的茶末,在宝石照亮周围的情况下直线前进着。她的眼睛只盯着芙蕾米一人。她将狗尾草深入喉咙之中,把所有的从魔都吐了出来。这边将雷击、炸弹和飞针全数放出,想要阻止住茶末前进的势头。

然而就算是两人与多兹的一齐攻击,也无法阻止所有从魔前进脚步。

「危险!」

从死角而来的一只从魔,意图杀死芙蕾米。阿德雷特用身体撞飞了那只从魔。多兹用雷击烧伤其他从魔。

汉斯究竟在哪儿?阿德雷特仔细环视着四周。在暗处存在着一种气息,趁交战的空隙汉斯会突然冲出来刺杀芙蕾米的吧。

「芙蕾米,老实点受死吧!」

茶末指着芙蕾米大叫道。在那一瞬间,保护茶末的从魔也加入了攻击。与此同时,汉斯在树枝间以芙蕾米为目标的跳跃着。

「休想得逞!」

汉斯的长刀被阿德雷特用剑挡了下来。

「呜喵!」

汉斯一边后退一边掷出两柄小刀。一柄刺中了阿德雷特腰带旁边的地方,打偏了,阿德雷特并没有受伤。

另一柄小刀向芙蕾米飞去。芙蕾米用枪托将小刀弹开。但是在这攻防瞬间,从魔们接近了芙蕾米。

事态演变成了敌我双方的大混战了。糟糕了,阿德雷特这样想着。为了保护芙蕾米,他打算跑到芙蕾米身边去。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汉斯拿出一直暗藏在手里的光之宝石。仅仅一瞬之间,宝石释放出最刺眼的光芒。虽然达不到闪光弹一般的强力效果,但对于已习惯黑暗的阿德雷特他们来说,不免一时感到眩目。芙蕾米和多兹一时之间停下了动作。

「不过这种程度!」

但阿德雷特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他冲向汉斯挥出一击。

时机到了。躲过了阿德雷特这一击,汉斯改变了攻击目标。

汉斯以双手撑地,借力向反方向跳去。这是在蛞蝓背上的茶末的方向。

随后汉斯使出全力,用长刀一击刺穿了茶末。

「什么?」

茶末惊魂未定的声音响彻四周。汉斯的刀刃刺入的位置非常靠近茶末的后颈。

「茶末!」

下一瞬间,尖锐的金属音响彻开来。芙蕾米的子弹将仍在空中的汉斯弹飞到远处。汉斯用剑挡住了子弹,并没有受伤。

「……什、么?」

所有的从魔都停下了所有动作。同时停下来的,还有阿德雷特和多兹。还能动弹的只剩下装填子弹的芙蕾米的指尖了。

「……诶?」

在地面上打了一个滚,汉斯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悠闲地挠着头,耸了耸肩。

「……猫先生?」

茶末用手捂着自己的后颈附近,用自己的手掌确认了,后颈血如泉涌。

「真是可惜,没能解决掉你。没有芙蕾米妨碍的话,应该杀掉了的喵。」

汉斯笑了,他看起来非常开心。

在枝头观察的狼型凶魔惊呆了,它完全理解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停下了动作。眼看就该向在一旁待命的凶魔们下达突击的命令了。

铁钴镍钨的命令是,在六花战斗的空隙找到机会杀死茶末。然而这

个命令是无法实行了。汉斯与茶末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们两人不是该相互协助的吗?那汉斯却为何会瞄准茶末的性命呢?铁钴镍钨大人欺骗了自己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又是为了什么?

「杀死茶末,失败了喵。做这样的事,不是对我什么好处都没有喵?」

这样说着,汉斯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走了过来。茶末看着这样的汉斯,面容呆滞,不知所措。而芙蕾米想着,汉斯终于不再隐藏他真正的目的了。

「凶魔它们,就在那边埋伏着哦。因为我在和你们说话,所有并没有过来打扰喵。」

汉斯对着应该没有人在的地方喊了起来。

「嘛,无所谓的喵,我还有其他手段的喵。喵,阿德雷特,先告诉你一个好事情哟。」

阿德雷特好像没有弄清楚事态发展的样子。多兹暂时也是,它打算视情况发展再决定如何行动。

「我呢,决定放弃杀死芙蕾米了。比起这个来,我想到了更好的利用她的方法。」

「……你想说什么啊?」

「首先,把她作为杀死茶末的工具来使用。嘛,虽然这个已经失败了喵。但还剩一种使用方法,我把芙蕾米当作人质了。」

「……人质、吗?」

「跟你们说真的喵,我随时都可以杀掉芙蕾米的。阿德雷特,你要是想救芙蕾米的话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喵。听好了,轻举妄动的话,马上就知道后果了。不老实一点的话,芙蕾米的性命不保哟。」

「芙蕾米,你中了什么了!汉斯、茶末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阿德雷特叫喊起来。但芙蕾米摇了摇头。在芙蕾米的印象里,汉斯自不必说,自己都没有被从魔碰到过。但是,芙蕾米马上想到了,自己的胸前被种下了红色的印记。

随时可以杀死芙蕾米。恐怕这并不是大话。

「……何等恐怖的家伙!」

阿德雷特低语道。

「要求的话,我不说你们也该明白的吧。阿德雷特,至少对你来说没问题喵。」

阿德雷特无言以对。虽然早就知道汉斯是一个非常恐怖的男人,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恐怖。

芙蕾米和多兹大概是认为,作为第七人的汉斯与铁钴镍钨合谋,设计将芙蕾米作为人质的吧。但是,在知道第七人是谁的阿德雷特看来,汉斯是另有所图的。

汉斯的真正目的只有阿德雷特一人理解。

虽然确实汉斯攻击了茶末,但是作为真正的六花的一员的汉斯,不可能真的杀死同为六花的茶末,那只是在演戏罢了。大概在一开始,汉斯和茶末就商量好了的吧。

如此一来,究竟为了什么而演戏的呢?是为了让芙蕾米与阿德雷特大意而露出破绽才如此行动的吧。事实上,阿德雷特混乱了。芙蕾米的注意力放在守护茶末上面,再加上,光之宝石的效果蒙蔽了他们的双眼。

在那一瞬间,汉斯和茶末做了些什么吧。这个问题的答案,汉斯自己已经说了出来。

他将芙蕾米劫为人质了。

确如芙蕾米所言,她并没有被茶末做什么,但是并不清楚茶末的从魔的所有能力。像在没有被察觉的情况下被下毒一样,有从魔拥有悄然植入寄生虫到身体里的能力,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相反,没有这样的能力才比较奇怪。有这样的能力,才是汉斯和茶末将芙蕾米作为人质的先决条件。

汉斯的话语和他至今为止的行动,将这些都考虑进去的话,必须承认这就是事实。汉斯他们将芙蕾米作为人质,胁迫阿德雷特就范。但是,还是没有掌握事情的全貌。

「……何等棘手的家伙啊!」

汉斯看穿了一切。他明白阿德雷特即使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保护芙蕾米的觉悟。他明白铁铬镍钨以芙蕾米为人质,胁迫阿德雷特背叛六花的事情。他也明白阿德雷特已屈从于铁钴镍钨的淫威之下了。

没能看破一切的话,这一作战计划就应该还有没有想到的地方。

「要求的话,我不说你们也该明白的吧。阿德雷特,至少对你来说没问题喵。」

这样一来现在不就是最坏的状况了吗?芙蕾米的命运被掌握在六花和铁铬镍钨双方的手中。

铁钴镍钨的命令是,背叛六花,保护自己。汉斯的要求是,背叛铁钴镍钨,并打倒它。

不听从任何一方的命令的话,芙蕾米都会被杀死。

到底该如何是好。阿德雷特长时间地注视着汉斯的脸庞。

「……唔。」

此时,茶末的肩头抽搐着。

「呜……啊……呜哇哇哇哇哇!」

茶末抬头望天,大声地哭了起来。叫喊了十秒左右之后,茶末突然停止了哭泣。

「……杀、掉、你!」

听闻此言,汉斯立刻转身逃离茶末。茶末的从魔们已经不再对芙蕾米和阿德雷特感兴趣了,而是在追着汉斯。

不过,阿德雷特心知肚明,哭泣也只是演技罢了。汉斯不可能真的想要杀死茶末。茶末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多兹和芙蕾米对汉斯展开了攻击,然而都没能命中。

「我们来帮忙了!」

茶末的身影消失的同时,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赶到了。太迟了,阿德雷特这样想着。

「……已经把他们成功击退了吗?」

这两人因为没有看见汉斯和茶末的身影而疑惑着。

「暂时先追吧,我在路上给你们细说。长久逗留于此可不太妙。」

芙蕾米追着茶末的身影跑了出去,阿德雷特和其他人也跟了上去。

首先由芙蕾米来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凶魔们呼唤芙蕾米投降的事;胸部突发剧痛,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印记的事;汉斯突如其来地攻击茶末的事;被汉斯告知芙蕾米被当作人质的事和他们跑掉了的事。

听完了事情经过的娜谢塔尼娅,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有违和感呢。汉斯先生和铁钴镍钨的行动,总感觉有点儿不协调。那个时候来劝降,现在又跑来告知人质的事情。」

「同感呢。他们并没有一起行动吗?又或者大概是汉斯擅自采取了行动?」

同伴们烦恼起来。在场知道真相的,只有阿德雷特一人。

阿德雷特一边跑着,一边对洛洛尼亚说。

「洛洛尼亚,你在磨蹭些什么。赶紧治疗一下芙蕾米的胸口。」

洛洛尼亚有点儿慌了,她赶紧把手贴在芙蕾米的胸部。数次抚摸胸部之后,洛洛尼亚的表情被阴云笼罩了。

「不行呢。我对此完全无计可施。」

「莫拉的话,看起来有办法吗?」

「我想大概即使是莫拉小姐也是不行的吧。虽然还没有搞清详细状况,但比起受伤,这更像是某种疾病,看起来像是突发的有致死性的疾病。」

芙蕾米对皱着眉头的阿德雷特说。

「我们这边没有方法解决,也是意料之中。」

阿德雷特又开口说道。

「洛洛尼亚,请更加仔细地检查一下芙蕾米的身体。真的什么能做的都没有吗?」

听从了这句话,洛洛尼亚再次碰触起芙蕾米的胸部。

「……呃,那个。虽然什么都还没有发现……但我的力量与通隆小姐和莫拉小姐相比的话……」

「已经可以了哦,洛洛尼亚。」

芙蕾米说完,将洛洛尼亚轻轻推开,转而小声寻问娜谢塔尼娅。

「放火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吗?」

娜谢塔尼娅微微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开始行动吧。早一点点也好,讨伐铁钴镍钨吧。」

多兹和娜谢塔尼娅点了点头。

糟糕了,阿德雷特这样想着。绝对不能让作战实施。铁钴镍钨死掉的话,芙蕾米也会死。再加上,作战的内容还没有透露给铁钴镍钨。现在就展开作战的话,六花就能成功杀死铁钴镍钨了。

这个时候,在空中的飞行型凶魔鸣叫起来。

「铁钴镍钨大人传令!汉斯,你可真是个令人惊讶的家伙!你这家伙已经没有用了!即刻自己了断!违抗上述命令的话,你、还有你爱的人,都会被抹杀掉的!」

「……用完就扔呢。果然,那些家伙已经混乱了。实施作战计划,现在就是大好时机。阿德雷特,可以行动了吧?」

对于芙蕾米的话语,阿德雷特犹疑不决而迟迟不回应。现在必须先中断这次作战。可是,该说些什么来说服他们呢,完全没有头绪。

通过二十四号,铁钴镍钨听狼型凶魔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包括汉斯突然攻击茶末的事情,还有他留下已将芙蕾米劫为人质的说法之后逃走的事情。

『你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看着?看着我的谋略被被一点点粉碎?』

往常平静的态度完全消失了,就算是铁钴镍钨也差不多到了忍耐的极限了,它再也无法容忍部下们那无可救药的无能了。

『传令全军:全力追杀汉斯。』

『可是,六花都认为他是第七人,我们这么做恐怕会暴露他是真正的六花……』

『我已经说过了,六花听到的版本是,你太无能了,已经没有用了,可以去死了。』

铁钴镍钨认真思考起来。稍作考虑之后,铁钴镍钨问狼型凶魔。

『……汉斯和茶末往哪个方向逃走了?』

大家暂且先去追赶逃走的汉斯了。这时从前方传来了巨大的声响,里面混杂了茶末的叫喊声和哭声,还有从魔们的嚎叫声。

「你在干什么呢,阿德雷特!现在可不是追茶末的时候啊。想来你是要抓到茶末和汉斯然后撤退,但是现在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现在应该马上开始作战,大概芙蕾米想表达这个意思吧。

「稍微等一下,先看看周边的情况吧。」

这样说着的阿德雷特爬上了一棵树。他装作凝目观察黑暗之中的样子,实际上在思考着这之后该如何是好。

无论如何都要终止作战。不过,问题是这之后该怎么做。

不把作为汉斯他们的人质的芙蕾米解救出来可不行。

不过,说起来汉斯他们到底有没有将芙蕾米作为人质还不能下定论。就算是茶末,真的能在芙蕾米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把寄生虫通过某种方式植入其体内呢?

也许茶末并没有对芙蕾米做过什么。不过,毕竟还是有疑问的,况且也没有办法确认茶末确实什么也没做。只要没有办法确认,阿德雷特就无法下决断。

阿德雷特把插在腰带上的小刀拔了出来,这是汉斯扔向自己的。这时候,他看到了刀身上有着用血书写下的文字。

『我装成是第七人的样子,与凶魔进行了接触,然后发现了从铁钴镍钨手中救下芙蕾米的线索。芙蕾米是可以被拯救的。』

阿德雷特擦去了小刀上的文字,并把它放进了腰间的口袋中。阿德雷特认为,这是个好消息。如果可以将芙蕾米从铁钴镍钨手中解救出来,就没有必要背叛六花了。杀掉铁钴镍钨的话,黑之徒花的效果也就解除了。如此一来,汉斯和茶末也就没有理由杀死芙蕾米了。

可是,这把刀身上写的信息是真的吗?

芙蕾米身上所中的「陪葬」的能力。红色印记的病,这不可能被简单地治好。就算是汉斯,也不太可能发现线索。

不过,阿德雷特想到,如果是汉斯的话,就该另当别论。有着像他那般的知识谋略和演技的话,再加上铁钴镍钨阵营的情报管控并没有做到完美的话。汉斯是确实有可能掌握拯救芙蕾米的线索的。

阿德雷特从树上攀爬下来,他决定了今后的行动方针。首先是追上汉斯和茶末,然后从他们嘴里问出从铁钴镍钨手中解救芙蕾米的手段是什么。

如果汉斯和茶末不知道如何解除「陪葬」的能力的话,就想办法杀掉汉斯和茶末,先把芙蕾米从他们的手里先解救出来。然后就是背叛六花、杀死除芙蕾米以外的所有人的时刻了。

「现在暂时先不撤退。但是,作战计划要再等等,先把汉斯抓住再说。」

阿德雷特向同伴们这样说道。除了洛洛尼亚以外的所有人,闻言都吃了一惊。

「不好意思。但是,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放跑这难得一见的机会吗?」

「汉斯交给茶末就足够了。就算汉斯从茶末手里逃走了,我们也差不多能够杀死铁钴镍钨了。」

多兹和芙蕾米相继发表反对意见。

「……不,并不是这样的。现在并不是绝佳的机会。铁钴镍钨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杀死汉斯?那家伙是真的陷入混乱了吗?

那都只是表象,为的只是让我们大意而已。」

「这不是正合我意吗?顺着他们的戏码找到破绽,拿下铁钴镍钨的性命。」

芙蕾米盯着阿德雷特的脸,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我想应该不会……但是你该不会想要从汉斯那里问出救我的方法吧?」

某种意义上,正中靶心了。对着动摇了的阿德雷特,芙蕾米并不打算停口。

「刚才我也应该已经说过了吧。现在即使我不在,作战也是可以进行的。比起我个人的性命,现在应该先考虑如何打倒铁钴镍钨啊。」

「但是这样的话,芙蕾米小姐恐怕……」

「洛洛尼亚,你也应该明白这些的,就算会牺牲部分人的生命也要打倒铁钴镍钨。」

芙蕾米打断了洛洛尼亚的反驳。多兹和娜谢塔尼娅也是一副现在应该以执行作战为优先目标的样子。

「不是的,这些我都懂。汉斯他……发现了点儿什么。」

「……?」

同伴们不明白洛洛尼亚的意思。

「当时汉斯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我们。有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光彩。那一刻我直觉认为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发现了什么,但是他掌握着决定性的情报这一点不会有错。先别撤退,也先别执行作战计划,只要还没有确认汉斯到底知道了什么,就别着急做决定。」

同伴们都处在惊讶与错愕之中,阿德雷特深知这一点。只是直觉罢了,这样下去会放跑决定性的机会的。

「我小看了汉斯。那家伙最为可怕的地方不是战斗力,而是他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放任不管的话,他能完全看穿我们的手段。这样的话,无论是要战斗,还是要先撤退、重新制定作战计划,都必须先抓住汉斯。」

「你想太多了。汉斯不是一直在失败吗?」

芙蕾米反驳道。多兹和娜谢塔尼娅也不认同自己的主张。就连阿德雷特也不认为仅凭自己的直觉就能说服大家。

「多兹,你……是故意放跑汉斯的吗?」

阿德雷特的话语令多兹惊讶地睁圆双眼。阿德雷特也不认为多兹和汉斯会串通一气,但他不得不装作怀疑多兹的样子。

「怎么可能呢,你在说什么呢?」

「趁汉斯败走的间隙的攻击,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打中的,我却看到了你放走了汉斯,你在计划着些什么吧。」

「事到如今,你还在怀疑我吗?我是瞄准攻击的。我根本是冤枉的啊。」

「真的是这样吗?」

多兹和阿德雷特相互敌视着。

「……好吧我明白了。我帮着去追击汉斯,捕获到他。只有这样你才能相信我没有二心是吧。」

多兹服软了,在这里它并没有太多发言权。被阿德雷特怀疑了,不听从的话就会被当作敌人,被这样威胁了没办法不听从他的话了。

「不过,你完全理解错我的意思了。作战是绝对、一定要进行的。

先抓住汉斯,让他失去作战能力,然后再抓住茶末小姐并拘禁起来。这之后就马上进行作战。如果你连这都做不到,我们也是有相应对策来针对你的。」

「……了解了。虽然有点儿不安,但就这么做吧。」

阿德雷特点了点头,这样就足够了。

「等一下。汉斯对你下套了。追上去就正中他下怀了。」

芙蕾米还没有接受这个结果。这时洛洛尼亚发话了。

「……芙蕾米小姐,我认为还是相信阿德的直觉比较好。至今为止,阿德的直觉已经多次让我们从困境中摆脱出来,再相信一次阿德的话吧!」

芙蕾米不甘地紧闭着嘴唇点了点头。阿德雷特向同伴们发号施令。

「多兹、洛洛尼亚,请你们先顺着来路回去,去确认一下假大本营有没有什么新动向。正如多兹所说,现在必须朝实施作战的方向推进。还有就是向莫拉他们传达一下现在的情况。」

「好的。」

「我们去追汉斯。好在茶末一直很吵,马上就能知道他们的所在。」

带上看起来仍旧很不安的芙蕾米,阿德雷特和娜谢塔尼娅出发了。

葛道夫此时仍在结界里和凶魔们战斗着。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莫拉才被告知汉斯他们的接近。这时莫拉说道。

「多兹出现在千里眼的范围之中了。大概是发生了什么吧,它来传达情况了。」

收拾掉残留在结界里面的敌人,在短暂休息的间隙,葛道夫从莫拉那里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不、不是在说谎吧?」

葛道夫震惊了。自己完全搞错了。

「多兹说现在暂时还是先按兵不动。振作起来,葛道夫!」

不论是要逃走,还是要进行作战,看起来葛道夫必须继续战斗下去。

「你在哪儿!汉斯你在哪儿!」

远处传来了茶末愤怒的叫声。汉斯以树枝为落脚点,在林间跳跃着逃跑。

汉斯觉得,看起来一切正如自己当初所考虑的一样。

阿德雷特果然并非是铁钴镍钨的同伙。他只是心被操纵了,而被迫喜欢上了芙蕾米而已。从跟他对话时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阿德雷特除了芙蕾米的事情什么都不考虑。

汉斯一边逃跑,一边回头观察后方的情况,他看到阿德雷特他们从后面追来了。看来阿德雷特果然如汉斯所想的那样行动了。

其实,芙蕾米并没有成为汉斯的人质。茶末对芙蕾米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虚张声势罢了,不

过看样子,阿德雷特还是中计了。

作战的第一阶段成功了,不过,困难还在后面等着呢。

「找到你了!」

能听到茶末的怒吼了。从魔们一齐袭向在枝叶间跳跃的汉斯。汉斯以从魔为踏板,跳向更高的地方。要是落到地面上,一瞬间就会被从魔们包围的吧。

「不可原谅!你竟敢、欺骗我!」

茶末一边哭泣着一边叫喊道。她并不知道汉斯所考虑的事情,以为那时汉斯真是要对她痛下杀手。

事先汉斯并没有将作战的详情告诉茶末。茶末并没有像样的演技,要是用笨拙的演技去欺骗阿德雷特,肯定会被识破真相的吧。

就算不特地告诉茶末事情的真相,想必茶末也会按照自己的设想行动的吧。

「汉斯在这里!」

刚从从魔手里逃脱,马上凶魔们又从侧面袭来了。

「发现他了哟,快点抓住他哦!」

再加上从后方飞来了芙蕾米射出的子弹,汉斯几乎是接连不断地躲避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

如此一来,汉斯再也没有站在自己这边的同伴了。无论是六花们还是铁钴镍钨,全都是敌人。不过,汉斯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倒不如说,这孤立无援的紧迫感,正是汉斯所希求的。

「汉斯!去死,去死吧!」

阿德雷特他们不一会功夫就发现了汉斯和茶末。即使身受从魔与凶魔两方的夹击,汉斯依然毫发无损。

「茶末小姐!请稍等一下!杀死汉斯先生的话就难办了呀!」

娜谢塔尼娅的声音令茶末转过身去。茶末的眼眶里残留着泪水,她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睥睨着这边。

「什么?没听见哟。现在我正要去干掉汉斯呢,可以请你不要妨碍我吗?」

「我是在说,请你冷静一点。」

「难不成你想要死在汉斯前面?」

娜谢塔尼娅陷入沉默了。

不过阿德雷特是明白的,茶末的态度只不过是演戏而已。她和汉斯合谋令芙蕾米成为人质,用以胁迫阿德雷特。茶末的演技散发着森然之感。茶末原来是这样聪明的女孩子啊,这令阿德雷特非常惊讶。

「汉斯!请停下来!我们不会杀掉你的!」

芙蕾米一边开枪一边冲汉斯喊道。

「让停下来就真停下来的笨蛋这里可没有喵。」

以遗迹的建筑物为掩护,汉斯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子弹。

「汉斯!去死吧!你这个废物!」

斜刺里杀出一头凶魔,跳向汉斯。它的攻击并没有接触到汉斯。

娜谢塔尼娅的刀刃和芙蕾米的炸弹将凶魔炸飞,凶魔们一边反击茶末和阿德雷特他们,一边紧追汉斯。

阿德雷特感觉到状况有一些异样。六花们还有凶魔,还包括两个假的六花,想法和目的明明应该是完全相反的,大家却都在追着汉斯一个人。

趁着他们相互妨碍的间隙,汉斯轻盈地在遗迹中往来奔走。

「汉斯,听我一言!」

阿德雷特叫道。在树枝上站着的汉斯转过身来。

「喵,有什么事情吗?」

「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照做就放你条生路。说出你的目的、你知道的东西、你察觉的东西,所有的东西。还有就是……告诉我解救芙蕾米的方法!」

非得先确认这个情况不可——汉斯到底知不知道把芙蕾米从铁钴镍钨手里解救出来的方法。他到底有没有发现解除陪葬的制约的线索。

「喵……告诉你、吗?无论如何都想知道喵?」

站在树枝上的汉斯,挠了挠鼻尖。

「阿德雷特,芙蕾米就这样重要吗?既然如此反而更加不能这么简单地就告诉你了喵。」

「不要、开玩笑了!」

在阿德雷特将要斩过来的瞬间,汉斯再度掷出小刀。阿德雷特用肩上的皮甲挡下小刀,并将它拔出,发现上面写着些什么。

『向大家表明自己就是第七人。或者,把自己是第七人的证据交给我。这是告诉你解救芙蕾米的方法的条件。』

阿德雷特急切得把小刀上的文字擦去,然后把小刀远远地扔了出去。

目的是这个吗?胁迫阿德雷特自己承认是第七人,令铁钴镍钨所有的计策都大白于天下。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才用这样的把戏的吧。

绝对不能顺着汉斯的意思来。

就算阿德雷特承认自己是第七人,也不知道汉斯会不会真的帮助芙蕾米。汉斯和茶末为了胜利,像是芙蕾米的性命什么的,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的吧。

坦白一切是行不通的。但不听从汉斯的指示的话,茶末可能杀死芙蕾米。阿德雷特拼命地考虑解决办法。

「娜谢塔尼娅,从左边包抄!」

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为包围汉斯行动着。被左右夹击的汉斯改变了逃跑的方向。他向着阿德雷特的方向冲了过来。

「嘁!」

阿德雷特应战。二人的剑交织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地交锋中,汉斯小声对阿德雷特说。

「同意交易的话,你一个人追上来、喵。」

说完汉斯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东南方向。阿德雷特正要一脚把汉斯踢飞,汉斯向后方一闪,躲开了。

「喵!」

就是此刻。

凶魔已经埋伏在了汉斯逃走的方向。凶魔的攻击擦过汉斯的脚面,破坏了汉斯的平衡,汉斯着地不稳,摔倒在地。

此时尚未出手的凶魔对着汉斯的腹部刺出利爪。在昏暗的遗迹之中,血喷涌而出。

「干得漂亮!凶魔!」

茶末笑着说道。这时,从魔们开始追击芙蕾米他们。汉斯蹒跚着向着角落逃去。

「好机会,伤得相当重呢。」

芙蕾米说道。

「现在能抓住他了。」

糟了,阿德雷特忽然发觉。

茶末要杀汉斯虽然只是在演戏,可是凶魔们却是真的想要取走汉斯的性命的。要是汉斯就这样死了的话,不知道茶末会做出什么。

而且,说不定汉斯真的知道解救芙蕾米的方法,这样一来线索也就断了。

「……别放跑他,就这样继续追。」

阿德雷特暗下决心,他决定听从汉斯的话。如他所说,离开芙蕾米他们和其它的凶魔,去和汉斯单独交谈。汉斯现在负伤了,一对一也不会落下风。

并且,这样就能看清汉斯是否真的知道解除陪葬制约的方法了。

如果知道方法的话,先解除掉陪葬制约,然后杀死铁钴镍钨。救下芙蕾米之后,就如汉斯所言,承认自己是第七人也没问题。

如果不知道方法,那么无论如何都要杀死汉斯和茶末。然后和铁钴镍钨里应外合,把六花全部杀掉。

具体如何行动,也只有视情况再做出合适的判断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后面的战斗都一定会变得更加艰难。

但自己可是地上最强的男人啊。不管陷入何种险境,绝对要守护好芙蕾米。只要能保护芙蕾米,根本不必理会自己会怎么样,世界会变得怎么样。

汉斯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之内都在不停地逃跑,阿德雷特他们跟丢了汉斯的踪迹。大家让光之宝石以最大亮度照亮周围,连汉斯的影子都找不到。

周围也没有凶魔的踪影,它们好像也跟丢了汉斯。身负重伤的情况下,真是惊人的逃跑速度。

正合我意,阿德雷特寻思道。

汉斯想要和阿德雷特一对一地碰面,阿德雷特也打算要回应他。

「我们共同行动,看起来很难找到他呢。芙蕾米、娜谢塔尼娅,你们先和我分头行动感觉比较好。」

阿德雷特说完,娜谢塔尼娅立刻反驳。

「这太危险了。要是汉斯先生从哪里偷袭过来的话……」

「保持一个能够马上相互救援的距离就可以了。」

阿德雷特下达了命令,娜谢塔尼娅向东、芙蕾米向南进行搜索。

「还请小心为好。还有就是,我们并没有和汉斯先生暗中勾结在一起。」

说完,娜谢塔尼娅向东而去了。阿德雷特走近就要向南出发的芙蕾米身边。

「要小心茶末。她有可能被汉斯利用。」

「……不可能。那孩子应该明白谁是第七人的。」

「可以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汉斯就是这样的家伙啊。」

阿德雷特不厌其烦地嘱咐着。虽说是无可奈何,但是要离开芙蕾米还是非常痛苦的。而且还有一件事要先告诉给芙蕾米。

「芙蕾米,要是万一……」

很难说出口,阿德雷特支支吾吾起来。

「万一我死了,作战也失败了,做什么都无济无事的时候……」

「你在说些什么呢?」

「那个时候就投降吧,就算只有你一个人能活下去也好。」

这是不想说出口的话语。但是阿德雷特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活下去。在死之前非得把这件事告诉芙蕾米不可。

芙蕾米哑口无言地盯着阿德雷特,然后,伸手给了阿德雷特一个耳光。

……什么时候开始,不当你的地上最强的男人了?」

「现在我也是地上最强的男人。但是,就算如此……还是有能赢的战斗和赢不了的战斗之分。」

「不要开玩笑了。我的战斗至死方休。不管发生什么,也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之前就知道会被这样说了,正因为如此,阿德雷特才感到痛苦。

「给我一枚摔炮,用来联络的那种。要是我引爆了这个的话……那就是无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的暗号。事情要是变成那样的话,就投降吧。」

阿德雷特的脸上又挨了一巴掌,不过随后他把另一侧也迎了上去。

「能让你消气的话不管打多少耳光都行。给我一枚摔炮。」

芙蕾米第三次扬起手作势要打过去。不过,她的手垂了下来,手中生成了火药。那并不是摔炮,而是小小的板状物。

「芙蕾米,我……」

芙蕾米把火药板塞到阿德雷特手里,不听回话就转过身径自离去了。

阿德雷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阿德雷特感到,芙蕾米看自己的眼神,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是从心底里讨厌自己的那种眼神。

不过,即使被讨厌了也无所谓。只要她可以活下去就足够了。可以获得幸福就足够了。这样想着,阿德雷特将寂寞埋进心底。

阿德雷特把火药板装进腰间的袋子里,启程追赶汉斯。

汉斯时不时出现在阿德雷特的眼前,然后再逃走,这样反复着。

阿德雷特一直追逐着汉斯,一点点远离芙蕾米、娜谢塔尼娅和茶末。汉斯的要求是一对一地对话,不想让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妨碍到对话。

追赶的凶魔的数量也逐渐减少了。多数是被茶末打倒了,剩下的则跟丢了汉斯和阿德雷特。这样一来也没有凶魔打搅了。

阿德雷特一边奔跑着,一边观察着周围。他同样感觉不到茶末的从魔追上来的气息。看起来汉斯是真的想要一对一的进行对话。从魔在场的话,阿德雷特会由于警戒而不靠近的吧——应该是这样考虑的吧。

「……呜喵。」

在树的阴影中的汉斯望着阿德雷特,并且确认了只有阿德雷特一个人。汉斯静静地指向遗迹中央的方向,然后他就再次消失不见了。

阿德雷特一边注意不被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发现一边前往那里。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的声音渐渐消弭。

大概往那里奔走了相当的距离后,阿德雷特停了下来。

这里大概是古代人当作广场来使用的场所吧,在百米见方的范围内,一座建筑物都没有,只在方石板的缝隙里,稀稀拉拉地长着一些树木和杂草。广场的四周,排列着几座特别巨大的建筑物,大概是贵族的宅邸或者古代宗教的教会之类的吧。

距离莫拉的所在地有两公里以上,而且到了这里,也没有凶魔追来的样子。

阿德雷特发现了汉斯。就在广场的中央,汉斯气息虚弱地等待着。或许是因为失血,汉斯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阿德雷特一边小心谨慎地接近汉斯,一边向他搭话。

「如你所愿,我来和你进行交易了。一如你的要求,一对一地进行。」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我的话,只要可以救下芙蕾米,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所以,我想就算是向同伴们表明自己是第七人也没问题。」

「呜喵,这样的话……」

「但是,是在确认了你真的知道从铁钴镍钨手中解救芙蕾米的方法之后!说吧,汉斯。你知道些什么!」

「稍等一下喵,要是告诉了你这个第七人喵,我不就小命不保了吗。」

「闭嘴!重要的只有芙蕾米。你也好,其他六花也罢,哪怕世界也都无关紧要。」

阿德雷特架起剑,慢慢靠近着汉斯。

「我想杀你的心情已经到了到忍受不了的地步了。你已经伤害到了芙蕾米,哪怕只有一点点。」

就要说完之前,阿德雷特的正旁边,有什么东西在动。往那边看过去就看到树上掉下来一头小型的凶魔。阿德雷特将剑指向那里。

不过,他马上就发觉了,那头凶魔已经死掉了。凶魔的尸体上绑着一根绳子,绳子的末端往汉斯所在的方向延伸而去。

这是陷阱。这只是为了引开阿德雷特的注意。察觉到这一点,阿德雷特向后撤退,抵御汉斯的攻击。不过,汉斯的动作很迟缓,很容易应付。阿德雷特弹开汉斯的一击,汉斯向后翻滚而去。就在阿德雷特投出追击的麻痹针的瞬间。

「呜喵啊!」

汉斯用与至今为止完全不同的身手跳跃起来,仅靠腕力,径直向着阿德雷特发起突击。令人难以置信,汉斯本该已经快动弹不得了才对。

不仅如此,此时凶魔的尸体突然复活。双重的震惊令阿德雷特无法应对突如其来的袭击。

阿德雷特的胸口,受到了剑柄的重击。而正中腹部的一击,让整个下半身都麻痹了。拳头重击的声音,传到了向前倒下的阿德雷特耳中,眼前的景色飞速地旋转着。

「抱歉了喵,阿德雷特。其实我并不知道解救芙蕾米的方法。」

阿德雷特看向汉斯的腹部,不会有错的,那确实是能让人动弹不得的出血量。

「嘿嘿,这个是兔子的血哦。欺负动物的话,虽然于心有愧但也是无可奈何的喵。」

汉斯一边悠闲地说着话,一边单手压住阿德雷特的两腕。阿德雷特的关节被压得嘎吱嘎吱作响,完全使不出力气来。

汉斯用另一只手对着阿德雷特的腹部来了一记重拳,接着他把手指伸进阿德雷特张大的嘴里。阿德雷特的喉咙深处很难受,某个蠕动着的东西被抖抖瑟瑟地塞了进去。

「嘻嘻,真是乖孩子呢,放进去的东西就乖乖地吃掉了。」

阿德雷特的喉咙深处,有什么东西滑了进去。

「想知道给你吃了什么吗?告诉你好了,阿德雷特。这家伙是茶末的一只从魔,它的脑子非常聪明喵。它就在你的肚子里面监视着你。我命令它,你要是干了什么坏事的话,立刻就杀死你。」

「……怎么会、这样。」

「这样一来你就无法违抗我们了呢。」

至今为止阿德雷特都是怀着如果有必要的话就铲除掉汉斯和茶末的想法。阿德雷特一直认为,抓住汉斯、发动奇袭杀死茶末,然后就能保护住芙蕾米了。然而现在,阿德雷特不得不对汉斯言听计从了。

「喵嘻。那么现在来进行交易吧。」

在一开始攻击芙蕾米他们时,汉斯是这样考虑的。就算是排除掉作为黑之徒花的芙蕾米,也难以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即使排除掉作为第七人的阿德雷特,也同样不可能获胜。

即使打倒了其中一个人,也会留下同伴之间隔阂的火种。铁钴镍钨必然会寻隙而进,就此杀死六花吧。

归根结底,获胜的方式,除了打倒铁钴镍钨以外别无他选。

但是,汉斯没有找出铁钴镍钨的手段,也没有突破凶魔层层守护的战力。那样一来,怎样才能战胜铁钴镍钨呢?

答案很简单。反过来利用被铁钴镍钨利用的第七人——阿德雷特就好了。

汉斯起身不再压着阿德雷特了,转而温言以对。

「听好了,阿德雷特。我可并不想让芙蕾米死的喵。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哪怕牺牲自己也要为同伴们贡献力量。我可不想这样的家伙死啊。」

即便被放开了,阿德雷特也无法再抵抗汉斯了,他能做的只有听从汉斯的话了。

「我是知道的哟,你并不是铁钴镍钨的伙伴。你仅仅是想要保护芙蕾米,对吧?

那么我们是可以合作的哟。要是可以找到不让芙蕾米死去,而能打倒铁钴镍钨的方法,我们俩就可以像之前一样和睦相处的哟。」

「……可恶!」

汉斯的话没有问题。但是这是不可能的。铁钴镍钨死掉的话,芙蕾米也会死。无法解除陪葬的制约。正因为如此,阿德雷特倍感苦恼。

「那么,不把你所知道的情况详细地告诉我可不行呢。芙蕾米她是被怎样的力量威胁着?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至今为止你又做了些什么?」

阿德雷特开始讲述。他说了为了杀死铁钴镍钨,已经制定好了策略一事。还说了作战应当很快就要实施一事。还说了芙蕾米被施下了陪葬的制约一事。还说了类似持花圣者的人物的声音告诉自己自己就是第七人一事。还说了被汉斯他们阻挡,向铁钴镍钨通风报信失败一事。

「喵嘻。马上就可以杀死铁钴镍钨了吗。这样的话事情就简单了呢。」

汉斯把剑横在阿德雷特面前。

「你向铁钴镍钨这样传话,就说汉斯他们的威胁已经排除了。汉斯所言芙蕾米成了自己人质的事情,完全是虚张声势而已。不必再担心芙蕾米会死了。就这

样喵。」

「……就这样?」

「另外把作战内容泄露给铁钴镍钨喵。只不过,是假的作战内容。由于把你当作自己人而安心下来的铁钴镍钨,就要被我们抓住并被打倒了。」

阿德雷特想,这算什么交易呀,只是一方强加过来要求罢了。

「可是这样的话,芙蕾米会死。」

听到阿德雷特的话,汉斯笑了。

「喵,那么不杀掉铁钴镍钨就可以了吧。铁钴镍钨的真身,不就是一个无花果吗?不附身在其他凶魔身上,什么都做不到。你把铁钴镍钨打倒,不杀死它,只让它晕过去,拿上带走不就好了。让凶魔动弹不得之类的秘密道具,你是有的吧?」

没错,确实有这样的秘密道具。

「再就是,铁钴镍钨应该知道的,从残存的神言之力之中解放黑之徒花的方法。一旦解除了黑之徒花的效果,就再也没有杀死芙蕾米的必要了喵。

说不定,还可以发现解除陪葬的制约的方法呢。一旦没有了陪葬的制约,你也没有了让铁钴镍钨活着理由了,不是吗?」

有一点道理。不过,这是阿德雷特曾经想到,但又舍弃掉了的策略。

「要是发现不了的话你想怎么办?又或者是,要终止黑之徒花的效果,除了杀掉铁钴镍钨别无他法的话……抑或解除不了陪葬的制约的话……」

「……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加上,要是完全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你认为铁钴镍钨还会让芙蕾米活到最后吗?芙蕾米的性命,可是掌握在铁钴镍钨手里的。」

汉斯的剑,横到了阿德雷特眼前。

「芙蕾米的命,现在就掌握在我们手里。」

「你难道认为可以很轻易地骗过铁钴镍钨吗?要是铁钴镍钨判断芙蕾米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的话。」

「我再说一次。芙蕾米的命,现在就握在我们手里。」

阿德雷特无言以对。自己对汉斯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听好了,就在我们对话的功夫,茶末说不定已经杀掉芙蕾米了哦。」

没有任何办法。自己已经完全屈服于汉斯了,除了听从以外别无他选。

「地上最强的男人。这可是该振作的时候啊。没什么的喵,你的话肯定可以想办法做到的。万一你要是失败了……也不过是芙蕾米和你会死掉而已。」

汉斯笑着说道。

「……好奇怪哦。阿德雷特应该是往这边来的啊。」

同一时刻,芙蕾米小声嘟哝道。在遗迹之中,芙蕾米正利用阿德雷特的声音追寻着汉斯。可是,别说汉斯了,就连阿德雷特,也连影子都看不见。

「汉斯先生是往哪一个方向逃走的?应该是往这边走的啊……」

会合在一起的娜谢塔尼娅和芙蕾米开始了寻找。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芙蕾米将光之宝石高高举起,照亮了周围。就算是被凶魔们发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也没办法,毕竟找到阿德雷特才是第一要务。

己方两人已被陷入了陷阱之中,敌人的目的就是让阿德雷特变得孤立无援。说自己是人质,还特意过来把这些都告知大家,全是为了将阿德雷特引出来。只能这样去考虑了。

此时,南方传来了刀剑短兵相接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阿德雷特的声音。

「芙蕾米!你在这里吗,过来帮忙!」

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往那边看过去。然而,接下来阿德雷特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凶魔的鸣叫声和茶末的怒吼声。

「茶末小姐,像是发生了什么。」

茶末骑着蛞蝓从魔,分开丛生的草木跑了过来。一只从魔背负着一头凶魔的尸体。

「就是这个家伙,它模拟了阿德雷特的叫喊声,还有刀剑相击的声音,所有声音都出自它口。」

茶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我们,一直以来都被欺骗了。被汉斯还有铁钴镍钨骗了。」

也就是说现在,阿德雷特他只有一个人,面对着汉斯和凶魔们。

遗迹的广场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周围什么动静都没有。无论是人还是凶魔,就连动物的声响都没有。汉斯上下掂着手中的双剑,等待着阿德雷特的回复。

阿德雷特在思考,没有铲除掉汉斯和茶末来保护芙蕾米的方法了吗?汉斯制定的作战计划太过危险了。但没有给自己有太多思考的时间,汉斯再度开口。

「快下决断吧喵,阿德雷特。再沉默不语的话,谁也不知道茶末会做出什么。」

阿德雷特迟迟不表态。除汉斯的方案以外,再无他法了吗?

不过,在听到汉斯随后的话语时,对阿德雷特而言,出现了至今为止未曾听闻的奇妙现象。

「‘我一给出暗号,茶末马上就会杀死芙蕾米的哟。’」

不知为什么,阿德雷特能明白汉斯在说谎。他确信了就算汉斯给出暗号,茶末也不会杀掉芙蕾米。这就像是还有一个小时多一点儿太阳就会升起一样,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阿德雷特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这让汉斯稍微有些慌乱。汉斯似乎没有察觉到正在发生的现象。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

「汉斯,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吧。」

「‘好,不管几次我都会说给你听的。我一给出暗号,茶末马上就会杀死芙蕾米。你也是,这样磨磨蹭蹭下去的时间可一点儿都没有哦。’」

果然是这样。很明白的事实,汉斯在说谎。茶末不会杀芙蕾米的。阿德雷特也并不是没有太多时间了。发生了什么吗?完全搞不清楚,不过确实能够分辨汉斯的话的真伪。

「你在说谎吗,汉斯?」

阿德雷特问道。汉斯对突然改变态度的阿德雷特感到困惑。

下一个瞬间,从建筑物的阴影之中出现了一头凶魔。接着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凶魔们整齐的脚步声。出现的凶魔填满了从广场延伸出来的各条道路。

不知何时已经被包围了吗?阿德雷特一丁点儿敌人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到。

「……啊呀!真是相当危险了呢。」

一头凶魔悠然地走近了阿德雷特他们。那是一头外表像是半人半鼠结合体的凶魔。这个说话的口气,不可能会听错的,这是铁钴镍钨的说话方式。

凶魔那不知是手还是前脚的肢体拿着一本书。阿德雷特能够看到,自书中升起了淡淡的雾霭。

「这可真是……汉斯,你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啊。要是没有这个圣具的话,真是难以想象事情会变成怎样。」

铁钴镍钨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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