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看到别人因爱所困的样子呢?铁钴镍钨在三百年间一直考虑着这件事。在研究打倒六花的对策时,在为了利用人类而接触他们时,它也常常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有这,才是愉悦的所在,只有这,才是生存的意义。
它见到过数十、数百人的表情,拆散爱令它开心。看到为了家人或恋人而染指罪恶的人时,它感到欢欣雀跃。操控人类的爱使他变成自己的同伴,之后再抛弃这个人更是至上的愉悦。
但同时,它感到了美中不足。还缺了些什么。到底哪里欠缺了乐趣。铁钴镍钨想看到更进一步深陷绝望的人。
终于,铁钴镍钨想到了一件事。
用不着把某人骗进陷阱里再看他被爱折磨的表情。亲自培育能让自己看到最棒的表情的人类不就行了吗?
于是铁钴镍钨陷入烦恼。该培育怎样的人,才能看到令自己满意的表情呢?
例如,这样如何?
一个少女。一个既不成熟又愚蠢、既单纯而且温柔的少女。
少女祈求被人所爱,但她却绝不可能被爱。在这样的人生中,心中仅怀绝望便足够。即使渴求爱,也只会一直被背叛。那么,放弃被爱不就好了么,少女这么想。但是,她却始终无法放弃。
这样一个少女,当遇到一个打从心中深爱自己的少年时,自己会多么深地爱上他,而又会多么强烈地想要守护他呢?
离间这样两个人的感情,令他们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感到痛苦,这不就是最高的杰作吗!铁钴镍钨如此想道。
或者,这样如何?
一个少年。必须是一个拥有不屈的意志、怀揣着正义感的少年。他必须拥有无论何时都不舍弃希望的强大内心,以及敢于豁出自己性命的觉悟。
使这样一个少年爱上某个少女。然后,让这个少年面临穷途末路的险境。为了保护心爱的少女,必须杀死自己和其他所有爱着的人。
当被迫做出这样的选择的时候,少年会展现出怎样的表情。无论如何都想看一看啊!
在研究与六花对战的策略时,在考虑利用持花圣者的办法时,铁钴镍钨的脑中一直带着这个想法。
因此,铁钴镍钨培育了一名少女和一名少年——芙蕾米·斯皮德罗和阿德雷特·麦亚。
应该有能更可靠的杀死六花的办法吧,也应该有不必大费周章便能杀死敌方的策略吧。但是它并没有那么做,甚至想都没想。
要说为何?所谓的胜利,就是践踏爱。如此以外的胜利,对铁钴镍钨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
莫拉·切斯特。葛道夫·奥沃拉。铁钴镍钨利用了他们的爱,却失败了。他们不仅没有丢掉性命,还保护了他们所爱之人。但对于他们的事,铁钴镍钨已不去在意。那顶多就是在战斗途中的消遣罢了。
芙蕾米和阿德雷特,他们才是铁钴镍钨的目的,与活着的理由。
一看到凶魔的身影,汉斯立刻转身跑开。铁钴镍钨一动手指,凶魔便一起袭向汉斯。
阿德雷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立不动。他对于铁钴镍钨的突然出现感到惊讶,而且也不知道要把汉斯还是铁钴镍钨,把哪个当成友方比较好。
「等一下汉斯!回答我!你是在撒谎吗!」
汉斯无视阿德雷特的呼喊,跑向广场外。他被凶魔们阻挡了去路,便跳向旁边,一边躲在建筑物的阴影处,一边打算找出别的逃跑路径。
「很遗憾啊,汉斯,我不会让你跑掉的。」
铁钴镍钨说道。想要钻出凶魔的包围圈逃走的汉斯停下了脚步。阿德雷特在黑暗处发现了发出微弱光芒的丝线。丝线环绕着树木和建筑,包围着广场。就像半径一百米的蜘蛛网一样,丝线把整个广场都围了起来。
汉斯的剑如电光般疾挥,但是,对可张可驰的丝线并不起效。两次、三次……汉斯不断挥刃,但是却无法从茧中逃出。凶魔们从背后包围了他。
汉斯打算跑到遗迹的墙头上逃跑,但是上面也缠绕着丝线。遭到凶魔攻击的汉斯,不得已只能跑回了广场。
「真是急性子啊汉斯。你一定也在想为什么谎言会暴露对吧?我现在告诉你,听听如何?」
说着铁钴镍钨向汉斯展示了一本小册子。
「你的谎言之所以暴露,是因为这个圣具的力量。这是注入了语言之圣者的力量的特殊圣具,它被命名为真实之书。」
汉斯一边擦着汗水一边沉默地听着铁钴镍钨的话。
「就在刚才,我使用这个圣具对你施加了咒术。被施以咒术的人,所说出的话是真是假,全部会暴露给听者。说了真话的话,听者便知道那是真话,撒谎的话,也知道那是谎言。
即使听者不晓得真实之书的存在,这个咒术的效果也会依旧发动。」
「……是这么一回事啊。」
阿德雷特低声道。所以刚才他才知道汉斯的话是谎言。
「但这个圣具的力量也是有限的。首先,使用次数是有限的。其次,即使说出来的话不是事实,只要说话者坚信那是真的话,听者也会觉得那是真的。说谎的情形也一样。
话说如此,汉斯,即使你发出了信号茶末也不会杀了芙蕾米,这应该没错吧?」
汉斯陷入了沉默,因为现在并不是能轻易开口的时候吧。
「你不说点什么的话,对话就进行不下去了嘛。真没办法,我给你解除咒术吧,反正再过十分钟它的效果也就结束了……好,解除了。你现在说话也没问题哦,汉斯。」
汉斯并没看出铁钴镍钨对真实之书做了些什么。或许这是一件接触后念出咒语便能发动或解除的圣具吧。
「喵……真的解除了吗,铁钴镍钨。我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汉斯说道。即使听了它的话,也无法判断那是谎言或实话。咒术消失了吗?看了看阿德雷特的表情,汉斯可以判断出咒术已经解除了。
「……真是个不得了的圣具啊喵。你这家伙是从哪弄到这东西的?」
「买的啦,花了我一笔巨款呢。拜它所赐我的金库都空空如也了。当然,很难想象语言之圣者会把圣具转手给凶魔吧。但是,当代的语言之圣者却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我运气真好啊!」
对阿德雷特来说,那种事根本无所谓了,关键的是渐渐明了的真相。即使汉斯向茶末传递了信号,茶末也不会杀死芙蕾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汉斯,你这家伙是没法给茶末发出信号吗?还是说茶末并没有把芙蕾米抓住充当人质?」
汉斯一言不发。阿德雷特继续追问。
「说是马上杀了我,这也是假的吗?如果是真的话,我应该早就死了才对。之前给我灌下的那个奇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只不过是青虫啦,既不是从魔也不是别的。」
汉斯像是放弃抵抗般说道。从表情可以看出,他的局势不容乐观。阿德雷特还是第一次看到被逼到这种程度的汉斯。
像是说「果然露馅了吗」一样,汉斯苦笑着。
「难道茶末她不知道你的计划吗?你并不是真的想攻击我?」
没有回应,这等同于默认。阿德雷特的身体由于愤怒而颤抖。他从腰带中取出针与炸弹,单手持剑向汉斯砍去。这样的话,已经没有让汉斯活下去的理由了。
同时,凶魔们向汉斯袭去。汉斯并没有摆出反击的姿势,而只是单方面地逃跑。铁钴镍钨抱着双臂,观望着战局。
「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啊!汉斯·翰普缇。真没想到你能看穿我的全部计划,还反咬一口。虽说我之前一直待在安全的地方,但当你说出把芙蕾米当做人质的时候,我还真的有些坐立不安啊。不过能把我引诱到战场,你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铁钴镍钨盯着阿德雷特说道。
「阿德雷特,看来芙蕾米应该没事。你正是被他所欺骗,才以至于把芙蕾米置于险境中的。」
根本无需铁钴镍钨多言。无法原谅。无法原谅的并不是汉斯,而是被他所欺骗、让芙蕾米陷入险境的自己。
「汉斯,我没想到你是如此程度的强敌。我本该在魔神苏醒之前就命令芙蕾米杀掉你的。我承认,我低估了你作为杀手的素质。
嘛,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怎样都无所谓了呢。」
铁钴镍钨笑了。凶魔们步步紧逼,追着汉斯。
「喵啊啊啊!」
突然,汉斯大声尖叫。
「茶末、芙蕾米,快过来啊喵!我在这儿啊喵!」
阿德雷特注意到,他这是准备把六花叫来这里吗?在人质挟持计划中失败的汉斯,似乎这次打算在这里包围铁钴镍钨并杀了它。同伴们正陆续赶来,准备包围铁钴镍钨吧。想到这里,阿德雷特意识到必须让铁钴镍钨逃走。
「怎么了,是在担心我吗?阿德雷特,没事的喔。」
留意到阿德雷特视线的铁钴镍钨,耸了耸肩膀说道。
芙蕾米呆呆地站在原地。模仿声音的凶魔死了之后,周围一片寂静,她能听到的,只有远处传来的凶魔的喊叫声和风
声。芙蕾米意识到了,他们被引离到了距离阿德雷特十分远的地方。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茶末使役着使魔,让它们四处散开。
「阿德雷特先生,请回应一下!你现在在哪里!」
娜谢塔尼娅喊道。为了不错过阿德雷特的声音与剑刃对碰的声音,芙蕾米用心倾听。
但就在此时,她听到了遗迹里传来的凶魔们的声响。有的是不明所以的叫声,有的是在呼喊芙蕾米,有的是在唱歌。被那些声响所干扰,她无法听到阿德雷特的声音。
「阿德雷特!你在哪!」
像是要从喉咙深处吐出血来一般,芙蕾米嘶声呼喊。但是却没听到回应的声音。
「喵啊啊!芙蕾米,茶末!再这样下去,阿德雷特会死啊!」
那时,汉斯大声呼喊。但是,并没有回应他的人。阿德雷特松了一口气。看来芙蕾米和茶末应该在比较远的地方,这样也就不用担心铁钴镍钨被她们杀掉了。
就在这里把汉斯杀掉,然后杀掉其他的六花。之后,让凶魔压制住芙蕾米。这样,就能保护住她了。
「阿德雷特,危险。」
在铁钴镍钨说话的同时,大概有十头凶魔袭向汉斯,同时有十头为了保护阿德雷特而挡到他面前。
「喵!」
汉斯用剑格挡了凶魔的所有攻击,然后一踢,让其中的一头失去重心。他把倒下的凶魔的肩膀当做支点,一踏,一越,跑开了。他的目光紧盯着阿德雷特不放。
「冷静下来,阿德雷特,离汉斯远点!」
铁钴镍钨喊着。听到那声音,阿德雷特察觉到了汉斯的目标。闪光弹,烟雾弹,炸弹,唤魔笛。在阿德雷特的秘密道具里有多种能够呼唤同伴的道具,而汉斯正准备抢夺这些。
「不要让汉斯靠近!阿德雷特,快把秘密道具破坏掉!」
铁钴镍钨大喊。阿德雷特退到后方,从腰带中取出秘密道具。
「喵!」
「不只是闪光弹,炸弹和唤魔笛,也要全都破坏掉。」
铁钴镍钨大喊。汉斯躲过凶魔的攻击,打算夺过秘密道具,阿德雷特身旁的凶魔则尽全力阻挡汉斯的前进。同时,阿德雷特把秘密道具一个个甩到地上,用剑击碎。
「……交出来喵!」
像猫一样在地面上奔跑,汉斯的手伸向掉在地上的秘密道具。但是在手够到之前,阿德雷特的剑击碎了最后一个闪光弹。
五十头凶魔聚集在广场,特质凶具十一号便潜藏在其中。它藏在铁钴镍钨的背后,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样一来就将军了。看到秘密道具被破坏后,十一号如此想道。本来,茶末和芙蕾米就没什么发现自己的可能,如今,更是无从谈起。
汉斯方才应该很惊愕吧。他作为久经战场的战士,却丝毫没注意到逼近的五十头敌人,这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这就是十一号的能力。它的能力属于催眠术的一种。它能放出特殊的音波,使周围的人看不见自己,也就是以隐身能力为目标进化的。
普通的隐身能力,效果范围大概是五百米,而且只能把自己隐身。不过十一号的能力,范围能够达到周围十多公里,而且可以把自己以外的单位隐身。
但是,它的效果也比普通的隐身能力弱很多。
受到这个能力效果的对象,会分不清十一号所在的地方,既不能把注意力放到那个方向,也无法将目光投向那边,无意识中,会面朝其他方向,去注意些其他的事情。
仅此而已。也不是说绝对看不见,尽管如此,也已经是极度强大的能力了。
芙蕾米跟茶末现在应该在拼命寻找阿德雷特吧。但是她们就连接近这里也做不到。她们的脚步会自然而然地迈向其他方向,引导她们到别的地方去寻找。
不过,十一号的能力也并不完善。本来要完全做到消除影踪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对象强烈意识到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抱持着前往那个地方的强烈愿望的话,就可以破除这个能力。说到底,这也只是弥补隐身缺陷的辅助能力罢了。
但是,汉斯所有呼唤同伴的途径都被封死了,这样一来,这里绝对不可能被六花们找到了。
汉斯捡起了破碎的闪光弹碎片。阿德雷特斩了过去,汉斯一个后滚翻躲掉了攻击。然后,他组装起破碎的碎片,尝试让它放出光芒。但是失败了。已经被完全破坏的闪光弹,根本没有修复的可能。
阿德雷特再度检查了腰带,确认能在这里呼唤同伴的道具已经全部破坏完了。
「别想得逞!」
凶魔的爪袭向汉斯的后背。阿德雷特投出的飞针掠过了汉斯的身体。汉斯放弃了修复工作、扔掉了闪光弹的残骸。
「……真没办法啊喵,看来救援是来不了了。」
「喂,喂,汉斯,已经放弃了么?」
阿德雷特丝毫不敢轻敌,架起剑面对汉斯。与之相反,铁钴镍钨则根本没有摆出迎战的姿势。
「再认真点呼唤同伴如何?运气好的话,或许有谁来救你也说不定喔?」
汉斯回以笑声。
「你这家伙才是,不叫点援军没问题么?只不过五十头左右的凶魔,就想把我困在这里喵?」
「就算只有五十头也足够了。而且我这边还有阿德雷特在。更重要的是,爱的奇迹可是我的同伴呀。」
「喵哈哈哈,你这家伙可真有趣。」
汉斯径直向铁钴镍钨冲砍过去,但他的动作却被凶魔们阻挡了下来,阿德雷特连出手都不用。
从刚才开始,阿德雷特就一直在观察凶魔们战斗的姿态。铁钴镍钨所率领的五十头凶魔强得吓人。就个体而言虽不成威胁,但统帅力及合作能力却是不寻常的优秀。
其中十头左右守卫着铁钴镍钨,还有十头左右在较远的地方集结待命,剩下的则一同瞄准汉斯。
汉斯打算抓住包围圈的空隙,斩向铁钴镍钨。但是凶魔们组成的阵型丝毫不乱,他根本找不到机会。
汉斯打算逐个击破,打乱阵型。但他的如意算盘也被凶魔们阻止了。他为了制造一对一的机会,不断前后移动。与之相对,凶魔们则互相掩护。即使汉斯攻向露出破绽的敌人,也有其他凶魔从旁边跳出来保护它。
阿德雷特虽然也想搭把手,但此时轻易出手只会有反效果。
「你退下吧,阿德雷特。」
铁钴镍钨说道。阿德雷特一边在远处看着汉斯的战斗,一边思考着。
汉斯被逼到绝境了。再过不久就能打倒他了吧。但像汉斯这种程度的男人,难道没预想到现在的情况吗?难道他没考虑到察觉到危机的铁钴镍钨会来抹杀他吗?
更重要的是,从汉斯眼里还看不出一丝绝望。
于是阿德雷特确信,他肯定还留有后手。
汉斯是在演戏。计策失败,被追杀,尽管如此还是虚张声势……这些只是一场戏。铁钴镍钨被自己给骗了。
汉斯的计策有两层目的。一方面,威胁阿德雷特,让他打倒铁钴镍钨。但这完全失败了。根本没可能猜想到真实之书的存在。不过,从最开始就已经预测到这个结果了。
真正的计划是,把铁钴镍钨从安全的地方引诱出来。他设想过铁钴镍钨会躲起来。但就算是铁钴镍钨,如果他察觉到第七人被反过来利用的威胁的话,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正如设想的情况一样,现在万事俱备了。
汉斯的怀里,有一只茶末放出的蚯蚓从魔。它的身体就像丝带般互相缠绕,被藏在衣服里。
负责传令的蚯蚓从魔听到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包括汉斯威胁阿德雷特的事,以及与铁钴镍钨的对话,当然,还有铁钴镍钨的藏身之处。之后,蚯蚓从魔可以根据自己的智慧及判断去行动,也就是把一切都报告给茶末。
只要在铁钴镍钨和凶魔们视野的盲区里解放蚯蚓从魔,它就可以穿过丝线的空隙,回到茶末的身边。
之所以和凶魔们战斗,是为了探测它们的实力。之所以尝试夺走阿德雷特的闪光弹,是为了让铁钴镍钨以为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喵,混蛋,真是一群过分的家伙。」
汉斯跑在丝线围成的封锁网的外圈,之后躲到了遗迹的阴影里。凶魔们跟丢了他。此时汉斯确信,这正是一个放走蚯蚓从魔的机会。
汉斯假装一边躲避凶魔的攻击,一边躲到建筑物的阴影里。之后,手伸到怀里,打算放跑蚯蚓。
「喔,怎么了,阿德雷特?」
附近传来了铁钴镍钨的声音。随后汉斯看到阿德雷特正向这边奔走过来。
阿德雷特思考着。汉斯还有联络同伴的手段。但是,他既没有圣者的力量,也没有秘密道具。因此他所能采取的方法极为有限。
他可能采取什么方法呢?应该只有借用茶末的能力了吧。考虑到这一点时,阿德雷特回想起来了一件事。在雾幻结界的时候,有一只蚯蚓从魔曾察觉到自己的身影。
它潜藏在周围吗?还是说躲在汉斯的怀里?
「不要让蚯蚓从
魔逃了!」
阿德雷特大喊。同时,他使用光之宝石,照亮周围一带。一眼瞥向石阶的中部,他发现了这只蚯蚓从魔。
阿德雷特用右手向蚯蚓从魔投出能刺激痛觉的针,但全被汉斯用剑弹飞了。在蚯蚓从魔穿过丝网之前,他又投出了左手的针。
就在汉斯打算阻止飞针的瞬间,铁钴镍钨从背后殴向汉斯。蚯蚓从魔在穿过丝网前的一瞬间,被飞针刺穿,它一边从口中吐出液体,一边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拦下它!」
在阿德雷特大喊的同时,铁钴镍钨用手指抓起了蚯蚓。之后像是为了制约它的行动,把它的身体扭成了麻花。
汉斯向铁钴镍钨的手指投出剑刃,但被阿德雷特挡了下来。飞身想要夺回蚯蚓的汉斯,也被凶魔们阻挡了下来。
「……呼,真险啊。原来还留有后手啊,真是不能大意呢。」
铁钴镍钨一边说着,一边叫来在远处待命的凶魔。一头蝙蝠型凶魔飞了过来,把蚯蚓吞进口里。
「把它扔到远一点的地方,比如扔到海里之类的地方就行。」
蝙蝠型凶魔从丝网上方敞开的洞口处飞了出去。由于被凶魔们所阻挡,汉斯对此束手无策。
虽然汉斯直到现在还显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但从他的笑容背后,可以察觉到一股明显的恐怖。阿德雷特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也就是说,他真的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
铁钴镍钨一动手指,四十头左右的凶魔便袭向汉斯。稍微愣神的汉斯,慌慌张张起身迎战。
另一方面,有十头左右的凶魔聚集到了铁钴镍钨的身旁。阿德雷特想,它们大概是打算担任铁钴镍钨的护卫吧。其中,有吐着丝线的蜘蛛型凶魔,身体笨重的河马型凶魔,体型瘦小的山羊型凶魔,拥有漂亮的鸟的脸庞的二脚凶魔,长有四只手臂的大猿型凶魔。此外还有数头其他凶魔。
它们把铁钴镍钨围在中间,戒备着战斗中的汉斯。
「铁钴镍钨!」
阿德雷特跑向了铁钴镍钨的所在之处。在它身旁的凶魔们并没有对阿德雷特摆出戒备的姿势。
阿德雷特一边握着剑,一边站在铁钴镍钨面前。因时势所需,自己之前和铁钴镍钨携手对抗汉斯。但铁钴镍钨原本就不是同伴。
「铁钴镍钨……我有一件……必须向你确认的事。」
「什么?」
「你,在打倒六花之后,会把芙蕾米怎么样?」
铁钴镍钨死掉的话,芙蕾米也会死。保护铁钴镍钨的理由也不过如此。如果铁钴镍钨打算杀掉芙蕾米的话,那么战斗还是不可避免的。铁钴镍钨不慌不忙地把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
「‘我没有杀了芙蕾米的打算,也没准备让手下的凶魔们动手。’」
阿德雷特可以确认那是实话。看起来铁钴镍钨用真实之书对自己施加了咒术。
「那样的话……我就安心了。」
那是最后挂念的事情了。阿德雷特曾看过铁石心肠、毫不留情地抛弃手下的铁钴镍钨,因此他担心芙蕾米会不会被同样对待。
「铁钴镍钨,实际上之前我们在研究杀了你的策略。你注意到了吗?」
「不,虽然我有猜想到你们在谋划着些什么,但关于内容其实是一概不知的哟。」
看来它已经解除了给自己下的咒术。
「那就麻烦了。作战计划随时都有可能进行,到时候就算我强行让他们中断作战计划也是行不通的。况且根本不知道多兹他们什么时候会实行计划。现在我把作战计划的内容告诉你,先考虑下对策吧。如果你死了的话……芙蕾米也……会死。」
对于铁钴镍钨,阿德雷特当然难压胸中怒火。它把芙蕾米当做人质,利用她,伤害她。那些都是决不可饶恕的罪行。
但比起解恨,保护芙蕾米的性命更为重要。
「啊,请说明一下吧。不过这样真的可以吗?阿德雷特。我可是毁灭你故乡的罪魁祸首哟。」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那种事怎样都好,不要插嘴!」
「我给某头凶魔下了命令,让他杀了这里除了芙蕾米以外的所有六花。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它应该就会执行我的命令了。
如果说六花还有些许胜算,也只能在被它杀掉之前实行那个作战计划了。仅此而已。」
「……所以说那又怎样?」
「真的可以吗?如果你把作战计划透漏给我,六花就真的没戏了。毫无胜算。就连活下来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你的行动可是牵涉到六花跟世界的命运的啊。」
「我都说过不介意了!除了杀掉六花全员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保护芙蕾米的办法了啊!」
「我还有想问你的事情。你背叛芙蕾米真的可以吗?她可是会很伤心的哟。」
听到这些假惺惺的温柔话语,阿德雷特的心动摇了。本应舍弃的犹豫不决,如今仍责备着他的内心。信任着自己的芙蕾米,到底会多么愤怒呢?对于洛洛尼亚、莫拉的死,她到底会有多么悲伤呢?一想到这些,他的胸口就如撕裂般疼痛。
「……没关系,无所谓。」
「这又为何?」
「对于芙蕾米来说,我和其他六花都只是淡如水的伙伴罢了,我们相遇连十天都不到。就算她一时感到悲伤,但也会很快释怀的,虽说我肯定会被她讨厌的。至于人类毁灭,那对芙蕾米来说也不是什么难过的事情。回到凶魔的身边,对她来说才是最幸福的事。」
「……是吗。」
此时,呈现老鼠外形的铁钴镍钨的表情扭曲了。它的脸上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阿德雷特,传达作战计划内容的事先等一等吧。我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问你。」
一丝恐惧的寒意攀上阿德雷特的后背。
「你没质疑过吗?为何自己是第七人。」
「……诶?」
「就是为了让你保护芙蕾米,我才把你送到六花的身旁的。你已经十分努力了。你在命运神殿的时候,欺骗了同伴,在谁也没有察觉到你企图的情况下,来到了我的身边。
除去刚才被汉斯所欺骗以外,你基本都回应了我的期待。如果你不是第七人的话,芙蕾米应该早就死掉了吧。
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会觉得你能替我保护芙蕾米呢?」
在知道自己是第七人的时候,阿德雷特确实对此有些介意。但很快,他就做出了这并不是重点的判断。最优先的应该是找出保护芙蕾米的办法。
「那是……」
「你是从我这里收到了命令吗?并不是。你是我的伙伴吗?是敌人。那么为何,我会觉得你会替我保护芙蕾米呢?真奇怪呀,真令人匪夷所思呀。」
铁钴镍钨窥视着阿德雷特的表情。阿德雷特忽然间后背一个哆嗦,他注意到了,自己一直在无意识地回避去思考那个理由。
「呐,当你知道芙蕾米就是六花杀手这件事的时候,你有戒备过她吗?」
「……什么意思?」
「当雾幻结界里聚集七个人的时候,你有对芙蕾米产生过丝毫怀疑吗?洛洛尼亚出现的时候,你有想过或许芙蕾米就是第七人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最初邂逅芙蕾米是在哪里?在何种状况下相遇?相遇时你在想着什么?」
为了抑制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的恐惧,阿德雷特不由得激动起来。
「这些到底有什么关系!我要说作战计划的内容了!给我听好!要是你死了的话芙蕾米也会死的吧!等会儿要是芙蕾米他们实行计划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啊,阿德雷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在哪里相遇的,但你在想什么我却是一清二楚。你从一开始就想着要保护芙蕾米,丝毫没有怀疑过她。」
「那……那又怎么样!」
「为何我会知道,现在就告诉你吧。这是因为你被我操控了啊。四年前,我把你选为第七人的时候开始,你就已经处于我的控制下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把自己的能力告诉你吧。我拥有能够操控人类的爱的力量。」
阿德雷特不由得发出紧张的喘息,他已经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恐惧了。
「你啊,并不是发自内心爱着芙蕾米的。而是被操控,被我命令去爱上芙蕾米的呀。」
十一号在铁钴镍钨的身旁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它被对话内容震惊了。现在对阿德雷特说出所有真相到底有什么意义。听取作战计划的内容才是优先事项,不是吗?
这时,十一号想起了一个月左右以前,与三翅凶魔的对话。
三翅凶魔虽没能被授予特质凶具的编号,但它一直伴于铁钴镍钨的左右,知道铁钴镍钨的所有计划,而且它是被允许直接谏言铁钴镍钨的少数凶魔之一。
『我啊,再过不久应该就会死了吧,但我想留下一些话给你。在即将来临的决战中,离铁钴镍钨大人最近的应该就是你了吧。』
三翅凶魔说道。
『铁钴镍
钨大人擅长利用敌人的内心,且以践踏敌人的内心为乐。但是,我斗胆冒犯地说,铁钴镍钨大人有时也会因戏弄敌人而兴奋过度,从而失去冷静的判断力。这个时候,请你拿出勇气直言进谏,让它冷静下来。』
十一号看着铁钴镍钨的脸庞。现在,不就是应该直言进谏的时候了吗?
与阿德雷特说着话的铁钴镍钨突然间转向十一号。
「你在想什么,十一号。难道我看起来在做什么奇怪的事吗?」
像是看穿了十一号的想法一般,铁钴镍钨在它搭话之前开口了。于是十一号心想应该不必担心,铁钴镍钨大人现在很冷静。就算是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对话,背后也一定有它的意义在。
「……他们在说什么?」
汉斯一边闪避着凶魔们的攻击,一边小声嘀咕。阿德雷特跟铁钴镍钨的对话,从自己这里只能听到一点点。
汉斯立刻想到阿德雷特是在透漏作战计划,不过要阻止他们却是不可能做到的吧。但是,铁钴镍钨还在进行着无意义的对话,它对着阿德雷特述说着自己的能力。
「呜喵……铁钴镍钨那家伙已经掉以轻心了么?」
汉斯笑了。他设想的策略已经全部破灭了。想利用阿德雷特来打倒铁钴镍钨已经做不到了,想把茶末叫到这里来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甚至连逃跑的路也被阻断了。现在可以说是令人绝望的状况。
但是如果铁钴镍钨疏忽大意的话,仍有一丝胜机。只要在阿德雷特透漏计划之前把他杀掉就好了。
据闻芙蕾米他们已经做好打倒铁钴镍钨的准备,并且铁钴镍钨对计划的详情并不知晓。现在将阿德雷特封口就能防止情报被泄露,然后芙蕾米他们如果实行计划的话,就有杀掉铁钴镍钨的可能了。
「喵啊!」
汉斯砍倒了包围圈中的一头凶魔,想趁着它们配合混乱的空隙,尝试突破这个防御阵型。但是,仅仅打倒一头凶魔的话,是不足以打破敌人的严密防守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跑了起来,身上一边承受着多次攻击,一边突袭向阿德雷特。
「拦下汉斯!」
此时,铁钴镍钨冷静地下达了指令。旁边的蜘蛛型凶魔从嘴里吐出白丝。在阿德雷特与铁钴镍钨所在广场的一角,由丝线形成的墙壁起到了防御的作用。
「喵啊!」
汉斯被丝线缠绕住,停下了动作。背后袭来了凶魔的攻击,汉斯的后背受了伤,他好不容易才逃离此地。
「畜生……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汉斯嘟囔着。
山羊型凶魔跟铁钴镍钨说着话。汉斯虽然打算杀死自己,却被丝线形成的墙壁阻挡在外。阿德雷特用余光看着它们。但是,这并不是他现在该做的事。铁钴镍钨的话语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拥有操控爱的能力。阿德雷特并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他在潜意识里拒绝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要说为何,的确,与芙蕾米初次邂逅的时候,她痛苦的表情与悲伤的目光,触动了自己的心弦。正因如此,阿德雷特感到了芙蕾米的痛苦,他希望通过共同战斗、互相保护,为了守护芙蕾米而变得更强。
当得知黑之徒花的真相,芙蕾米想要自行了断的时候,阿德雷特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于是他下定决心,即使舍弃一切,也要保护芙蕾米。
之所以想保护芙蕾米,并不是被谁下了命令。那应该是阿德雷特本人的意志。
「并不是那样的哦,阿德雷特。你被我操控了。从与她相遇之时开始,你就已经被我暗示去爱上她了。」
骗人的,阿德雷特想道。芙蕾米是重要的人,是比世界上的一切还要珍贵的存在。他如此确信着。
「你认为芙蕾米比世界上的一切都重要,但这也只是我的暗示。她根本没有与世界相比较的价值。除你以外的人,谁都不会那么想的。」
铁钴镍钨的脸上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如果我没有操控你的话,你应该不会把芙蕾米当一回事吧。你会第一个怀疑到她的吧。
你也会把被人类与凶魔所生、令人害怕的少女作为对她的最初印象吧。明明自以为是地杀了众多的人,却能一个人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你应该无法原谅这种事吧。
但是你却深爱着她,为了她,你背叛了整个世界。这,就是我操控了你的证明。」
我不会相信的,阿德雷特想道。只有这件事,是绝不可能的。爱上芙蕾米是自己本人的意志,背叛世界也是自己本人的意志。
「无法相信的话,我就让你看看吧。」
如此说道的铁钴镍钨,轻轻地把手指放到阿德雷特的额头上。刹那间,仿佛头部被殴打似的冲击蔓延到全身。
这一刻,阿德雷特回想起来了。过去的自己,曾立下决心,为复仇可以舍弃一切,曾发誓为了莱纳,为了谢多拉,为了逝去的村民们而战斗。
昨天白天听到故乡的人们全都死去的时候,阿德雷特心如刀割。昨天傍晚回想起在自己面前死去的莱纳,阿德雷特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
曾经一时消失的那个时候的回忆,此时在阿德雷特的脑中复苏了。
「……我……」
无法信任的洛洛尼亚、莫拉、戈尔道夫、茶末以及汉斯。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丝毫迷惘,直到刚才自己还打算杀掉他们。
虽然一个个都是些奇怪的家伙,老是引起各种各样的麻烦事,但尽管如此他们也是无可替代的伙伴。
阿德雷特想起了世界上的人们。道路上的行人们,城镇里的居民们,看到他们安稳的生活与和平的景象,阿德雷特在心中起誓,决不让他们重蹈自己故乡村民的覆辙。
阿德雷特的膝盖一软,跪倒下来,手中的剑也掉到了地面上。他顿时意识到,自己究竟打算做多么可怕的事情。寒战不止,呼吸困难。阿德雷特尽力抑制住了想要呼唤姐姐的名字和失声痛哭的冲动。
「我给你一个机会吧。为了犒赏你至今以来替我保护芙蕾米而不断战斗,我给你一个杀了痛恨的我的机会吧。」
拾起掉落在地面上的剑,阿德雷特慌张地将其握正。他举剑想要对准铁钴镍钨,但是他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剑尖在半空抖动。
自己被操控了。这已经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了。回想起自己之前的行动,完全无法否定这件事。尽管如此阿德雷特还是不愿相信。
想要守护所爱之人的那种心情,那是比一切都要珍贵的东西,这种心情却是虚假的,阿德雷特无论如何不愿去相信。
「阿德雷特,怎么了?不想杀了我吗?」
铁钴镍钨和蔼地张开双手。阿德雷特向手中的剑施加了几分力道,止住了身体的颤抖。然后,他回想起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你真是个笨蛋啊。你现在所做之事与自杀有何区别?居然让难得操控了的我恢复了清醒。」
铁钴镍钨的身体离剑刃顶多只有一米。只要阿德雷特稍微发力,就可以贯穿它的身体。凶魔们虽然胆战心惊,但铁钴镍钨制止了它们。阿德雷特对着它的身体刺出了剑。
但是,剑刃在即将贯穿铁钴镍钨身体之前停了下来。
「……怎么……可能……」
阿德雷特不禁失声。虽然内心里明白,他对于芙蕾米的思念,只不过是铁钴镍钨所植下的虚伪之物,但他仍然无法对铁钴镍钨痛下杀手。
杀掉铁钴镍钨的话,芙蕾米也会死。这板上钉钉的事实,束缚着阿德雷特的身体。
「自杀?我才不会做这种事呢。我知道你是杀不了我的。」
铁钴镍钨一边说道一边笑了出来,那是充满欢喜与愉悦的笑声。铁钴镍钨轻轻地把手放到阿德雷特的脸颊上。
「我啊,喜欢看人们的表情,特别是因爱而困的人的表情。」
铁钴镍钨抚摸着无法动弹的阿德雷特的脸庞。
「看你因爱而失去理智什么的,一点趣味都没有。我想要看的,是你因爱而困的表情啊。
我并没完全解除对你的控制,只不过是稍微降低它的效力罢了。你爱着芙蕾米吧?你想要保护芙蕾米吧?就算你知道那份爱是我所植下的东西。」
「……铁钴镍钨,你这混蛋!」
「真是美妙的表情啊,阿德雷特。看来我长久以来的辛勤耕耘终于得到回报了。」
铁钴镍钨继续说道。阿德雷特连甩开抚摸自己脸庞的手也做不到,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阿德雷特!清醒一下!」
汉斯大喊道。虽然自己被丝网阻挡,但声音仍能传达过去。虽然不知道那边什么打算,但看着铁钴镍钨,基本也能了解现在的状况。决不能让这个机会溜走。
「快杀了铁钴镍钨!你还在做什么!」
阿德雷特一言不发。
「快回想起来啊!你不是为了杀死铁钴镍钨而战斗至今的吗!为了这一天,你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努力变强了么!不要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啊!」
阿德雷特一动不动,但他仍手持剑刃紧盯着铁钴镍钨。汉斯察觉到他对芙蕾
米的思念仍束缚着他。
「你忘记你那个变成尸兵的朋友了吗!你不是下决心要实现他的遗愿吗!快打倒铁钴镍钨啊,阿德雷特!」
汉斯想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但阿德雷特所在的地方被丝网隔离开来,并且凶魔们的进攻并不给汉斯一丝机会。
快冷静下来,阿德雷特想。他对着失去冷静的自己自言自语。自己是第七人,以及自己被操控了的事,的确是晴天霹雳般的打击。但是,自己对于该做之事并不迷惘,那就是找出打破僵局的办法。
或许,被铁钴镍钨操控的自己是无法对芙蕾米痛下杀手的。但尽管如此,方法还是有的。快找出既不牺牲芙蕾米,又能杀死铁钴镍钨的方法。
「你在想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的。你想要打破僵局对吧?那么我就告诉你现在的状况吧。」
阿德雷特看到铁钴镍钨的胸前浮现出光雾。看来它是使用了真实之书。它应该是又对自己施加了咒术。
「‘黑之徒花的能力很快就会把你和芙蕾米以外的纹章全消灭掉。
现在有四个阻止它的办法。我亲自让黑之徒花失效。杀了芙蕾米。杀了我。或者破坏掉在我身体里刻有神言的宝石。仅此而已。
但是,不杀了我,是无法取出刻有神言的宝石的。当然,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绝对不会让黑之徒花失效的。’」
这是实话,阿德雷特感受到了。
「‘我死了的话芙蕾米也会死,而且我确信不可能会有解除玉石俱焚的方法。不管是你、多兹,还是芙蕾米,不管做什么,都没有解除这种制约的办法,就连我本人也不知道。
唯一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使用这个能力的凶魔自己,不过它已经被我亲手解决了。’」
铁钴镍钨继续说道。看来他应该在什么时候解除了真言之书的咒术。
「我坚信,你只有两条路可走。抛弃芙蕾米、守护世界,或是保护芙蕾米、毁灭世界。根本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阿德雷特陷入了沉默。正如铁钴镍钨所言。不管自己怎么想,都得不出答案。要同时守护芙蕾米与六花是做不到的。
「做出选择吧。是要保护芙蕾米,还是要保护其他的六花。」
如果非要做出决断,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如果芙蕾米以外的六花全灭的话,世界也就终结了。于是只能选择放弃芙蕾米。
尽管如此,阿德雷特还是没有行动。
他爱着芙蕾米。虽然知道这份爱只是谎言,但还是会为她的死感到痛苦。无法杀死铁钴镍钨的悔恨与即将失去芙蕾米的痛苦,两者交替摧残着阿德雷特的心。
两者都选不了。无论是让芙蕾米死去,还是让铁钴镍钨活下来。
铁钴镍钨因喜悦而全身颤抖,它俯视着阿德雷特的脸庞。真是太棒了。这是面对爱与全世界,被迫作出决断时的人的表情。如果现在错过了的话,就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铁钴镍钨大人。』
此时,十一号不解风情地搭话了。虽然铁钴镍钨感到一阵不快,想要杀了它,但再怎么说也还为时尚早。
『再不赶紧让阿德雷特说出作战计划的话……如果芙蕾米他们实行计划的话,您的生命就面临危险了。』
的确如此。在这么美妙的时刻,可不能让别人来打扰。如果不让芙蕾米他们老实一点的话……
铁钴镍钨使用真实之书,对旁边的白鸟型凶魔下了咒术。
『我有想让你传达给芙蕾米的话。』
铁钴镍钨用暗语对着白鸟型凶魔窃窃私语。
芙蕾米气喘吁吁地在遗迹中来回奔跑。她不断呼唤着阿德雷特,却没有回应,甚至都无法听到他们战斗的喧嚣。凶魔们散开到遗迹各处,大声喊叫。拜此所赐,要听到阿德雷特的声音更是不可能的。
没能追上汉斯的芙蕾米十分懊恼,她让本应能抓住的胜机溜走了。
她对决心去追逐汉斯的阿德雷特感到恼火。不管阿德雷特说了什么,芙蕾米都知道他的真正用意。他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去追赶汉斯,而后掉进陷阱里的。
「芙蕾米小姐!」
娜谢塔尼娅从旁边追赶了过来,茶末也跟在她后面。三个人躲到隐蔽处,从魔们戒备着四周。以防被敌人发觉,三人用极小的声音交谈了起来。
「要找到阿德雷特先生是不可能的事。估计我们是被引诱到了离他很远的地方了。」
该怎么办才好,芙蕾米十分焦急。说不定阿德雷特已经被汉斯抓住了。如果这样的话,只能做出决断了。
「回到多兹那里吧,然后实施作战计划。」
娜谢塔尼娅脸上浮现出严肃的表情。
「但是……太危险了。或许作战计划会在阿德雷特那里透漏出去。」
「如果察觉有情报泄露的可能的话,阿德雷特会给出指示、中断计划的。为了这一点才把道具给他的吧。既然现在道具完好无损,也就说明情报还没泄露。阿德雷特也不会蠢到连一枚摔炮都引爆不了的地步。」
「……太,危险了。」
芙蕾米心里当然明白。但是如果就这么逃走的话,阿德雷特会被杀掉的。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自己的错。芙蕾米无法接受因自己的错而让某人牺牲。更何况,她最不希望阿德雷特死去。
「要逃的话,待会儿也可以。现在只能这么做了啊,娜谢塔尼娅。」
「决断?什么决断?」
茶末摆出不明所以的表情询问道。
「虽然出了点麻烦暂时中断了,但杀掉铁钴镍钨的作战计划已经准备好了。」
「那样的话就干吧。铁钴镍钨就交给芙蕾米你们,茶末我去杀掉汉斯。」
「就是这么打算的。交给你了。我这边也一定会杀掉铁钴镍钨的。」
但是娜谢塔尼娅还在犹豫。
「……你的性命还掌握在铁钴镍钨手里。我不觉得那是虚张声势。」
「无所谓,如果能杀掉铁钴镍钨的话,我这条命随时可以豁出去。」
「……我们尽可能不想害死六花。因为每名六花都是必要的。」
「就算我死了,其他的人能活下来,这就足够了吧。」
带着仍没有下定决心的娜谢塔尼娅,芙蕾米打算回到多兹那边。这时,空中传来了声音。抬头一看,一只白鸟型凶魔飞了过来。
芙蕾米有点惊讶。她曾把飞行型凶魔击落到只剩下两头,现在叫喊着的这只凶魔并不是那两头中的任何一头。
「‘通告六花!阿德雷特已经落入我们铁钴镍钨大人手里了。’」
奇怪的现象发生了。芙蕾米在刹那间就意识到它说的是真话,心中一丝怀疑都没。她看向旁边的娜谢塔尼娅跟茶末。似乎她们两人也察觉到了同样的状况。
「‘不仅是芙蕾米,阿德雷特也是我方人质了!而且阿德雷特已经被施加了咒术!’」
芙蕾米倒吸了一口气。果然,阿德雷特已经被抓住了,但应该还有救出他的办法。这么想着的芙蕾米,却被凶魔的后话逼进了噩梦。
「‘给我听好了!如果铁钴镍钨大人死掉的话芙蕾米也会死,芙蕾米死掉的话阿德雷特也会死!就算救出了阿德雷特,这个咒术也不会解开!’」
真是难以置信的话。芙蕾米并不知道铁钴镍钨到底对阿德雷特施加了什么能力。但白鸟型凶魔的话语中充满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芙蕾米毫不怀疑它说的是事实。
「什么啊,刚才那个。」
「应该是语言之圣者的力量……估计是用来禁止谎言的。」
娜谢塔妮娅回答了茶末的问题。
芙蕾米架起了枪。她打算击落那头凶魔,然后抓住它,之后向它询问关于铁钴镍钨和阿德雷特的情况。但在被芙蕾米狙击的瞬间,白鸟型凶魔发出了尖锐的尖声,之后双翅停止扇动,摔倒了地面上。
不一会儿,茶末的从魔把白鸟型凶魔的遗体带了回来。看来它是用利爪刺碎了自己的内核,在任务完成后自杀了。
「刚才的话不会是假的吧?让对方把谎言当成实话的咒术什么的……」
「语言之圣者应该没有那样的力量,芙蕾米你也知道的吧。刚才的话,千真万确。」
正如娜谢塔尼娅所言。不知道阿德雷特被铁钴镍钨施加了什么咒术。如果自己死了的话,阿德雷特也会死,只有这一点是确定的。
「……真弱啊。阿德雷特也会死了吗。这也没办法。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杀了铁钴镍钨。芙蕾米,这样没问题吧。」
「……茶末小姐。」
娜谢塔尼娅在迷茫着。这时芙蕾米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颤抖,于是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肩。
白鸟型凶魔临死前的惨叫传到了铁钴镍钨的耳中。看来它好好替自己把话传给芙蕾米了。
它所传达的话全都是事实。芙蕾米死了的话,阿德雷特也会死。现在阿德雷特还被铁钴镍钨的能力操控着。他肯定无法接受让芙蕾米死去。他会选择自杀,或者内心崩溃后死去吧。
但铁钴镍钨并没有把话说全。芙蕾米产
生些许误会了。她应该以为阿德雷特被抓住后,被施加了和芙蕾米同生共死的咒术吧。但事实并非如此,阿德雷特很久之前就被下过诅咒了。
尽管如此,芙蕾米还是知道阿德雷特身处的险境了。因为她知道她死了的话阿德雷特也会死。接下来芙蕾米会采取什么行动,铁钴镍钨不用想也知道。
「你还犹豫什么啊,芙蕾米!」
茶末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谎言啊,你以为铁钴镍钨真的傻吗。它这是在争取时间,打算在我们争取救阿德雷特和芙蕾米的期间让黑之徒花的效果发动,毁掉六花啊!
已经没有迷惘的时间了。如果有作战计划的话,现在赶紧实行,只能杀掉铁钴镍钨了。」
「……我知道,我知道啊,茶末。」
但是,芙蕾米动弹不得。
至今,芙蕾米曾多次对阿德雷特说过,一定要打倒铁钴镍钨,现在不是害怕牺牲的时候。
但是,芙蕾米是一直把牺牲当做自己的事。她想告诉阿德雷特的是,不要为了保护自己,而置同伴们于险境之中。
但这绝不是让阿德雷特本人牺牲的意思。
「芙蕾米,打算就这样等待全灭吗?」
茶末说道。
「……作战计划……」
要实行。打算这么说的芙蕾米的口却停了下来。取而代之,她说出了别的话语。
「还……不能执行。」
「……我也差不多烦够了。」
茶末的声音中带着怒气。
「这个,红色印记之病……铁钴镍钨死掉的话,我也会死,一定就是这样的咒术了。
刚才凶魔也说过了。铁钴镍钨死掉的话我会死,我死掉的话阿德雷特也会死。那么只要治好这个病的话,即使杀死铁钴镍钨,我也不会死,阿德雷特也能无恙。」
「虽然我也那么想。但是……」
「虽然一直以来都在逃避,但或许真的有解除的办法也说不定。先和洛洛尼亚会合,然后再让她详细看看吧。一定,一定能找到什么办法的……」
「够了!」
茶末语气决然。
「我已经不会对你们抱任何期待了。茶末会杀了铁钴镍钨,也会杀了汉斯。你们一个个都是笨蛋!」
茶末正要离去,娜谢塔尼娅向她搭话。
「茶末小姐,收下这个。如果发现铁钴镍钨的话,请把这个投向空中。那是让我们全员聚集到一起的信号。」
娜谢塔尼娅把事先藏在铠甲里的闪光弹递给了茶末。茶末摆出不悦的表情,但还是收下了闪光弹,把它放进了腰间挂着的小口袋里。
茶末头也不回,离开了遗迹。
「芙蕾米小姐,首先先和洛洛尼亚小姐会合,再考虑找出治好红色印记之病的办法吧。或许多兹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娜谢塔尼娅说道。芙蕾米沉默不语地架起了枪,对准娜谢塔尼娅。
「把全部都说出来。」
娜谢塔尼娅睁大了眼睛。她举起了一只手,示意自己并不打算发动攻击。
「……你在说什么啊?」
「你们一定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成为了人质,阿德雷特也被抓住,这一定在你们的意料之中。为此,你们才假装听从阿德雷特的话吧。
在我看来就是这么回事,不然还有其他可能性吗?」
「……芙蕾米小姐。」
「你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是打算在和铁钴镍钨的战斗中趁机杀掉六花吗?还是说同时打倒两方?」
芙蕾米把枪口对准了娜谢塔尼娅的额头。在这个距离上,绝对没法躲开。
但娜谢塔尼娅保持着冷静的呼吸。
「你真傻啊,芙蕾米小姐。」
的确,正如芙蕾米所言,娜谢塔尼娅他们是有想法的,不过那与芙蕾米所认为的大相径庭。
对娜谢塔尼娅他们来说,铁钴镍钨也是个必须铲除掉的对手。为了打败它,六花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因此不可能对六花们设下陷阱。
此外仅仅打倒铁钴镍钨是不够的。娜谢塔尼娅他们必须尽力让更多的六花活下来。
要说为何,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卡古伊库便会出动。因此有必要让六花们与卡古伊库周旋尽可能长的时间。
三天前,娜谢塔尼娅他们在寻找六花的途中,多兹说过。
「如果有六个茶末和卡古伊库对战,要赌哪边会赢的话,我会毫不犹豫选卡古伊库。」
就算凑齐六个人,也不知道是否能与卡古伊库匹敌。阿德雷特的谋略、芙蕾米的远距离攻击及破坏力,缺少这些的六花们是不可能打倒卡古伊库的。
正因如此,娜谢塔尼娅和多兹都在为打倒铁钴镍钨竭尽全力。他们信赖着阿德雷特,并且为他提供最大限度的帮助。
至于汉斯的策略是没有预料到的,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打破僵局的办法。
娜谢塔尼娅毫无防备地走近拿枪对准自己的芙蕾米。
「如果不能打倒铁钴镍钨,我们也没有希望了,所以各位六花的勇者不活下来可不行。正因为如此,我们选择协助阿德雷特先生,使出一切手段,给出我们所拥有的一切情报。」
芙蕾米无言地咬紧牙关。
「说实话,多兹也曾制订过趁着这个机会杀掉你们其中三人的计划。它在考虑打倒铁钴镍钨与杀了三个六花哪边更划算。
但我制止了它。我对它说,为了打倒铁钴镍钨,我们必须使出全力。而多兹也接受了我的说法。」
娜谢塔尼娅步步紧逼。
「为何我会这么想?因为抱着投机念头的计划才是最危险的行为。我说过了,我觉得双方合力的话一定能够打倒铁钴镍钨,为此才赌上我们的一切,包括我们的性命、野心的实现、世界的命运……我们可是赌上一切与你们共进退了啊。」
「……尽管如此,我……」
「无论如何都信不过我的话那就随你好了。选择相信你们的我真是太笨了,我想说的仅此而已。」
芙蕾米静静地放下了枪。
「……很遗憾,芙蕾米小姐。我也不知道打破目前僵局的办法。怎么帮你,怎么帮阿德雷特先生,我都毫无头绪。」
「抱歉,是我错了。」
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离开了遗迹,前往多兹他们所在的遗迹北侧。
「一定有办法的!肯定还有没考虑到的地方,绝对不能放弃。」
娜谢塔尼娅说道。同时,那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话。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再将目标改为抹杀六花了。没有关于奇袭的策略的话,也无计可施,那样的话应该会在杀掉三个六花之前反被杀掉吧。
对娜谢塔尼娅来说,只剩下帮助芙蕾米这一条路了。
铁钴镍钨伫立在广场的一边,在它面前是双膝跪地的阿德雷特,在广场的另外一边,汉斯正与凶魔们进行交战。
铁钴镍钨确信芙蕾米绝对不会执行作战计划。其他的伙伴的话或许会主张即使舍弃阿德雷特也要打倒自己吧。不过芙蕾米应该会阻止他们的。
现在的她应该在考虑怎么解除作用在自己身上的制约。
那是因为芙蕾米她是杀不了阿德雷特的。她是杀不了世界上唯一一个从心底爱着自己的人的。对渴望着被爱的她来说,阿德雷特是她唯一的心灵支柱。
「……太美妙了。」
铁钴镍钨低声细语。阿德雷特想念着芙蕾米,芙蕾米想念着阿德雷特。相爱的两人为守护对方的生命而拼尽全力。
然后两人的爱保护着铁钴镍钨。只要他们其中的一个舍弃对方的话,铁钴镍钨就不妙了,不过,相爱的两人并做不到。
芙蕾米应该会直到最后都在寻找解除制约的方法吧。即使她知道那是无用功,她也无法抛下阿德雷特不管。
芙蕾米会在爱着阿德雷特的同时,把六花逼到全灭的境地。
过了很长时间,阿德雷特的剑仍丝毫无法靠近铁钴镍钨。
刚才他看到白鸟型凶魔好像飞去了什么地方。但由于铁钴镍钨是用暗语与白鸟型凶魔对话,所以阿德雷特并不清楚它们说了些什么。
「……可恶。」
阿德雷特心里也明白,是不可能存在同时守护芙蕾米与六花两方的办法的。
不让重要的人死去,这才是地上最强的男人吧。当然有时也要做出玉石俱焚的决断,如果连这都做不到,就不配称为地上最强的男人。
打倒铁钴镍钨的时机,只有在它放松警惕的现在了。此时铁钴镍钨操控爱的能力稍许减弱,拜其所赐阿德雷特取回了理智。如果它全力以赴发动能力的话,自己一定还会处于它的支配之下。
只能杀了它,趁现在。
「……!」
但是,阿德雷特的剑没有动。
想要保护芙蕾米的情绪从内心涌了出来。他想要粉碎快要输给这份感情的自己。
阿德雷特不断对自己诉说,爱着芙蕾米的这份感情是虚假的,仅仅是因为被铁钴镍钨操控而已。虽然心里很明白,但却杀不了铁钴镍钨
。
芙蕾米的面孔浮现在脑海中。她在雾幻结界曾救过自己两次。来到魔哭领后,虽然不给自己好脸色看,但却始终担心着自己。当她被突然抱住的时候,就像普通的少女一样感到羞涩。在命运神殿的时候,她说过让自己去拯救她。
满满的对芙蕾米的思念,考验着阿德雷特的理智。
光是想到会失去她,阿德雷特的心就像是要撕裂开来。即使知道这份心情是假的,心中的痛楚却丝毫没有减弱。
阿德雷特对如铁钴镍钨所愿的自己感到不甘,好想马上杀掉让铁钴镍钨收获乐趣的自己。但即使如此,也杀不了铁钴镍钨。
「真是不错的表情啊,阿德雷特。再烦恼些,再让我更开心些吧。」
铁钴镍钨一边笑着,一边靠近了阿德雷特的脸庞。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吧。
实际上,除此之外我还有许多种杀死六花的方法。如果只是为了获得胜利,我根本不必采取这么麻烦的计划。但是,我却选择制造黑之徒花,培育第七人,操控爱。
这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看你此刻的表情啊。」
「……什么?」
「一切都是为了现在。为了看到你这样的表情,我制造了黑之徒花,夺取了第七枚纹章并授予于你。此外,我还精心培育了你啊。」
阿德雷特的表情变了。
「培育了……我?」
手执着剑,阿德雷特说道。铁钴镍钨一副给我听好了的表情,开始讲述。
「是的,是我培育了你。为了让你来到魔哭领,让你背叛六花,还有……为了看到你现在的表情。」
铁钴镍钨继续说道。
「首先,我毁灭了你的村庄,为了让你憎恨凶魔。遗憾的是,你并不曾想过要成为六花的勇者。于是我毁灭了你的村庄,赐予了你变强大的理由。」
阿德雷特已经说不出话来。那么,村庄被毁灭不就是我的错了吗?
「然后我利用我的人类手下,让他告知你奥特罗的存在。而你如我所愿,成为了奥特罗门下的弟子。」
铁钴镍钨进一步靠近了阿德雷特的脸。
「对了对了,这么说吧,奥特罗也是我的手下。」
骗人的!阿德雷特想大声喊道。奥特罗憎恨着凶魔,他是拼了命去做研究的,他不可能是铁钴镍钨的同伴。
「难以置信吧,但这就是真相啊。五十年前,我引导他憎恨凶魔,然后他如我所想,以成为对付凶魔的专家为目标努力着,与你一模一样。」
阿德雷特连回应也做不到。
「奥特罗真是个愚蠢的男人啊。他的研究内容,已经全部泄露给我了。你应该也有看过吧,他总结的研究成果的资料,那些内容我全都知道。
当然我也知道你认为是王牌的圣者之钉,对我根本不管用。不然的话,在最开始相遇的时候我也不会毫无防备地吃下你的圣者之钉。」
如果真是如此,我打倒铁钴镍钨不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吗?阿德雷特否定了有如此想法的自己。我可是地上最强的男人。就算所有手段都被知道,我也会取得胜利给你看。
「其实,就连你成为地上最强的男人这件事,也是拜我所赐啊。」
「开什么玩笑!那是……凭我自己的力量……」
「我是知道的,拜入奥特罗门下时的你到底有多弱。但某一天,你重新拥有了能够爱上他人的心。而你变强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阿德雷特想起了四年前的事。那个悠长的被遗弃到记忆角落的少女的梦。
「那个时候,我给你植入了爱的能力。之后你取回了想要保护他人的心愿,紧接着变强了。懂了吗?你是因为我植入的爱的能力才变强的。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也就是个平均水准以下的战士。你之所以能成为地上最强的男人,也是托了我的福啊。」
阿德雷特有了一种自己的身体突然缩小了的错觉。自己引以为豪的长处,似乎全都变得不值一提。
为了变强而日复一日的宛如地狱般的训练,得到手的秘密道具,支撑自己的地上最强的男人的荣誉,一切在铁钴镍钨面前都变得毫无意义。
因为这些全都是铁钴镍钨给予的东西。
「让我来告诉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吧。你是我的手下,我的提线木偶,还有……」
铁钴镍钨继续抚摸着阿德雷特的脸。
「我最棒的玩具啊。玩具会想着去打倒自己的主人么?」
阿德雷特浑身颤抖,连牙齿都无法咬合。在憎恨的同时,恐惧感蔓延全身。这并不是面对强敌时的恐惧,而是自己所相信的东西全被摧毁的恐怖。
「不是的!我是地上最强的男人!我才不是你的玩具!」
听到这样的话,铁钴镍钨居高临下地放声大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就连你会发出这样的呐喊,也完全在我的计划之中。」
铁钴镍钨迎到了阿德雷特所执之剑的剑锋前。
「那么,阿德雷特,更加憎恨我吧。在仇恨与爱的夹缝中痛苦吧。我就是为了看到你这样的表情才培育你的。」
憎恨,但是,杀不了它。杀了铁钴镍钨的话,芙蕾米就会死。
「芙蕾米他们差不多也要执行作战计划了吧。这下糟了啊,再这样下去我的位置就要暴露了,或许我会被杀掉吧。」
「……就是……这样。你这混蛋将会死在这里。」
「阿德雷特,在此之前可以拜托你把作战计划的详情告诉我吗?如果不说的话我就会死,然后芙蕾米也会死掉哦。」
「……谁会那么做!」
「不不不,正如我计划的那样,你迟早会告诉我的。」
「唔!」
莫拉用铁甲挡住了袭来的凶魔的利爪。她一脚踢碎了凶魔的下颚,而后立刻向张开结界的桩子里注入力量。
维持结界,对战凶魔,用千里眼观察四周。同时进行几项工作的莫拉,体力消耗得非常迅速。
汉斯曾袭击茶末,并在称他已将芙蕾米劫为人质后就逃跑了。得知此事之后已经过了几十分钟。报告所说的汉斯逃往的遗迹中央地带,在莫拉千里眼的范围之外,因此她对状况完全不了解,也没有同伴进入她千里眼的范围之内,告知她现在的状况。
根据之前商定的方针,必须实施作战,那么就不能再拖拉下去了。
此时此刻,娜谢塔尼娅所撒的附有药剂的枯叶或许已经被发现了,逃跑路线或许已经被阻断了,葛道夫、莫拉或许会招架不住敌人的攻势而倒下。
莫拉十分着急。但她能做的,只有继续防御敌人的攻击。
此时,葛道夫干掉了一头侵入结界的猿型凶魔。现在身边已经没有其他凶魔,可以歇息片刻了。但是,结界仍被超过三百头凶魔围攻着。
这时,葛道夫走了过来,凑到莫拉耳边说道。
「有些,奇怪。」
「……什么意思。」
莫拉和葛道夫用四周凶魔听不到的轻声交流着。
「看不出,凶魔们,焦急的样子。而且,刚才打倒的,猿型凶魔……那家伙,表情很奇怪。」
「……表情?」
「我看不懂,凶魔的表情。但是,只有那头猿型凶魔,做出了,与人类相近的表情。所以,我才能懂。那是一副,办到了、与计划一样,的表情。」
莫拉陷入沉思。莫非是这边的作战计划暴露了?应该不是。如果是那样的话,附有火药的枯叶应该会被清理掉,或者凶魔们会离开这里吧。作战计划应该还没有暴露。
那又为何,凶魔会浮现出那样的表情呢。
「……在预谋着什么。」
莫拉嘀咕道。六花们在遗迹周围已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从铁钴镍钨撒手不管、袖手旁观这点来看,情况未免太过乐观。
敌人在研究杀死六花全员的策略。在此之前,必须拖住六花的行动。难道,是这么一回事吗?
「应该,下令,撤退。」
葛道夫说道。但如今连阿德雷特他们的状况都不清楚,不能轻易做决定。而且葛道夫所看到的凶魔的表情,也很难说是可靠的情报。
「……以防万一,再查探一下敌人的情况吧。就算它们在有任何企图,我们也一定要抓住马脚。」
在莫拉和葛道夫说话的期间,凶魔们再度逼近结界,继续展开攻击。其中一头凶魔打破了结界。莫拉慌忙起身修补结界,葛道夫则奔向侵入结界的敌人,与之战斗。
「……还有……三十七分钟……」
同一时刻,特质凶具十三号在窃窃低语。它的声音即细微、又模糊,听上去就像是单纯的喘气。就算在它身旁,也很难注意到它的自言自语吧。
阿德雷特的苦恼也好,芙蕾米的战斗也罢,它都丝毫不放在心上。六花们在做什么,它也漠不关心。十三号既没有战斗的意愿,也没有杀气,它只是在执行铁钴镍钨命令罢了。那副样子,等同于活着的能动的道具。
「……还有……三十六分钟。」
十三号再次低语。但
并没有人听到它的话。
遗迹西北部,多兹和洛洛尼亚一起,正与率领着假大本营的狼型凶魔战斗。
「就算你铁钴镍钨这寄生虫死去变成烂泥腐烂掉也难解我心头之恨啊!」
洛洛尼亚的怒吼与凶魔们的喊叫声响彻四周。
多兹他们的任务是,在阿德雷特他们回来之前,监视假大本营的情况。不需要积极进攻,如果被突袭就逃跑,再被突袭就再逃跑,这样就足够了。
另一方面,他们感觉不到狼型凶魔有任何企图,它只是在防御多兹他们的攻击而已。多兹一边掩护洛洛尼亚,一边观察状况。附着在豹型凶魔身上的光之宝石还完好,看来作战计划还没露出马脚。
多兹的内心焦躁不安,明明是可以随时执行的作战计划,却非要这么拖延下去。
这时,从东南方向传来了爆炸声。芙蕾米击倒了从身后袭向多兹他们的凶魔。娜谢塔尼娅来到多兹身旁。
抓住汉斯了吗?多兹想道。但是,娜谢塔尼娅却不出声地动着嘴唇,多兹读懂了她的唇语。
(保持现状,继续战斗。)
芙蕾米靠近挥舞着鞭子的洛洛尼亚,抓着她的脖子把她拖走。凶魔们瞄准这个空隙,发动了攻击,但全被娜谢塔尼娅防了下来。三人就这样逃向了其他地方。
「喂喂,难得乖乖过来了,现在又准备去哪啊?」
早已暴露身份的狼型凶魔仍忠实地扮演铁钴镍钨的角色。多兹则连同伴都没有,独自与假大本营的凶魔战斗着。
看来状况进一步恶化了。多兹从芙蕾米她们的表情上读出了这一点。
芙蕾米一边拖着洛洛尼亚,一边向南移动。追过来的凶魔很少。途中数次看到茶末的从魔在与凶魔们战斗,看来茶末现在是在搜寻汉斯他们的下落。凶魔们光是应付茶末就手忙脚乱了,大概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芙蕾米她们身上了。
「洛洛尼亚,冷静下来,请听我说。」
躲在遗迹里的芙蕾米对着还处于亢奋状态的洛洛尼亚说道。芙蕾米把与阿德雷特分开的事情,被白鸟型凶魔告知阿德雷特被抓住的事情,还有铁钴镍钨死掉的话自己也会死、自己死掉的话阿德雷特也会死,听到了这样的说法的事情,都告诉了洛洛尼亚。
洛洛尼亚一时无法理解事态的发展,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不明白。芙蕾米小姐死掉的话,阿德也……铁钴镍钨到底做了些什么?」
「洛洛尼亚小姐,我们心里也有一大堆问号。唯一清楚的是,必须治好潜伏在芙蕾米小姐身体内的红色印记之病。」
娜谢塔尼娅说道。看着愣在那里的洛洛尼亚,芙蕾米心中充满自责。
全都是自己的错。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呢。明明包括自己活着在内的所有事情,都是被铁钴镍钨利用的啊。
「对不起,洛洛尼亚。都是因为我的错,阿德雷特才……」
突然间,洛洛尼亚双手猛拍她自己的脸。随后,她脸上的迷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坚定意志。
「芙蕾米小姐,你不需要道歉。因为阿德还活着嘛。」
芙蕾米点了点头。她摘下手套,看着左手上的纹章,上面还显示着六枚花瓣。
「阿德的话,就算他被抓住了,也不会泄露作战计划的。他会想办法巧妙地骗过铁钴镍钨的。芙蕾米小姐只要安下心来考虑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洛洛尼亚笑了。
「因为阿德是地上最强嘛。」
真是坚强的孩子,芙蕾米想道。虽然她平时一副怯懦的样子,但其实内心比任何人都要更坦率、更坚强。自己跟她则是完全相反。
「……洛洛尼亚,我是为了什么,才成为了六花……」
「芙蕾米小姐,请让我看一下胸口的状况。我会想办法找出治疗的方法,虽然……没什么自信就是了。」
「拜托你了,洛洛尼亚小姐。我负责戒备周围的状况。」
说完娜谢塔尼娅走出了遗迹。洛洛尼亚把手放到了芙蕾米的胸口上。
「……芙蕾米小姐,你是我们的累赘这种事,我从来没想过。」
不是的。芙蕾米在内心说道。
「因为,正是有你在,阿德才能够一直战斗。如果你不在了的话,阿德一定早就内心受挫,无法坚持战斗了吧。因此,对六花来说,你是必要的存在。」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迷茫了。」
芙蕾米努力活动嘴唇,为了让自己振作起来而强作笑颜。这是阿德雷特的作风,偶尔试试倒也不坏。
「作战计划还没有暴露,仍然有杀死铁钴镍钨的机会。」
洛洛尼亚如此断言道。
脑海里浮现出了芙蕾米的脸庞,心头萦绕着对芙蕾米的思念,阿德雷特拼命地挥去这些。阿德雷特在战斗。虽然从外表看起来,他只是沉默不语木然而立,但这却是他一生中最为残酷、最为绝望的战斗。
想要带给芙蕾米幸福。阿德雷特拼命抑制着这样叫喊着的自己的灵魂。
想要忘了吗?芙蕾米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打倒铁钴镍钨。芙蕾米尽管仍然迷茫,还是无视了周遭无数「投降吧」这样的来自凶魔的劝降。如果想要让芙蕾米幸福的话,应该杀掉铁钴镍钨才对,那才是对她本人来说真正的心愿。
阿德雷特用力握紧了剑。包围他的凶魔里有几头倒吸了一口凉气,但铁钴镍钨却淡定地站立不动。
「我的死真的相当于芙蕾米的幸福吗?」
铁钴镍钨似乎看穿了阿德雷特的内心。
「告诉你个好消息吧。芙蕾米疼爱的那只小狗还活得好好的。她的母亲也是。」
这句话让阿德雷特的剑停了下来。之后铁钴镍钨再一次用真实之书对自己施加了咒术。
「‘芙蕾米的母亲是真心爱着芙蕾米的,直到现在她仍等待着芙蕾米的归来。’」
阿德雷特回想起了芙蕾米在雾幻结界里说过的,被母亲与家人背叛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那个时候,阿德雷特感受到了,在内心的某个地方,她其实仍期待着回到家人的身旁。
「不只是母亲,还有很多凶魔等待着芙蕾米回去。虽然我想用真实之书来告诉你,但刚才也说过,真实之书是有使用次数限制的,现在已经用完了。」
铁钴镍钨身上的咒术解开了。解开咒术之后的铁钴镍钨所言是真是假,阿德雷特无从得知。但是芙蕾米的母亲是真心爱着芙蕾米的这句话,却让阿德雷特的心动摇了。
其实这个时候铁钴镍钨说谎了,真实之书现在也还是能用的。但如果被阿德雷特提出这样的要求的话就麻烦了。
『用真实之书对自己施加咒术,之后这么说‘我会让芙蕾米幸福的’。』
毫无疑问,铁钴镍钨在内心并不这么想。它恨不得多看几眼芙蕾米因爱而困的面容。但现在说出自己的真心话还太早了。
「芙蕾米的幸福,芙蕾米即将到手的幸福,由你亲手断送真的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阿德雷特的身体再次动弹不得。
「把作战计划告诉我吧。再这样下去作战计划实施的话,我和芙蕾米都会死的。芙蕾米应该会毫不迟疑地对我下杀手吧,就算是必须一命换一命。不过不用担心,只要你背叛六花的话,芙蕾米一定可以获得幸福的。」
芙蕾米能够获得幸福。这句话,让阿德雷特联想到未来的景象。
所有的凶魔,都为一直以来做过的事向芙蕾米谢罪。被凶魔抓住的芙蕾米,表情从一开始的充满愤怒,转而逐渐松缓下来。她与母亲及疼爱的小狗重逢。她被称为凶魔的英雄,在没有人类的世界里平静地生活着。
这一个个场景清晰地浮现在阿德雷特的脑海里。
这一刻阿德雷特放弃了一切。豹型凶魔。阿德雷特就要把这个词说出来了。
「……咕。」
阿德雷特痛打着自己的脸庞。
「芙蕾米的幸福什么的,怎样都好。芙蕾米才不是我的伙伴。不……现在,她是我最大的敌人!」
憎恨芙蕾米吧。他这么对自己说道。想要舍弃对芙蕾米的思念,事到如今只能这么做了。
她是凶魔啊。虽然一半是人类,但还有一半是肮脏的凶魔。这已经足够成为憎恨她的理由了。自己根本没有必要保护凶魔的小姑娘。
快思考。快找出憎恨芙蕾米的理由。阿德雷特闭上眼睛,回想过去的场景——化为废墟的故乡,沦为尸兵的村民。
还有在自己的面前死去的莱纳。
「……是你,毁灭了我的故乡。为了把我变成第七人……」
「是啊,就是这样。我是为了操控你,为了让你憎恨凶魔才毁掉你的故乡的。」
操控我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我保护芙蕾米。如果没有芙蕾米的话,我的故乡也不会毁灭。
都是芙蕾米的错,是她让我的村庄遭受灭顶之灾。
为了找回过去那颗为了复仇愿牺牲一切的心,阿德雷特拼命地在自己的心中孕育仇恨的感情。
「……莱纳。」
阿德
雷特说道。铁钴镍钨一脸茫然。
「莱纳?……啊,原来如此,你的挚友啊。真是可怜啊,他也变成了尸兵。」
铁钴镍钨说道。看来它不知道莱纳直到昨天还活着这件事。
阿德雷特在心中呼唤着,莱纳、姐姐,把力量借给我吧,把足够杀死芙蕾米的仇恨给我吧,把粉碎虚伪的爱的力量给我吧。
对芙蕾米的憎恨在阿德雷特的心中不断滋生。现在握着剑的手指也有力量了。阿德雷特感觉到了足以杀死铁钴镍钨的力量正一点点蓄积起来。
「但是啊,芙蕾米她什么都不知道哦。」
仅仅一句话,就让阿德雷特积蓄起来的仇恨消弭殆尽。
铁钴镍钨身旁的十一号咬紧牙关。到底还要过多久阿德雷特才会把作战计划告诉铁钴镍钨呢?难道还要像现在这样无谓地浪费时间吗?
十一号对自己的能力并没有百分百的自信,它顶多就是辅助型的能力。破解它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或许芙蕾米他们会实施作战计划,找到铁钴镍钨也说不定。茶末会到达这里也说不定。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了。
尽早从阿德雷特那里套出情报,然后逃离这里。明明这样做的话铁钴镍钨就绝对不会被发现。
十一号想起了三翅凶魔留给它的遗言。如果铁钴镍钨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自己必须要直言进谏。
铁钴镍钨无法容忍属下浅陋的意见。惹怒铁钴镍钨是何等可怕的事情。但十一号拼命鼓起勇气,用暗语向铁钴镍钨搭话。
『铁钴镍钨大人……玩笑话差不多足够了吧。从阿德雷特那里套出情报,然后离开这里吧。抹杀六花这个任务交给十三号就行。』
铁钴镍钨看着十一号的脸,用暗语静静地命令道。
『六花死掉之后你就自杀吧。你的能力是有用的,但你的存在是有害的。』
十一号什么也答不上来。它不知道自己的谏言有哪里不对劲。但铁钴镍钨的命令是无法违抗的。
「也不允许你复活。以防万一你把自己内核破坏掉吧。你给我好好想想我到底有多么愤怒。」
十一号思考着。难道自己搞错了效忠的对象?不,它自言自语道。铁钴镍钨的确把六花逼到了山穷水尽。那么,自己就应该听从它的命令自杀。
十一号的话瞬间就从铁钴镍钨的脑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现在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继续观察阿德雷特的表情。仅此而已。
阿德雷特的顽强程度让铁钴镍钨感到意外。他一直在与被植入体内的爱做抗争,迟迟没有做出毁灭世界的决定。
但只要再加把劲,就可以摧毁他的内心了吧。铁钴镍钨一直在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为爱而抛弃全世界,做出这种决断的瞬间,也只有现在能看到了。
洛洛尼亚静静抚摸着上半身赤裸的芙蕾米的胸口。她把针扎到身体上,然后舔舐流出来的血液。洛洛尼亚通过检验血液的味道来诊查红色印记。
期间,芙蕾米回想起了过去的事。铁钴镍钨是在什么时候往她体内植入这个的呢?很快,她就明白这是在做无用功。只要它想要的话,机会比比皆是。
「查出什么了吗?」
「……不继续查下去的话没法搞清楚。这不是圣具,而是凶魔的力量。我想这也不像是寄生虫一类的东西。要说像什么的话,更像是一种病……但病灶在哪里,还不能确定。」
洛洛尼亚一边紧锁双眉,一边继续检查芙蕾米的身体。芙蕾米沉浸在记忆深处。难道不能想起些什么来吗,难道自己没有能够帮得上洛洛尼亚的地方吗?
曾经朝夕相处的家人们的脸浮现在芙蕾米的脑海中。母亲,白蜥蜴,赤蚁,贯嘴鸟。它们知道这个病吗?肯定知道的吧。然后,现在它们一定在暗地里嘲笑着被蒙在鼓里的芙蕾米。
他们曾在何时透漏出些情报吗?芙蕾米回想着与家人们一起度过的时光。
此时,洛洛尼亚把手放到芙蕾米胸前心脏附近的位置。这份触感,唤醒了芙蕾米内心深处的一段记忆。
幼年时候,母亲常常用触角柔软的部分抚摸着芙蕾米的胸。她每次抚摸的都是心脏附近的位置。最初芙蕾米会因酥痒而抵触,而她却不在意,继续着抚摸。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芙蕾米接受了母亲抚摸她的触角。
「……心脏。」
芙蕾米说道。
「洛洛尼亚,仔细检查一下心脏。」
洛洛尼亚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地将针插在芙蕾米心脏的附近,一面刺针一面检验沾在针上的血液,如此反复多次。芙蕾米屏住呼吸,等待洛洛尼亚检查结束的那一刻。
「……这是。」
洛洛尼亚提高了音量。
「有了!在心脏附近有肿瘤一样的东西。它很小,小到不用心是注意不到的,但也无害。不过,从那里伸出几根触手,在损伤着心脏和肺。而且……从触手里还释放出能够破坏命核的毒素。」
「如果摘除掉它的话……」
「就能好了。在芙蕾米小姐体内也没发现其他奇怪的地方。只要把这个肿瘤摘除,就不用担心别的了。」
芙蕾米听着重要的发言。
「洛洛尼亚,现在能够立刻摘除吗?」
洛洛尼亚陷入沉默,芙蕾米再次开口。
「不好意思,我问了蠢话。现在就摘除吧。」
洛洛尼亚点了点头,集中了精神。之后,她放在芙蕾米胸口上的手发出光芒。突然间,从芙蕾米口中喷出大量鲜血。
「啊,啊,呜哇!」
洛洛尼亚惊慌失措地发出惊叫。她捂住倒下的芙蕾米的嘴,往她胸口施加别的术式。
芙蕾米一边吐出血来,一边站了起来。果然不行吗,芙蕾米想。必须找到其他办法才行,不然的话是救不了阿德雷特的。
不知何时开始,阿德雷特跪倒在铁钴镍钨面前。
想让芙蕾米获得幸福。他无法斩断这份思念,也无法去憎恨芙蕾米。一旦疏忽大意,火攻、豹型凶魔,这些关键词就会脱口而出。
「……我可是,地上最强的男人啊。」
阿德雷特说道。这是他保持理智时所能说出的最后的话。地上最强的男人不会输。地上最强的男人能够通过任何苦难的考验。
不管失去芙蕾米有多么痛苦,地上最强的男人一定能够承受得住,也一定能够粉碎被植入的虚伪的爱。
毋庸置疑。我可是地上最强的男人啊。不是铁钴镍钨的提线木偶。不是铁钴镍钨的玩具。
芙蕾米不断咳嗽。由于疼痛与呼吸困难,芙蕾米多次险些晕厥。她一边忍受着痛苦,一边拜托洛洛尼亚再次施展术式。
此时,娜谢塔尼娅跑回了遗迹之中。
「……快转移阵地吧,我们被凶魔发现了。」
芙蕾米被洛洛尼亚搀扶着,逃离了遗迹。看着两个人的表情,娜谢塔尼娅似乎明白了现状。
一边甩开零零散散的追兵,娜谢塔尼娅一边说道。
「现在考虑怎么逃离此处比较好吧。从阿德雷特先生被抓住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虽然不忍心去想,但应该足够去拷问阿德雷特先生、逼他说出一切了吧。恐怕作战计划已经暴露了。」
吐出口中的积血,芙蕾米答道。
「不,不会的。」
「你的理由是?」
「铁钴镍钨应该留意到我们在制订作战计划了,但它还不至于知道作战计划的详情。」
「为什么呢?」
「如果它知道了的话,一定会将计就计来杀我们的。因此倒不如说,现在实施计划比较好。但铁钴镍钨还在阻碍着我们,它应该是害怕作战计划的实施吧。」
娜谢塔尼娅点了点头。
「虽然是比较乐观的看法,但应该还有杀死铁钴镍钨的机会。」
「我觉得阿德还在为了守住计划而战斗着。」
洛洛尼亚说道。
「但是,我们还没找到最为紧要的解救芙蕾米小姐的办法。最糟糕的情况,我们必须做出决断,或许得抛下芙蕾米小姐与阿德雷特先生。」
洛洛尼亚顿时惊慌失措,但这从娜谢塔尼娅的立场上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对我们来说也是个艰难的决定,但如果被铁钴镍钨杀掉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芙蕾米制止了想要反驳的洛洛尼亚。
「洛洛尼亚,只要摘除心脏的肿瘤,就没问题了对吧。」
「是,话是这么说。但是……做不到。肿瘤估计已经侵入芙蕾米小姐的心脏。如果摘除它的话,你的心脏也会停止跳动。不管你身体多么强壮也……回天乏术。一定做不到的。啊对了,如果通隆在的话,或许……」
洛洛尼亚抱着脑袋念叨着。这时,芙蕾米灵光一闪。
「娜谢塔尼娅,就稍微,再陪我们一会儿吧。如果这次也失败的话就放弃。」
「……我倒是可以。」
「赌一把吧。」
与此同时,狼型凶魔还在拼命扮演铁钴镍钨。从刚才开始二十四号就始终一言不发,铁钴镍钨并没
有联系它们。最后一次收到的传令,还是许久之前告知的抓住了阿德雷特和汉斯这件事。
不知如何是好的狼型凶魔,只能维持现状。它一直给属下下达命令,说拖住在周围晃荡的六花、杀掉躲在结界里的莫拉和戈尔道夫。
从刚才开始,它就只是迎击多兹死缠不放的攻击,以及把六花的动向传达给铁钴镍钨。仅此而已。它的部下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它。
『治愈凶魔,不要大意了。准备好能随时出动。』
狼型凶魔对它身边的特质凶具十七号说道。它对部下说过在远处监视芙蕾米。如果芙蕾米遭遇什么不测,立刻派出十七号赶去治疗她。十七号的能力,能够救活奄奄一息的凶魔。
不能让芙蕾米死掉。这是铁钴镍钨下的死命令。
此时,有侦查兵来到狼型凶魔身旁。狼型凶魔听到了非常可疑的报告。
『芙蕾米在和洛洛尼亚、娜谢塔尼娅战斗。那家伙背叛六花了!』
「快清醒过来!」
洛洛尼亚一边喊道,一边用鞭子防下芙蕾米的子弹。
「我真是看错你了,芙蕾米小姐!难道你不知道你被骗了吗!」
娜谢塔尼娅从地面生出刀刃,刺向芙蕾米。惊险万分地,芙蕾米躲过了攻击。她想道,你们两个都演得很好。在凶魔们看来这应该是一场真正的攻防战吧。
听到前方传来的几十头的凶魔靠近的脚步声,芙蕾米看到了在森林前面的狼型凶魔的身影。
「铁钴镍钨!我投降了!别攻击我!」
芙蕾米飞奔向凶魔群中。部下的凶魔们袭向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芙蕾米把枪放到地面上,跪倒在狼型凶魔面前。
「……是我错了。虽然我曾想要杀了你,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的归宿,果然只能是凶魔这里。」
芙蕾米知道狼型凶魔并不是铁钴镍钨,但正因这样,才更要装出一副坚信不疑的样子。
「这样啊……但是,你也挺会撒谎的啊。你是在谋划些什么吗?」
「被怀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我能做的只有不断地说这是实话了。」
芙蕾米一边和狼型凶魔对话,一边用余光扫视假大本营里的凶魔们。然后,她发现目标了。那是一头青虫模样的凶魔。它是特质凶具十七号。
那是拥有治愈所有凶魔的伤病的能力的凶魔。
「治愈凶魔……」
这是几分钟前的事。听了芙蕾米的话,洛洛尼亚担心地小声说道。当然,芙蕾米也会感到不安。要治好红色印记之病,只能从心脏将肿瘤摘除。但是,就算是芙蕾米,心脏被挖去一块的话也无疑会死。
不过芙蕾米想起来了一件事。在铁钴镍钨的阵营中,假大本营里有一头凶魔。那是在铁钴镍钨的军中也声名远扬的治愈凶魔。
特质凶具十七号,这头青虫型凶魔能够修复凶魔的肉体,就连失去的肉体的一部分也能恢复。只要没断气太久,它就有可能让凶魔起死回生。芙蕾米听母亲说过,就算是与普通凶魔相去甚远的芙蕾米,它也能够治疗。
「挖去心脏的一块,再让那头凶魔修复。这样的话就有可能治好红色印记之病。」
「……不行的。让敌人来治疗芙蕾米小姐什么的……」
「我会假装背叛你们,然后让敌人接受我的投降。只要我让对方相信我是它们的同伴,就会帮我治疗的吧。」
「这一点保证都没有。或许对方会舍弃背信弃义的你。就算能够治好心脏,也不一定能治好红色印记之病。」
「但也只能这么做了。」
芙蕾米回应娜谢塔尼娅。看来在只有这个办法这一点上,双方是达成共识的。
「但我在那些家伙面前自杀也是不行的。我会假装背叛你们,和你们战斗。到时候,我会故意露出破绽,届时你们来攻击我的心脏。」
芙蕾米看着洛洛尼亚的表情。能拜托的人只有准确掌握病灶位置的她了。芙蕾米盯着她的眼睛。洛洛尼亚尽管犹豫还是点头同意了。
「但是,敌人真的会相信吗?你真的背叛了我们这件事。」
「我会让它们相信的,一定。」
芙蕾米说道。
「治好红色印记之病后就立刻实施作战计划。即使行动失败我死了,也照常执行计划。」
芙蕾米把一个小摔炮递给洛洛尼亚。只要引爆这枚摔炮,就会点燃装在枯叶上的火药,引发森林大火。同时,也会引爆附着在碍事的飞行凶魔身上的火药。之后打倒二十四号的话,应该就能中断狼型凶魔跟铁钴镍钨的联系。
打倒二十四号的任务就交给娜谢塔尼娅了。这样的话,就算没有芙蕾米也可以照常执行计划。做好准备的芙蕾米把枪对准洛洛尼亚。子弹掠过她的耳边,芙蕾米开枪了。
治愈凶魔……十七号静静地监视着芙蕾米。与其他凶魔一样,狼型凶魔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芙蕾米。
现在还无法让十七号替自己治疗心脏。如果不能让它们真的相信自己已经叛变的话,就有可能会被抛弃。该怎么做才能让它们相信自己呢?
正当芙蕾米这么想着打算站起来的时候,狼型凶魔用触手扼住了芙蕾米的手腕。
「你没有战斗的必要。比起这个,我想问你一下,为什么我们向你劝降的时候,你没有立刻回来呢?」
狼型凶魔问道。倘若芙蕾米不能瞒天过海,就会暴露自己是假投降这回事。
「……我,一直在犹豫。我在想,你们是否还会骗我。」
「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啊。倒是你,没反过来打算欺骗我吧?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啊,芙蕾米!」
为了不让动摇显现在脸上,芙蕾米谨慎地组织着语言。
「可以告诉我吗?是什么促使你做出这个决定?你跟洛洛尼亚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芙蕾米缄默不语,寻找着能够让狼型凶魔,以及它幕后的铁钴镍钨能够信服的答案。如果找不到,就无法拯救阿德雷特。
与此同时,阿德雷特紧握着剑站了起来。杀了铁钴镍钨。他坚定了这份决心。失去芙蕾米的时候,自己会多么痛苦呢?光是想到这一点,身上就不禁寒毛竖起。但是,地上最强的男人必须能够承受。理应能够承受。阿德雷特对自己说道。
光是想象就痛不欲生,干脆就这么死去倒是个解脱。但尽管如此,阿德雷特还是架起了剑。
「……喔。」
铁钴镍钨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观察着阿德雷特。
「真是了不起啊,竟然能撑到这种地步。你这是要忍痛割爱杀了我吗?」
「……因为,我是地上最强的男人。」
包围着阿德雷特和铁钴镍钨的十头凶魔,它们进入临战状态,打算阻挡阿德雷特。但是铁钴镍钨用手示意部下不要出手。到底要玩弄我到什么地步,阿德雷特怒火中烧。
就在此时,四臂的大猿型凶魔用暗号喊了些什么。阿德雷特想起那头凶魔偶尔会向铁钴镍钨耳语些什么。它就是特质凶具二十四号,用来传信的凶魔吧。
「哦,刚刚好,来了重要的消息。」
狼型凶魔继续追问芙蕾米,为什么到现在才投降,难道对携手战斗至今的伙伴们没什么感情吗。
「我意识到了,归根到底他们还是人类,才不是同伴。如果我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
芙蕾米拼命地编织着谎言。
「是嘛。那我把你曾经的伙伴们都杀了,你也无所谓吧。」
「任君随意。」
「……真是可疑啊。我倒是不觉得你是无情到那种地步的凶魔。」
芙蕾米眉头紧锁。我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它们还无法相信我?但已经想不出更有说服力的话了。
「……但是。」
尽管心里没有底,芙蕾米还是开了口。
「但是什么?」
「唯有阿德雷特,请不要杀了他。如果有他在,或许我也有些活下去的意义。虽然是个令人恼火的家伙,但我也不想让他死掉。」
这是无意识中说出来的真心话。不知何时开始,阿德雷特已成为对芙蕾米来说无可代替的人。
说出这句话后,芙蕾米后悔了。这或许适得其反了。如果被认为是对六花的依依不舍,嫌疑应该会加大吧。但是,狼型凶魔却说出了意料之外的话。
「原来如此。看来你总算吐出实话了。你是为了阿德雷特吧?看来你是真的背叛六花了啊。好吧,我就留阿德雷特一命。」
芙蕾米强忍住内心的喜悦。上当了。这样或许就能拯救阿德雷特了。
「芙蕾米她背叛六花,臣服于我们了。」
「……什么?」
阿德雷特受到了打击。他那要刺出去的剑也停了下来。他的心中再次升起迷茫。在凶魔当中过着幸福生活的芙蕾米的身影浮现在自己面前。
「……那是……怎么回事?」
一边喃喃自语,阿德雷特摆正了剑。应该已经做好觉悟了才对,即使牺牲掉深爱着的芙蕾米,也要杀了铁钴镍钨。
「芙蕾米这么说
了,希望我们唯独不要杀了阿德雷特。」
「……啊?」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阿德雷特手中的剑滑落到地面。
阿德雷特从铁钴镍钨那里听到了芙蕾米的话。铁钴镍钨一字不漏地准确地传达了。阿德雷特确信,那的确是芙蕾米说出的话。
难以置信。一直以为芙蕾米不喜欢自己。在实施作战计划之前,芙蕾米明明白白地说过了。在追赶汉斯之前离别之时,她向自己发火了。
「……什么啊。还是……没办法讨厌我吗?」
阿德雷特的内心充满了欣喜。知道自己跟喜欢的人两情相悦,这是至高的喜悦吧。
就连自己是被虚伪的爱操控这件事,他也一时忘记了。
「……哈,哈哈。」
阿德雷特轻声地笑了起来。
此时阿德雷特的内心被喜悦填满。
他为了承受失去芙蕾米的痛苦而所做的一切觉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为地上最强的男人的骄傲,守护世界的决心,坚决不愿成为铁钴镍钨的玩具的意志,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哈,哈哈哈哈哈。」
阿德雷特笑了,高亢而空洞的笑声持续着。
事到如今阿德雷特已经没有能够对抗爱的力量了。想让芙蕾米活下去。想给芙蕾米幸福。纵使世界毁灭,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就算知道这份感情源于铁钴镍钨植下的虚伪的爱,然而阿德雷特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芙蕾米。
莱纳的面容,姐姐的面容,还有村民们的面容,都浮上心头。奥特罗的面容,以及在山中相遇的师兄弟的面容也都浮上心头。下山之后所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们的面容、六花的同伴们的脸也浮上心头。
之后,一切都烟消云散,只剩下芙蕾米一人的面容。
阿德雷特在心中自言自语。
接下来我就要毁灭世界了。仅仅是为了一个少女,仅仅是为了一份虚伪的爱,仅仅是为了一个不真心爱着的少女。
这样的自己太不正常了。阿德雷特止不住地笑着。
就在此时,阿德雷特看到铁钴镍钨忽然向旁边挪了下位置。与此同时,它身边的一头凶魔移动到阿德雷特面前。
这是一头拥有人类的身体与鸟的脸庞的凶魔。它一动不动地盯着阿德雷特。
「……线索是豹型凶魔。在假大本营里的豹型凶魔。」
阿德雷特无力地说。
「那家伙应该会把我们带到你这里来。当它要来向你传达战况的时候,我们应该会追寻它而来。」
阿德雷特道出了一切。在森里中放火的计划。附着在豹型凶魔身上的光之宝石。还有,当计划失败后的退路,执行计划和撤退的信号……他把一切都告诉了铁钴镍钨。
这样一来,六花就绝对找不到铁钴镍钨了。就算逃跑,也难免一死。铁钴镍钨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
「总算,说出来了啊……」
从铁钴镍钨身旁,传来了山羊型凶魔的嘀咕声。
「这就是全部了,铁钴镍钨。我已经把一切都说出来了。」
这么说道,阿德雷特发自内心地放声大笑。这样的笑声持续了一阵。然后,在笑声停止的同时,他捂住了自己的脸。
四周响彻着像是要从喉咙里呕出血来般的尖叫。叫喊、呼唤,夹杂着悲痛,随后阿德雷特失声痛哭。
看到这种场景,铁钴镍钨放声大笑。它抱着肚子、仰面朝天、像是马上就要在地上翻滚般大笑。
「谢谢你啊,阿德雷特。我由衷感谢与你相遇的这份奇迹。你真是,最棒的玩具了。」
听到这句话,阿德雷特停止了哭泣。既不再笑也不再哭,阿德雷特凝视着地面。
在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