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句话一直盘旋在茶末的脑海里。无论是在被汉斯背叛而情绪激动的时候,还是恼火于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的愚蠢而任性地撇开他们的时候。
还有现在,一边击退凶魔一边继续寻找汉斯的时候。
负责保护茶末的从魔大约是总数的三分之一。眼前的敌人远弱于之前与汉斯共同战斗时的对手,它们根本无法接近茶末。
剩下的从魔,茶末命令它们分散到整个遗迹的各处,虽然也会因与凶魔交锋而受阻,但总该能够在遗迹中发现些什么才对。
虽然给从魔们的命令是,不管找到多细微的线索都要立刻返回报告,但还没有从魔回来。难道说汉斯已经不在这片遗迹之中了?茶末现在无法判断。
「果然,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啊。」
茶末自言自语道。她想起了在来到遗迹之前,与凶魔精锐部队的战斗。那些对手都非常强悍。如果汉斯当场背叛,茶末就算死在那里也不奇怪。但汉斯却救下了被凶魔偷袭的茶末。
汉斯的目标并不是杀掉茶末,但茶末完全搞不懂他和铁钴镍钨的真正目的。
这时,一只从魔回到了茶末的所在地,它不顾周围的凶魔,直奔茶末身边。从魔的口中衔着一把小刀,那是汉斯所用的飞刀。
「诶?……这是、什么?」
刀上刻着一些字,虽然有试图擦去的痕迹,但文字没有完全消失,若仔细看还能够读出,而且毫无疑问,这是汉斯的笔迹。
『向大家表明自己就是第七人。或者,把自己是第七人的证据交给我。这是告诉你解救芙蕾米的方法的条件。』
茶末感到有些奇怪。只从字面来看,汉斯似乎是想向某人下达指示。这时茶末想起,刚才战斗中,汉斯向阿德雷特掷出过几次这样的飞刀。
「……这算什么啊。」
注视着刀上的文字,茶末陷入了沉思。
周围升腾起一股异臭,莫拉用回音之力告知大家,毒气已经扩散开来。但是茶末没有停止思索。她觉得等一下再离开这里也不迟。
远处的山中突然燃起大火,但茶末连看都不看一眼。芙蕾米已经得救,作战失败了,这些都通过莫拉的回音之力传到了茶末耳中。
即便如此,茶末也没有动,她仍然只是盯着刀上的文字。
「就算杀了铁钴镍钨也没问题了对吧!」
说着,阿德雷特拾起了落在地上的剑。铁钴镍钨望着他,心中泛起某种感动。自己寄望的第七人是如此强悍的男人吗?即使身陷那样的状况之中,也绝不放弃吗?
就算阿德雷特振作起来,战况也没有任何变化,死到临头的汉斯,仅仅是多了一个帮手罢了。他们无法召唤同伴前来,无法打倒铁钴镍钨,也无法阻止洛洛尼亚和莫拉他们的死。
不过是再让铁钴镍钨品尝一次践踏爱的愉悦而已。对于它来说,阿德雷特的复苏,不如说是令人开心的失算。本应该是令人开心的失算的。
然而,铁钴镍钨却感到迷惑,这种自无花果实中心涌出的震颤,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感到恐惧呢?
迷惘之中的铁钴镍钨不忘考虑给部下下命令。首先要解开丝茧,然后召唤散布在遗迹各处的手下集中起来。此刻在这里的部下,就命令它们去阻止阿德雷特和汉斯逃走好了。
要尽快从这里逃走。就在铁钴镍钨如此想着之时,汉斯说话了。
「要是害怕的话,快点逃走如何,铁钴镍钨?」
不用你多嘴,铁钴镍钨想。但汉斯的下一句话,刺痛了铁钴镍钨的内心。
「这样下去,爱的奇迹就会把你打倒了哟。」
汉斯嬉笑着。显而易见,这是为了让铁钴镍钨留在这里的挑衅。虽明知如此,铁钴镍钨还是收起了下达撤退命令的想法。
「没什么好担心的。杀掉汉斯,把阿德雷特再给我抓回来。」
「喵哈哈哈!太好了喵!看看我们能不能干掉你吧!」
即使被汉斯这样嘲笑,铁钴镍钨也没有逃走。
如果在这里逃走,相当于承认了自己惧怕爱的力量,相当于作出了自己无法赢过阿德雷特奋起的爱之力量的判断。
这绝对做不到。爱的力量是要为己所用的,绝不是惧怕的对象。
自己应当是利用爱的一方,是践踏爱的一方。绝不是对爱逃避、迷茫的一方。
只要有一次对爱产生恐惧、仓皇逃避,就会成为一块挥之不去的心病。有这样的心病为芥蒂,将再也无法享受到践踏爱的快感。
就算这个选择并不明智也没有办法,铁钴镍钨就是这样的存在。
铁钴镍钨亮出獠牙,伸出长爪,舞动着鞭子一样的尾巴,沉默着、缓慢地接近着汉斯和阿德雷特。
至今没有参战的十头铁钴镍钨的护卫凶魔,似乎也不再专职护卫,而准备攻击汉斯两人。一直游刃有余袖手旁观的铁钴镍钨,终于要亲自参战了。
汉斯的挑衅成功了。如果在这里被铁钴镍钨逃走了,那就毫无胜算了。
「哈!」
一声大喝,铁钴镍钨跑了起来。它步点的速度比起汉斯有过之而无不及。铁钴镍钨现在使用的身体是一头长着鼠头的凶魔,其敏捷性应该相当出色。
两手的钩爪袭来,仿佛要一口气的功夫就解决掉汉斯和阿德雷特,两人急忙后仰,堪堪躲过铁钴镍钨的一击。汉斯用剑防住了行云流水般的第二击,而阿德雷德投出飞针,阻止了第三击。
「不要分散开!」
汉斯叫道。如果两人之间不相互保护,根本防不住铁钴镍钨的攻击。抵挡着钩爪连击的同时,两人还要防御周围凶魔的攻击。
「阿德雷特!你的秘密道具还有剩下的吗?」
汉斯问道。阿德雷特回答。
「全都破坏掉了!闪光弹、唤魔笛、摔炮,都没了!」
汉斯和阿德雷特背靠背相互保护着,抵挡着凶魔的攻击。被铁钴镍钨逃走的话六花就完了,但是现在,就算它没有逃走,两人也没有胜算可言。
阿德雷特拼命思索着突破口。但是眼下他手头的秘密道具,只剩下一根圣者之钉和各式各样的飞针了。其他的道具要么是在战斗中用尽了,要么就是在铁钴镍钨的命令下全部破坏掉了。就算想要呼唤同伴前来,也没有道具可用了。
「喵呀!」
汉斯正在和以恐怖速度不断出爪的铁钴镍钨交锋,他的动作已经明显迟钝了不少。
阿德雷特用麻痹针牵制着周围的凶魔来掩护汉斯,但投针的数量已经不太够用了。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把其他的六花叫来,再这样下去,两个人连十分钟都撑不住。
长着鸟脸的凶魔从背后向阿德雷特袭来。阿德雷特把它一脚踢飞,不断地思考着。
阿德雷特知道,有铁钴镍钨的部下正在使用某种特殊的凶魔能力。想必是能够消除气息,令敌人难以察觉的能力吧。
这时阿德雷特发现,广场的一角有几头凶魔聚集在一起,正是之前在阿德雷特和铁钴镍钨身旁的蜘蛛型凶魔和大猿型凶魔它们。只有它们在一旁观望,没有参加战斗,而拥有消除气息能力的凶魔就在其中。
「目标是那些家伙!」
阿德雷特指向广场的那一角。但是蜘蛛型凶魔抢在汉斯攻过去之前,吐丝做成了防卫壁。仅靠阿德雷特投出去的针,无法奈何它们。
「不行吗……阿德雷特,有什么想法没有?」
汉斯说。果然,还是只能想办法破解消除气息的能力。
消除气息的能力确实非常强,但应该有缺陷才对。如果这能力真是完美无缺的话,铁钴镍钨就没有必要命令阿德雷特将秘密道具破坏殆尽了。
铁钴镍钨让自己扔掉了闪光弹,也就是说强光可以向六花们传达当前的位置。但是手中已经没有可以发光的秘密道具了。
不仅如此,铁钴镍钨还让自己破坏掉了炸弹和唤魔笛。汉斯一旦高声呼喊,遗迹中遍布的凶魔就会一齐高呼,以掩盖汉斯的喊声。
声音。阿德雷特确信,如果能制造响彻整个遗迹、盖过凶魔呼啸声的巨响,就能把这个位置传达给同伴们了。
很单纯的策略,但是铁钴镍钨早已有所防范,扼杀了这个计策的可能性。现在,阿德雷特手里根本没有能发出巨大声音的道具。
「喵!快想想办法!现在只能靠你了!」
汉斯连如此丢脸的话都说出来了。凶魔们一拥而上,展开集中攻击,阻止阿德雷特呼唤同伴。阿德雷特用剑和铠甲抵挡着来自前后左右的攻击。
汉斯被铁钴镍钨一脚踢飞。看着汉斯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铁钴镍钨移开了视线。然而汉斯正是在等着这一瞬间吧。之前喊出丢脸的话,也是为了让铁钴镍钨大意而演的戏吧。
「喵啊!」
汉斯停止翻滚,一瞬间改变了方向,只凭腕力就跳了起来,瞄向正要将目标转向阿德雷特的铁钴镍钨的破绽。
「!」
汉斯一手的剑,贯穿了铁钴镍钨的腹部。铁钴镍钨想把剑拔出来,但说时迟那时快,汉斯
另一手的剑已经把它的脑袋砍了下来,鼠型的头颅滚到了地面上。
「喵!」
但是,没有脑袋的凶魔身体还在动,它将爪子插入自己的腹部,贯穿了身体。随后,长着鼠头的凶魔将爪中所握的无花果实,向身后抛了出去。整个动作之快,就连汉斯都来不及反应。
后面一只巨大的犬型凶魔立刻冲了出去,阿德雷特投出飞针牵制,但犬型凶魔用尾巴扫开了飞针,一口咬住了飞在空中的无花果实。
「好险好险,大意了……看来行事必须更谨慎一点了。」
落地的犬型凶魔开始用铁钴镍钨的腔调说话了,声音中没有了一直以来的悠然。但对于阿德雷特两人而言,这意味着更严重的危机。
铁钴镍钨已经不会再给他们可乘之机了。
「我还是彻底负责支援吧,攻击就交给你们了。」
凶魔们听从号令一拥而上,阿德雷特还是只能寄希望于呼唤同伴们。但不管怎么想,单凭手上的道具,实在没办法弄出大的声响。
无计可施了吗?这样想的同时,阿德雷特回忆起了奥特罗的话,也回忆起了在他手下经历的种种训练。
奥特罗把观察的训练视为重中之重。他要求,不论是被敌人袭击时,还是确信即将胜利时,都一定要常常留心周围的情况。
奥特罗说过,并不只有口袋里装的东西才是秘密道具,世间万物都能成为秘密道具。
阿德雷特遥望远空。熹微的晨光照进遗迹,之前无法看清的周围的状况凭此逐渐明了。丝茧,广场的情况,以及周围正在崩坏的建筑物。
「汉斯,退后。」
阿德雷特说。
「掩护我!」
汉斯正准备攻向转移到犬型凶魔之中的铁钴镍钨。听到阿德雷特的指示,他立刻后退保护被凶魔围攻的阿德雷特。与此同时,阿德雷特攥紧剑柄一扭,把手中剑的剑身射了出去。
剑身并没有飞向铁钴镍钨,也没有飞向保护它的凶魔,而是飞向丝茧之外的一座遗迹建筑。
那是遗迹中最高的尖塔,应该是过去这座城镇的中心位置。阿德雷特知道,城镇和村落的中心位置,一定会有危险来临时向大家示警的工具。
尖塔的顶端吊着一口钟,剑身直接击中了钟的吊索。大幅摇晃的大钟,其重量吊索无法承受,因而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发出了响彻四周的巨大声响。
「没有用的。」
铁钴镍钨笑道。
「这种程度的声音,是传不到六花们耳中的。他们现在应该早已远离这里了吧。」
芙蕾米不停地向周围的凶魔投掷炸弹,想炸出一条退路。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看起来身体状况都很差,只有自己和多兹尚且无恙。
「危险!」
多兹放出雷击,保护了芙蕾米。凶魔们不断攻击芙蕾米的手脚,似乎并不想杀掉芙蕾米。即便如此,被抓住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芙蕾米一直在听着周围的响动,注意着有没有阿德雷特发出的求救信号,或是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戈尔道夫也在试图突围,他能听到的只有在烈火中挣扎的凶魔的哀嚎和从远方传来的凶魔的呼啸。
看着飞刀的刀身,茶末确认了一件事。汉斯并不是第七人。无论是攻击自己也好,号称是第七人也罢,都是他演的戏。如果他是真正的第七人,就不会放走茶末,也不会向阿德雷特索要第七人的证据。
茶末不清楚汉斯的目标与想法。但已经很明显了,被抓的人并不是阿德雷特,而是汉斯。
「……呜!」
毒素开始在体内扩散了,然而茶末并没有召回分散在遗迹各处的从魔。此时绝不能放下独自一人的汉斯不管。
就在此时,茶末突然听到远处似乎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但是她没法搞清这个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吱吱。」
但是,听从茶末指挥,散布在遗迹中的两只从魔也听到了钟声。这两只从魔曾经一度想接近广场,但是在特质凶具十一号的能力影响下,注意力偏离了广场,去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突然听到钟声,这两只从魔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然后,其中一只留在原地,另一只迅速朝着茶末身边飞奔回去。
特质凶具十一号呆在丝茧的一端,在遗迹的阴影中潜伏着,维持着自己的能力。大钟掉落之时,十一号捏了一把冷汗,但是这种程度的声音并不能传到六花那里,它相信这还足以破除自己的能力。
铁钴镍钨下达了让十一号自尽的命令。但即便如此,十一号也没有舍弃对铁钴镍钨的忠诚。是自己的错,十一号这样对自己说着,但它仍然在为铁钴镍钨、为魔神拼尽全力。
十一号把自己的全部力量投入到能力的维持之中,没有注意到外面正在接近丝茧,准备向自己吐出酸液的从魔的存在。
还有在从魔后面驱策它们的茶末的存在。
阿德雷特失去了自己的剑,于是从汉斯手中借走一把迎战凶魔。汉斯少了一把剑,战斗力顿时减半,他被凶魔抓住了一瞬的破绽,头部被凶魔的爪子扫到。
「喵啊!」
阿德雷特用飞针和剑挡住凶魔,救出了倒在地上的汉斯。坚持住。阿德雷特对自己说。
包括已经转移到犬型凶魔身上的铁钴镍钨在内,所有的凶魔向着二人同时发动攻击。躲不过了!正这样想的瞬间,周围响声四起。
「猫先生!」
凶魔全都转向了声音的来源。阿德雷特急忙抱着汉斯逃出了包围圈。
大量从魔冲破了丝茧,接二连三地突入到广场中。铁钴镍钨和凶魔们目瞪口呆。
得救了。但是下一瞬间,阿德雷特忽然想起,茶末还坚信着汉斯是敌人,情绪激动甚至失去理性地到处追赶汉斯。
「茶末!汉斯不是敌人!」
从魔们置若罔闻,仍向着阿德雷特猛冲过去,这时,被阿德雷特抱着的汉斯大喊。
「杀了铁钴镍钨!阿德雷特已经是友方了!」
听了这句话,从魔的攻击停止了。阿德雷特吃了一惊,茶末应该不知道自己是第七人才对。
「……果然是这样啊,猫先生真的不是敌人啊。阿德雷特是怎么回事,背叛了铁钴镍钨吗?」
阿德雷特纠结如何向茶末说明情况才好,但是茶末却并不介意,观察了一下周围。
「啊怎么都好啦,先杀了铁钴镍钨再说吧,哪头是铁钴镍钨?」
犬型凶魔应声走了出来。
「我就是。」
「诶,自报家门了呢,已经不再躲躲藏藏的啦?」
「嗯,已经没必要再逃走了。」
铁钴镍钨还是一副悠然的样子。此时阿德雷特注意到,茶末的呼吸有些紊乱,看起来动作也有些沉重。茶末没有幸免,她也吸入了覆盖整个遗迹的毒气。
「现在的你,我也一定能够赢过。」
凶魔们与从魔们,两个阵营同时开始行动。广场的中央成为了两大集团激斗的战场。为了不被卷入战斗,阿德雷特和汉斯迅速退到边上。
一头凶魔听从铁钴镍钨的命令,从胃中吐出一只海螺号角,吹了起来。阿德雷特明白,这是唤魔笛的一种,铁钴镍钨正在召回整个遗迹中的所有凶魔。
茶末也从口袋中掏出闪光弹,掷向空中。整个遗迹在一瞬间被强光笼罩,这是事先大家商量好的、发现铁钴镍钨的信号。
犬型的铁钴镍钨冲向茶末,从魔们则集中挡在茶末身前。虽然双方都呼唤了支援,但似乎都没有打算依赖他们,而更希望亲自决一死战。
芙蕾米一行三人与多兹被凶魔围困在遗迹的西北部。
突如其来的光芒让芙蕾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闪光弹是发现铁钴镍钨的信号。是阿德雷特?还是茶末?
与此同时,芙蕾米的耳中传来海螺号角的笛声,这是凶魔才能听到的笛音,声音传来的方向,和闪光弹是同一方向。
已经准备撤退的三人与多兹,毫不犹豫地改变了方向。再撤退只能一步步走上绝路,现在唯一的胜机,就是打败铁钴镍钨。
阻止芙蕾米一行撤退的狼型凶魔也听到了海螺号角的声音,这代表有紧急状况发生,所有凶魔应当立刻终止全部战斗任务,回去保护铁钴镍钨。
一定要尽快赶回铁钴镍钨的身边。虽然这样想,但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决不能让此处的三人和一头凶魔接近铁钴镍钨。
「大家听好!我并不是铁钴镍钨大人!我奉铁钴镍钨大人命令,担任大人替身!」
已经没有继续假扮的理由了。之前不知情的凶魔都非常震惊。
「现在在此处的凶魔,全部去阻挡这三人和一头凶魔!要让他们知道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处!但是芙蕾米不能杀,这是铁钴镍钨大人的命令!」
芙蕾米一行没有放过狼型凶魔发号施令的机会,准备向东南方向突围。狼型凶魔挺身而出,阻止她们突围,即使身体被子弹击中,狼型凶魔也不管不顾地向芙蕾米一行发起攻击。
保护铁钴镍钨的凶魔不足四十头。汉斯已经打倒了其中的十头左右,还有几头凶魔没有战斗能力。这边茶末的从魔则有五十只左右,在数量上是拥有优势的。
凶魔们以转移到犬型凶魔体内的铁钴镍钨为中心,一边抵御从魔的攻击,一边向茶末的方向突进。刚刚铁钴镍钨还被压制,但现在战局正在慢慢逆转。
犬型凶魔并不是非常强的凶魔,它的实力远弱于最初遇到时的三翅凶魔和再次相遇时的野人凶魔。
但即便如此,战况仍不断恶化,从魔这边被逐渐压制住了。
「茶末!危险!」
阿德雷特砍倒了一头从侧面迂回过来的凶魔,但是就在此时,从魔们虎视眈眈地警戒着阿德雷特。
「茶末,阿德雷特是友方啊,专心对付铁钴镍钨。」
「到底发生了什么,茶末什么都不知道哦。」
感受着茶末冷淡的目光,阿德雷特继续分析战况。
敌人的强大在于配合娴熟,不仅以多打少时非常强大,而且多对多时阵脚也丝毫不乱。
而从魔这边的动作则显得迟缓,甚至有从魔突然支撑不住身体,直接崩塌解体,变回沼泥。阿德雷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看起来茶末正在失去对从魔的统帅能力。
「铁钴镍钨大人!」
这时,又有声音从广场外传来,分散在整个遗迹中的凶魔们,已经在向广场集结了。
茶末自从魔中分出大约二十只左右,让它们在广场周围展开防御阵型,阻截赶来增援的凶魔。
「……唔。」
果然不能继续打持久战了。汉斯向这边递了一个眼色,阿德雷特也用目光回复。两人的想法完全一致。
不再继续伪装成铁钴镍钨的狼型凶魔,一次接一次地突向芙蕾米。芙蕾米用枪托挡了一下,向后翻滚逃开了攻击。
狼型凶魔很强,身中数弹都没有倒下,不给芙蕾米制造炸弹的空隙。
一定要快点赶到闪光弹爆炸的地方。一定要尽快打散周围的这些凶魔,为离开此处争取时间。作为一行人中唯一能制造大范围杀伤的芙蕾米,这是她的任务。
「呃!」
狼型凶魔看穿了芙蕾米的想法,攻击一招快过一招,不让芙蕾米有可乘之机。
「真可悲啊,芙蕾米。本来乖乖投降的话还是可以原谅你的。」
狼型凶魔说道。
「芙蕾米小姐,请无论如何想办法打散敌人!」
「我们这边已经无法打开突破口了!」
娜谢塔尼娅和多兹说道。多兹被接连攻来的凶魔拖住,没法释放最大威力的雷击,仅靠娜谢塔尼娅的剑,并不足以开辟出突破口。
就在这时,正在挥鞭冲击敌人的洛洛尼亚突然奔向多兹,抓起它小巧的身体,向东面扔了出去。
「!」
多兹的身体跳跃翻滚着突破了凶魔的包围。接着,芙蕾米也被鞭子卷起,朝着多兹的方向飞了出去。
凶魔趁机攻向洛洛尼亚,洛洛尼亚的铠甲挡住了攻击,但无法抵消全部冲击力。
「糟了!娜谢塔尼娅!快掩护她!」
多兹喊道,但是洛洛尼亚回应道。
「不需要!」
洛洛尼亚的身体突然变得血红,自她铠甲的缝隙喷出了红色的雾气。圣者的血液是对凶魔的剧毒。凶魔被血雾笼罩,发出阵阵惨叫。
把芙蕾米和多兹甩出阵地,是为了避免两人受到血雾攻击的波及。
「洛洛尼亚!」
芙蕾米叫道。但是血雾中的洛洛尼亚,用手势制止了想要来帮她的芙蕾米。芙蕾米明白了她的意图。洛洛尼亚想要独自留下断后。
想要去帮助洛洛尼亚。但芙蕾米拼命抑制住了这股冲动。她藏起自己的踌躇,转身朝着闪光弹爆炸的地方飞奔而去。多兹和从血雾中突围出来的娜谢塔尼娅与她同行。
「呃!」
一时脱出重围的芙蕾米一行,只跑出去一分钟左右。在狼型凶魔的指挥下,敌人赶了上来,想要再次包围她们。
试图从左右两侧夹击的凶魔,被娜谢塔尼娅在地面上生成的刀刃挡下。
「这里交给我吧!」
娜谢塔尼娅停下脚步,转过身去背对着芙蕾米和多兹。多兹的神色中浮现出些许动摇,但娜谢塔尼娅笑道。
「放心吧,多兹。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娜谢塔尼娅挥动手中的细剑,开始迎击后方追来的凶魔。
「因为戈尔道夫还在追随着我呢。」
芙蕾米朝着亮光发出的方向继续前进,多兹几次想要回头,最终还是跟随芙蕾米而去。
凶魔们以铁钴镍钨为中心,集结在一起向茶末发起突击。它们突破了横向展开的从魔防线,冲向茶末。
见此情形,阿德雷特和汉斯同时展开行动。他们径直向铁钴镍钨冲去,而又几乎同时向两侧散开,阿德雷特向左,汉斯向右。两翼的几头凶魔转而攻击阿德雷特两人。
正中下怀。阿德雷特笑了。
阿德雷特不顾攻上来的凶魔,向后方跑去。他靠近了边上的建筑物,并且凭借鞋底的钉子,跑上了墙面。凶魔们不断冲击着墙壁,使得建筑物摇摇欲坠。
与此同时,阿德雷特的手也没闲着,他朝着攻向汉斯的凶魔们投出了飞针。追赶汉斯的凶魔被从背后飞来的飞针吸引了注意力,汉斯趁机从旁穿过,直奔阵地中央的铁钴镍钨。
仍在进攻茶末的铁钴镍钨一时来不及反应,而凶魔们被从魔阻拦,无法回防。
「……坏了!」
「喵啊!」
表面上要从两侧夹击,将凶魔一分为二,之后阿德雷特负责掩护,由汉斯发起对铁钴镍钨的攻击,这就是阿德雷特的计划。汉斯不发一言,但已洞若观火。
汉斯一剑砍下犬型凶魔的头颅。没有了头的犬型凶魔将前足插入腹中,拿出无花果实,抛了出去。铁钴镍钨身旁的凶魔都伸出手想要接住。而从魔这边则趁机发起总攻,阻挠想要接住无花果实的凶魔,同时把倒下的犬型凶魔的身体扯得四分五裂。
只有一头凶魔在从魔的围攻中幸免于难。阿德雷特投出一把飞针。最后这头想要拿到无花果实的凶魔,也因为剧痛停下了动作。
无花果实在空中飞着,没有被任何凶魔接到。紧接着,剑光一闪,无花果实被汉斯砍成碎片。
「啊……」
一头凶魔发出了呆滞的声音。下个瞬间,周围的凶魔都开始抱头哀嚎。
「嘎哦啊啊啊!」
「铁钴镍钨……大人……铁钴镍钨大人啊啊啊!」
刚到魔哭领时,芙蕾米说过,凶魔和统率者之间有特殊的羁绊。铁钴镍钨殒命之时,它手下的全部凶魔都能感受到。随后凶魔们就会陷入混乱,变成乌合之众。
「……赢了啊。」
攀附在墙壁之上的阿德雷特突然看到,汉斯和茶末在确信胜利到来之后,露出了明显的可乘之机。
「快躲开!」
阿德雷特的喊声还是晚了一步,痛苦地抱头翻滚的凶魔中的几头,已经从背后袭向了汉斯和茶末。
听到呼喊反应过来的汉斯急忙翻身。从魔为了保护茶末也冲了回来。阿德雷特把手中的飞针全部投出,想要护住他们俩。
「喵啊啊!」
但是,都晚了一步。汉斯的侧腹被凶魔的角洞穿。茶末的后背也被凶魔的爪子抓破,从伤口的深度看可能致命。
阿德雷特从墙上跳下。凶魔们朝着汉斯和茶末一齐攻击,准备给他们最后一击。阿德雷特已经没有任何秘密道具,救不了两人了。
「危险!」
这时,有什么东西冲了过来。一记雷击让围攻茶末的凶魔们无法动弹了。飞来的子弹贯穿了拦在阿德雷特面前的凶魔。阿德雷特立刻抱起汉斯的身体,从凶魔的包围中脱身而出。
满身鲜血的芙蕾米和多兹,终于赶到了广场。
「汉斯不是敌人!别攻击他!绝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阿德雷特喊道。芙蕾米和多兹感到不知所措,但当他们看到了与凶魔战斗而遍体鳞伤的汉斯时,似乎理解了现状。汉斯应该是与阿德雷特和茶末联手,在与铁钴镍钨战斗。
见援军赶到,凶魔们暂时停止了进攻。集中在一起做出防卫姿态。
芙蕾米架起枪,多兹全身迸发出火花。阿德雷特抱起已经动弹不得的汉斯,撤到了两人的身后。
「……具体发生了些什么,等一下再问吧。先打倒铁钴镍钨要紧。」
「阿德雷特,哪头是铁钴镍钨?」
芙蕾米的问题阿德雷特实在无法回答。刚刚的情形,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直到刚才,铁钴镍钨一直在使用犬型凶魔的身体。也就是说,铁钴镍钨的本体,应该由犬型凶魔所持,或着藏在它的体内。
多兹说过,铁钴镍钨每次只能操纵一头凶魔,而且绝不能离开被操纵的凶魔两米以上,否则能力就会失效。铁钴镍钨的本体,一定在那头犬型凶魔身上。
看起来,汉斯砍碎的无花果实,只是个样子货。它
只是一枚普通的无花果。
但是犬型凶魔的尸体已经被从魔惨不忍睹地蹂躏过了,如果铁钴镍钨的本体在它体内的话,也应该已经死去了才对。而且阿德雷特也确实看到,没有凶魔从犬型凶魔身上拿走无花果状的东西。那么,铁钴镍钨的本体到底在哪里?
芙蕾米用疑惑的目光盯着无法回答的阿德雷特,此时,一头双脚直立的犀牛型凶魔笑着说话了。
「我就在这里哦,芙蕾米,多兹。」
从犀牛型凶魔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它的两只前足向外张开,似乎非常开心的样子。
「你们终于来了。最后一战的对手是你们两位老熟人,真是令人感慨万千啊。对于决胜时刻来说,还是要有适合的对手才好。」
芙蕾米的枪口指向犀牛型凶魔,但是阿德雷特用手按住了枪口,让她先不要攻击。
「……那不是铁钴镍钨。」
芙蕾米和多兹望向阿德雷特。
「我们认错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铁钴镍钨。」
暴露了啊。铁钴镍钨心中默念。倒不能说是阿德雷特感觉敏锐,就算只凭这一点点线索,换谁也都能明白。事实正如阿德雷特推测的那样,犀牛型凶魔身上,并没有铁钴镍钨的本体。
阿德雷特和汉斯应该都没有觉得哪里不自然吧。其实当茶末抵达广场、扔出闪光弹之时,铁钴镍钨缘何没有逃走,那一定是因为它有绝不会输的把握。
当芙蕾米的身姿映入眼帘之时,阿德雷特忍不住想抛下一切将她紧紧拥入怀抱。但是,现在是战斗最激烈的时候,等到杀了铁钴镍钨之后再抱也不迟。
「茶末,还能战斗吗?」
阿德雷特问道。茶末点了点头。蛞蝓从魔已经用触手给茶末被抓伤的后背做了应急处理。但是,茶末的大部分从魔都变回了沼泥,现在仅仅是勉强能继续参战的程度。
「保护汉斯,另外提防从广场外面攻来的凶魔。」
「……嗯。」
看起来茶末的呼吸和回应都有些艰难,她伏在蛞蝓从魔的背上喘着粗气。一只从魔把失去意识的汉斯吞了下去。所有从魔都分散到了广场的外围。虽然身负重伤、精疲力尽,但是茶末仍然想要继续战斗。
「这是怎么回事?铁钴镍钨的本体应该在犀牛型凶魔身上才是。那绝不是狼型凶魔那样的演技,而是真正的铁钴镍钨。」
多兹有些迷惑,出声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铁钴镍钨并不在那些凶魔之中。」
凶魔集中在犀牛型凶魔的周围,一步步逼近过来,阿德雷特一行慢慢后退。
「我们之前打倒了别的凶魔。铁钴镍钨当时好像在操纵那头凶魔,但是它的本体并不在那头凶魔身上。现在说话的这头大概也是一样的吧,铁钴镍钨并不在它体内。」
「怎么会!那种事情,以铁钴镍钨的能力……」
是想说不可能做到的吧,但多兹没有说出来。它也应该注意到了,毕竟己方并没有掌握铁钴镍钨全部的能力。
「那……铁钴镍钨在哪里?」
阿德雷特思索着答案,但是脑袋完全转不动。疲劳和失血过多,正在侵蚀着身体。
「你在说什么啊,阿德雷特。我就在这里呀,被这头凶魔吞到肚子里去咯。」
铁钴镍钨话音未落,凶魔们就杀了过来,芙蕾米和多兹拼死应战。但是用尽秘密道具的阿德雷特,已经无力战斗了。
「阿德雷特!」
「危险!」
芙蕾米和多兹都在支援阿德雷特,阿德雷特在两人的掩护下四处逃窜,躲避着凶魔的攻击。多兹似乎并没有使用莫拉交给它的桩子,因为使用了也没有意义,现在被逼到绝境的,反而是自己一方。
阿德雷特告诉自己,再好好想想,快点想起来。现在能看穿铁钴镍钨藏身之处的,只有在它身边时间最长的自己了。
他回忆起迄今为止的战斗中所看到的,铁钴镍钨的言行举止以及凶魔们的行动,这其中一定有线索。如果铁钴镍钨想躲起来,一定会在某些地方显得不自然才对。
「唔!」
几头凶魔袭向阿德雷特,阿德雷特想从后方逃开,却无法摆脱它们。多兹准备放出雷击掩护阿德雷特,但是一头凶魔用身体挡住了雷击,其它的凶魔则没有停下进攻的脚步。
「振作一点!」
芙蕾米单手放枪,另一只手投出炸弹,这才帮助阿德雷特躲开了敌人的攻击。
不自然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阿德雷特想起了其中最明显的一点。说起来,为什么这些凶魔能够配合得如此娴熟老练呢?
与汉斯战斗的时候,鼠型凶魔把无花果实传给犬型凶魔的时候,还有看似被击溃、反过来击倒茶末和汉斯的时候,大部分的凶魔都在同时行动。
看起来,这些凶魔没有接到任何命令,没有暗号,甚至没有眼神交流。
太奇怪了。装出铁钴镍钨被打倒而群龙无首的样子,同时从背后偷袭茶末和汉斯。如此复杂的作战计划,竟然是由所有的凶魔同时想到,同时做到的。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吗?
但是,也不是所有的凶魔都完全参与了这一系列行动。铁钴镍钨身边的山羊型凶魔和做出丝茧的蜘蛛型凶魔,它们都和普通的凶魔一样,是听从铁钴镍钨的命令而行动的。
能够娴熟地相互配合的凶魔,和不参与的凶魔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同?
「还没有找到铁钴镍钨?不会吧……那种事情……」
多兹低声说道。它小巧的身体敏捷地移动着,在凶魔的足间穿梭。真是危险啊,简直是不要命的攻击方式。
「快停下,多兹!太危险了!」
阿德雷特叫道。多兹没有理会,继续和犀牛型凶魔短兵相接。它在极近的距离对犀牛型凶魔放出用尽全力的雷击,烧死了犀牛型凶魔。虽然犀牛型凶魔被打倒了,却又有一头凶魔从背后攻向多兹。
「啊啊!」
一头满身棘刺的甲虫型凶魔用其中一根贯穿了多兹的身体。对于身形小巧的多兹,一根棘刺就足以造成重伤。
「很遗憾,我在这里哦。你还是一如既往得弱小啊,多兹。和两百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甲虫型凶魔以铁钴镍钨的口气说道。
「……怎么会……」
这时,阿德雷特想到了某种恐怖的可能性。虽然内心极度不愿接受,但除此以外别无其他解释了。
铁钴镍钨正在同时操纵着此地的大部分凶魔。
想必阿德雷特已经注意到了吧,铁钴镍钨保守到最后的秘密。不过现在已经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铁钴镍钨甚至完全可以亲口告诉六花。
铁钴镍钨亲率的五十头凶魔之中,有四十头都在铁钴镍钨的操纵之下。没有被操纵的只有特质凶具十一号、拥有治愈能力的特质凶具十七号和负责传令的飞行型凶魔等,都是实施作战计划所必须的、拥有特殊能力的凶魔而已。
为了决战的这一天,铁钴镍钨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它培育了自己要作为肉体使用的凶魔,也培育了单纯供自己操纵的凶魔。
特质凶具一号,正是铁钴镍钨的王牌。从分类上说,它属于混成型凶魔。这类凶魔,由多头凶魔融合而成,通常拥有强大的能力。它与曾经作为肉体使用的三翅凶魔,属于同一种类型。
但是,一号的特殊之处在于,融合在一起的四十头凶魔,可以分别独立行动。
特质凶具一号,由被称为统括体的一头和被称为从属体的三十九头组成。从属体会依统括体的想法而行动。统括体所见所闻,都会传达到所有的从属体。
正是由于这个能力,四十头凶魔才能遵从同一个想法行动。
最重要的是,在没有接受统括体的命令时,这些从属体能够自己思考、判断并行动。如果不接受统括体命令,从属体就是个动不了的呆子的话,那无论有多少头都派不上用场。但是,特质凶具一号却成为了一个完美的战斗集团:不仅能实现完全的协作,单独的个体还能独自做出判断和行动。
虽然每一头凶魔的力量都在平均水平以下,但是铁钴镍钨将力量分给它们,就弥补了这一弱点。而铁钴镍钨的本体,就在统括体的腹中。
铁钴镍钨选择特质凶具一号作为王牌,并不是因为便于藏身。
单纯的,因为它很强。
「芙蕾米,多兹,快散开!」
阿德雷特大喊。他不断地闪躲着凶魔的攻击,逐渐远离了在广场中奔走的同伴们。
「芙蕾米,快用烟幕弹!多兹只管来回穿插,尽量扰乱敌人!」
铁钴镍钨操纵着这里大部分的凶魔。发现了这点的阿德雷特,唯一的应对手段,就是把作为军团首领的那头凶魔揪出来。为此,必须要分辨清楚敌人的性质。
芙蕾米在手中生成一枚木桩形状的炸弹,然后把它扔向地面插进土里。炸弹爆炸的同时,扬起了一大片沙尘。
多兹在沙尘中奔驰,在凶魔的足间穿梭,多次放出微弱的雷击来搅乱敌阵。阿德雷特一边躲避凶魔,一边观察它
们的情况。
果然,凶魔们可以在自律下行动,与茶末的从魔战斗时也是这样。它们并不只是遵从命令的提线木偶。
而此时,视线受阻的凶魔跟丢了多兹,但是不在沙尘范围内的凶魔会立即补上来。这些凶魔之间,并不能共享视野,某头凶魔看到的东西,并不能把其内容传达给其他的凶魔。
阿德雷特望着全体凶魔。看现在情况,敌人中一定有作为领导者存在的凶魔。这头凶魔环视着整个战场,在把握战况的同时发出指令。
「……继续!多兹来回穿梭!芙蕾米阻碍它们的视线!」
阿德雷特叫道,同时寻找着行动不自然的凶魔。如果现场有在环望战场的凶魔,抑或试图从芙蕾米和多兹的攻击范围内逃离的凶魔,那就无疑是作为首领的凶魔了。铁钴镍钨很可能就在这头凶魔身上。
芙蕾米钻入飞扬的尘土中,躲避着敌人的视线飞奔着。如果没有这阵烟尘,芙蕾米就无处可逃了。
全身都在疼。之前阿德雷特服下了皮埃纳的秘药,能够勉强让遍体鳞伤的自己动起来,但现在秘药的药效快要消失了。即使如此,阿德雷特还是钻入烟尘之中,从敌人的视线中逃离。
就算找到了铁钴镍钨,之后又该怎么办。仅靠芙蕾米和多兹的力量,能打倒铁钴镍钨吗?没有了秘密道具的阿德雷特,就连帮忙掩护他们都做不到。
不愧是阿德雷特,下了一步好棋。铁钴镍钨在心中自语道。
他正确地看透了特质凶具一号的能力。在此基础上,为了找到统括体,使出了合理有效的一招。
但是这一招,仍在铁钴镍钨的意料之中。
在这百年之间,铁钴镍钨始终在训练如何操纵特质凶具一号。他从自己属下中选择了一些具有智慧的个体,让它们和操纵着一号的自己战斗。
铁钴镍钨向他们透露了作为绝密情报的一号的能力,然后命令它们在战斗中找出哪一头凶魔是统括体。
最开始,很快统括体就会被找到。统括体一方面攻击消极,另一方面还时常左顾右盼,它的动作轻易地暴露了自己。
铁钴镍钨进行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实战训练,每次训练都很严酷。有时它甚至要求属下拼尽全力杀掉自己。
经过漫长的训练,铁钴镍钨终于掌握了操纵一号战斗的方法。铁钴镍钨操控下的统括体会和其它凶魔采取完全相同的模式行动,此外,它还能让统括体闪转腾挪,从而绝对不会受到敌人的致命攻击。
铁钴镍钨非常自负。它相信,以现在的自己,无论和敌人战上多久,都不会泄露任何线索,而敌人的攻击也绝对伤不到统括体。
铁钴镍钨相信,日积月累的努力绝不会背叛自己。他是一个努力家。
如果六花全员以最佳状态集结在铁钴镍钨面前,歼灭了所有的从属体,那么就算依靠一号的能力也回天乏术。但是眼下,十三号的毒气削弱了六花的体力,凶魔们也在妨碍他们,不让他们一起发动进攻,那就不可能输了。
真是期待啊。明明坚持到了打倒铁钴镍钨的最后关头,却功亏一篑的芙蕾米和阿德雷特的表情——铁钴镍钨就是为了见证二人的那个表情,才一直战斗着。
右手中的剑是从汉斯那里借来的,左手拿着圣者之钉。阿德雷特双手紧握武器,仔细观察着凶魔们的状况。
为什么找不到。看不出任何一头凶魔有可疑的举动,没有任何作为首领的凶魔存在的迹象。
芙蕾米和多兹一边承受着凶魔们的集中攻击,一边执行着阿德雷特的指示。茶末一次次地战斗,不让杀回来的凶魔接近广场。他们都相信,阿德雷特能找出铁钴镍钨。
就在此时,在凶魔的脚边来回飞奔的多兹被抓住了一瞬间的破绽。凶魔身上的棘刺突然伸长,刺穿了多兹的前足。
「多兹!」
阿德雷特有些懊悔了。太勉强多兹了。就算它的行动再敏捷,要在敌阵中心停留太长时间也是不可能的。
「哦啊……啊……」
多兹蹒跚着逃走了。它已经无法奔跑,也无法向敌阵突击了。依靠雷击拖住敌人、苟延残喘地求生已是竭尽全力。
「实、实在……抱歉……」
几头凶魔开始追赶多兹,其余的凶魔们则攻向了阿德雷特和芙蕾米。不必说阿德雷特,就连芙蕾米也已伤痕累累。
「我说,芙蕾米啊,你为何而战?」
其中一头攻击着芙蕾米的凶魔说话了。
「为了世界?为了伙伴?不对吧,我是知道那个理由的,你始终在为了阿德雷特而战。」
这次在用铁钴镍钨的腔调说话的是另一头凶魔。
「你实在太蠢了。相信着阿德雷特、不断战斗这种事,完全没有意义。事实上,他一点也不爱你。」
又有一头凶魔加入了谈话之中。
「不,不对。在内心深处,阿德雷特是恨着你的。」
凶魔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向芙蕾米搭话,芙蕾米只是咬着嘴唇继续战斗着。
「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吧。第七人,就是阿德雷特。」
「……说什么胡话。」
无视搭话的芙蕾米用不耐烦的声音嘟囔着,但阿德雷特却感到后背阵阵发凉。
「汉斯是货真价实的六花哦,他设计了针对第七人阿德雷特的陷阱。而在这个计策中,他必须要伪装成第七人,只是这样而已。
我派了第七人来保护作为黑之徒花的你。而阿德雷特很好地替我完成了这个任务。」
芙蕾米看向阿德雷特。这时,她的表情凝固了。看着阿德雷特的样子,她知道,铁钴镍钨所言非虚。
「我拥有操纵人类的爱的能力。我通过这个能力让阿德雷特爱上了你。所以他才一直保护着你。」
凶魔的一击擦伤了芙蕾米的肩膀。这是平时的她完全能挡得住的一击。芙蕾米的内心在动摇。
阿德雷特为了让动摇的芙蕾米镇静下来,想要告诉她,铁钴镍钨在说谎。但是,他无法呼吸,仅仅是站立都觉得痛苦,想喊出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如此憎恨凶魔的阿德雷特,单单会喜欢你?我是杀了他全村人的仇人,他为什么毫不犹豫地原谅了曾经协助我的你?」
「……这不是真的。」
芙蕾米低声呢喃。
「快投降吧,芙蕾米。现在放下武器,我们还会欢迎你,把你当做凶魔的伙伴。这是最后通牒,如果拒绝,凶魔将永远不再接纳你。
你想要守护的不过是幻象罢了。你为之拼命的不过是个伪物。这世上哪里会有人如此愚蠢地送死呢?」
「给我闭嘴!撒谎!你一定是在骗我!」
芙蕾米大声嘶吼。
「用不了几分钟,你就会这样喊,『那个时候,听从铁钴镍钨的话就好了』。」
这时,阿德雷特在想,为什么铁钴镍钨会说那种话。答案很明显,铁钴镍钨喜欢看到他人痛苦的表情。前天,它为了看到戈尔道夫痛苦的表情而现身。刚才为了看到阿德雷特痛苦的表情,它特地减弱了控制爱的力量。还有现在,为了看到芙蕾米痛苦的表情,它告诉了她真相。
就在这一瞬间,阿德雷特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找到铁钴镍钨的位置了!
「也好,现在暂且相信阿德雷特是爱着你的吧。对于这份爱,你越相信,就越能让我开心。因为在知道真相之时,你的表情会更美妙。」
「不对,阿德雷特,阿德雷特他真的对我……」
「住手吧!铁钴镍钨!」
阿德雷特叫道。他拼命装出什么也没有注意到的样子。找到铁钴镍钨位置一事,绝对不能被它发现。
铁钴镍钨已经停止了对阿德雷特和芙蕾米的攻击,这使得周围稍微安静了一些。但还是能听到多兹陷入重围被围攻的声音,还有茶末拼死阻止凶魔侵入广场的声音。
阿德雷特还在思考,我的判断真的是正确的吗?但是现在,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什么住手?告诉芙蕾米真相,还是说,操纵你的爱?」
「……别再继续、伤害芙蕾米了。」
阿德雷特边说话边留意凶魔的情况。聚集在一起的凶魔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也没有阿德雷特能切入的突破口。即使找到了铁钴镍钨的所在,阿德雷特也没有能攻击到它的武器。
将铁钴镍钨的位置告诉同伴们也无济于事。大家已经精疲力竭了,无法突破保卫铁钴镍钨的防线。
为了获胜,必须采取出其不意的突击。除了让铁钴镍钨大意,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一击必杀以外,再无他法。
「芙蕾米……我被……铁钴镍钨控制了。它控制我爱上了你。」
阿德雷特的话让芙蕾米的表情僵住了。看着两人的凶魔,脸上都浮现出笑意。
「……我一直,在不停地说谎。说什么自己才是拯救世界的勇者。说什么真心爱着你。说什么自己是地上最强的男人。
每一个……每一个都是谎言。」
「……阿德雷特……」
凶魔们都开心地笑
了。它们认为阿德雷特认输了。但是阿德雷特知道,最大的破绽,会出现在确信胜利的瞬间。
「但是……芙蕾米,我啊……」
阿德雷特摇摇晃晃地走近芙蕾米。
「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份虚情假意变成了真心!」
听到这句话,凶魔群稍稍有所动摇。阿德雷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奋起自己仅存的力量,向凶魔群发起突击。对方连忙一起攻击阿德雷特,但是,就是这一瞬间的动摇,给了阿德雷特躲避的空间。
阿德雷特在凶魔群中奔走,凶魔们从四面八方围攻着阿德雷特。
这次突击太鲁莽了。但是,阿德雷特相信芙蕾米。什么都不用说,什么暗号都不需要,芙蕾米一定会掩护自己的。
芙蕾米的子弹和炸弹击飞了一头又一头凶魔。爆炸产生的气浪强烈地冲击着阿德雷特的后背。
「我一定要让你幸福!」
阿德雷特径直冲向凶魔群中央的一头凶魔。那是一头拥有精致鸟脸的双脚直立的凶魔。
阿德雷特记得这头凶魔。在几十分钟前,他放弃了一切、向铁钴镍钨屈服时,这头凶魔是围住阿德雷特的约十头凶魔中的一头。而就自己屈服于铁钴镍钨的一瞬间,说话的鼠型凶魔向侧面让开,而后面的鸟型凶魔则移动到了阿德雷特的正面。
铁钴镍钨所操纵的几十只凶魔无法共享视觉。也就是说,铁钴镍钨无法知晓其它凶魔所见。为了看到阿德雷特屈服瞬间的表情,铁钴镍钨必须亲自转到阿德雷特的正面才行。
铁钴镍钨只移动了一步,但这一步,招致了它的灭亡。
「怎会让你得逞!」
凶魔顶住芙蕾米的狂轰滥炸猛攻阿德雷特。阿德雷特已经没有躲闪的空间了,但如果就这样放弃,将眼睁睁地放跑铁钴镍钨。阿德雷特用铠甲硬扛下攻击,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阿德雷特先生!」
多兹承受着凶魔攻击的同时,还在放出掩护阿德雷特的雷击。茶末的从魔冲入广场,向凶魔群吐出酸液攻击。
挡在鸟型凶魔面前的最后一头凶魔,被芙蕾米的子弹射杀。
「……真蠢啊。」
鸟型凶魔睁开了眼睛。阿德雷特一声怒喝,卯足全力会心一击。
铁钴镍钨只不过动摇了一瞬间而已,阿德雷特就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但是,敌人已经精疲力尽了,就算暴露了所在位置,也没理由会输。
「喝!」
铁钴镍钨没有去防御阿德雷特凶猛的剑击。这种程度的攻击用身体硬抗也没问题。阿德雷特的剑直刺向一号的统括体。但是并不能刺穿它强健的身体。
铁钴镍钨挥出的手刀擦过阿德雷特的身体。阿德雷特把剑刺入统括体的身体,然后就松开了剑柄。
阿德雷特的另一只手攥着他的王牌——圣者之钉。阿德雷特知道,胜者之钉也伤不了铁钴镍钨一分一毫。但是铁钴镍钨闪过了圣者之钉的一击,接着膝盖一顶,弹飞了钉子。
这下阿德雷特已经手无寸铁了。铁钴镍钨第二次使出手刀,直插入阿德雷特的腹部,铁钴镍钨甚至感到了阿德雷特内脏的触感。
「不会……」
不会杀了你哦。铁钴镍钨的话刚要说出口,但下一刻,腹部被贯穿的阿德雷特却一把抓住了铁钴镍钨的头。他把手指塞进铁钴镍钨的嘴里,让它合不上嘴。
铁钴镍钨完全不理解阿德雷特在做什么。它想把阿德雷特撞飞来甩掉他。
阿德雷特长吸一口气,然后把嘴里含着的血,一口喷了出来。这口血直接喷进了一号的统括体嘴里,流入腹中。
作为铁钴镍钨本体的无花果实就在统括体胃里。当阿德雷特的血液碰到它时,铁钴镍钨的身体感到一阵剧痛。
铁钴镍钨的本体在一号的肚子里痛得来回翻滚,它无法继续操纵一号了。从不亲自参战的铁钴镍钨,并不习惯疼痛的感觉。
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奥特罗·斯派克对阿德雷特做了紧急的救治。在几个小时之前,阿德雷特将圣者之钉插入了自己的胸膛。他在奥特罗命令下,去寻找圣者之钉的使用方法。
「我问你。你为何要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
奥特罗问躺在床上的阿德雷特。
「你也知道原因的吧。你已经调查过我的血液了吧。」
阿德雷特笑着说。
「你说过的吧,圣者之钉,是将从圣者的血液中抽出的毒素结晶化的产物。所以我想,如果让这结晶溶解在我的血液之中,我自己的身体就会变成凶魔的毒药,不是吗?」
奥特罗愣住了,他被震惊了。从阿德雷特的那种态度来看,他已经确信了自己的成功。
「效果恐怕比你预想得更好。现在,你的血液已经是超越圣者之血的毒物了。如果凶魔喝下你的血液,可能坚持不了几分钟就会死去吧。即使只是皮肤接触,都会有剧痛的感觉。」
奥特罗转身背对着阿德雷特。
「但是,这实在是无聊的想法。有何必要以自己的血液为武器?这想法甚至都没必要记载到研究资料里。不过……还是允许你继续做我的弟子吧。」
阿德雷特攥紧拳头,朝着天花板高高举起。
广场上,凶魔的呼啸声此起彼伏。刚刚用手刀重创阿德雷特腹部的鸟型凶魔,正在痛苦地扭动身子。阿德雷特放下心来,看起来最后的一招起作用了。如果这次攻击还无效的话,那阿德雷特就山穷水尽了。
铁钴镍钨没有注意到,在尘幕之下,阿德雷特将圣者之钉的前端折断,并把它埋在了自己腹部的伤口之中。
「阿德雷特先生!还没有结束!」
多兹大喊道。就在此时,周围的凶魔们杀向阿德雷特。但是,从它们的动作中,已经看不到之前那种精妙的配合了。这些凶魔还处于混乱中,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也失去了恰当的判断力。
趁此机会,芙蕾米一枪打爆了鸟型凶魔的头,下一发子弹则贯穿了它的腹部。
与此同时,周围的凶魔停止了动作,一起倒在了地上。
「最后一击!」
芙蕾米喊道,准备再次朝已经死去的鸟型凶魔射出子弹。就在此时,一只无花果实从鸟型凶魔被打碎的头颅中飞出。
「哦哇啊啊啊啊啊啊!」
无花果实张开大嘴,发出惨叫声。
「疼、疼、好疼啊!这是、什么东西!啊、好疼!救救我!凶魔们!快来救我啊!」
铁钴镍钨挥动着无花果蒂上的藤蔓,在地上不停打滚。
这就是铁钴镍钨啊。阿德雷特甚至短暂地忘记了战斗,仔细地看着这颗果实。就是它,控制了自己的一切,毁灭了自己的一切。
这是阿德雷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铁钴镍钨。它是如此弱小,而又如此凄惨。
「阿德雷特!快抓住铁钴镍钨!」
芙蕾米喊道。
铁钴镍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仅仅十秒之前,胜利就在它眼前唾手可得。然而现在,它却因浑身剧痛扭曲着身体,身体已经毫无防备。
「噢啊啊啊啊!」
铁钴镍钨恐慌地大叫着。它这无力的本体从暴露未在敌人的面前过。
铁钴镍钨挥舞着藤蔓,逃离了阿德雷特的手心,摇摆着果实,躲开了芙蕾米的子弹。它全速向广场之外跑去。
即便一号被打倒了,它还有许多手下。只要飞到任何一头的嘴里并操纵它,自己就能得救。现在的铁钴镍钨,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二十四号与蜘蛛型凶魔疾驰过来,想要救下铁钴镍钨,但它们却遭到身后的从魔袭击,一瞬间就被打倒了。
「铁钴镍钨大人,到这里来!」
一头凶魔闯过了广场上从魔的防线,冲到铁钴镍钨身旁。就在铁钴镍钨抓住凶魔手臂的瞬间,多兹释放的雷击打倒了这头它本想操纵的凶魔,铁钴镍钨只得拖着被烧焦的身体继续逃窜。
「嘁!」
芙蕾米的炸弹滚到了身边,铁钴镍钨撑着藤蔓高高跳起,躲过了爆炸的冲击,但是爆炸的气浪把想要逃离的铁钴镍钨又带回到了广场中央。
「快救我!快救我!快来救我!」
铁钴镍钨已经不知道喊了多少遍。但是,没有一个部下响应。谁都无法突破从魔的防线。铁钴镍钨蹒跚着,把目光投向正在注视着自己的多兹。
「快救救我……多兹!我们是……朋友吧……」
「我再说一遍,曾把你当作我的朋友,是我一生之耻。」
多兹放出雷击,铁钴镍钨已经认为自己死期将至。但是,伤痕累累精疲力尽的多兹,它的雷击没能命中铁钴镍钨。尽管如此,铁钴镍钨的藤蔓还是被烧掉了一大半,只剩下一根了。
我输了吗?铁钴镍钨想。但是自己究竟输给了什么呢?
明明是必胜的战斗,没有任何可能导致失败的因素,但是却输了,这只能说是发生了奇迹。
铁钴镍钨知道,无论何时,只有爱的力量才能带来奇迹。
自己确实输了。输给了阿德雷特,输给了芙蕾米,输给了支撑着两人的
爱的力量。
「……啊,啊啊啊啊!」
铁钴镍钨惨叫着,它挥舞着最后一根藤蔓。
输给爱的力量。只有这件事是无法接受的。这比死亡更令人痛苦。
铁钴镍钨比谁都相信爱的力量。同时,它也比谁都憎恨爱。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自己是践踏爱的存在,是利用爱的存在,必须是这样才行。如果败在爱的力量手下,铁钴镍钨支撑着活到今天,将变得毫无意义。
铁钴镍钨还在无意义地挥舞着藤蔓,不断地惨叫着。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捉住你了。」
阿德雷特抓住了铁钴镍钨的身体。
阿德雷特紧握着铁钴镍钨的身体,大口喘着粗气。只要把这个果实捏碎,一切就都结束了。虽然明知道这一点,但是不知为何,阿德雷特的手指就是无法动弹。
眼前一片朦胧,脚下摇摇晃晃。自己居然还能够站立,这真是不可思议啊。
「阿德雷特,你在干什么呢!快点杀了它!洛洛尼亚和莫拉还危险着呢!」
芙蕾米疲于应付试图突入广场的凶魔。多兹也已经步履蹒跚,但还在勉力释放着雷击。
阿德雷特手握铁钴镍钨迟迟没有动作。他怀疑铁钴镍钨仍在打着什么坏主意或者还有后招。
但铁钴镍钨只是无意义地挥动藤蔓,它已经真的无计可施了。
不知为何,阿德雷特感到了一丝悲凉。粉碎掉自己的一切的存在,居然是个如此脆弱的东西。
多少年前自己就已经下了决心,要在成功复仇之时一鼓作气杀掉它,不需要它求饶,也不用它忏悔,只是要它血债血偿。
但现在的阿德雷特放弃了当时的决意。有几句话,无论如何都要告诉它。
「铁钴镍钨,你说过的吧。我是你的玩具,我是为你而存在的。但是啊,实际上完全是反过来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是为了我而存在的。上天为了能让我与芙蕾米邂逅,才让你活到现在的。」
铁钴镍钨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后,铁钴镍钨仅存的一根藤蔓忽然伸长了十几米,藤蔓的前端直刺入一头凶魔的体内。
阿德雷特,你错了,我怎么可能是为了你而存在的。铁钴镍钨在心中默念。
我并没有输给爱的力量。就算殒命于此,我也要继续践踏爱,继续折磨沉浸在爱之中的人们。
战斗彻底结束之时,我绝对不会是败者。
阿德雷特、芙蕾米,走着瞧吧。我要把你们两人的爱,践踏到最后一刻。
「‘芙蕾米,我来最后告诉你吧!’」
铁钴镍钨高声叫道。阿德雷特看到,铁钴镍钨藤蔓的前端刺入了鼠型凶魔的胸口。他想起,真实之书就在鼠型凶魔的身上。铁钴镍钨用真实之书对自己施加了咒术,所谓使用次数有限,其实是谎言。
「‘你的母亲,她是真心爱着你的!’」
铁钴镍钨喊道。听到这话的瞬间,芙蕾米的身体变得僵硬,仿佛被冻住一般。
阿德雷特的直觉告诉自己,绝不能放任铁钴镍钨继续说下去了。他将手指掐入了铁钴镍钨柔软的身体之中。
「‘还有,阿德雷特……’」
铁钴镍钨还想说些什么,但阿德雷特已经捏碎了它的身体。
在嵌入铁钴镍钨身体的手指之间,阿德雷特摸到了两枚小小的硬块。其中之一是凶魔的命核,尺寸小到前所未见,另一个则是一颗红色的宝石。
这时,阿德雷特感到天旋地转。这并非因为受伤,相反,一种以前从未感受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向他袭来。
自己要变得不再是自己了,就像是脑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消失。
无法继续沉浸在复仇成功的喜悦之中了。阿德雷特拼尽全力,忍受着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尽管快要昏倒过去,阿德雷特仍然没有松开铁钴镍钨的身体。如果不把手指间残存的铁钴镍钨的命核捏碎,就不算真正杀死它。
就在阿德雷特几乎要将命核破坏之时,已经不成样子的铁钴镍钨的嘴动了。它用只有阿德雷特才能听见的微弱声音,留下了一句话。
声音传到阿德雷特耳中时,铁钴镍钨的命核被捏碎了。阿德雷特崩溃般地倒在了地上,就那样陷入了昏迷。
铁钴镍钨死去的同时,芙蕾米左手的纹章发出一道强光。强光随后化作六颗光弹四散飞去。
两颗光弹射入了茶末的大腿和被从魔吞下的汉斯的身体。其余四颗光弹则飞向西北方向,打在戈尔道夫、莫拉和洛洛尼亚的纹章上,消失了。娜谢塔尼娅的纹章同样也被光弹击中。
能够夺取六花纹章之力的圣具——黑之徒花,随着铁钴镍钨的死去,彻底宣告失效。
整个遗迹中回响着凶魔们的哀嚎。它们茫然失措,胡乱地呼喊着。凶魔们开始各自为战,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乱。
干什么的凶魔都有。有仍想救出已经死去的铁钴镍钨的,有想从化为火海的森林中尽快脱身的,还有想要杀掉六花的和停在原地恸哭的。而更多的凶魔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呆立在那里而已。
「……洛洛尼亚。」
洛洛尼亚被一个声音唤醒了。
在让芙蕾米等人逃离之后,洛洛尼亚一直在不停地战斗。她的记忆在战斗中中断了,就连战斗持续了多长时间都不知道。
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吧。释放出全身血液的攻击,是她最后的杀手锏。一旦用过这招,就无法继续战斗了。即使是鲜血之圣者,失去大半的血液也会动弹不得。
面对百余头凶魔,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自己的结局,连小孩子都猜得到。但洛洛尼亚觉得,就算如此也没关系。
「……我们、赢了。」
洛洛尼亚听到了某人的声音,睁开了双眼。那是与失去意识之前相比没有任何改变的战场,但是,又有着巨大的不同。凶魔们呆立着,似乎忘记了要攻击自己。而在洛洛尼亚身边的,是戈尔道夫。
他扛着莫拉与娜谢塔尼娅两人,单手紧握着长枪。
「真是,太危险了。居然,活下来了。」
说着,戈尔道夫笑了。
「阿德雷特!」
铁钴镍钨死了,但芙蕾米没有时间慢慢体会这其中的感慨。
发生了太多各种各样的事情。铁钴镍钨说阿德雷特是第七人,汉斯是真正的六花。它还说阿德雷特是被它所操纵才爱上了芙蕾米。最后,铁钴镍钨还使用真实之书,说出了关于自己母亲的事。
混乱中的芙蕾米,最先做的事,就是跑到昏倒的阿德雷特身旁。
「……啊!」
芙蕾米想要为阿德雷特做紧急处理。但当她的手指触碰到阿德雷特的血液之时,感到一阵刺痛。这样连治疗都无法进行。
这时,多兹拖着残足走了过来。
「芙蕾米小姐,茶末小姐。请尽快离开这里吧,抓紧时间。」
芙蕾米不太明白这样做的理由。
「卡古伊库开始行动了。至今为止它一直被铁钴镍钨所压制,现在它自由了,一定会出手攻击我们的。如果现在不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会被全灭的。」
多兹的声音很急切。相比于和铁钴镍钨战斗时,与战况更加绝望时,多兹更惧怕现在的局面。
芙蕾米脱下斗篷,包裹住阿德雷特的身体。她将阿德雷特扛在肩上,然后和茶末交换了一下眼神。
「先与洛洛尼亚她们和莫拉他们会合吧。茶末,跟我来。」
「那个……能够带上我吗,我已经跑不动了。」
多兹出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芙蕾米。
一只从魔咬住多兹的脖子,把它衔了起来。大家跟在芙蕾米身后,向西北方向前进。
在芙蕾米的背上,阿德雷特有一瞬间恢复了意识。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翻滚。至今为止所经历的一切,都在脑海中横冲直撞。记忆混乱不堪,大脑像是要被撕裂一般痛苦。一股从未体会过的恐惧感向阿德雷特袭来。
阿德雷特承受不住这份恐惧,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呜。」
阿德雷特轻轻哼了一声。不知道什么声音,让他醒了过来。
「所以说,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啊!」
将阿德雷特吵醒的,是茶末的怒斥声。他完全不清楚自己已经昏过去多久了。
「茶末小姐,声音太大了。」
接下来听到的是多兹的声音。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洞窟的洞顶。望向洞口,正午的阳光射入眼中。阳光很刺眼,阿德雷特皱了皱眉。
「证据已经齐全了。猫先生是被阿德雷特陷害的。大家都看到宝石上刻着的神言了,不是吗?黑之徒花根本不能继承任何力量,那是阿德雷特编造的谎言。」
站在洞窟的中央侃侃而谈的是茶末。正在听她发言的是洛洛尼亚、莫拉,还有娜谢塔尼娅和戈尔道夫。他们聚坐在一起。
「但、但是,你差点被汉斯先生杀掉……」
洛洛尼亚好像很茫然。其余的六花与娜谢塔尼娅,脸上也都浮现着困惑的表情。
「这个我也说了好多次了。猫先生不是第七人。他是为了引出阿德雷特,给铁钴镍钨设下圈套,才自称是第七人的。」
多兹蹲在茶末的身后。汉斯躺在洞窟的深处,似乎还没醒来。而芙蕾米则在阿德雷特身边抱膝而坐。
「可是,茶末,你不是也说过吗?给铁钴镍钨最后一击的就是阿德雷特吧。第七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啦。但反过来问,为什么猫先生要和铁钴镍钨战斗呢?」
「这、这个……」
莫拉一时语塞。这时芙蕾米轻轻地开了口。
「阿德雷特……你醒了?」
芙蕾米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躺卧的阿德雷特微微点了点头。
「现在是白天了,打倒铁钴镍钨之后已经过了大约五个小时。这里是昏厥山地的东侧,距离原定的集合地点相当远。
卡古伊库的手下在永恒蓓蕾设下了埋伏,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逃走。我们花了几个小时才总算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落脚。」
「……这样啊。」
茶末走近躺在地上的阿德雷特,用充满敌意的眼神俯视着他。
「把一切,都给我坦白!」
阿德雷特并不打算隐瞒,已经没有隐瞒下去的理由了。阿德雷特说出了所有的事。在命运神殿给白色蜥蜴凶魔下命令,从而保护了芙蕾米的事。从自己的纹章中传来像是持花圣者声音的事。被铁钴镍钨告知芙蕾米已被劫为人质的事。落入汉斯圈套的事。被铁钴镍钨包围的事。
还有,为了守护芙蕾米,把所有的作战计划都交代给铁钴镍钨的事。
大家一言不发地听着阿德雷特的话。在阿德雷特说完了一切真相之后,大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这些……都是真的吗?」
终于,茶末说话了。
「铁钴镍钨持有的圣具……真实之书,使用它吧。这样一切就清楚了。」
「虽然把它带来了,不过好像没法用。似乎只有铁钴镍钨才能使用它。」
「这样啊……但是,请相信我。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其他的同伴们都还说不出话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莫拉和洛洛尼亚,都一直坚信着,唯有阿德雷特,一定不是第七人。
「我的赌博失败了呢。我把一切都赌在你是真正的六花上了。」
娜谢塔尼娅脸色苍白。多兹稍显不满地看着她。戈尔道夫仍处在得知真相后的混乱之中。
「我……」
阿德雷特把视线转向芙蕾米。她静静地注视着阿德雷特的脸庞。虽然在表面上看不出丝毫动摇,但就在她身旁的阿德雷特知道,芙蕾米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
「……我……」
真是难以置信的心情。
对于阿德雷特而言,芙蕾米曾是他活下去的全部理由,也是他战斗的全部理由。为了她,他背叛了六花;为了她,他重新振作起来;为了她,他打倒了铁钴镍钨。阿德雷特曾经发誓,一定要让芙蕾米幸福。
对他来说,五小时前的事情,还只是刚刚发生而已。
但是现在,他一点都感觉不到自己对芙蕾米的爱了。
「……芙蕾米。」
阿德雷特喃喃自语。也许说些什么就能改变这颗冷透的心,阿德雷特心存侥幸。但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紧靠在他身边坐着的人,对阿德雷特来说毫无特别之处,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少女而已。
「芙蕾米。」
再次呼唤芙蕾米的名字,注视着她的容颜,即便如此,阿德雷特的心中也无法泛起波澜。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为了这名少女不惜毁灭世界。为什么自己想为这名少女斩除一切敌人。
阿德雷特想要找回刚才还存在的感情。想要回忆起自己对芙蕾米的浓浓爱意。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像被干燥的风扫过一般的虚无感。丢掉了重要的东西,永远也无法挽回的失落感。
并不是失去了重要的人,而是重要的人不再重要。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悲伤。
「……那么,拿这家伙怎么办。杀了他?还是让他丧失战斗能力?」
茶末说。阿德雷特吃惊地注视着茶末的脸。
「阿德雷特应该已经不会做出伤害我们的事了。控制他的铁钴镍钨已经死去了。阿德雷特自己并没有和六花战斗的想法。既然如此,就像之前一样将他看作同伴吧。」
莫拉说。
「虽然阿德雷特说自己原本并不是铁钴镍钨的人,是铁钴镍钨控制他爱上了芙蕾米小姐。但我想,我们还不能接受他对这些事情的真实性的保证。」
娜谢塔尼娅用非常冰冷的声音反驳道。
「杀了他,不好。但是,从今往后,还能不能,信任阿德雷特……」
戈尔道夫也在戒备着阿德雷特。
「……喵。阿德雷特已经没有威胁了。完全没有必要杀掉他。」
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汉斯插了一句。
「猫先生你太天真了。阿德雷特差点就杀了大家啊。」
洛洛尼亚立即反驳茶末的话。
「不,不行,不行啊。因为,阿德不是拯救了世界嘛!」
「……什么?」
茶末反问道。
「因为,阿德他打倒了铁钴镍钨啊!如果没有阿德,我们都会死的!绝对不能杀掉救了自己的人呀!」
「不是这样的!」
喊出这句话的是阿德雷特。这让洛洛尼亚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我,大家在命运神殿就能杀掉黑之徒花了,也就能更轻松地打倒铁钴镍钨了。是我把大家置于险境的。」
「但……但是……」
「铁钴镍钨说,如果被选为第七人的不是我,就保护不了芙蕾米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果没有我,或者我比现在更弱一些,六花早就可以……杀死芙蕾米了。」
芙蕾米睁大了眼睛。杀死芙蕾米。大概她没想到,阿德雷特的口中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吧。
「如果让芙蕾米死在那里就好了,这样一来,就彻底粉碎了铁钴镍钨的计策。」
芙蕾米的嘴角在颤抖,她紧紧地盯着阿德雷特。对于现在的阿德雷特的心绪,芙蕾米应该已经有所察觉,她悲伤地低下了头。
「阿德他……阿德才没有错!」
洛洛尼亚说着,声音无比沉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阿德雷特仰望洞顶,思索着。
曾经的我,是那么爱芙蕾米。我想为她而战。但是,我能确信,现在的自己,已经无法做到了。
「……为什么。」
芙蕾米明明是并肩作战了好久的伙伴才对。她在雾幻结界救了我,一直在担心着我,在命运神殿时请求我救救她,在我伤痕累累、心痛不已的时候紧抱着我。为了我,她才一直战斗到了今天。
为什么对于这样的芙蕾米,自己却无法产生哪怕一点点爱意。阿德雷特不明白。
『相信着阿德雷特、不断战斗这种事,完全没有意义。事实上,他一点也不爱你。』
铁钴镍钨的话语浮上芙蕾米的心头。当时阿德雷特否定了这句话。他坚称,就算自己没有被铁钴镍钨控制,也一定是爱着芙蕾米的。
阿德雷特不愿承认,但铁钴镍钨是对的。自己竟是如此冷酷的人,阿德雷特不想面对这一事实。
但是,阿德雷特真的不爱芙蕾米了。自醒来之后,爱着某个人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就连这个都在随着时间慢慢消逝。
阿德雷特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和之前的自己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现在在这里的自己,完全是个陌生人。
我是谁?现在的我,到底是怎样的我?
「……芙蕾米。」
阿德雷特低声道。在他的胸中,燃起了某样东西。那是曾经将自己吞噬的复仇的火焰。
那是自八年前村子被毁灭时起,开始燃烧至今的复仇的火焰。就算到了已经杀死了铁钴镍钨的现在,它仍然散发出炽热。
阿德雷特曾许下誓言,要为了复仇而抛弃一切。他不需要人类的心。爱、喜悦和其他的一切,都抛弃掉也无所谓,只要用仇恨填满内心就好。阿德雷特变成了只知道战斗与复仇的活着的机器。
阿德雷特曾起誓,要把毁灭自己村落的凶魔和它们的帮凶,全部赶尽杀绝,在此之前,自己绝对不会停止战斗。
敌人已经被斩草除根了吗?自己的仇恨洗刷干净了吗?阿德雷特扪心自问。
毫无疑问,并没有。因为自己心中复仇的火焰,一点都没有减弱。
是芙蕾米。还剩下一个芙蕾米。要是没有她的话,事情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铁钴镍钨之所以毁灭了阿德雷特的村子,就是为了让他成为第七人,为了让他去保护芙蕾米。如果没有芙蕾米,村子就不会被毁灭,莱纳也不会死去,自己的人生也不会如此悲惨。
芙蕾米也受尽了铁钴镍钨的折磨。她也和阿德雷特一样,是被铁钴镍钨夺走了一切的受害者。但阿德雷特不允许自己这样想。
就算一无所知,就算一直被蒙在鼓里又如何。如果没有芙蕾米,阿德雷特不会失去任何东西。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芙蕾米爱着自己。阿德雷特也考虑到过这一点,但他旋即将之丢弃。
爱着自己又如何。村子毁灭与村人灭门的事实不会消失。
最重要的是,铁钴镍钨最后留下的话。那是它被阿德雷特捏碎而殒命的瞬间,使用真实之书所说的话。
『‘你的姐姐谢多拉,正是被芙蕾米所杀。’』
洛洛尼亚还在向同伴们说着些什么。
「真的没有必要杀了阿德的。不能把过错都推给他。这一切都是铁钴镍钨的错,而我们已经把铁钴镍钨打倒了,就这样到此为止不好吗?」
伙伴们投向阿德雷特的眼神仍然充满着怀疑与戒备,而洛洛尼亚仍在为他抗辩着。
「是这样的吧,阿德。你会和我们一起守护这个世界的吧。阿德已经是我们的同伴了。大家齐心协力,与魔神和卡古伊库战斗。是这样的吧!」
阿德雷特无法作出任何回应。洛洛尼亚回过头来,望向阿德雷特。
「你说点什么呀,阿德……阿德?」
洛洛尼亚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她长久地盯着阿德雷特的神情,然后用几乎听不见的微弱的声音,喃喃地说。
「……你真的是,阿德吗?」
如果解开了对爱的操纵,阿德雷特会怎样,他的心又会有怎样的变化。铁钴镍钨对这一切都了然于胸。过去的阿德雷特是什么样子,铁钴镍钨很清楚。那时的他,封闭了自己的内心,灵魂被过去所束缚,胸中燃烧着黑色的复仇之炎。
他不爱任何人,不把任何人当作朋友,只有仇恨在他胸中满溢。
是铁钴镍钨改变了那样的阿德雷特。铁钴镍钨让他重拾了爱人之心,让他一点一点地找回了温柔,找回了想要守护他人的心。铁钴镍钨的死会让他变回过去的自己,重新变成那个失去了爱人之心,除了仇恨以外一无所有的少年。
在行将断气之际,残存在铁钴镍钨脑海中的是——
芙蕾米,阿德雷特。我绝对不是失败的一方。我践踏了你们的爱情,我要让你们永远痛苦下去。
芙蕾米,终将有一天,阿德雷特会想要取你的性命。你会被你从心底爱着的人所憎恨,你会被你发誓想要守护的人所杀。
让我带着对你那时表情的想象,离开这个世界吧。
芙蕾米,我真的很满足。能把你送到这个世界上,真是太好了。你那为爱所苦的容颜,只是想象一下,就能收获无尽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