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魔女被打倒,大家从此幸福地生活……
——所有故事,从这一页拉开序幕
SCENE/1黄昏之街面~alittlefairytale~
——那是,往昔古老的故事。
故事的舞台,位于群山环抱间的某个小国。
虽然国土狭小,但却是个静谧安详、到处盛开鲜花的王国。
王国里有两位公主。
大公主美丽聪慧。
小公主可爱善良。
二人都被国民所爱戴,在这小小的乐园中幸福地生活。
两人本应堕入各自的爱河,并将这份幸福延续下去。
那么,悲剧的种子到底是在哪个瞬间播下的?
那一定是在她们爱上同一位骑士的时候。
那么,悲剧的种子又是在哪个刹那萌芽成长的?
那一定是,在她们的父王决定让这位骑士继承王位,并将小公主下嫁给他的时候。
那个妹妹,夺走了自己爱恋的骑士。
不仅如此,就连王后的位置——作为王室之人继承这个王国的位置也夺走了。
姐姐深深嫉妒着,这份嫉妒唤来了疯狂。
如果如此憎恨那个女人,不如诅咒杀了她吧——出现了一位古怪的魔法使,在大公主耳旁如此低语。大公主毫不犹豫地杀死了那位魔法使,并从对方怀中抢走了诅咒之书后,从城中消失了。
随后,又过了半年。
1.
「好久不见了,父王,还有各位」
声音响起,女子突然出现在宴会广场上。
从她在所有人面前消失起,已经过了半年之久。
宴会,瞬间变得无比安静。
无论是在交杯畅饮的贵族,还是嘻嘻嗦嗦乐此不疲地聊天的小姐,就连演奏着舒缓音乐的乐师,都一起停下了动作,视线全都集中在女子身上。
不会吧!!一脸表情威严的骑士情不自禁地喊道。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身材有些丰满的女孩嘀咕着。
抱着大型弦乐器的男子乐师,无法相信地摇着自己的脑袋。
「……你到哪里去了」
穿着王的装束的男人,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发出责备的声音。
「突然消失了半年。让人白白操心」
「真正想问的,恐怕不是这种事吧?」
女子如血液般亮泽湿润的嘴唇扭曲了起来。
「现在,我就在这里,舍弃从您那里获得的名字。父王!现在开始,我将不再是这个王国的公主。今后,我将只是一位无名的魔女,为了诅咒这个国家而活着」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位女子。
琅琅之音,有如歌唱般响亮。女子继续说道。
她身穿不祥的深紫色礼服,有如仰望天空般敞开双手。
「我对这个国家,施下百个诅咒。
一个诅咒杀死国王。
一个诅咒攻击骑士。
一个诅咒让树木腐朽,一个诅咒让野兽疯狂。
这个国家的所有之物,我的诅咒都会刻下印痕。唯有一人——」
她落下的视线,指着一位女孩。
「唯独你,百之诅咒不会降临。
在这个所有都腐朽而去的王国之中,只有你一人可以苟延残喘。
随后,本应在掌握之中的一切都变为无虚幻之物远去的痛苦,将深深刻于你灵魂之中——最后的公主杰内特」
「姐姐!」
被称为杰内特的公主悲痛地喊道。
「为什么要作出这种事!温柔的姐姐,比谁都热爱这个国家的姐姐,为什么!」
女子回答道。
「啊,是的,我曾经是很温柔,是比谁都热爱这个国家。
知道母亲为什么如此疼爱我们吗?因为我们是她无法分割的一部分。所以母亲才会带着那份爱。而我也是如此疼爱着这个国家的。
……可是,我所爱的一切都已不再是我的东西。这个国家也好,黎明骑士的爱也好,全部由你继承了。所以,我已经无法再回头去爱这个国家了。
在察觉了爱是虚伪的现在,我的心中只有憎恨」
「姐姐,您误解了」
在好像冰封般无法动弹的众人之中。
「黎明骑士,他是——」
少女朝前踏出了一步。
?
「黎明骑士,他是——」
少女朝前踏出了一步。
‘嗒’地脚步声随之响起。
这时少女沉默了。
全场所有人都摒声静息,静静地等待着少女的下一句。
咳咳,不知是谁小声地咳嗽了一声。
「…………」
少女什么也没说。在她的脸颊上,小小的汗珠滴落下来。
缓缓地,真的是缓缓地,时间好像又开始流动了。
「对不起,忘词了」
少女低下了头。
在场所有人的肩膀,充满绝望地猛落下来。
菲鲁兹邦学术院,中央大礼堂。
戏剧部策划的舞台剧「杰内特」的本日彩排,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嘛,她就这个样呀。
靠在大礼堂墙上看着彩排的流卡·艾路蒙特「Ryuka·Almonte」,表示理解地小小叹息了一声。扮演杰内特的那位少女——爱丽丝「Alice」虽然是个坦诚直率、做事投入、一心一意的女孩。可是在演戏方面是个完全的菜鸟。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那么顺利。
穿着戏服的戏剧部成员们,各自找了块地方休息起来。
几分钟前还是城堡的宴席之地,现在已经被场景装饰和道具所占领,乱七八糟的话题到处交锋。
「——哟,流卡,你来参观吗?」
突然有人问道。转过头,刚才还在舞台上扮演魔女的女孩,闭着一只眼睛朝他挥致意。
「怎么样?对可爱妹妹扮演的公主模样,很意外吧」
「还好…吧」
有些不好意思,但再怎么样,他也不至于会去承认。
而当事人爱丽丝,正在舞台的角落,接受邋遢地穿着一身学院制服的胖乎乎的少年——戏剧部部长:本尼迪克特?吴哥「Benedict?Angkor」对她的指导。本尼迪克特每说一句,她就点头,栗色的长发随之轻轻飘扬。
「那家伙,没添什么乱吧?」
塔尼娅·卡塞「Tanya·kasse」轻轻耸耸肩。
「嗯,因为毕竟是新手,多少有点吧。记台词就用了不少时间。
不过,原本就不是戏剧部的人,是被部长硬拉进来的。所以不能要求太高,整体来说表现应该是在期待以上吧」
「是吗?」
「到正式开演还有段日子,按照现在这个步调的话,足够能派上用场了。你那可爱的爱丽丝果然不简单哟」
「她不是我的」
「又来了吗?明明正在热恋中的说」
哦呵呵呵呵~~~塔尼娅发出一阵不像是女孩发出的笑声。
她脑中的某个开关似乎已被完全按下,再解释也于事无补。所有理性的解释,和诚恳的说明,对这个女人——塔尼娅来说都是完全行不通了。以前曾经尝试去说服这种人的自己真是个傻瓜。
——钟声,响了。
「啊呀,已经到点了呀」
朝大礼堂外,钟楼的方向抬起视线,女孩嘟囔着。
「那么,认真地再排练一次……流卡,你会留到最后吗?」
「不,我还有事」
从墙上离开,流卡回答道。
「有事?在这种时间?」
「在运动场,有点事」
稍稍朝某个方向望了一眼。
塔尼娅似乎立即便弄懂了流卡指的到底是什么事。
「原来如此,又被挑战了?是那个?」
「恩,我差不多快厌倦了」
「能赢吗?」
「能赢,赢不了的话就麻烦了。各种方面」
「是吗。是啊是啊、是那样啊」
嘿嘿嘿嘿,塔尼娅再次发出怎么听也不像是女孩的笑声。
「这就是爱啊。」
「你不就是想说这句吗?」
「别害羞,别害羞。爱可以诞生无限的力量是也」
什么叫‘是也’啊?流卡再次叹息,自己对这种单线回路的交谈对手最没辙了。
「你很啰嗦」
觉得自己好像是败犬在远吠般,用这句话在反击。
流卡·艾路蒙特是菲鲁兹邦学术院的学生。
十七岁,五年级。
个子稍微有点高。但整体上来说,因为身材细瘦的关系,看上去不是身材魁梧的类型。母亲遗传的卷红毛,无序地向各处东歪西倒。度数并不高的眼镜之下,是一双没什么野心的笑眯眯的细眼。
这种外貌很适合进入图书馆与书本们搏斗。
至少,第一印象不像是个喜欢争强好胜的人。
不过,这世上的才能与实力,与性格其实没有必然联系。
2.
让我们稍微回顾一下历史吧。
大约在二百年前,大陆正陷入战乱之中。
那是个枪炮火药技术并不发达的时代,战场的主角是手举长枪的骑士。庄严地身穿铠甲、锋利的剑刃指向天空、骄傲地报上大名驰骋于战场。现在只会出现于童话和传记中的家伙,当时却真实存在并活跃一时。
并且,那时还是贵族文化的全盛期。所谓的文化,其实就是解决了衣食住行后,打发无聊中盛开的花朵。音乐、诗文、绘画、雕刻、总之各种东西应运而生。在城堡中每天举行舞会,豪华的美食,光彩夺目的礼服,动听的音乐溢满整个大厅。时而,金发的王子瞪大眼睛到处寻找未来的妃子,也许正好会有善解人意的可爱姑娘射中他的心。
学术院的创立便是在那个时代。
在文明与文化发达的时期,为了促进发展,便需要教育机构。而二百年前的当时,对此自然也有巨大的需求。远离都市喧嚣,在风光旖旎的菲鲁兹邦湖岸,周边三国联手建造了一座人工岛。并在其上建立了规模空前的大学院。
并非专属于哪个特定国家。吸收、储蓄所有国渡的知识。并传授给各个国家前来求学的学子们——
虽然在大陆战争横行的时代想要立国这种想法未免过于轻率。但学院的创立者们让世人见识了他们的坚定信念。克服重重困难,历经坎坷之后,学院都市国家菲鲁兹邦诞生了。并且经历了二百年风风雨雨后,至今仍然继续存在着……
?
「……嘛,总之」
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流卡·艾路蒙特小声地发牢骚。
「决斗什么的,好像贵族发型似的风俗依然存在的地方。在这块广阔大地上,大概也只剩这里了吧……」
运动场的观众席上,已经蜂拥而至了众多起哄人群。
他们的视线集中在运动场上站着的六个人身上。
那些是拥有裁决这场决斗权限与义务的仲裁和辅佐们。
一边是看上去充满活力,不必作准备运动、肌肉隆起的挑战者和辅佐人员。
另一边是——没什么干劲,垂着肩膀的流卡·艾路蒙特和他的辅佐人员。
「肃静!肃静!」
啪啪地轻轻拍着手,仲裁大声说。起哄的人们立即中断了杂谈。包围周围的喧闹声停止了。
「现在开始,
「德米特里·安柯鲁斯「Dmitri·Encolus」与流卡·艾路蒙特,赌上两人的名誉与宝物,举行剑之决斗仪式。并且依据菲鲁兹邦学术院校规第二百一十二条之叙述,本人西点·雅加「Sten·Jaka」作为仲裁全权负责仪式的进行。对此有异议者请站出来」
「没有」
名为德米特里的男生大声朗朗地回答。
视线集中到流卡这里。
「……没啊」
流卡毫无干劲地低声回答到。
「那么,辅佐人员上前」
仪式手续继续进行,从各自的辅佐处接过剑,剑尖相互轻碰触后举向跟前,宣誓堂堂正正地进行战斗。
因为这是拥有古老历史的习惯,所以规定事项非常之多。这个漫长仪式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当然了,如果偶尔试几次的话,这种规定越多,感觉节日的氛围也会越高涨——但说到底那也只是‘偶尔’的话。
「两人,敬礼」
以麻利的动作,德米特里举起手。
以扭曲的动作,流卡也作出带点敬礼味道的手势。
沉默了数秒后,两者各自放下了手。
举起剑,慢慢调整呼吸。
对手很强壮,但击剑并不是举重。力量过大反而会影响速度,并造成破绽。无法命中对手的力量,再大也是白搭。力量与速度的平衡,是剑术的基本准则也是最高奥义。先试探一下对手,能用七分力解决的对手,就绝不用八分力去完成。流卡对于力量的使用,向来是很吝啬的。
仲裁单手高高举起。
「开始!」
刹那间,手握剑的两个男人,各自向前跃进。
?
决斗这种事,简单来说,就是赌上奖品的比赛。
奖品的形式并不固定。据说历史上最多被用来当做赌注是「谢罪并撤回对于自己的侮辱」。总之,以前的贵族似乎很重视面子、骄傲之类的东西。就算是无意间说出的恶言,也会被人扔白手套,一句「撤回你说的话!」就可以逼着你接受决斗。听说还有为了专门进行决斗而随身携带一堆白手套的贵族。那是个多么激烈的时代由此可见一斑。
……话虽如此,时间流逝沧海桑田。现如今,自然不可能会有让连贵族都不是的普通学子如此必须守护的面子和骄傲。当然了,决斗的理由变为更加现实的东西。
也就是说,决斗已变为对有形之‘物’的奖品争夺。
?
「我打啊啊啊啊啊!」
裂帛之声——虽然不知道这样形容是否正确。总之带着充满气势的声音,剑落了下来。
这是包裹着棉布的木剑。就算被击中也不必担心会被砍伤。但即便如此被这种高速的重物给打中大概也会轻易地断一、两根骨头吧。流卡轻巧地右退一步,看着这道斩击从他侧前咫尺之间的距离通过。
「我打啊啊啊啊啊!」
高高跃起从上斩下,没有任何技巧,只凭借蛮力的挥剑攻击。左退半步回避。
「我打,我砍,我刺啊啊啊!!」
向右、向左、向上、向下。流卡以最小幅度的动作避过尽情乱舞的剑锋,其间竟然还有些余暇去思考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
流卡的学生生活从三年前开始变得一团糟。
那是他刚刚升入学术院二年级不久的事。
起因说起来,其实很单纯。
曾经非常可爱——不对,应该说现在也依旧非常可爱的少女——爱丽丝被当时四年级、喜欢惹是生非的男生前辈骚扰纠缠。于是,当流卡挺身而出保护爱丽丝时,对方提出了决斗挑战。
男人与男人之间赌上名誉,虽然古老但却充满荣誉的单挑。使用的武器虽然不能说是凶器,但被打中也会受伤,运气不好的话还可能丢了小命。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只是想吓唬自己吧。看自己双脚发软、逃之夭夭,在女孩子的面前丢尽脸面。大概最初只是那种打算吧。事实上,流卡自己一点也没有想要接受决斗的意思。本想丢下一句「你傻了吧」就拉着爱丽丝离开现场的。
可是,某个女孩的反应却比流卡更快。
「明白了」
不知为何,爱丽丝回答了。
「不过,流卡不会输,绝对会赢!」
男学生的表情瞬间有些不知所措。这次开始吓唬爱丽丝了。既然你这么说,那应该有把自己作为奖品的觉悟了吧。这个小不点(指流卡)输掉的话,你就是我的东西了哟。
「没关系!」
没有丝毫踌躇,爱丽丝明明白白地宣言道。
眼前一黑。这家伙肯定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流卡敢用自己藏在阁楼第三块夹板下的九十九年秘制甜鸭酱来打赌,这女人早晨肯定吃错什么东西了。
如果是他人擅自替自己决定什么事,那不去理会就是了。
但她是爱丽丝,所以虽然无耐,却只好接受了决斗。
随后,赢了。
那是遍体鳞伤,勉勉强强的胜利。
胜因是看破对手不会杀死自己,所以虽然皮肉遭了殃,但至少在确保小命的前提下,获得了胜利。
如果那样就能为故事画上句号,也许可以作为一个少许有些过头但却结局快乐的勇武传收入回忆的箱底吧。可是,事情却没有那样发展。
流卡也好爱丽丝也罢,对于菲鲁兹邦的决斗规则都不甚明了。因此,招来了实际带些悲剧色彩的喜剧。
决斗之际,如果交战对手要求的是对方斗士拥有的、曾用来作为赌注的某‘物’,这个某‘物’就必须作为这次决斗的奖品。
简而言之,也就是说曾经作为赌注奖品的东西,以后,无论多少次,只要还有人盯上这样东西,就必须继续作为赌注奖品。
这个规定似乎是以前在王冠或勋章之类的争夺中形成的。大概是在战斗中赢得的东西,也只有在战斗中保护到底之类的主张吧。
勇猛果敢真是不错啊——如果这是他人的事,当然能说这样的风凉话。但对当事人来说可就不是什么有趣的事了。
因为,爱丽丝已经作过一次赌注奖品了。
……决斗到底何时才是个头啊?
我真是快腻味了。
?
「我砍,我劈,我刺啊啊啊!」
精准地躲过逐渐变形的剑招,保持着临界距离。旋风、或者说是暴风般的德米特里的剑,第一次停了下来。
「哈呼……有,有一套嘛,流卡·艾路蒙特」
肩膀上下喘息,德米特里说了句赞赏的话。
「爱会让人变得强大。也就是说你的强大正是因为你爱的强烈」
「你一脸认真地
在说什么啊?」
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别不好意思。我是你第五十三位挑战者吧。如此众多的战斗,如果没有真正的爱是无法坚持到底的!」
「……我想你一定是误解了」
有些厌倦地回答到。
然兵后和预料中一样,对方根本没在听。
「确实,我的挑战也许是轻率的。在你和她培育至今的爱的面前,已经没有我横刀插入的缝隙了」
「你听我说好不好」
「可是!在我心中猛烈燃烧的爱,对我来说是没有半点虚伪的真实!对独占我们天使的你降下妒忌的天罚,想要取回闪亮耀眼的青春乐园的恳切愿望,没有一点阴云」
「你还真是坦荡」
流卡将与其说是惊呆,还不如说是已经达到了敬佩的领域。
「说得好啊!」
「很正当!作为一个少年,你的欲望怎么看都是正当的!」
沿着运场围观的人群起哄道。这些家伙,真是无可救药。
「给拥有者以铁锤!给空手者以金币!」
「可爱的女孩是世界共有的财产!也给我们爱!回忆!温暖!」
「战胜他!代表我们这些不受欢迎的男人们!」
铺天盖地的悲惨加油声。
「哦哦~~我的同胞哟!你们激烈的意志,我收下了!」
高举起剑,德米特里兴高采烈地喊道。
「我来了,就算为了回应在背后支持着我的视线,也一定要战胜你!」
反握木剑,轻巧侧身避开咆哮如雷的剑锋,对手从刚才起就不断挥剑乱舞,气力已经消耗过半,证据就是这看似强力的一剑,速度比起最初已经慢了许多。趁着对方挥剑落后的破绽,剑锋由下至上,只用六成力击向对方的手腕。
「啪」一声
剑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数个圆环,落向身后。
「好,至此为止」
仲裁有些无聊地宣布道,决斗在这瞬间完结了。
「决斗结束。依据菲鲁兹邦学术院落校规第二百十五条之记述,以后两位之间不得再留下恩怨。并且在决斗前定下之约定,从现在起发挥效力,落败者将完全放弃爱丽丝?麦璐琪小姐,寻找新的青春!」
仲裁毫不留情的宣言降临在张大嘴巴、一幅傻掉模样的败者身上。在这座学术院,决斗是受校规保护的。根据校规所赋予权限的仲裁的宣言,拥有等同于法官判决的意义和强制性。无论是何种愚蠢的内容,只要事先定下,并为之战斗且落败的话,就必须遵从。
3.
高高的太阳稍稍有些西斜。
流卡站在校门口。
——菲鲁兹邦学术院坐落在人工岛之上。
可以完全容纳小型城镇的广阔岛屿,便是学术院的所在地。这里的‘校门’并非是门的形态,连接菲鲁兹邦湖畔与岛屿的两座大桥被众人称之为‘校门’。
可以同时并行两架大型马车的规模与牢固度。
凝聚当时建筑技术的精华所建造,被评价为单独也可作为艺术品来看待的出色建筑。
在这座桥的正中央。流卡正背靠石栏杆,仰望着天空。
「……好慢啊」
之前和爱丽丝约好,忙完各自的事后,在这里碰头一起回家。所以结束了那场无聊的比赛后,他来到这里。
爱丽丝还没出现。从时间上来判断,再怎么说,练习也应该结束了才对。
心想着是不是到中央大厅去接她比较好,不由自主地就转向学术院的方向。
就在他侧身转向的刹那,好像有什么东西比后面撞上他。
回头,看见一个身穿大斗篷的人,坐倒在地。
「啊,对不起。我没留意!」
虽然这样说,但心中却有些奇怪。这两年的剑术比赛中,他被迫用身体的学会了许多东西。其中一项就是对于周遭环境的感知。可刚才,直到对方撞上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何时起有人朝自己走来。感觉这人就好像是幽灵般突然出现在身后。
对方,似乎是位……娇小的女孩。全身包裹着茶色的朴素斗篷。从几乎遮住眼睛的帽子中,可以窥见些许外露的银发。
大概是旅行者吧,听说菲鲁兹邦风光明媚,所以沿着铁道一路步行而来,这样的人在这里并不罕见。
少女有些踌躇后,还有接过了流卡的手。
「…………」
不知为何,她的动作好像突然僵硬了般。
「?」
少女的态度骤然一变。
好像甩开流卡的手一般猛地起身,在比流卡低一个头的位置处紧盯着流卡的脸。
「——找到了」
是在克制愤怒吗?还是忍耐喜悦?或者是其他什么理由吧?总之,对方带着微弱的颤抖之声,这样低语着。
「啊?」
好像是熟人般的口吻。
难道她是自己的旧识吗?就在想确认少女帽檐下的相貌时,少女突然转过身背对流卡。就这样迅速地远去了。
「……怎么回事?」
呆若木鸡,看着背影渐渐远去。
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干吗?流卡」
歪着头表情呆滞的流卡背后,响起了爱丽丝的声音。
「让你久等了,练习刚刚结束,一起回家吧……那个人,是谁?」
「不,我也不知道」
「找不认识的女孩搭讪,结果被甩了吧?」
「……客观来看,也许是这么一回事」
「下次搭讪要记得找熟悉的女孩哟」
爱丽丝一个人在那里莫名其妙地‘恩恩’地点头。
「嘛,不管那个了,总之我可以暂时安心了。回家吧,再慢悠悠的话,太阳就要落山了」
?
「——你说什么呀,这可是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责任呀」
呵呵~~~~长长吐出一个特大号的叹息,听着走在身旁的爱丽丝不满地抱怨。
对流卡来说,她既是自己同校的学生,也是相识了五年的友人。如果有人来求助,就绝不会拒绝的性格缺点,总让她无论何时都为了别人到处奔波。作为学生会一员的她,变身为公主站在戏剧部的舞台上,是有其深刻背景原因的。
「我身上的责任,好重好重的说」
口中说出的是好像就要溺水般的连续句。
「下周的创立祭之前总会有办法的吧?」
「请别问我」
抽抽噎噎的,好像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那可是杰内特公主哟?被大家喜爱的传说中的公主哟?全国少年少女们都迷上过的女主角中的女主角哟?也就是KingofHeroine哟?我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比得上嘛」(C注:Heroine女主角之意)
她其实并不是个没有自信的女孩,只有在流卡面前,才会偶尔如此任性一下。
柔软,有些卷曲的棕色头发。好像随时都会流出眼泪的黑色眼睛。无论是笑是哭,都变化丰富的表情。任凭向谁询问感想,大概都会出‘很可爱’的回答吧。她的容貌,尤其是她的笑容是最有杀伤力之物。那是让见者不由自主,跟着笑起来的可爱脸蛋。
再加上,她热情的性格。
无论何事都是全力以赴的真诚,有人寻求助,绝不会拒绝的待人。很适合诚实、可靠之类词来形容的女孩。在爱丽丝的周围自然而然就会聚起人群。其中当然还混杂了不少对她带着青涩恋情的小子。
正因为此,自己才会被卷入那种乱七八糟的决斗窘境之中。
当听到那样的爱丽丝要扮演杰内特公主时,流卡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小子(本尼迪克特),眼光还真狠啊。也许正如本人所言,她与绝世公主相比还略显不足。但那只是硬将不同风格的魅力进行比较之后才产生的问题。
「——你会胜任的。要是有人说你演技不够,那就交给那个人去演吧」
「总之,应该去找更适合的人嘛。头发顺滑、眼神更加威严、不像我这种傻呼呼的样子,给人感觉很稳重……这才是KingofHeroine该有的样子嘛」
「女主角怎么可能是King啊?」
「这是惯用形。总之,我觉得这种样子的人才适合演杰内特哟——」
真是胡说八道。
「头发顺滑、眼神更加威严、不像我这种傻呼呼的样子」,这种比爱丽丝更像公主的人,流卡从未遇上过。
「还有,虽然我来演杰内特,可戏剧部却没有适合我穿的戏服。所以还得重新量体裁衣。如果是塔尼娅来演的话,就不会有这种多余的麻烦了哟」
「那家伙演魔女就可以了,她本性就是邪恶至极。魔女非她莫属」
「说得好过分」
哈哈哈,爱丽丝笑了。
「哦,明天开始好像不能一起回家了。戏剧部要开始追加彩排时间了——」
看着她好像在远望天边的侧颜。
作为死党,每天都能这样看着她。五年来,从未觉得有什么特别不对的地方。
——这就是真正的爱啊。
——也就是说你的强大正是因为你爱的强烈。
刚才比赛中已经忘记名字的对手说过的话,突然在脑中跳了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家伙都喜欢用爱之类的词呢。而且为什么都要用这种让人难堪的句子来形容自己与爱丽丝的关系呢?
这类挂在嘴边的爱,有唾沫有什么区别。
爱丽丝确实是个无可厚非的可爱女孩。无垢且无知、坦率且单纯、诚实且马虎。正因此,才让他放心不下。
爱丽丝对他过于无防备了。青春期的少女对同样年纪的少年应该持有的警戒心,不知被扔到哪个角落里。如果流卡真有胆子,恐怕爱丽丝早被攻陷了。如果硬要对‘攻陷’进行一下层度定位的话,那恐怕可以达到最深层度。
真是种甜美的诱惑。
可那却是尽可能想避免的结果。
还有太多问题,自己尚未弄清。
还有太多回忆,自己无法抛弃。
……命运真是会开玩笑。
越是不想的事,周遭的人们却越是煽动。
不想去思考。
尽可能不想谈及这种话题。
「我说……爱丽丝」
「什么事?」
少女微微抬起头寻问道。
「你有没有喜欢的,或是想交往的男孩?」
爱丽丝的脚步停下了。
流卡向前走了三步左右,也停下脚步,转过身。
「…………呜哇!」
「那是什么回答」
「失礼了,因为有个意外的问题被意外的人问到了。所以就……」
「这理由也莫名其妙」
「那个呢,目前,没有那样的打算」
爱丽丝走到流卡身旁。
「要是想有的话,就不能和流卡再待在一起了。妈妈说了,幸福就是在不知不觉中抓住你的东西」
「我说你啊」
「现在就好,这个距离很快乐哟。我,还是个孩子。所以再等等。等我的愿望再强烈点的话,大概那时,就会向喜欢的人突击了吧,到时你就觉悟吧」
「……这算什么回答?」
「这回答,能对流卡以外的人说吗?」
两人的对话,微妙地不对称。都在故意回避对方的话,继续着形式上毫无大碍的对话。
五年来,这样不着要点的对话始终反反复复着。
「我是独生女。周围没有什么年龄相仿的朋友,从小时候起,我就一直很向往这样的生活。和谁一起回家,关心谁,被谁关心,不用成为公主什么的。我只想要这种普通人的幸福。所以,那时能遇上流卡,是我人生目前为止,最大的幸运。这份幸运,我还不想放手」
「已经过了五年了吗?差不多该厌倦了吧?」
「怎么可能嘛。如果这样温柔的人都会感到厌倦,那是要受天谴的哟。而且,不要说是厌倦,如果不被讨厌就好了」
听到了莫名其妙的话。
「……温柔?」
歪着脑袋。
「谁温柔?」
「流卡。不准否认哟。为了保护女孩子接受了五十三次决斗,这种事还有什么人做过吗?」
「那个并非是特别为了爱丽丝——」
「这种的谎言,觉得对我适用吗」
——并不觉得。
并非只因打了五年的交道。
在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爱丽丝更了解流卡·艾路蒙特,所以这种层度的谎言对她是行不通的。
「就算输掉也可以」
「……你明不明白输掉意味着什么?」
「可是,本来轻言许诺的人,就是我自己。流卡没有陪我胡闹的义务。就算是我,那个~也打算成为对自己负责的女性哟」
「这种话是谁教你?」
「塔尼娅小姐」
猜也是那样。
「流卡,你不喜欢打斗什么的吧?成为你打斗原因的本人既然也说了可以放弃,那么放弃也没有关系唷」
「然后,你就会成为某人的所有物吗?」
「…………」
爱丽丝的表情晴转多云了。
沉默着紧闭着双唇。
「……是吗」
无言的回答,让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疼痛。
实在不想听见她说出这样的话。
「那好吧,如果我哪天厌倦了胜利,就找个时机认输吧。不过,直到那时为止,一直维持现在状,你看好吗?」
「好」
不知道是怎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嘻嘻一笑,爱丽丝的表情愉快地溶化了。
「那就是说,永远连胜吧?」
「你傻了吧」
哗哗吹过的晚风,让裸露在外的肌肤感到一阵凉意。
数天前还是夏日炎炎,烈日无情地晒黑肌肤,树木闪耀着亮眼的鲜艳绿色。走在街道上,只穿一件夏装就足够了。
「……有些冷了」
无意中喃喃自语。
「注意到这份凉意的日子,就是秋天的开始唷」
爱丽丝接住话柄,继续说道。
「下次,再如此感受的时候,就是冬天了。肯定不远了哟」
秋天就是这种东西吗?有个这样的女孩在身边,还真能轻易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呢。
「今年,会下雪吗——」
对这急性子女孩,流卡不禁发出一声无耐的小小叹息。
4.
「我回来了」
穿过玄关,走入家中,似乎没人。
不会又来这招吧。朝客间走去,在桌上发现了一张留着熟悉笔迹的便条,心想果然如此。
「又要暂时不能回来了,工作太多了,不妙!要死人了!救偶!!」
「辛苦你了……」
嘀咕着,把便条搓成一团。
笔迹的主人阿路贝鲁?艾路蒙特是和流卡居住在一起的叔叔。
职业是学术院第六书库的高等司书官……虽说如此,但到底做些什么却一点也不明白。总之工作好像很忙的样子。每月遇上二、三次特别繁忙的时期,就留下个便条什么的,在工作地点连续待上几天。这是常有的事,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也是流卡·艾路蒙特日常生活的一环。
吃些什么呢?虽然还没到太阳西沉的时候,但今天放课后进行了不必要的运动,肚子已经饿了。
快速扫了一下厨房地板下的贮藏室。没有肉也没有面包,只剩下经过简单保存处理的蔬菜。叔叔从来不会制定计划,只会把自己喜欢吃得的东西弄得满地狼藉。一直如此,早已习惯了。
——到外面去吃吧?
邻居家,也就是爱丽丝的家人总是很关照他,一个人吃饭太寂寞,来我们这里吧。
还说,如果来的话,爱丽丝也会高兴的。
甚至有一次爱丽丝的爸爸‘吧嗒吧嗒’地按响手指,说什么要是敢有顾虑,可是要受罪的哟。曾经有幸品尝过一次那种‘罪’,那是地狱,绝对不想再次品尝那种滋味。
不过,还是去酒场那里转转吧。
不是什么顾虑在作祟。如果真觉得寂寞,去邻居家也没什么关系。但今天只是想独自静静地吃顿饭。所以没有什么问题,不会因此遭受什么‘罪’……嗯,大概不会吧。
太阳落山后,气温更进一步下降。在制服的外披上件旧夹克,走出了家门。
?
家在背后渐渐远去,过小桥,再过幽灵大宅(孩子们给废宅定的别名),从时钟店的街角右转,沿着道路步行一会儿到达尽头,在那里有家饭店。
大众食堂「饿狼」。
虽然是家又小又不起眼的店,可在本地却相当有名。便宜且味道还说得过去,填饱肚子不成问题。一切都忠于大众食堂的基本准则。
瞄了一眼绘着鼻尖蹭于地上的狼的店招牌,流卡推开了门。呼啦,混杂着油脂、香辣调味品,以及酒精的味道马上裹住了全身。明明时间还早,却已有近一半的座位坐满了人。
「……今天吹什么风啊,这不是艾路蒙特?」
浅黑色秃顶加白色围裙,真是致命的矛盾组合。这家店是菲鲁兹邦学术院戏剧部部长:本尼迪克特?吴哥的宿舍兼打工处。
挥挥手,算是回应了对方的招呼。
「你那双牛眼就是用来识人的吧。我来吃饭,还有空位吗?」
「有是有啊……不过来我们这里吃饭,真少见啊。和麦璐琪小姐吵架了吗?」
「为什么突然提起爱丽丝?」
坐在被推荐的椅子上。
「嗯?你不是和她正同居吗?」
「别散布奇怪的流言。她只是我的邻居。除此以外什么也不是」
随便应付了一下,指着菜单板,点了些菜。这个小店似乎有特殊的进货渠道,羊肉料理特别便宜美味。
「……嗯?」
本尼迪克特不知为何有些不解。
「不是生下来就在一起了吗?这能算是普通邻居——」
「我的出生地不在这里,五年前我才刚刚搬来。与
爱丽丝也是那时认识的。待在这个城市中的时间,和你们这群留学生没多大差别」
菲鲁兹邦进修的学生,几乎都是国外的留学生。这里原本就是以吸引大量留学生为前提而建立的学术院,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什么?」
本尼迪克特罕见地瞪圆了眼睛。
「真意外啊,你是哪里出生?」
「爱布里奥」
说了之后,好像觉得这特有名词不太容易听懂似的,补充说明道。
「在德斯共和国边境,是个小村子」
「…………」
本尼迪克特不何为何沉默了。
「你刚才说五年前。难不成你是那场大火灾的……?」
「是」
大出意料的回答,让本尼迪克特的下巴都快要掉地了。
「是吗,虽说我不知情,但还是问了让你不愉快的事。对不起」
「啊,不。我不在意。不过,你真知道爱布里奥?」
「我也是德斯出身。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你们那里发生的事多少有些耳闻。大规模火山爆发,除了一个孩子,全村的人都化为灰烬的惨剧……」
是的,确实是那样。
德斯乡下一角的小村,在五年前毁灭了。那时,全村的人几乎都死了。活下来的唯有当时才十二岁的某个孩子。那个孩子的名字就是流卡·艾路蒙特。不用说,那当然是指自己。
本尼迪克特好像要甩掉什么东西一样的猛摇起头来。
「对不起,你要的是铁板烤羊肉套餐吧?」
单方面的结束了对话,转身进了厨房。
看着对方的背影,流卡不禁苦笑起来。
便宜(勉勉强强)美味(某种程度)量足,且离学术院的宿舍很近。
所以这家「饿狼」,深受学生们的欢迎。无聊地等着料理,学术院的友们也陆续来了,看到流卡,不约而同说出口的第一句都是「和女友吵架了?」
「你们,不是结婚了吗?」
「听说孩子都有三个了哟。二个男孩,一个女孩,全都是眯逢眼」
「我听说,最近是倦怠期,你们两个都在找外遇的对象……不会是幽会吧」
怎么可能!
将冲入死角的误解一一解开,同时肢解着刚送来的料理。铁板烤羊肉料理,就如名字一样,表面是被烤得墨黑色的羊肉。无视外表,咔嚓咔嚓地用餐刀割开,好像黑碳一样的表面,里面肉质鲜嫩美味,这好歹也算是「饿狼」的招牌料理之一,味道差不到哪里去。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啊」
一声长叹息。
「性格可人,尤其是乍看傻乎乎的样子,真是太棒了」
「虽然是挫衣板」
「那不是很好吗?而且,在我看来,可是有很好的发展潜力」
「……你们啊」
不管别人怎么想,这些家伙每个都不积口德。
「先声明,这样的声明我应该已经说过数次了。我们不是什么恋人!而且,那家伙,刚才还刚刚说过‘现在还不想要男友’」
这姑且可以算是真的。
「不,重要的不是女孩这边,而是你。恋爱有九成都是从单恋开始的哟」
「嘛,还有相同的九成也是在单恋中结束的」
说完,周围轰然大笑。
等等,这到底是从哪里得出的统计?就算这里是汇集了大陆上所有才智高超的学生,也不可能会准确得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数字吧。
「——那个,就算退一百步,承认她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那么,你是怎么看她的?至少不是路人的关系吧?作为一个男人你总有些苦闷的事吧?」
一针见血。
心脏猝然收紧了一下,并反映在脸上。
「OK,好像能听到有趣的答案了,表情不错」
四周的脸都嘿嘿地笑了起来。
「店员!快拿酒来!快攻就可以让这家伙松口了!」
「不必担心!艾路蒙特!我们请客!」
「哦~~,你不会是想逃了吧?」
虽然没打算逃。不过试了一下,果然逃不掉。
本尼迪克特一边嘀咕着‘这么早就要开始飙酒了啦’,一边拿来了数人份的啤酒。随后说着什么‘也算我一个吧’抢占了一张椅子。邻桌上的大叔们也随之开始起哄,‘要讲青春故事了吗?细眼睛的小哥’,挤了过来。
为什么听众会增加这么多?
这些家伙,为什么对他人的恋情如此感兴趣?
事情的发展变得莫名其妙,一口郁闷地喝干了酒杯,虽然喉咙好像被火烧着般,但心中却好像有什么锁链突然断开了。
「……那你们就洗耳恭听吧」
随着这声宣言,店中欢呼起来。
流卡对爱丽丝的感情,不是简单的喜欢或是讨厌所能形容。
首先,流卡·艾路蒙特这个人,离开爱丽丝的存在,就是不完整的。
与家人阴阳永别后,被居住在修泰布鲁的叔叔收养。未知的土地,没有熟悉的伙伴。在他生命中第一次感到无依无靠时,是爱丽丝救了他。
她陪在他的身旁。
携子之手,虽然没有与子同老的约定,但手掌的温柔,却将自己曾经遗失的灵魂,一点一滴,徐徐缓缓地夺了回来。对突然变成孤儿的十二岁少年来说,这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感激。即使渐渐长大,心中那份感激之情也从未消淡过。有人肯陪在你的,那是件无比美好的事。
那是恩情?还是爱情?还是双方都有?
恩情与爱情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爱情姑且不论,如果是恩情呢?能用恩情去爱一个女孩吗?那会不会不公平?会不会会伤害她?如果是夹杂着爱的恩情,抑或是夹杂着恩情的爱,那这份杂色的感情究竟该怎么面对少女?
说到底,到底什么才是爱?
当然了,爱丽丝很可爱。
性格可人自然不必多说,自己最清楚不过了。而挫衣板之类的话,完全是外行的发言。那家伙虽然看起来那个样,但其实很有料——「等等!」「那里交代清楚点!」「有料是什么?」——这种插花置之不理——「喂,说你呢」「别扯开话题」「有料是什么啊?」——总之,就是置之不理。
反正醉了,刚才说的东西也乱七八糟,应该没人会在意吧。
如果可以,这既非友人也非恋人的关系,就这样继续下去吧。
一声打嗝,心中的郁闷好像随着胀气一起吐了出来,心情舒畅。
突然觉得周围有些安静,难不成都喝醉了?自己酒量已经算差了,没想到这些家伙更加不济啊。
抬眼看了一下周围。
出乎意料,周围人都清醒着,个个瞪大眼睛,好像狼看见块肉似的盯着自己。一个冷颤,醉意一下子去了不少,刚想抖着腿准备撤退,刹那间所有人同时吼出同一句话。
「「「……有料到底指什么啊啊啊啊?」」」
咚!
下巴与桌面狠狠来了次亲密接触。
?
钟声,遥远地响起。
仰望着街道一角的大型时钟塔,时间一览无余。
古老的指针走向八时位。
走在回家的路上。
真是的,原本只打算吃个饭,结果却花了不少多余的时间。喝了不该喝的酒,脚步有些变得轻飘飘。或者,这并非是酒的原因,而是因为刚进行了不适合自己的演讲后,残留在体内的高扬感吧。
一声,又一声,钟声不断响起。
平静的橙色天空下,碧波嶙峋的湖面奔驰着白色波浪。徐徐地,色彩中掺杂起些紫芒,不久便完全包蕴在沉寂的蓝色中。
据说外来游客,就是为了一睹这风景才来造访的。并非无法理解,这里的景观确实很美。静静地眺望,几乎会让人忘却时间。当注意到的时候,太阳已快落入地平线。
今夜的天空,披着一层薄云。星光微不可见,唯有瓦斯灯独自寂寞地照耀着。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心神忽然有些不宁。
……走快点吧。
道路上,还有几个往家赶的身影。随着回家的人群,笃笃前行着。
赤红色天空,渐渐化为淡紫色。黑色的夜幕开始笼罩。好像被催迫着般,又加快了脚步。转过时钟店的街角,穿过幽灵大宅的旁边,前进在无人的道路上。
汩汩的流水声传入耳中,水的味道搔痒着鼻子。一条小河横穿街道。穿过桥,前面不远就是自己的家了。
「……嗯?」
隐约似乎又听见遥远响起的钟声。
哗啦!哗啦!哗啦!
突兀地,无数挥翼声掠过耳畔。
黑色的翅膀覆盖了视野,掀起的罡风击打在皮肤上。
「呜哇!?」
是鸟群吗?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护住头部,闭上眼睛。
周围又恢复了平静后,才慢慢睁开眼。
「……啊」
果然是鸟。
但不是一群,而是一只体型很大的黑鸟。
挥展着小孩身高左右的翅
膀,好像游泳般,在天空游弋。喙尖,爪牙,全部漆黑一片。有如贴在傍晚天空中的剪贴画般,充满远离现实的不协调感。
视线随着那只大鸟,徐徐降低高度,随后……
桥头,站着位少女。
单手扶栏。
另一只手,优雅地伸向虚空。
大鸟落在少女的护腕上。
轻巧得宛如毫无重量般,梦幻的动作。
那是位身材小巧的少女。
年纪和爱丽丝差不多……大概十五、十六左右吧。长长垂至腰际的银发。毫无装饰,可是好像手感不错的布料编织成的蓝色连衣裙,肌肤凝如白脂。
呼地,大风吹起。少女的银发随风摇曳,反射着与夕阳同色的光泽。
「……」
流卡·艾路蒙特的心脏,好像被只手猛地攥住了。
真是位绝世倾城的少女。
还遗留着与她年纪相仿的天真,让人爱伶的侧脸,带着平淡安然的神情,眺望渐渐没于湖面的落日。
‘头发顺滑、眼神更加威严、不像我这种傻呼呼的样子,给人感觉很稳重……’
这里就有一个好像能爱丽丝的要求给具现化的女孩。就如同爱丽丝所说,这是理想的公主扮演者。
等,等等
这张脸对流卡来说,并不仅仅意味着这些。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那张本应置于记忆箱底的笑颜,突然被某只手给翻了出来。
五年前的那场大火中,燃烧始尽的记忆灰烬,在这个瞬间,重新返色组合在一起。
远在与爱丽丝相遇之前,那位与自己渡过短暂时光的女性。
不,不对
理性告诉他,眼前的少女,并不是‘她’。
瞳孔颜色不同,‘她’的瞳孔,是明亮的紫色。这位少女则是深翠色。发色也不一样。‘她’的头发是宛如烈焰般的金黄,而这位少女则是充满寒意的银白。
年龄也不一样。记忆中五年前的‘她’,大概在十七、十八岁左右。而现在这里的少女年龄明显要比‘她’小。
而且再怎么说,‘她’不可能再次出现于自己面前。五年前的那一天,在毁灭爱布里奥的火海中,她们都弃我而去了。
所以这位少女,应该和记忆中的‘她’没什么关系才对。
……那么
咽了口口水。
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
——少女似乎注意到了这边。
慢慢抬起头,视线转向愣住的观察者。
「……」
慌忙间打算移开视线,但已经晚了。视线与清澄的翠色瞳孔碰撞了一下,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心想得找些什么借口。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脑袋好像洗净的衬衫般被飘白了。一句简单的笑话都想不起来。
少女微笑起来。
温柔,却有几分寂寞,像是孩子般的笑颜。
她的嘴唇,稍稍动了动。
「找到了」
她低语。
「唉?……」
莫名其妙,她说什么?
什么找倒了?
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少女,翠绿色瞳孔正一动不动地捕捉着流卡·艾路蒙特。
少女轻轻挥了挥手。呼地,黑色大鸟好像浮起般放飞,向着苍穹远去。赤红色的天空彼方,黑色身影越来越远。
「终于,找到了」
少女的嘴唇,徐徐开启。
「……嗯?」
这个声音,似乎听过。
之前在校门口等爱丽丝的时候,转身撞到过的旅行者。原来旅装下的真实模样就是这位少女啊。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就算如此,也完全无法说明现在的情况。
「你不知道我,可我却认识你。不必担心,我没有认错人。……」
就在打算开口询问之时,被抢先了。
「等等,你认识我?」
少女缓步向前,靠近了流卡。
就好像在桥上初次遇到她时,感受不到任何存在一般。她明明在那里,鲜明地在那里,可却让自己感到一阵微妙的不对劲。只见她动作流畅且自然地,向虚空伸出手,不知何时起,一把剑出现在她手中。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纯粹由银色的剑,随后……
「绯奥露·姬赛鲁梅尔「Fior·Gisarumeiru」所打入的印楔,我来为你解放」
「什…么!?」
那是‘她’的名字。
不可能再次听见的名字,现在再次听见了。
意识从惊讶中醒来的刹那。
宛如在轻抚柳叶般轻柔的手掌,握着细剑贯穿了流卡·艾路蒙特的胸膛。
咳喝,喉咙口喷出一团鲜血。
被刺穿的位置,位于左心室偏上。
卟咚,卟咚,收缩,膨胀,再收缩,再膨胀,这不变的节奏在异物的突入中,开始骤变,就好像恶作剧般,收缩与膨胀的速度徒然加大。与之相对应,胸口的鲜血,如同涌泉般地朝外喷发迸射。
——为什么?
鲜血的流逝,让大脑供血不足变得昏沉,同时眼前惊心的深红色在脑中留下强烈的非现实感。
我被杀了——?
喂。
等等。
这算什么?
转动瞳孔,映入眼帘的是墨紫色夜空。
鲜艳的深紫,好像立即便要沉入夜色中,梦幻般的黄昏色。没入云彩后的星星隐不可见。唯有尖尖的残月,好像乜斜着眼睛,高高在上俯视自己。
再次转动瞳孔,看着眼前的少女。
是否生命的流逝,同时也将对于美的敏感度提升了吗?无论如何,那真是位美丽的少女。
就好像是从美术馆的藏画中走出来,退去油彩在大地上被释放的女战神。风吹拂起她的银色长发,纤细修长的手指握着把半身长的银剑,触目惊心的鲜血在周围漫延成河。
那画面,惊艳异常。
少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非常柔美的笑。
「恨我吧」
她的嘴唇微动。
意识开始溃散之时,似乎听到她这么说。
「——你有这份权力」
少女的指尖,碰触着他的脸颊。
冰冷,却又温暖。好像很矛盾,却如此真实。
没入胸中的剑,无声地齑碎了。
好似被岩石击碎的冰雕,四散为无数细小碎片,溶入空气消失不见。
剩下的唯有胸膛上所残留的刺穿伤痕。
好像听见一声悠长的笛声。
夜幕似乎在须臾间降临,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个疑问好像泡沫般在黑色的意识海浮现——为什么?你要露出痛苦的表情?
卟嗵
身体倒地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遥远。
▼promnade/
边陲之地的爱布里奥消失于火海中约半年前。
绯奥露·姬赛鲁梅尔,与一位少年相遇了。
?
风呼呼吹过。
树叶哗哗作响。
连野兽也静静沉睡的午夜森林中。
破叶随风而舞,铅灰色云层,在天空奔走。让生者死亡般沉默,让死者起舞般疯狂,这是个充满矛盾的世界。
坐卧在岩石上,绯奥露·姬赛鲁梅尔仰望着天空。
月色真美。
非善非恶,不喜不悲,在天空彼岸独自闪烁,无关尘世,非意人心,始终动人心魄。
不渴求,也不追寻,仅仅作为存在而存在。
那就伟大存在的理想境界吧。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不能喜,亦不能悲,更不能所求。只因所有这些,都会成为侵蚀扭曲这个世界的力量。
树叶摩挲、淅淅沥沥。
绯奥露丝绸般的金发,被风随意拨动。
小小叹息一声。
事到如今,自己不该独自在这种地方徘徊吧。
想要冷静思考,所以趁着黑夜离开村子,来到这里。可是,在各种意义上,却起到了相反的效果。烦人的风声根本无法让心平静。而且不光如此,风,森林,残月,所有一切都让她回想很久以前的讨厌回忆。带着这份讨厌的阴暗心情,当然不可能回想起什么好事。
「——大家,都在作什么呢?」
从遥远的记忆中,取出一小份,放在舌尖。
早已分离,珍重的人们。现在已无法相见。不,虽然如果自己希望的话,还是能见到的吧,但那份希望却不被允许。
他们都幸福地生活着吧。
不禁对自己天真的想法,寂寞地笑了。怎么可能呢?他们也好,自己也罢,都不可能幸福地活着。这点自己最清楚不过了。比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清楚。
「啊哈哈」
果然,没什么好事,恶劣的心情就好像这墨色的天空般灰暗。没想到,自己的预感居然也这么准,不禁苦笑起来。
笑着笑着,眼角却流出泪花。
这也不错,悄悄放纵地哭一下吧。如果心情变得好些,再眺望会儿星空,就回村吧。
咔嚓
混杂在风声中,响起踩断树枝的声音。
「…………」
是狼吗?
虽然这里是森林的中央地带,但由于靠近村落,所以像狼这种危险的野兽很少出现。在接近村落的地方,只有对于肉食兽来说是猎物之类的兽类才会栖息。
即使如此,这里也并非绝对安全。
事实上,虽然很罕见。但据村民们说,爱布里奥周边确实有被野兽袭击而受伤的人。概率大概在十年一次的程度。漂亮地中了这十年一次头彩的自己,到底该说是好运还是厄运呢?
不过,如果非要对运气不好的一方作个定义的话,恐怕会倒霉是狼才对吧。
既不想乖乖被吃掉,也不想受什么伤。慢慢转过身,视线寻找着足音的主人。
随后,她的目光与趴在那里的某物相遇了。
「…………」
「…………」
东穿西跳的红色杂毛,手指用力到发白地紧握着孩子用的木剑,棉布质地的裤子,大概是过来途中摔了好几跤吧,被泥巴和树叶弄得很脏。扔到一旁的玻璃提灯,在跟前的草地上散发着小小的火光。
被草绊住,很有活力地正面摔倒在地。撑着肘努力抬起头,一双活力十足的褐色双眸,充满疑惑却又坦然地面对着女子的视线。
看起来,那至少不是狼。
外表看来,那是个人类少年。不,就是人类少年。再说详细点,还是个熟人。绯奥露在爱布里奥借宿家的邻居。四人家庭中最小的一个。年龄大概十岁左右的少年。
「……啊」
彼此都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相遇,一时愣住了,大眼瞪小眼地相峙数秒后,终于缓过神来。
「流卡……?」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眨了下眼睛。
「邻居家的~那个,绯奥露小姐……?」
「是啊」
女子点点头,凑到少年身旁。
「这么晚了来在这种地方来做什么?夜晚的森林可很危险的哟?」
带着平静的口吻问道,就好像是村里问小孩哪里的草莓最好吃一般。
「哎,啊……」
少年似乎还未从惊讶中醒来。
「……从窗口,刚才看见的,白色的,轻飘飘的东西」
「轻飘飘的?」
「听朋友们说,最近这个森林里有妖怪出现。所以,我想靠近点看看。然后明天就能和大家吹牛了。所以——」
女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天空色的夏装连衣裙下摆像帆布般兜满了风。
原来如此,远远看去,的确好像是白色、轻飘飘的。
「是这么回事啊」
明白了。
真是个活力十足的小鬼头。
在无法入眠的夜晚,傻傻地眺望窗外。随后看见了白色影子后,幼小的冒险心,突然萌动起来。
夜的世界与白天完全不同,那是熟睡之人绝无法踏入的大地。一旦注意到这点,就难以自拔。提着古旧的玻璃灯,手握小木剑,瞒着家人,偷偷摸摸地溜出家门。
随后,这场小小冒险的起因,似乎正是自己。
「那么,恭喜勇者大人到达终点」
伸出双手。
少年露出困惑的表情。之后,好像在害羞似的,脸色泛红,接住了伸来的细巧手掌。
「——绯奥露小姐」
「恩?」
站起身来,掸了掸裤子上的污迹,少年没好气地问道。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夜晚的森林可是很危险的唷」
「……哦哦」
没想到会被反问相同的话,惊到了。不过,对少年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疑问吧。
「嗯……」
该怎么说明才好呢,有些迷惑。
不,不对。迷惑的不是到底该不该说明。
原本,那就不是什么能说出口的故事,而且,再怎么也不能让这个村子里的众人知晓,所以无须说明,沉默,坚决地沉默吧。
但是……
独自一人似乎理不清头绪。刚才还在想,要有个能在身边,给自己出主意的人就好了。那么说来,和这小家伙相遇莫非并非巧合?
「……是呐」
返身坐回岩石上,催促少年也在身旁坐下。
「来这里是因为有些事想考虑一下。看着这片森林的天空,不知怎么就回想起故乡的事,心情有些繁杂」
「故乡……」
狭小的岩石上,少年与绯奥露保持微妙的距离并排坐着。
风很大,冷吗,要不要靠紧点?虽想这样问,但还是算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最不想被当成爱撒娇的小鬼。之所以和自己保持一个拳头的微妙距离,大概就是这份倔强在作怪吧。
觉得很可爱,所以不忍心冒失地去破坏那份意志。
「……是吗?你不是爱布里奥出生的吗?可是明明有故乡,为什么要搬来我们我们这种乡下地方?」
「嘿~嘿~嘿~其实我在老家干了坏事,现在是被人追捕的逃亡者身份哟。所以,需要藏身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
「…………」
一副看白痴的表情。
「真的哟!没骗你哟!」
「啊,恩,是吗」
那样子肯定没相信。
「还有,我的故乡——在很远的地方。就算想回去,也回不了。所以只好待在气氛与故乡很相似的地方回忆过去」
「……不是有火车吗?」
哦,对了,现在的确有这样的东西。
奔驰在铺设钢铁的道路上,由铁块组成的巨大箱子。比徒步、马车、甚至是交易船都快。并且,能载着为数众多的人、货物。永不疲惫,无须休息。多亏诞生了这项技术,大陆变得更来天涯比邻了。现在甚至能说,这块大陆上已无任何一块土地是人迹所未至的。
然而……
「火车也达不了那里哟」
爱昧地笑了。
「……我是不是妨碍你了?」
「没有的事。恩,应该说很有帮助。这种天气一个人待着的话,心情会郁闷的。刚才正好心想,要是有什么人能够听我说说话就好了」
少年褐色的瞳孔,注视着女子的眼睛。
「也许时间会有点长,能陪陪我吗?」
风呼呼吹过。
树叶哗哗作响。
天空上方,高悬着锐利的银色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