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亚默德各都市的治安维持,是以圣都鲁奥玛为基本楷模进行审视。
为了以防外敌侵入,担任城墙警备职务的,是隶属内务省的士兵。
而拥有对与犯罪行为的搜查权、逮捕权等等的,则是隶属内务省的士兵。
简单来说,对外是由军务省,对内则是有内务省的卫兵所管辖,亚默德的每一个都市,大致上都遵守这个原则。
不过,人口未满三千的小都市或是村庄,大多是给予驻防军队搜查权和逮捕权,身兼对内和对外两项机能。
布拉达曼特宫是代代亚默德首席神巫居住的离宫,居民自然多为女性。即使到了现在,除了警备人员之外,在这里生活的人也几乎是年轻女性。
话虽如此,她们可不是那种会成为小偷或盗贼正好下手的软弱女人。居住在这里的神巫,是这个大陆最强的魔法士之一,而侍奉她的女人也都拥有超过防身范围的力量。
这天结束——或是开始,还有一小时左右便旭日东升的时候,聚集在布拉达曼特宫简朴大厅的,有离宫的女主人夏琦菈,以及被她传唤的卡琳和佩托菈,两位鲁德贝克家的少女。
已经不再用当作觐见场所的大厅里,堆积着从烧毁的魔法院运出的日常生活用品和藏书。
「——我听说没烧光的藏书会运到以萨克殿下的图书馆。」
「会运到这里来的,不是无法修复,几乎等同于垃圾的书,就是殿下已经拥有的重复的书。」
「原来如此。」
卡琳将上半部三分之一被烧毁的书放回原位,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想还是姑且大概浏览一下比较好,就没有扔掉,先集中在这里。」
「那么,接下来要浏览这些资料吗?在这黎明时分?就我们三个人?」
佩托菈推了推眼镜,喋喋不休地不断询问。大概是不喜欢在这种奇妙的时间被迫早期,且要少数人做大量的工作吧。
「浏览资料的工作找更多人在白天做就可以了。」
「那么,究竟是…….?」
「就是有些避人耳目的话想跟你们说。」
在这里工作的女仆们已经就寝。卡琳于修行时代曾经有一段时间在这里生活过,依她的经验看来,即使是最早起来开伙的女仆,应该也要一小时后才会起床。
夏琦菈在原本置于本院长室,散发出焦臭味的沙发上坐下,对两位后辈说道:
「……我想你们对我这次的做法,应该有疑虑吧。」
「不好意思,老实说,正是如此。」
「那么,你想说什么就说说看吧。不用拘束和顾虑。」
「…….猊下似乎认为本院长会背叛国家,但我实在觉得不可能。」
「我也这么觉得。」
佩托菈对卡琳的话表示赞同。
「——以常识来思考,本院长没有理由下如此没意义的赌注吧。」
「没有吗?」
「没有。相反地,有什么东西会令本院长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也要得到吗?」
「……本来里希堤那赫家,不只在亚默德,就连在同盟诸国中也是知名的名门世家。而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本身也是魔法院本院长兼神祗官的亚默德巨头,人称『阳光之魔女』受到许多魔法士的尊崇。」
「顺带一提,她的独生子路奇乌斯大人,不也是作为下任国王的近侍,前途无可限量的人物吗?」
奥尔薇特不可能不惜舍弃平常人求之不得的各种荣华富贵,而反叛祖国。
「如果没有得到亚默德的一切这么大的回报,我找不到本院长不惜舍弃现在的地位铤而走险的理由。」
「难说喔。我从小就认识她了,她这个女人怀抱着某个非常大的野心。我认为她明明有足以成为神巫的力量,却选择当魔法院本院长的职务,之后花了二十年管理亚默德的魔法士,也是因为有什么明确的目的。」
「可是没有证据吧?」
「她精巧的在帐簿上动了手脚,制造出庞大的黑金,几乎是事实,另外还使出了几乎触及违法边缘的强硬手段,到处收集古文书;利用地位逼迫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就算是如此,也不应该突然把她当成罪人捉拿,而是应该先传唤本人,让她到陛下的面前解释不是吗?也有可能由什么误会——」
「没有什么误会。」
夏琦菈立刻否定。她手上似乎拥有能够如此断言的证据。
「…….不好意思,可以请您说得再更详细一点吗?」
「你们两个都曾经以神巫候选人的身份,在这里生活吧。」
「这……当然没错。」
卡琳和佩托菈对话题突然跳到布拉达曼特宫感到困惑,不由自主地相互对视。
「那么,你们知道这里的地下有什么吗?」
「不知道。」
「知道……啊,不对,是不知道。」
卡琳和佩托菈同时回答。佩托菈之所以回答得含糊不清,大概是立刻发现自己回答错误吧。
严格来说,这座布拉达曼特宫的地下确实有什么。卡琳两人虽然知道有什么东西存在,但是却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因为布拉达曼特宫的地下,是只允许大神祗官进入的禁地。神巫也好,魔法院的本院长也罢,或是王妃还是皇太子,只要没有得到大神祗官——也就是国王的允许,任谁都无法踏进的场所,就存在于这座离宫的地下。
在神巫候选人减少到用两手数得完,开始于布拉达曼特宫修行的时候,卡琳两人也被严厉地嘱咐千万不能进入。这不是法律,而是亚默德建国的同时定下的「规定」。因为不是法律,所以永远都无法改变。只要亚默德这个国家还存在,这个「规定」也会持续存在。
换句话说——不能进入布拉达曼特宫的地下。
「——那么…….」
夏琦菈先高高地抬起脚,再使劲地踏到地面,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就去看看吧。」
「什么?」
「就说了,去真正意义上的『封印之丘』啊。要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在这种时间叫你们过来啊?」
夏琦菈催促着两位少女,率先迈开步伐。
「不……不好意思,猊下。虽然您说得很轻松,但即使是身为首席神巫的您,应该也不能打破『规定』!」
「没关~~系?我已经事先得到国王允许了。」
「……卡琳。」
佩托菈低声说道,拉住卡琳的手。
「她说得到陛下的允许是真的吗?虽然这么说很那个,不过这个人不是有点那个吗?」
「对不起,你一直说那个那个的,我根本完全听不懂。」
「我的意思是~~她会不会骗我们说已经得到允许,打算连累我们啊?」
「连累我们什么事?
「那完全不重要啦!因为这个人看起来脑袋空空的!就某种意义来说,比瓦蕾莉雅还要傻嘛!」
「…….你也未免太失礼了。」
卡琳叫佩托菈闭嘴后,拿起挂在柱子上的烛台,跟着夏琦菈走进通往离宫内部的走廊。
「既然您说要带我们到那里,就代表猊下早就知道这里的地下有什么东西了吧。」
算是吧。」
「可以请教您吗?」
「你们知道这里为什么称作『封印之丘』吧?」
「那是因为……在神话时代,被雷顿特拉打倒的『魔』,就封印在这里吧。」
「没错。那你应该也能马上猜到为什么会产生不能随便进入这里的地下,这种规定了吧?」
「为了不让魔清醒过来…….吗?」
「不愧是卡琳小姐。无可挑剔的模范回答呢。当然,这个前提是雷顿特拉和魔是实际存在的情况下。」
夏琦菈说话的方式,简直像是全盘否定雷顿特拉。卡琳也明白神话并不是历史的事实,但身为雷顿特拉的妻子的神巫,说出这种话也可说是有些不得体,佩托菈在卡琳的身边,没有出声,只动嘴型,似乎像是在说「你看吧~~!」的样子。
「猊下……请您考虑到自己的立场。」
卡琳稍微縮短與夏琦菝之間的距離後,像是告誡似地說道。不过,当事人却一点都没有感到难为情的样子。「你们要是也当个二十年的神巫,迟早会明白。」
「……我无法像您一样。」
「重点是,我根本没有进入最终候选人的名额~~」
「嗯。我知道,所以才故意说的。也就是说,到头来还是没有人能够理解我会如此达观的理由,我是在抱怨啦、抱怨。」
夏琦菈摇晃着较小的身躯发笑,接着踩着细长的阶梯来到地下一楼后,在尽头停下脚步。有一道用五个巨大的锁牢牢锁住的金属制门扉,阻挡在三人的眼前。
卡琳高举烛台,倒抽了一口气。
「这就是……通往封印禁地的门吗?」
「不会吧~~」
夏琦菈哈哈大笑,用力拍打卡琳的上臂。
「——我说啊,只不过稍微走下离宫深处的楼梯,怎么可能会
马上到达封印着大陆最大禁忌的场所啊。前方还有通往深处的道路啦。这扇门,是我当神巫后,命令人新建的。」
夏琦菈如此说完后,便恰喀恰喀地开始开锁。
「还要再往下走吗~~?要是在走下去的期间,有人关上这里的话——」
「谁会做那种恶作剧啊?佩托菈小姐该怎么说呢,虽然爱乱说话这一点也是原因之一,但你没当上神巫,还蛮理所当然的呢。」
「唔——」
被夏琦菈说得哑口无言,佩托菈皱起眉头。
推开沉重的门扉后,前方是无尽的黑暗洞穴。墙面上没有任何照明,因此无法判断有多深。不过,举起火光照耀后,似乎有一道长长的阶梯朝左呈现螺旋状向下延伸而去。
「卡琳小姐,你可以走在最前头照路吗?」
「好的。」
听见夏琦菈说的话,卡琳移动到最前方,走下石梯。
没有任何窗户,宽幅窄、顶部低的阶梯,让人感受到一股窒息的压迫感。倘若在这一瞬间,唯一的亮光,烛台的火焰突然熄灭的话,佩托菈自然不用说,恐怕连卡琳也会害怕得大声尖叫。
卡琳带着紧张的心情走下阶梯,走着走着,她发现墙面和天花板的石材非常古老。至少,比布拉达曼特宫的石材还要古老许多。
「难不成……?」
「你发现了吗?」
「是。这里在布拉达曼特宫建造时更久以前,就已经存在了对吗?」
「嗯。我怀疑布拉达曼特宫是为了遮掩之前暴露在外、通往地下的通道,不让民众看见,才以布拉达曼特宫猊下的住处为名目建造的。」
「请……请等一下!」
走在三人最后方的佩托菈,发出明显高八度的声音说道。
「——布拉达曼特是勉强能确认她是实际存在的最古老神巫吧。据说是距今九百年前左右存在过的任务……如果这座离宫是在那个时代建造的,那么,这道阶梯是在更久之前的什么时候建造的呢?」
「大概是神话时代吧?总之,可以确定它真的很古老。」
卡琳一边走下宛如通往无底深渊的阶梯,身体微微颤抖。并不是因为气温特别低的关系,光是听说魔被封印在这个地底下——先不论这是历史性的事情,还是单纯的神话——就有一股难以言语的恐惧涌上心头。
「据我所知,这三十年左右的时间,只有六个人像这样走下这道阶梯。」
夏琦菈用她小巧的手弯下手指。
「上一任的杰弗伦十世和当今的十一世,还有我跟你们两个。」
「还有一位是?」
虽然卡琳心中隐约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如此询问。
「那当然是奥尔薇特啊。」
如此回答的夏琦菈,她的手所指的方向,看得见一扇老旧的门。虽然上面没有挂着锁头,但上中下三个地方都有钥匙孔,要通过这一扇门似乎也得费尽一番功夫。
夏琦菈在第二扇门前停下脚步,说道:
「我也没有这里的钥匙。能够进去前方的只有大神祗官,所以也只有大神祗官拥有钥匙。」
「也就是说,前面就是禁地喽。」
「据说是这样没错。即使是我也不曾进去过着前方。一样在过去三十年间,曾经进入前方的,只有三人。杰弗伦十世和十一世,还有另外一个人是——」
「难道是——?」
「没错。就是奥尔薇特。」
夏琦菈凝视着老旧的门扉,继续说道:「奥尔薇特似乎怀抱着不可告人的庞大野心——我之所以如此确信,是因为我在二十多年前,看过她打开这扇门,走下更深处的地下。」
「二十多年前——」
那个时候夏琦菈和奥尔薇特不是都还只是神巫候选人之一吗?得知夏琦菈怀疑奥尔薇特,是在从自己等人出生之前就开始酝酿,令卡琳不由得皱起眉头。
「……先回去吧。这里的空气太糟了。」
夏琦菈将手绕到背后敲了敲腰部,开始原路折返通往地上的道路。
「——那是发生在最终候选人淘汰到六人,开始在这里生活,一边进行最后修行时……某个深夜里的事。」
夏琦菈表现出来的态度不像以往的她,用淡淡的语气述说。
「当时我怎么样也睡不着,发现同寝室的奥尔薇特偷偷溜下床。然后确认我是否在睡觉后,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房间。修行也进入了尾声,我们长时间一起生活,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做出那种事情,所以我非常好奇,就偷偷跟在她后面。」
卡琳也曾经经历过在布拉达曼特宫修行的日子,所以她知道夜晚的离宫几乎没有人影。卫兵们只守护着包围离宫的城墙,并不会进入离宫内。那也是因为在那生活的,是应该避免跟男性接触的神巫候选人的关系。
「拿我来说好了,我有时候会在深夜里偷偷溜到厨房吃东西,不过,那孩子完全不会做出这种事,是个典型的模范资优生。我当时以为她该不会想去图书室,一个人偷偷学习吧——可是,奥尔薇特前往的,却是离宫的地下。」
「这里……吗?」
佩托菈咽了一口口水。
想象着二十多年以前,当时还只有十五六岁的奥尔薇特只身一人避人耳目地走下卡琳等人现在正在往上爬的令人窒息的阶梯,就连卡琳也赶到背后冷汗直流。
「那孩子在指尖燃起小小的火苗,靠着它走下这道阶梯。因为当时没有那扇铁门,所以一路上没有任何东西阻挡。我一直屏住气息,避免被她发现,拉开一大段距离,紧跟在发出规律的脚步声走下阶梯的她身后。依靠的只有那孩子点燃的魔法火焰。」
可是——夏琦菈如此说道,叹了一口气。
「——中途响起门发出的吱嘎声,远处可见的火焰突然消失了。我急忙施展魔法点燃火苗,就算发出脚步声也不在意地冲下阶梯,不过那个时候,那扇老旧的们已经完全关起,打也打不开。」
「本院长呢……?」
「到处都看不到她的身影……从当时的情况来思考,只能判断奥尔薇特打开了那扇门,进入里面,再关起门锁上。」
「咦?可是,锁…….锁呢?必须先开锁,才能打开门吧。」
「这一点,我到现在也想不透。只要国王不可能借奥尔薇特钥匙,那么就只能推断是那孩子,拥有备份钥匙,要不然就是发挥聘美盗贼的熟练技术,凭自己的力量在转瞬间打开三个锁了。」
「不管怎么样。本院长都走进那扇门了吧。」
「对。」
回到第一扇铁门处的夏琦菈,命令佩托菈重新锁上五个锁。成为神巫的夏琦菈,之所以会重新安装这扇坚固的们,是因为知道有人能轻易打开位于前方的们吧。
「……我当时犹豫着要不要留在现场等奥尔薇特出来,不过最后还是立刻回房了。然后,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天自己所看见的事。」
「为什么?」
「只要踏入禁地,奥尔薇特毋庸置疑会被从神巫候选人里剔除。不仅如此,也有可能被当成大罪人处刑。」
夏琦菈自嘲地说自己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是基于自己廉价的自尊心。
「「——我和奥尔薇特是彼此和他人都承认的对手。不是我自满,当时我是真心认为不是我就是她——我们两人其中之一会成为神巫。」
夏琦菈说的话,卡琳也隐约能够理解。因为卡琳和瓦蕾莉雅的关系,也跟两人很类似。所幸,卡琳两人的情况是同时当选神巫,尽管不是两者只能取一,但卡琳一直认为首席之争是属于她们两人之间的胜负。
「……所以,猊下您才无法谅解本院长以那种形式推出选拔吧?」
「是啊。而且,我也不想让周围的人认为是因为我凭自己的实力赢不了她,才做出那种密告的行为。所以我当时决定要把这一晚的事情全部忘记,以对等的条件和她一决胜负,才什么都没做回到床上。」
回到大厅的夏琦菈,再次坐在烧焦的沙发上,露出一脸疼惜的表情,抚摸奥尔薇特理应无数次用手靠在上面的扶手。
「…….」
将借来的烛台放回石柱后,卡琳和佩托菈拉来单人座的沙发,坐到夏琦菈面前。
「虽说奥尔薇特当时还是个孩子,但冰雪聪明的她不可能不明白踏入禁地代表的含意。况且开始在这里修行的时候,就已经被叮嘱千万不能靠近那扇门……我记得也有叮咛过你们吧。」
「是。」
「可是,奥尔薇特在那之后似乎也常常去禁地。去那里做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我很想问她本人问个明白,但却无法下定决心。就跟刚才我说过的一样,我想跟奥尔薇特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但同时我也开始对她感到害怕。」
「害怕…….吗?」
「因为,她下去据说有魔沉睡的禁地好几次耶。要不然,佩托菈小姐你现在再自己一个人走去那扇门前啊,」
夏琦菈戏谑似地说道后,佩托菈使劲地左右摇头,眼镜都快要飞出来了。那种体验确实一次就足够了吧。
「如果那孩子真的怀抱什么野心的话,那么助长她的就是我的自尊心。想要确实以实力分出高下的我的自尊心,阻碍我告发他。」
之后,在隔天即将要发表新一任神巫的那一天,奥尔薇特报告大人物,主动辞退神巫候选人的身份。理由是,为了让里希堤那赫家存续下去,成为神巫的九年时间,对于找丈夫,生孩子来说是非常大的损失——这是她再三烦恼后才痛下的决定,奥尔薇特如此说完后,就在当天离开了离宫。
「……这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卡琳用手指抵住纤细的下巴,一面沉思,一面对夏琦菈说:
「本院长想成为神巫的动机,会不会从最初就是为了接近这座离宫…应该说,接近禁地?」
「嗯,我也怀疑是这样。要长期逗留在这座离宫,要嘛就成为首席神巫,要嘛就成为神巫的最终候选人,再不然就是住进这里当女仆,没有其他办法了。对当时的奥尔薇特来说,最实际的选择就是成为住进这里当女仆,在这里修行吧。」
「然后,本院长如愿地当选最终候选人,在这里生活的期间,三番两次地进出禁地——」
「在达成某种目的后,就辞退候选人的身份——实际上,说要传宗接代等等的,是非常具有说服力的理由。之后,那孩子成为魔法院的职员,一边工作一边找愿意入赘的如意郎君,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她就已经当上了魔法院的本院长。」
之后二十年,奥尔薇特以这个国家的重要人物,持续拥有极大的影响力,倘若选择任期九年的神巫之路,恐怕老早就引退了吧。
「从那之后,我一直在观察奥尔薇特,为了弄清楚那孩子究竟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我恋恋不舍地当了二十年以上的神巫。」
「难不成,猊下对自己施展魔法,保持年轻,是为了以神巫的身份监视本院长吗?」
「……我解释过好几次了,真的都没有人相信我耶。」
听见佩托菈说的话,夏琦菈露出苦笑。
「我的外表会这样,真的只是体质,算是一种病吧,总之,只是我天生丽质,根本没有永葆青春的魔法啦。」
「咦?是……是这样吗?」
「如果真的有那种魔法,我想更深入地研究,创造出能变成身材高挑、双峰傲人的美女的魔法呢。」
夏琦菈拄着脸颊,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有人在石造地板上奔驰而来的声音。
「——」
卡琳不由自主得站起来,夏琦菈制止她。
「别紧张,那是安海尔。」
「猊下!」
正如夏琦菈所说,披着与夜色相似的蓝色斗篷,奔驰而来的雀斑骑士,向一行人深深行过一礼后,压低声音报告:
「——加利德卿率领的军队,已经前往里希堤那赫家。」
「哦……决定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嘛。我还以为会争执得更久一点。」
「意思是,全体一致同意捉拿本院长吗?」
「应该是吧。」
「……这两天之内,消息也会传遍周边诸国吧。」
「那只是芝麻小事……如果奥尔薇特是在知道『封印之丘』的真相下,而屡次进出地下的话——一个弄不好,亚默德可是会灭亡的。」
「真相……?」
夏琦菈没有回答,不经意地环保双臂,说道:
「……我记得,瓦蕾莉雅小姐该不多该回来了吧?」
「啊,是的。」
「先不管小姐——我倒是很担心小狄。」
要是奥尔薇特被逮捕的话——而且,万一她的罪状是叛国罪的话,她的独生子路奇乌斯自然不用说,对奥尔薇特来说,是儿子表弟的狄米塔尔,也会成为连坐的对象。
希望奥尔薇特的罪状只是单纯的盗领、贪污就能了事。但卡琳也从夏琦菈的告白,感受到一种她的愿望似乎不会实现,类似绝望的断念。
空气不寻常。
虽然无法清楚地形容是如何地不寻常,但是皮肤感到一阵刺痛。实际上,并不是空气在刺激皮肤,而是有某种预感。可说是内心忐忑不安吧。
瓦蕾莉雅一行人在午后离开洛利斯,现在正前往鲁奥玛。比国王指示的行程还要早一天回去。
只不过,洛利斯的首长安排的士兵们,隔着一定的距离跟在他们后头,令狄米塔尔十分在意。虔诚的首长说一定要这么做,于是就接受了他的好意,但即使悠闲地移动也花不到一小时的路途,还特意派遣护卫跟随,反而更引人注目,令狄米塔尔觉得厌烦。
「你怎么了,小狄?好像一直很烦躁的样子——」
「……没事。」
被瓦蕾莉雅疑问,狄米塔尔摇了摇头。
若说他心情烦躁,确实是如此。因为在意昨晚突然现身的路奇乌斯所说的话,内心产生的郁闷感挥之不去。对于不像平常路奇乌斯会做出的举动,令狄米塔尔内心隐约的不安,因此只要一些细微末节的小事,就会让他感到烦躁。
瓦蕾莉雅歪了歪头说:
「感觉不像是没事耶……应该发生什么事了吧?」
「硬要说的话,就是觉得周围的那些家伙太烦了啦……不过,虽然我无法表达得很完整,但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祥的预感?是指鲁奥玛发生了什么事吗?」
「如果有什么事,会有人马上来通知我们吧。毕竟距离这么近。既然没有人前来通知,就代表没有发生事情。」
「可是你却有不祥的预感?」
「……」
狄米塔尔没有告诉瓦蕾莉雅,昨晚路奇乌斯来找过他吧。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路奇乌斯为什么来找他,就算告诉瓦蕾莉雅这件事,也无济于事吧。
「瓦蕾莉雅大人~~狄米先生~~」
贝琪娜从正面的小窗户呼唤两人。
「怎么了?」
「马上就要抵达鲁奥玛了,可是情况有点不对劲~~」
「什么?」
狄米塔尔打开马车的们,灵巧地移动到车夫座。
「——你看,城门旁聚集了好多人~~」
往西边望去后,能看见鲁奥玛高耸的城墙和坚固的城门。定睛一看,发现城门旁似乎有一群反射阳光,闪耀出银色光芒的士兵。
「怎么回事……?」
前往鲁奥玛的民众和马背上运载的货物的流动并没有特别停滞,穿过城门进入都城内。士兵们似乎也没有盘问、谨慎的检查人民的出入。
「啊!会不会是出来迎接瓦蕾莉雅小姐的士兵啊?」
「你还真是乐观呢。」
瓦蕾莉雅已经完成过无数次的任务,但返回鲁奥玛时,王宫几乎没有特地派人出来迎过她。
「——我说,到底怎么了啊?」
瓦蕾莉雅打开小窗,探出头。
「不太清楚。东门那里似乎有士兵列队。」
「士兵?该不会是来迎接我的吧?」
「……你也是乐天派啊。」
通过杰弗伦·安德列斯凯旋门广场,终于接近鲁奥玛后,便发现士兵们正望向这里。疑似传令的士兵迈步奔跑,行动总有些慌张。
「怎么回事?该不会真的是要来迎接我们的吧?」
狄米塔尔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到一件奇妙的事。
那就是其他旅人的身影在不知不觉间从周围消失。原本就因为从洛利斯跟来的士兵们的关系,营造出一般民众无法靠近这辆马车的状况,现在则是完全看不见他人的身影。呈现前方有鲁奥玛的东门和士兵,后面有洛利斯的卫兵,被前后包夹的状态。
「……」
狄米塔尔悄悄地解开贾基尔卡的金属扣,
「喂……喂,狄米先生?」
「……虽然搞不太清楚,但情况有点奇怪。」
「可是——」
「放心吧,我只是以防万一。」
贝琪娜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的变化,狄米塔尔安抚她后,静静地深呼吸。
「——失礼了!」
在城门左右各自排开的士兵们当中,只有一名男子带着礼仪用的帽子,他走向前来。阻挡住马车的去路。
「在下是鲁奥玛东大门警备队的菲利佩·普约尔。请问你们是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猊下一行人吗?」
「对……你们究竟在吵闹什么?」
狄米塔尔谨慎地注意前后的士兵,冷淡地反问道。明知道他们是神巫一行人,却还像这样堵住前后的道路,实在不寻常。果然还是应该发生什么事了吧。
菲利佩·普约尔仰望坐在车夫座上的狄米塔尔,微微清了清喉咙。
「这个嘛…….在下奉内务大臣阁下的命令,要先带猊下一行人到东大门的勤务室。」
「是,?」
「这是阁下的命令书。」
狄米塔尔浏览着普约尔队长所递出的命令书,在那上头确实写着要带瓦蕾莉雅一行人到勤务室。不过,即使是正式的命令书,狄米塔尔还是无法接受。奉敕命前往执行任务的神巫像这样回到都城,不先回
王宫报告,而是到警备兵常驻的勤务室等候,这个要求未免太失礼了。如果不是大臣的指示,狄米塔尔打从一开始就会漠视这个要求,前往王宫。
狄米塔尔把命令书推回,说道: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柯斯塔库塔猊下非得留在勤务室?」
「这——我们在第一线工作的人不太清楚。总之,是大臣阁下下的命令。」
就某种意义而言,是非常标准的回答。要是下面的人对上面的人下的命令一一提出质疑的话,组织便无法成立。因为下面的人必须在上面的指示的事情全是正确的前提之下行动。
「我能理解你的说辞,但是不好意思,你难道不觉得将柯斯塔库塔猊下带到那种地方这件事本身,非常无礼吗?」
「这……不,这个嘛——」
「算了。反正也不能忽视大臣的命令,我们就先听从指示……不过,为何有必要这么做,我希望能尽早得到令人接受的回答。马上派人请卡穆尼亚斯卿回复。就说是柯斯塔库塔猊下要求的。」
「明……明白了!」
普约尔队长将帽子放在胸前,低头行过一礼后,对部下们下指示,同时拉起拖拽马车的马匹知轡头开始带路。
「该怎么办,狄米先生?」
「……命令书是真的。不能抗命。」
狄米塔尔等人乘坐的麻城,在穿过东门后,立刻停下。因为守护东门的卫兵勤务室,是支撑巨大城门的两座塔。
狄米塔尔在塔的阴影处跳下车夫座,敲了敲马车的车门,以恭敬的声音,打算请瓦蕾莉雅下车。
「猊下——」
此时,无数支长矛指向他的侧脸
「——」
狄米塔尔眯起双眼,依序看向将长矛指向自己的卫兵们。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请你慢慢地远离马车,双手放到头上。」
普约尔队长发出低沉的声音如此宣告。狄米塔尔无法理解为何自己非得被祖国的士兵们拿长矛指着,但至少对方似乎并没有打算当场杀了他。
狄米塔尔听话照做,将双手置于头上,远离马车。
「狄米先生!」
察觉事态的贝琪娜,从车夫座站起身来,高声呐喊。听到这句话的瓦蕾莉雅,披上用水鸟羽毛做的御寒斗篷,冲下马车。
「喂……发生什么事了?」
「…别问我。」
狄米塔尔叹了一口气,狠狠瞪了普约尔队长,说道: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可是我的专属纹章官耶!」
「小的知道,猊下。」
「那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的是奉国王陛下的敕命!」
「咦!」
「国王陛下下令解除狄米塔尔·里希堤那赫卿的武装,捉拿他,护送到王宫。」
「我……我不相信!敕书呢!」
「现在无法让您过目,但这是事实。」
「这是怎样啊!」
「别说了。」
狄米塔尔制止想极力与队长争论的瓦蕾莉雅,叹了一口气。虽说是勤务室前,但这里是东门旁,也就是说,来往的行人很多。若是瓦蕾莉雅在这种地方与卫兵们起冲突,以后可能会衍生出大问题。
「……也就是说,你们打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吧。」
仔细想想,从洛利斯跟来的那些士兵,是为了防止狄米塔尔逃跑——虽然狄米塔尔根本没打算逃跑——才紧跟在后头监视他吧。这代表早在狄米塔尔等人从洛利斯启程之前,对方就已经收到命令,要他们把马车诱导到这里,捉拿狄米塔尔。
从动用鲁奥玛和洛利斯这两个城镇的卫兵来捉拿神巫的专属纹章官看来,并非是假的命令书,真的是国王下达的敕书吧。
狄米塔尔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自己被扣了什么罪状。
瓦蕾莉雅抢先狄米塔尔,追问这件事。
「——他是我的纹章官,也是上级监察官,而且还是魔法院本院长的亲戚喔!看来你们肯定有什么重大的理由,才干捉拿他吧!」
「……当然。」
「是什么理由!」
「那是……」
「别吞吞吐吐的,快告诉我!」
或许是被瓦蕾莉雅气势汹汹的态度所震慑吧,普约尔队长犹豫了一会儿后,开口说出难以启齿的话。
「那个……本院长有反叛祖国的嫌疑——」
「你说什么!」
这次换狄米塔尔表露出诧异的神情。
「喂,等一下!这一定有什么误会吧!」
「有没有什么误会,不是在下该关心的事。不过,今天黎明时分,国王陛下发布了捉拿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的敕命。既然是叛国罪,里希堤那赫卿也免不了遭到连坐处分。如果想解释,请到陛下的面前解释。」
「开什么玩笑啊,喂…….!」
狄米塔尔放下搁在头上的手,紧握住拳头。士兵们立刻举起长矛,发出声响,试图牵制狄米塔尔的行动。
「等一下!你说本院长反叛……那真的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吧!话说,本人又是怎么说的!」
「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和她的儿子路奇乌斯,从他们的宅邸逃脱,不知道逃向何处。目前,在加利德卿的指挥下,展开搜索。」
「——」
狄米塔尔感觉双手突然失去了力气。
做完似乎有话想对他说的路奇乌斯,或许就是为了告知狄米塔尔这样的事态,才趁着夜晚出现在洛利斯吧。不过,在他听见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一起逃亡到某处的瞬间,一股宛如过去曾经相信的事物从基础瓦解般的失落感朝他侵袭而来,也是不争的事实。
「好了,里希堤那赫卿。请你老实地交出腰上的武器。」
普约尔队长朝贾吉尔卡伸出手。
这在这个时候——
「呀啊啊啊!」
贝琪娜突然发出不像样的尖叫声,从车夫座滚落。
「呜喔!」
「危险!」
被粉红色铁块的掉落惊吓到的马群发出嘶鸣声,吸引住士兵们注意力的瞬间,狄米塔尔反握住贾吉尔卡,将它拔出,朝开始染成暗红色的天空一跃而上。
目瞪口呆,哑然无言的瓦蕾莉雅,恰巧目睹了一切的经过。因为士兵们全把注意力放在狄米塔尔身上,所以发现到这件事的大概只有瓦蕾莉雅一个人吧。
坐在车夫座的贝琪娜,突然意味深长地望向瓦蕾莉雅,随后冷不防地向前倾,滚落到地面上。虽然怎么看都是故意滚落在地的,但她那夸张的尖叫声和哐啷哐啷吵闹的金属声,已经足以转移士兵们的注意力。
「呀啊啊啊!」
被贝琪娜的举动惊吓到的马群,抬起前脚发出猛烈的嘶鸣声,站在马群旁的士兵们急忙退开。
然后,狄米塔尔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糟了!」
狄米塔尔在一瞬间描绘出「倍速」的魔法阵,飞向夜幕逐渐低垂的天空,跳到民房的屋顶上。
「快追!别让他逃了!」
普约尔队长颜色大变,高声呐喊。
「也联络其他区域的勤务室!备马!」
「是……是!」
在士兵们一阵骚动,开始行动之中,瓦蕾莉雅扶起四脚朝天、挥舞着手脚的贝琪娜,用旁人听不见的细小声音呢喃道:
「干得好,贝琪娜!」
「嘿嘿嘿?我想狄米先生一定会立刻趁这个机会逃跑~~」
「你直接去找技师长,打探一下实情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了!可是,瓦蕾莉雅大人您要怎么办?」
「当然是去追狄米塔尔啊!」
瓦蕾莉雅挥开斗篷站起身来后,将意识集中在双脚上,乘着旋风奔向虚空。
「猊……猊下!」
普约尔队长急忙按住帽子,仰望瓦蕾莉雅,瞪大了双眼。
「我去追里希堤那赫卿,想办法说服他!你们若是找到他,也不要随便刺激他!」
「什……什么!」
「意思就是说,如果还要命的话,就不要多管闲事!」
瓦蕾莉雅单方面地留下这句话后,便去追赶狄米塔尔。
「真是的……不要太冲动啊,小狄!」
由于两人至今一起完成了许多任务,所以瓦蕾莉雅对狄米塔尔的思考方式,应该算是对他的生活态度有某种程度的了解。
也就是说,他之所以会以纹章官的身份工作,全是为了报答奥尔薇特和路奇乌斯的恩情。狄米塔尔在意的几乎百分之百是这件事,老实说,几乎完全没有对雷顿特拉的信仰心,或是对亚默德的爱国心。
所以,瓦蕾莉雅也猜不出现在的狄米塔尔会做出什么事情。若是奥尔薇特两人落入遭国家追捕的境地,狄米塔尔或许会满不在乎地舍弃亚默德。换句话说,他也很有可能不顾后果,大闹一场。
「得快点追上他才行……!」
狄米塔尔不像瓦蕾莉雅飞翔在天空中移动。他以高速奔驰在民房
的屋顶上移动,是他一贯的模式。然后,若是提到现在的狄米塔尔有可能会前往,肯定是奥尔薇特的宅邸。
考虑到以上的要素,要追踪狄米塔尔就没那么困难了。当然,如果狄米塔尔还保有平常的冷静态度的话,事情可能就没那么单纯,但是,现在的他没有心情选择迂回的做法——瓦蕾莉雅是这么想的。
「——找到了!」
一个漆黑的身影,奔驰在旧城区红色素烧的成排瓦片上。狄米塔尔果然选择了到奥尔薇特宅邸的最短距离。
转移视线后,附近街道上的卫兵们的身影,比平常还要显目。与其说是企图追捕狄米塔尔,他们的主要目的大概是搜索奥尔薇特和路奇乌斯两人吧。
所幸,卫兵们并没有发现梁上的狄米塔尔。不过,行走在路上的民众当中,也有人指着散发出闪耀光芒,在天空飞翔的瓦蕾莉雅,睁圆了双眼。引发更大的三栋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狄米塔尔增加速度,一口气越过隔开旧城区与城塞的城墙。从新城区进入旧城区的时候,狄米塔尔大概会选择降落在地面,混入人群中通过城门吧,但通往城塞区的城门,有别于城区的各个城门,通行时会有卫兵一一检查。为了避免在那里被当下、逮捕,狄米塔尔才使用魔法越过城门的吧。
不过,城塞区是王公贵族居住的场所,是紧急时刻成为保护王宫的最后堡垒的重要区域。若是硬闯,即使对方不是下令捕捉的狄米塔尔,卫兵们也肯定会紧张慌乱。
果不其然,位于城墙上的士兵们,看见飞越自己头上的黑影而感到吃惊,然后同时鸣响警笛。
「要是逃到城外倒也就算了。竟然往中央移动……虽然我了解你的心情,但你未免也太蠢了吧!」
比狄米塔尔稍晚一步侵入城塞区的瓦蕾莉雅,除了双脚上的「旋风」之外,又在双手各自产生出风,缩短与狄米塔尔之间的距离。
「狄米塔尔!」
瓦蕾莉雅从后方接近狄米塔尔,为了避免被他误伤,瓦蕾莉雅呼唤着狄米塔尔的名字,一边冲向他。
「……」
狄米塔尔降落在某个贵族宅邸的屋檐下,回过头望向瓦蕾莉雅后,稍微移动身体闪开她。
「喂——!」
瓦蕾莉雅原本打算就算要紧抓住狄米塔尔不放也要阻止他行动,结果狄米塔尔突然闪开身子,打乱了她的计划。瓦蕾莉雅双手扑空,冲过狄米塔尔身边,眼看就要撞上宅邸的庭院。
「……你是笨蛋吗?」
在瓦蕾莉雅就要用脸部翻掘草坪的前一刻,她的身体被人抱住,随后以高速开始移动。
「用……用不着骂我笨吧!」
瓦蕾莉雅用手按住凌乱的发丝,吸进一大口气。
等到她回过神后,发现周围的风景朝她的前方飞逝而过。看来,她似乎面向后方,被狄米塔尔扛在肩上。
瓦蕾莉雅心想,如果以这个姿势逼问狄米塔尔,在关键的时刻,很有可能被他一把抛出去,于是她想尽办法扭动身躯,伸出手臂,环抱住狄米塔尔的脖子。
「喂!」
「少啰嗦!」
瓦蕾莉雅灵活地改变姿势,硬是紧贴在狄米塔尔的背后。
「——都走到这一步了,也无可奈何,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跟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都是因为贝琪娜成功转移士兵们的注意力,你才能从那种状况逃脱的耶。先不管我,但你至少可以向贝琪娜道谢吧。」
「那你们就更应该别跟我扯上关系。」
「我说你啊——」
狄米塔尔背着瓦蕾莉雅,奔驰在杂树林中。这一带有许多土地宽广的贵族宅地,无法像之前一样从一个屋顶移动到另一个屋顶,而且也终于快要抵达里希堤那赫家,所以狄米塔尔也小心翼翼,避免被人看见吧。
瓦蕾莉雅尽量保持冷静、不意气用事地在狄米塔尔的耳边提议:
「总……总之,虽然你在勤务室前抵抗士兵逃跑,但我也会帮你说情,说你是因为一时心情有些混乱,才会做出那种事情,所以我们直接前往王宫吧!武器交给我保管——要不然,也拜托王妃殿下居中协调……最好千万别再乱来了!」
「……因为你不知世事,基本上不太了解人心的险恶,所以才会那么想吧。」
「咦?」
狄米塔尔以与激动或慌张相差甚远,极其冷静的语调说道:
「那个国王会指出以前与他关系亲密、身为国家栋梁之一的本院长犯下叛国罪,这件事非同小可。就算有大臣对他进谗言,国王也只会一笑置之吧。可是他却实际上下达了敕命。」
「也就是说……又出现足以让陛下如此决断的证据或是证言喽?」
「对……可是,那是捏造的。某人打算陷害本院长而捏造的证据,动摇了国王的心。一定是这样没错。」
「既然如此,不是更应该到国王的面前解释才对吗!」
「叛国罪是九等亲都要受到连坐受罚的重罪。就算在捉拿时反抗当场被杀,也会视为是无可奈何的情况,不会追究杀人的罪行。反过来说,要谋杀被扣上叛国罪嫌疑的人,是易如反掌。在带到国王面前之前,只要说对方想要逃跑,迫不得已只好痛下杀手,即使暗中杀害不反抗的嫌疑犯,也不会被问罪。」
所以本院长和路奇乌斯才不选择解释,而是消失了踪影——狄米塔尔如此说明。
「他们两人的敌人很多。所以还怕遭到谋杀,先隐藏了身影。应该是打算等情况平息后,带着证明自身清白的证据回来吧。」
「你相信他们会这么做吗?」
「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他们两人销声匿迹的理由。」
狄米塔尔立即回答。狄米塔尔总是自信满满,经常像这样消除瓦蕾莉雅的疑问,不过,现在的瓦蕾莉雅反而强烈地感到不安。
平常的狄米塔尔,在如此推测的同时,也会考虑到其他的可能性来行动,可是,现在的狄米塔尔,只相信他希望事实是如此的推测,完全排除其他的可能性。虽然看似冷静,但狄米塔尔的精神状态,果然似乎还是不同于以往。
狄米塔尔抵达里希堤那赫家后方的杂树林,随便地放下瓦蕾莉雅,躲在树后窥视宅邸的情况。
据说下达捉拿奥尔薇特的命令是在黎明时分,已经经过了十二小时左右。然后,似乎仍有许多士兵进出宅邸的样子。
「……他们在干嘛?好像在搬运什么东西。」
「大概在搜查家里吧。可能是拼命地想找出不存在的反叛证据吧。」
瓦蕾莉雅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狄米塔尔的侧脸,抓住他的袖子说:
「——就算本院长和路奇乌斯大人躲起来就好,那你呢?你也打算在两人证明自身的清白之前,躲在某处吗?」
「……」
狄米塔尔没有回答。
「你还是出面向陛下主张两人是无辜的比较好吧?我会紧跟在你身边,绝对不会让别人谋杀你——」
「不行。」
狄米塔尔心浮气躁地摇了摇头。
「如果我是陛下的话,会拿我当人质逼他们两人出面……所以我绝对不能被抓。」
的确,如果是精明的杰弗伦十一世的话,为了捉拿奥尔薇特两人,可能会满不在乎地做出这种事吧。
「……别管我了,你最好快点离开这里。」
「咦?」
「要是跟我一起行动,连你也会被扣上帮助逃亡的罪名喔。若是不想让柯斯塔库塔家的名字蒙羞,就快点离开这里。还是说,你想要抓我吗?」
「才……才没有呢!」
瓦蕾莉雅急忙使劲摇头否认。她并不想抓狄米塔尔,而且——虽然很不甘心——除非靠突袭,否则瓦蕾莉雅根本没办法打赢狄米塔尔。
「那你就快点离开。」
「可是……!」
「本院长和路奇乌斯对我有很大的恩情。」
狄米塔尔揪住瓦蕾莉雅的前襟,发出低沉无比的声音说道:
「只要能回报他们,我什么都愿意做。为了他们,即使千军万马,我都能杀出重围。所以,你再跟着我,也只会给我带来麻烦……再说,难道你不担心路奇乌斯吗?不会想要帮助他吗?」
「那…….不,那个嘛,我——」
面对狄米塔尔的问题,瓦蕾莉雅一时之间找不到适当的说词。
她因为担心狄米塔尔而拼命地追到这里,但老实说,被扣上叛国罪嫌疑的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是其次。虽然并非完全不担心他们,但比起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她更担心狄米塔尔。
所以,即使狄米塔尔像这样当面对她提到路奇乌斯如何如何,她也无法马上说出个所以然。
因为这样,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然后,打破那片沉默的,是一道矗立在介于蓝与红之间的天空下的火焰,和人们的哀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