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三章 美中不足

以最古老的历史上《瓦尔韦德公王统书》的作者名留青史的瓦尔韦德公,是在梅克斯七世的统治下历任大臣职的任务。

据说他是在告老还乡之后,为了「派遣老人的无聊」而提笔写这本书。

九百年前写书的原委之所以会详细地流传到后世,是因为这本书的末尾添加了作者瓦尔韦德公本身的列传。

在这本书登场的古老世家有二十家,但现在还存留的,除了帝王血统的佛堤亚家之外,就只有里希堤那赫家。

顺带一提,奉劝瓦尔韦德公执笔历史书,并且支持这个伟业到最后的,是从里希堤那赫家嫁给他的妻子。

奉国王之命调查火灾现场的夏琦菈,首先着手的事情,是禁止非相关人员进入现场。

所幸多亏了夏琦菈迅速的行动,本院的火灾才在还保留建筑物的原形之下被扑灭。夏琦菈派遣从以萨克那里借来的骑士团团员进去建筑物,吩咐他们将没烧毁的文件和书籍一一运往以萨克的私设图书馆。

也指派了刚从帝玛回国的卡琳参与这项作业。

总之,夏琦菈的做法就像是要彻底阻止奥尔薇特参与这项调查,因此瓦蕾莉雅也不得不对以萨克和夏琦菈的判断感到疑惑。

「……会不会只是我没有察觉到,巴贝尔猊下和本院长之间果然存在着强烈的竞争心态吗?」

瓦蕾莉雅嘟起嘴唇,搭着马车一路摇摇晃晃。

「谁知道呢。」

狄米塔尔将身体靠在对面座椅的椅背上,静静地闭幕养神,他的反应比平常更加冷淡。对狄米塔尔来说,奥尔薇特当然是他的大恩人,像母亲一样照顾着他;而夏琦菈则是指点他现在当纹章官的生活方式,也是他的大恩人。虽然狄米塔尔没有表现在态度上,但他一定对现在两人对立的状况感到痛心。

——就在瓦蕾莉雅思考着这种事情的时候,狄米塔尔突然睁开眼镜,瞪着她。

「……不管怎么样,你可别不小心在外头说出那种事。要不然会搞砸精心策划的任务。」

「这点小事我懂啦。」

这种再清楚不过的事情,现在还来提醒她。瓦蕾莉雅回瞪狄米塔尔一眼后,便将视线移向小窗子外。

瓦蕾莉雅之所以选在这个时间点离开鲁奥玛,巡视附近的城镇和村庄,是为了在动摇人心的传言流出之前,抢先一步抚慰民众。

虽然魔法院疑似遭人纵火的事实目前还没有传出去,但俗话说,人的嘴巴是管不住的,况且光是在国王陛下的跟前发生大火灾这件事,会感到不安的人就是会感到不安。所以,瓦蕾莉雅才会像这样巡视鲁奥玛的周边,试图将人民的注意力从火灾一事转移,这就是这次国王给予瓦蕾莉雅的任务。

「……可是,交给卡琳去办不是也可以吗?E

「你是指什么事?」

「就是把巡视这一带的工作交给卡琳,让我去帮忙巴贝尔猊下,这样不是也可以吗?」

「我不认为你有能帮忙猊下调查的冷静洞察力……到处去展现笑容比较适合你。」

「就是说啊。」

坐在车夫座握着缰绳的贝琪娜,听见两人的对话,插嘴说道。

「——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太妥当,但卡琳大人不适合做这种工作。佩托菈小姐也说过喔,说卡琳大人不擅长陪笑脸。」

「我的笑容才不是陪笑脸呢!是发自真心绽放出的笑容!」

「哎,也不全是笑容真心不真心的问题啦。跟你的纹章官是我,多少也有点影响吧。」

「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瓦蕾莉雅将身体向前倾,询问理由后,狄米塔尔便抚摸着后颈项,眺望窗外的田园景色。

「既然巴贝尔猊下和以萨克殿下想要阻止本院长参与这次的调查,那么排除身为本院长亲人的路奇乌斯和我,也是理所当然的行动吧。但是,若是指派你帮忙调查,无论如何都会跟我牵扯上关系。所以才打从一开始就指派你担任别的工作。」

「是这么回事吗!那么,路奇乌斯大人也——?」

「应该也无法参与这件事。」

「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这样简直像是本院长等人正在做什么坏事一样。」

「我不认为巴贝尔猊下会有那种心思……只是,殿下从以前开始就一直不断指出魔法院势力强大这件事。」

「啊~~我也曾经听过这件事~~」

贝琪娜意外地用她那平常拉长尾音的语气,开始解说微妙地触及到王宫内政治的事情。

「——就是啊,殿下从以前开始就很担心在国内政治方面,魔法院的影响力太大~~」

「你……你是从哪听来的?」

「我在帮忙王妃殿下整理庭园时,听到殿下和内务大臣阁下正在谈论许多事~~」

在贝琪娜身边谈论那种话题的以萨克和内务大臣有失周虑,而在这里大嘴巴把这件事说出来的贝琪娜也有问题,不过,狄米塔尔对这个话题十分有兴趣。

「所以殿下在扩大第三工厂的规模时,不让魔法院有所牵连,而是说服军务大臣,让他站在自己这边~~」

「加利德卿不信任魔法,只要向他提出是为了消减魔法院的影响力,相比轻易地就能拉拢他吧。」

「可是,基本上,魔法院的影响力大会导致什么问题呢?」

如果奥尔薇特将在魔法院学习的魔法士当作私兵使用,企图谋反亚默德的话,事情倒是另当别论,但至少就瓦蕾莉雅所知,奥尔薇特并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以萨克等人为了消减奥尔薇特的力量,利用这次的事件策划着许多事,令瓦蕾莉雅不能认同。

「我不知道猊下和殿下对本院长个人有什么想法。但他们两位担忧的,是亚默德魔法院本院长的强大权利。毕竟就任本院长的人并不一定都人品高洁。」

「那是任命者的责任吧。」

「所以啊,殿下才回负起居于上位的为政者的责任,煞费苦心地想要在引发问题前进行制度改革吧。」

「那么,小狄你怎么想呢?」

「……你是指什么事?」

「本院长一直像母亲一样照顾你吧。对于这次本院长的处置——算是殿下的做法吧,你有什么想法?」

「……我认为殿下的观点没有错。」

「咦?你难道不支持本院长吗?」

「先扔掉支持或是对立这种观念吧。重要的是思考什么才是对国家最有利的……至少,现在的制度太过偏颇。」

比方说,虽然统理亚默德军队的人是加利德卿,但也不能让他任意操弄军队所有的事。军务大臣有副大臣这个辅佐兼制止作用的人伴随左右,而且,各地驻防军队的指挥权在国王任命的首长手上,加利德卿无权过问首长的人选。

「……简单来说,即使加利德卿意图谋反,他实际能动用的也只有驻守在首都的一部分兵力。这是为了让国王以外的人无法动用巨大的兵力,再三修改军队相关的法律所产生的结果,不过,关于魔法院这方面的法规还没有那么完善。」

在现在的法律制度下,魔法院的本院长对于任命各地分院长一事有巨大的影响力。说得极端一点,本院长能够将听从自己命令的分院长配置到各地,透过他们支配数量庞大的魔法士。

「至今为止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本院长企图使用法律允许的权力来达成野心,只是单纯的结果论。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殿下恐怕从以前开始就挂心这一点吧、再加上之前还发生了罗马里克的那个事件。」

策划让罗马里克州独立的加夫里诺?阿利雅?杰科,想到让自己担任魔法院分院长指导过的年轻魔法士来作为对抗亚默德的主要战力。虽说他们没有战斗的经验,但人多势众时的破坏力,甚至能轻易地摧毁一层又一层的骑马军团的突进攻势。

「…….本领高超的魔法士集团,即使不隶属于军队,他们的存在也已经能称之为战力。所以,所有的魔法士都由魔法院管理的现在的制度,意味着王族以外的人拥有强大的军事能力。殿下正试图想改变这种危险的现状。」

狄米塔尔环抱双臂,询问瓦蕾莉雅:

「……前几天开会的时候,陛下的态度如何?」

「态度是指?」

「在你的眼里,殿下看起来像是在牵制本院长吧?当时陛下怎么做?有帮哪一边说话吗?」

「这个嘛——算是没有吧。」

瓦蕾莉雅挖掘记忆如此回答后,狄米塔尔便弯下嘴唇点了点头。

「那么,陛下大概也赞成殿下的改革吧。陛下从以前开始就很放任本院长,即使头脑明白,还是无法大刀阔斧地整顿。所以殿下才自愿成为众矢之的,对本院长清楚表明王室的意志吧」

「那么,以后魔法院会一点一点地被缩小规模或什么的喽?」

「可能吧。当然,殿下也会警觉别让军队相对地过于强大。所以应该不会无止境地缩小规模吧。」

以萨克的——应该说王家的理想似乎是,不论是国军还是魔法院的领袖,都无法拥有威胁政府的力量,但是国家的总体却要经常保持强

大——这个感觉自相矛盾的情况。

「最近,有传言说要将封印骑士团升格成为正式的军队组织,那也是殿下改革的一环吧。只要成为皇太子率领的正式近卫军,规模就能比以往更加庞大,重点是,他们绝对不会背叛王家。即使魔法院或国军得到比预想中更强大的力量,只要有那样的抑止力,就能避免最糟糕的事态。」

「殿下说,最大的问题在于这么做的话,就不能敲大贵族的竹杠,要他们捐款了~~」

「……殿下还真是信任你耶。」

狄米塔尔回头望向背后的小窗子,感到震惊似地呢喃。

「你可不要随便把你看到、听到过的事情,告诉我们以外的人喔。」

「我知道啦~~嘿嘿嘿嘿。」

贝琪娜好像很开心似地,在铠甲中发出含糊的笑声。

「——啊,有一群人在田里工作喔!」

「喂,该你出场了。」

「是是是。」

瓦蕾莉雅打开马车的车顶,从那里探出头来后,假装成偶然经过这一带的样子,向民众们攀谈。

以萨克命令路奇乌斯在自家待命。名目上是给予假期,但既然骑士团现在参与的工作是调查魔法院失火的原因,那么就不能让身为奥尔薇特儿子的路奇乌斯涉及这件事吧。

路奇乌斯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这几天都没有出家门,白天在院子里发呆沉思,或是阅读母亲的藏书。自从就任副团长以来,这可说是他第一次得到那么长的休假。

路奇乌斯穿着长袍来到庭院,没做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池子,后来发现缇雅不知不觉地来到他身边,便叹了一口气回头。

「——缇雅。」

「什么事,少爷?要我拿茶过来吗?」

「不,不用了。我有事情想问你。」

「问我吗?」

「对……你比我早从母亲口中听到真相吧。知道那件事的时候,你没有感到吃惊或迷惘吗?」

「是有感到吃惊,但没有迷惘。因为我就像是为此而受照顾到现在的。」

「母亲是这么说的吗?」

「不是。可是,我是这么理解的。」

「这是我的直觉——你会使用魔法把?」

「——」

虽然并没有回答,但她宛如像是肯定这个提问般,静静地垂下眼瞳。

「……我不知道是谁帮你绘制魔纹的,但你应该没有被登录成魔法士,对吧?」

「……应该是。因为奥尔薇特大人吩咐我绝对不要在人前使用魔法。」

「连我跟小狄都不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吧……照理说,如果得知有无登陆的魔法士存在,以我的立场必须要通报才对。」

但倘若那个应该通报的对象——缇雅是因为魔法院本院长奥尔薇特的指示,才成为无登陆的魔法士的话,光是这样就会被判罪。缇雅自然不用说,奥尔薇特会在多重的意义下被问罪吧。

不过,现在路奇乌斯也没心情将这件事通报给皇太子或国王。因为他从母亲那里听来的真相,沉重到令他觉得这点程度的违法行为根本无关紧要。

「……你没有怀疑过我母亲说的话吗?」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怀疑。奥尔薇特大人对我来说就像母亲一样,而且我也不认为奥尔薇特大人有必要欺骗我。」

「这样啊……」

「因为人类必须要相信某种事物而生活下去。」

路奇乌斯应该比缇雅年长才对,但不知为何,这个时候他却觉得自己比她年幼。

「例如市井的人们,应该是相信神巫大人或神的爱而度过每一天的吧。相信的对象有时候是国家,有时候是信念,我想每个人都不尽相同。只是我的情况是奥尔薇特大人罢了。」

「这……我明白。」

「您是想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再早一点向您坦白是吗?」

「……对。」

若是早点知道真相——母亲主张为真相的历史的画,或许就不会被这样的心情所束缚了吧。路奇乌斯不否认他有为什么要在现在向他坦白真相的怨恨心情。

「不过,这样就好。」

「什么?」

「奥尔薇特大人认为,对今后的少爷来说,那份苦恼的心情是必要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我决定相信母亲大人说的话。不管再怎么烦恼,我最后都打算听从母亲大人的话。没有母亲大人,我就不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这就是我认为的孝道。」

不过——路奇乌斯心想。

「狄米塔尔…….恐怕无法像我一样轻易地做出结论吧。正因为小狄觉得我们母子对他有极大的恩惠……不对,与其说是恩惠,不如说他对我们感到愧疚,应该会比我更加痛苦把。但是我不认为他最后的心境会跟我一样。」

「是这样吗?」

「小狄他……本来是个难以捉摸、奔放自由的人。现在只是被对我们的愧疚这个枷锁所束缚,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能够满不在乎地摆脱对祖国的忠诚和社会伦理,这就是小狄的本质吧。」

「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啊,」

缇雅若无其事地笑了。

「狄米塔尔大人的这种个性,才能帮到奥尔薇特大人的忙吧……只要少爷屈说服他,狄米塔尔大人一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狄米塔尔大人从以前就老是说路奇乌斯大人是他最重视,而奥尔薇特大人是他第二重视的人啊。」

「……小狄也不会永远都是个孩子。」

路奇乌斯压住被寒风吹动的长发,叹了一口气。

「老实说,我最害怕的事情,搞不好是看到我不再是小狄最重视的人这个事实。」

「——」

路奇乌斯有些自嘲地呢喃,缇雅露出难以言喻的冰冷笑容一直凝视着他。

当天,杰弗伦·弗朗西斯克十一世,为了慰劳致力于调查火灾原因的以萨克和夏琦菈,而举办了午餐会。

当然,站在受邀立场的以萨克,预料这场午餐会的目的不是单纯只是慰劳。

检查从烧毁的残骸找出的资料,就度过半天的以萨克,得知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之后,便大幅度地转动着肩膀站起身来。

「……差不多应该走喽,猊下。」

「喔,时间已经要到了吗?」

「对。」

「心情真沉重呢。」

夏琦菈跳下比她身高稍高的椅子,缩起肩膀。

「不过,他可是迟早都得说服的对象喔。既然对方主动帮我们准备好场所,我们不是应该大大方方地应战吗?」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啦,反正我握有那个男人的弱点,应该有办法解决。」

敢称国王为那个男人的人,在广阔的亚默德中大概也只有夏琦菈了吧。以萨克没有责备夏琦菈粗鲁的说话方式,严格命令部下的团员禁止让任何人进入这里后,便与夏琦菈一起离开自己的图书馆。

最近这几天,以萨克和夏琦菈将现场的调查交给夏沙特卿,两人埋头检阅从烧毁的残骸搬运出来的书籍和文件。实际上,以萨克两人的目的与其说是调查火灾原因,不如说是像这样透过资料调查魔法院的实态。

「多亏灭火得早,有非常多的藏书没有被烧毁,保留了下来。有许多虽然有损伤,但不用费太多功夫就能修复的书籍。要是我提出将这些藏书全都留在我的图书馆管理的话,本院长会生气吧。」

「应该没关系吧。反正对方也还没有决定临时的场所啊。」

「我也没打算等她找到。」

在庭院中的小路和两人擦肩而过的女仆们,看见两人后,深深地低下头。以萨克一一以笑容回应他们,同时来到母亲装饰的庭园。

「——喔,抱歉让你们特地过来啊。」

以萨克的母亲阿慕德娜设计的庭园力,摆放着一张白色大桌子,上头已经大致准备好午餐,不过,就座的只有国王本人,另外只看见送餐收盘的女仆们。

如果这真的是为了慰劳而摆设的宴席,那么提供场所的阿慕德娜不在现场未免有些奇怪。尽管如此,准备好的餐具有三组,显然没有准备阿慕德娜的座位。

此时,以萨克嗅到了政治的气息。以王妃的立场不随便插嘴政治的阿慕德娜不在,就代表国王打算在这里提出政治的话题吧。

国王亲手将蜂蜜酒倒进玻璃杯里,呼唤两人过来。

「——调查得怎么样了?」

「这个嘛…….那件事已经全权交给夏沙特卿去处理了。当然,我想不管再怎么调查,都查不出过去失火或是偶然引起火灾的证据吧。只是怀疑人为纵火的可能性极高无比,结果根本无法明确地断定。」

看见儿子若无其事地回答,国王明显地皱起眉头。

「那么你们在干什么?」

「在调查许多事情。」

夏琦菈用甜美的蜂蜜酒湿润嘴唇厚,拿起汤匙,将使用帝玛产的海龟做成的汤送进口中。

「难道有比调查火灾原因更重要的事吗?既然如此,为什么提出要自己调查?」

「这个嘛——」

以萨克等女仆们离开现场后说道:

「……父子之间相互猜测彼此的真正意图也是浪费时间,我就单刀直入地进入正题吧。在前几天开会之前,我和猊下向父王您坦白我们的想法了吧。」

「我是听你们说希望别让奥尔薇特负责调查火灾的原因。但我还是搞不太清楚那个理由。」

国王像是在灌淡葡萄酒或是水一样,将玻璃杯里斟满的蜂蜜酒一口气饮尽后来回望向以萨克和夏琦菈,低声继续说道:

「——那家伙这二十年来为了这个国家尽心尽力,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突然开始想将奥尔薇特从政治中枢排除,但就我看来,奥尔薇特并没有私心。」

「世界上没有那种人,父王。」

「我的意思是指野心。奥尔薇特对政治没有野心。」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父王你想说什么……只是,每次牵扯到女性,父王的判断就会失准。尤其是对自己中意的女性,洞察力就会变得非常差。难道你忘了曾经因此害母后陷入危机吗?」

「唔——」

国王心虚的哑口无言。他端正向前倾的姿势后,这次换露出苦涩的表情,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蜂蜜酒。

曾是国王情妇的普鲁娜·德莱顿,为了谋求更高的地位而企图暗杀阿慕德娜王妃,发生这件事后,还不到半年。卓越果断、政治手腕高明的杰弗伦·弗朗西斯克,风流成性可说是他唯一最大的缺点。当然,他的自制力并没有弱到看到美女就轻易地被迷得神魂颠倒,但或许是他那转瞬间就会深爱上一个女人的天性所致吧,判断力总是会变差。

引以为鉴长大成人的以萨克,能够十分肯定地说,他远比父亲冷静且客观地一路观察了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到现在。

「——我也不是最近才想到这件事情。况且,我跟猊下也不是因为想要防止本院长的政治权力继续扩大,才插手妨碍她。」

空汤盘被收走,这次换端来装了小鸟形状的烤咸派的大盘子上桌。从它精巧的细部看来,这只用派做成的鸟,似乎是鹌鹑。

夏琦菈一边看着国王切开烤咸派,分装到各自盘子中的情景,开口说道:

「——我比你还早认识奥尔薇特,而且也不会像你一样因为她是个美女就松懈戒心。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听我说话。」

「好。」

「魔法院在这个国家的影响力本来就很大,但是在奥尔薇特就任本院长之后,这个倾向就越来越强。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以萨克跟加利德卿也常常向我提起这件事。所以我不是将隶属国军的魔法士从魔法院切割出来,各自培养和管理了吗?而且也已经命令大臣们拟定草案,立定相关法规。」

「好极了。手脚快是你的优点呢」

「别笑话我了……话说,你们所指出的魔法院的问题点,跟这次奥尔薇特等等的事情,根本没有任何直接的关系吧。」

「所以啊,我们之所以会想疏远奥尔薇特,不是因为她有政治野心之类的理由。」

烤咸派里面包的馅是用葡萄酒炖煮的鹌鹑肝。夏琦菈轻快地将派塞满嘴,继续说道:

「——我第一次对奥尔薇特起疑心时,是在我们当选神巫最后候选人那年。」

「什么……?从那么久以前就开始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在那之前,你已经把那件事告诉以萨克殿下了吗?」

「……什么事?」

想暂时以旁观者的身分享受菜肴的以萨克,听见夏琦菈说的话,疑惑地歪了歪头。因为这次的事情,以萨克和夏琦菈交换了许多情报,但看来他认为是同志的夏琦菈,还有好几项重要情报瞒着以萨克。

「我在问你,你已经把在这个大亚默德,代代的大神祗官有义务传达给后世的真正历史——只有同盟诸国的国王,和我这个首席神巫知道的秘密,告诉点下了吗?反正你也不打算再生儿子了吧?既然如此干脆趁这个时候顺便告诉他如何?

「这是怎么回事,父王——」

以萨克本来想向国王提出疑问,但一看到父亲的脸,他便哑然无言,瞪大了双眼。

「夏琦菈——」

国王脸色铁青,从椅子上抬起腰,目不转睛凝视着夏琦菈。

「难道你想说……奥尔薇特跟那件事有关吗…?」

去当然,我有根据才会如此判断……不过,要在这里谈论那件事,首先必须让殿下也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才行吧。反正,就交给你判断要不要告诉他了。」

「——」

依然说不出话来的国王,内心的动摇非同小可。就连得知爱妻的暗杀计划正在秘密进行的时候,他的态度也比现在更加泰然吧。

以萨克已不知不觉放下叉子,紧张兮兮地等候父亲开口。

明明没有察觉什么特别的声音或气息,却突然清醒过来。之后回想起来,那或许也是某种信号吧。

狄米塔尔在窗边的墙壁与床铺之间的缝隙抱膝坐下,以这个姿势睡觉,他悄悄地清醒后,便握住贾吉尔卡站起身。

到处巡视鲁奥玛周边的村庄和城镇之后,选择洛利斯的市政厅作为今晚的落脚处,狄米塔尔觉得有点蠢。洛利斯是配合鲁奥玛大学的迁移,在近半世纪左右间兴起的学园都市,从鲁奥玛徒步也不过只需花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既然要在这里特地寻找住宿处,还不如回鲁奥玛在自家休息要好多了。

尽管如此,狄米塔尔之所以会在位于如此微妙的距离的洛利斯寻找住宿处,是因为瓦蕾莉雅希望在以往从没顺道经过的城镇逗留。如果是平常根本没必要听从瓦蕾莉雅的任性要求,但这次的工作最需要的,就是瓦蕾莉雅的笑容。所以,狄米塔尔也判断,如果是为了维持她的笑容,那么选择她喜欢的城镇留宿也无妨。

「——」

而那个瓦蕾莉雅正和贝琪娜一起睡在隔壁的客房。虽说是附近,但几乎整整一天都耗费在坐马车移动和在民众前演说,肯定十分疲劳,睡得很沉吧。

狄米塔尔将贾吉尔卡垂挂在腰间,打开窗户。

构成学园都市的最大集团,用不着说,当然是学生。除了大学相关的设施,这座城镇有的顶多就是以学生为对象的租屋处和租书店,以及提供餐点的酒吧吧。不过,到了这个时间,也几乎不见在酒吧喧闹的年轻人。鲁奥玛大学是亚默德的最高学府,基本上,这个场所如果不是勤勉又优秀的年轻人,甚至不允许他们入学就读。

狄米塔尔吸进一口沉浸在破晓前短暂宁静的寒冷夜晚空气,无声无息地爬上屋顶。

城镇第二高的屋顶上,已经有人先行抵达。

「——小狄。」

是披着黑色斗篷,身穿便服的路奇乌斯。他之所以会表现出有些惊讶的表情,是因为狄米塔尔突然现身的关系吧。

当然,狄米塔尔也不明白路奇乌斯为何会在这种事件出现在这里,而感到困惑。

「……你怎么会在这里?」

狄米塔尔直截了当地提出疑问后,路奇乌斯便轻轻点了点头。

「我心情有点低落……想来找你说说话。」

「这样啊。话说回来,亏你知道我们在这里留宿呢。」

柯斯塔库塔猊下一行人的旅行,只有这次没有明确的规划。为了防止发生什么事故,国王下令不要离开鲁奥玛太远,因此只是毫无计划地在鲁奥玛周边绕圈子。

「……我听到每个月送乳酪到家里来的农民,兴奋地说他在洛利斯附近跟瓦蕾莉雅小姐的马车擦肩而过。如果在这一带巡回,向民众传教,夜晚不是回鲁奥玛,就是在洛利斯留宿吧。可是,没有你们回鲁奥玛的动静。所以我就用删去法判断你们在这里,偷偷过来了。」

若是在这个时间来到洛利斯,就必须想办法翻越已经关上城门的鲁奥玛城墙。当然,这是违法的行为。品行端正的路奇乌斯会不惜做出这种事,或许代表他在精神上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狄米塔尔在倾斜的屋顶上坐下。

「……阿姨在做些什么?」

「难得有这个机会可以多少休息一下的,但她却几乎不在家,到处去调查临时魔法院要设置在哪里。不管怎么样,应该会借用某个贵族的宽广宅邸来使用吧——但一时半刻还无法决定。」

「为什么?」

「……你也听说了吧?」

路奇乌斯在狄米塔尔身边坐下,眺望夜晚的学生街。

「王宫最近人人争相谈论的传言。殿下对拥有许多权力的母亲大人感到不悦,联合巴贝尔猊下,打算一口气将母亲大人拉下台。」

狄米塔尔凝视路奇乌斯的侧脸,心想他果然因为那个传言而感到难过吗?就算在家休养,那类难听的传闻一口气就会传开不想听也会听到自己耳里。

「完全就是传闻,无稽之谈。不是吗?」

「……」

即使狄米塔尔出言安慰,路奇乌斯的表情仍然显得僵硬。

狄米塔尔抚摸后颈项,叹了一口沉重的气息。

「……不过,在这种传闻四起的这个时期,你

还偷偷跑到这种地方,未免太粗心了吧。钥匙被人看见的话,问题就闹大了。光是翻越鲁奥玛和洛利斯的城墙,就必须重罚。」

「呐,小狄。」

路奇乌斯凝视着前方,突然开口。

「——你还记得多少小时候的事。」

「什么?小时候的事?」

「我是指——你家还在时的事情。」

狄米塔尔感到后颈突然一阵刺痛,便停止手部的动作。

「……你为什么要问这种事?」

「我想知道你能够面对自己的过去了吗?」

「我的过去根本一点价值也没有。」

狄米塔尔扬起嘴角,眯细双眼。

路奇乌斯事到如今想再挖掘出来的是,狄米塔尔差点丧命的年幼时期的惨剧——差点被亲生母亲杀掉的不幸过去吧。不过,关于这件事,狄米塔尔在懂事之后,曾经向奥尔薇特说明过一次。

狄米塔尔无法理解为何路奇乌斯想要旧事重提,挖掘他那不想回忆的过去,因而皱起眉头。

「理由……是什么?」

「……啥?」

「想要杀死自己的孩子——这种事通常根本下不了手。为什么你的母亲会想这么做?」

「我不可能会知道。大概她当时的精神状态不正常吧。」

「既然如此,为什么母亲大人会没有发现?她为什么会无法察觉亲密的亲人,情同姐妹的你的母亲的变化?」

「那是——」

比方说,如果是狄米塔尔的话,就能立刻知道路奇乌斯的变化。路奇乌斯现在正为各种事情苦恼的这种小事,只要凭他的表情或行为就能得知。

那么,为什么奥尔薇特当时没有察觉到狄米塔尔母亲的变化,狄米塔尔回答不出路奇乌斯的疑问。

「当时你确实还小。但是你没有发现吗?你母亲的变化。还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变化?」

「你——再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路奇乌斯吸进一大口夜晚的冰冷空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我不敢相信……从年幼时期的我的眼里看来,你的母亲是一个非常聪明、温柔。沉稳的女性。如果说小孩子看不出人的本质就算了,但至少我不认为那个人会异常到想带深爱的独生子共赴黄泉自杀。那么,为什么会引起那样的悲剧——」

「所以说,为什么你事到如今还要提起这种话题?」

「……抱歉,我心情太混乱了。」

路奇乌斯站起身子,避开狄米塔尔伸向他肩膀的手。

「——等到你现在的工作告一段落,回到鲁奥玛之后,来我家露个脸吧。母亲大人似乎有重要的话题要跟你说。」

「什么?难不成是关于我母亲的事吗?所以你才来这里找我谈像刚才那样的事吗,路奇乌斯?」

「我很难向你说明……总之,是很重要的事。关系到我们三人的事。」

「喂!」

「……这件事,麻烦你对瓦蕾莉雅小姐保密。」

路奇乌斯不理会叫住他的狄米塔尔,迈步奔驰。只要狄米塔尔想追,应该能追得上,但结果狄米塔尔还是无法留下瓦蕾莉雅一个人离开这个地方,只能目送路奇乌斯离去。

「——」

狄米塔尔按着后颈项,跳到阳台上,回到自己的房间。

离天亮还有一些时间,但狄米塔尔已经没有心情再回去睡觉。

跟前几天黎明时分召集几十人开的临时御前会议相比,今晚的会议规模小上许多,而且保密。聚集在国王职务室的,有杰弗伦十一世与未来的杰弗伦十二世以及四元老,总共六名——如字面上所示,是聚集了亚默德政府巨头的秘密会议。

「这……确实非常精巧呢。」

财务大臣卡帕罗斯卿浏览完从以萨克手中收下的一叠资料后,叹了一口沉重的气息。

「你知道动了什么手脚吗,卡帕罗斯卿?」

「是。魔法院的职员或是纹章官的身份结束一定期间任期的魔法士,政府会透过魔法院支付他们年金,不过……看样子在本人死亡后,也持续支付了几年的年金——」

「她用这种伎俩,低调地在全国各地一点一点地支付年金啊。」

「用这种方法,就算是事迹败露,也能以单纯的程序失误来狡辩到底。而且,因为领受者本人已经死亡,事到如今也无从查起实际上是谁领取了年金。」

「也就是说,不足以构成嫌疑喽?」

加利德卿臭着一张脸插嘴说道。于是卡穆尼亚斯卿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边窥视所有人的表情,说道:

「没……没错……这件事并没有什么问题,足以作为传唤的借口——」

「传唤她来做什么!如果殿下所说的是事实,还说什么传唤这种宽容的话!应该二话不说捉拿她,让她到陛下的面前解释!」

「这……这么做的话,会变成完全把她当成罪人来看待。既然没有判断她罪行的证据,这么做实在不妥当…….」

「没错。你稍微镇定一点,加利德卿。」

戴着眼镜,蓄着白胡的外务大臣巴尔扎利卿,安抚一副气愤难耐的加利德卿。亚默德最长老地位的巴尔扎利卿,是武斗派的加利德卿少数敬畏的人物之一。

「……况且,只因为预算的去向不明,就一一把领导者抓起来的话,迟早会轮到自己头上。不论是军务省也好,外务省也罢,也有不能浮上台面的金钱流向啊。」

「这我不可否认……但是,我们那些的流向,是陛下也知情的啊!」

加利德卿从椅子上抬起腰,拍打圆桌上的资料,对国王说道:

「关于这件事,陛下也不是全然不知吧!」

「算是……啦。」

国王晃动着椅子发出吱嘎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仰望着天花板。让四元老议东论西的,自己却把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在以萨克的眼里看来是如此。

以萨克制止加利德卿,代替父亲掌控局面。

「…….至少,在发现的资料上,近五年来就有二十万第纳尔以上的金钱流向不明,这是事实。如果这是她就任以来,有意图地不断动手脚,那么单纯计算的结果,就有将近一百万第纳尔的金钱流向不明。」

「那么庞大的资金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

「我实在不认为她是会中饱私囊的人……」

「所以啊……理应对财富不执着,而且出生在历史悠久的古老世家的人,如果暗中得到这么一大笔钱,她的目的会是什么——」

「可是,对方好歹是国家栋梁之一…….不能只凭不充分的证据就捉拿她…….要是万一……那个…….」

「是我误会的话?」

「是……」

卡穆尼亚斯卿将视线从以萨克身上移开,用完全湿透的手帕擦拭汗水。忧虑这一点的,想必不只卡穆尼亚斯卿而已吧。像是巴尔扎利卿应该也有考虑到这件事会给亚默德和各国之间的外交关系带来影响,而卡帕罗斯卿可能早就已经估计出会带给国内经济什么样的影响。

不过,就算撇开外交和经济的各种问题不谈,这是最优先必须处理的问题。

「……陛下。」

巴尔扎利卿玩弄着他雪白的胡子说道:

「您从刚才起就沉默不语,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我吗?这个嘛——」

面对从上一代时就开始侍奉国家的长老的问题,国王有些为难地耸了耸肩。

「这次的事件我想交给小犬全权负责……这家伙迟早要治理这个国家,而且由我来处理,可能会参杂私情。」

「那么,微臣可以把殿下说的话,当作是陛下的意思喽?」

「关于这件事,可以这么想。」

「那么,微臣再次请教殿下,目前还没有任何可以证实殿下疑虑的证据吗……?」

「嗯。」

「但是你却想捉拿她审问吗?」

「嗯。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是,如果这真的只是我误会了,到时候我会像个男人一样道歉。」

「殿…….殿下!这个问题可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喔!」

「这我知道,但是我没有确切的证据嘛。」

以萨克一屁股坐下,扔出羽毛笔。

「如果是我弄错的话,我会亲自登门拜访,双手触地跪下道歉。可是,如果我没有弄错,这个国家将会衰败。既然如此,我认为根本没有必要犹豫。」

「您今天——恕微臣失礼,一反常态特别强硬呢,殿下。」

加利德卿感到有些意外地说道。

若是以往的以萨克,确实不会对消极的父亲置之不理,说出要由自己负责吧。通常会从旁观者的角度注视着大人们一来一往的对话,大致上全部交给父亲判断。

不过,现在的以萨克无法这么做。从自己该前进的道路被明确指示出来时开始,以萨克就放弃躲在父亲的背后敷衍了事。摆弄蔷薇之事等度过这个难关之后也能做。

「我国是法治国家,我能理解诸大臣犹豫的心情。不过,并不

是只有我一个人怀疑。」

以萨克环视大臣们,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这是巴贝尔猊下写的信,你们读读看。」

「猊下写的吗?」

「再说了,这根本不是我的想法,而是巴贝尔猊下的想法。」

「咦!」

「您说什么——」

「猊下对我坦白这件事后,我们两人一直调查到现在,并不是年轻小伙子毫无根据的自以为是。而是这个国家第一知性的巴贝尔猊下的想法。」

看见高级的纸上清楚地写着夏琦菈·巴贝尔的觉悟,大臣们皱起眉头,哑然无言了一会儿。

因为夏琦菈的信上写着——即使赌上自己的性命,我也不会后悔支持杰弗伦·以萨克主张的正确性,这一行短文。

「……反正,你们不同意都无所谓。」

以萨克拿起放在圆桌上的小铃铛,摇响它。

「我说的话就是国王的旨意——换句话说,我的命令就是敕命。我说要做就要执行。」

「——您传唤属下吗,殿下?」

一名身穿蓝色斗篷的青年听见铃声后,走进执务室。他是「青之右手」的其中一人,雅幸·耶尔·夏沙特。

「啊~~你有派人监视他吗?」

「有。里希堤那赫卿在两小时左右前离开宅邸,直接翻越城墙前往城外。我派人隔一段距离跟踪他,但从他一身轻装,连马都没有准备来看,似乎不是出远门。」

「他离开首都了?大概是去找小狄了吧?哎,那不重要啦。虽然路奇乌斯在擅自翻阅城墙离开的时间点,就已经有罪,不过至少在现阶段是能够宽恕他的程度。」

以萨克发出参杂着叹息的笑声,站起身来后,凝视加利德卿。

「……也就是说,路奇乌斯现在不在里希堤那赫家的宅邸。请加利德卿你立刻组织一支军队,包围里希堤那赫家,捉拿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

「……这样好吗?」

加利德卿的视线注视的方向,并非以萨克,而是国王。国王与奥尔薇特是二十年来的朋友关系,这件事不只加利德卿,只要是王宫的人大概都知道吧。

以萨克立刻紧接着说:

「加利德卿,这是敕命。」

「……遵命。」

加利德卿虽然是个难伺候的老顽固,但同样的,他也十分清楚军人的责任和义务。加利德卿以像是要踹飞椅子般的气势站起身来后,便向以萨克和国王行过一礼,大步走出执务室。

「夏沙特卿。」

「是。」

「你能去确认加利德卿的工作到最后,在本院长被带走后,确保里希堤那赫家维持现状吗?我想加利德卿率领的士兵应该不会做出掠夺这种事情,但因为需要搜索住宅,如果你能帮忙监视士兵尽量不要破坏物品的话,就帮了我一个大忙。」

「属下明白了。不过,那个……」

「如果路奇乌斯突然回来的话——是吗?」

夏沙特一语不发地点了点头。

「如果见到她,要他立刻来找我。他若是照做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要是他想妨碍加利德卿或是你们的工作的话——就不得不问他反叛罪了。」

「是……」

这意味着什么意思,夏沙特卿应该能正确理解吧。虽说年纪较小,但夏沙特对路奇乌斯的实力和品性都有很高的评价,对他来说,这道命令可说是十分残酷吧。

以萨克目送夏沙特卿前往执行任务而离开的背影后,低喃道:

「……我也不想将自己发觉,进而提拔的人才当作叛国贼来处罚啊。只要他老老实实地听从命令就好,老老实实地——」

「事情不会全都尽如人意。」

国王站在窗边眺望夜晚的王城区,听见以萨克的低喃后,向他说出现实的无情。

「……老实说,我听了夏琦菈说的话后,现在还是半信半疑,但既然你决定要这么做,我也不反对。只是,人类并不会照你心里所想的去行动。」

「这我明白。」

以萨克拿起放在空位上的帽子,逗弄着装饰在帽子上的羽毛,怔怔地凝视着开始忙着行动的大臣们。

「我在想,他会不会不选择自己的母亲,而是选择我们之间的友谊,或是对国家的忠诚。当然,这是假设他是个什么都不知情的第三者的情况下。」

「无论如何——」

结果,会议中谁都没有伸手动过葡萄酒,国王拿起酒瓶,直接就着瓶口畅饮。

「……亚默德对世界引以为傲的『双壁』,只到今晚为止了吧。」

「运气好的话,只失去一位就能了事…….但如果我和猊下失败的话,可能两位都会失去。」

「就是因为两个在一起才叫双壁啊。缺少哪一个,都无法称之为双壁……只是颗比较会发光的珠子罢了。」

国王将葡萄酒瓶叩咚一声放在圆桌上,擦拭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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