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雪野在我身旁大叫出声。被悬浮感包围的我也溢出尖叫。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虚假却美丽的蓝天下,我们正坐在过山车上。雪野十分开心地发出欢呼声,疑惑地询问起满脸铁青的我。
「这速度比雷梵飞行的速度要慢多了,可是为什么你还这么害怕啊?」
「……不、我、就是不行……!原本对这类东西,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没等我回答完,又来到了一个让人尖叫的地方。车身巨大地倾斜着在轨道上奔驰。惯性作用下,横向所受到的重力加速度仿佛要将人的内脏剜出来一般。
「用自己的意识来飞倒是无所谓!但这种!七上八下,不知道会驶向哪边的车子!和速度根本无关,就是很害怕啊!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爽翻啦!」
雪野的欢呼声与我的尖叫重叠起来。
——我们现在正在位于水道桥的游乐园里。
这里受到艾伊莉丝事件的影响已经停止对外开放了,不过现在重新开放则是托了芬的福。
虽然她让我腾出时间,可是却没有告诉我具体要干嘛,所以我们现在的衣服还是学校的制服,不开玩笑地说这身衣服和约会一点都不配。但是穿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地方的衣服出来玩,这种行为不知为何让人小鹿乱撞。
仅仅为了两个人而上班简直就和开玩笑一样,可是现状就是如此,原本放假了的工作人员们的表情却感觉不到一点厌恶的气息。他们所有人反倒是露出充满好奇心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我们,为我们加油。真希望他们能放过我们啊。
「哈、哈哈哈,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过山车慢悠悠地回到起始点,我走下过山车,右手抚着自己的胸口。一直紧握着安全护栏的手指已经完全僵硬了。
「……明明战斗时的飞行要更剧烈,为什么这个程度还会害怕呀?」
雪野一边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发丝,一边询问起来。似乎打心底无法理解我的反应。
「被固定在陌生人驱动的钢铁机械上,然后毫无意义地左摇右晃,真的相当恐怖啊,呃,大概吧。还有,变成葬花少女后动态视力也上升了,有些地方的铁锈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对于乘坐这种东西实在是没什么信心……」
我一边用右手揉搓着胸口,一边寻找借口以掩饰我这挫男的形象。雪野听完却对我笑了起来,用自己的左手抓过我的右手。
「就算发生事故,我也会救你的。这样一来,就不恐怖了吧?」
她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说道。这幅模样是如此可爱,我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的确,雪野肯定会救我的嘛」
所幸,这座游乐园里惊险刺激的游乐设施并不多。所以顶多再忍耐个两三次,应该就可以找个欢乐的项目与雪野一起享受剩下的约会时间了。我要加油啊!
「接下来去哪儿?」
我回握住她的手,询问道。雪野笑容越发灿烂起来,牵住我的手不断摆动。我也像个孩子般破颜一笑,面露羞涩。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雪野如此欢快的样子。对此,我也不禁高兴起来。
「那我们再坐一次刚刚的过山车吧!」
「……哈哈哈哈哈哈。雪野真的很喜欢这种刺激的项目呢」
白色的夏日阳光射入我睁大的双眼,好耀眼啊。
——结果。
连续不断坐了五次后,雪野才心满意足地寻找下一个游玩的地方。
「陆,接下来我想坐这个」
雪野坐在商店门前,将手中的刨冰扒入口中,手指在我摊开的手册上指向一处地方。能够摆动到十五米高空的海盗船……光是看到简介,就知道这也是一个惊险刺激的项目。
「……比起这个,我现在更想去坐摩天轮啊」
「不要,摩天轮要放在最后啦!」
对于刺激类的个人感想先放在一边,我现在很想找一个不用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且可以让人心情平静下来的地方。这座游乐园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玩,无论去哪儿都会受到工作人员浓厚的兴趣。我多少已经有些吃不消他们的视线了。
「不好意思啦,我想去个不会被旁人看见的地方……不行吗?」
「不会被、旁人看见……!?」
雪野僵在了原地,肩膀如同一只小动物般震颤起来。
「这、这是,这也就是说……!?」
雪野颤抖着,双眼向上凝视着我。看到她这样,我慌忙解释道。
「啊!那个,不是什么奇怪的意思啦」
「唔,可是,既然不是奇怪的意思的话,也不对,就算不是这个意思……啊啊!不管了不管了!」
雪野唰唰唰地摇了摇头,然后紧紧牵起我的手。
「那、那么…………走吧?」
她双颊绯红地微笑道,而我却根本不敢直视如此可爱的她。
地表逐渐远去。即便我自己也是可以悬浮在空中,但是坐在摩天轮里被动看见的景色与感觉还是相当别具一格,让我稍微有些紧张。
雪野没有坐在我对面,而是坐在了我旁边,尽管有些害羞,但还是坦率地贴近我。她这样不断对我撒娇,还是第一次。我们两人间的距离如此接近,让我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我说,陆」
雪野仍旧一副娇羞的样子仰望着我。
「你还记得吗?曾经,我们一起来过游乐园哦」
「咦?对不起……记不得了」
我还记得雪野的存在,也记得喜欢她的想法。然而,我完全记不得有关于她的一切记忆。这点让我十分懊悔,十分空虚。
「我父亲基本不在家里,也从来没有带我出来玩过。你知道了这件事后,和你母亲一起把我带出来玩」
「是吗,还有这样一回事啊」
我回以一个微笑,可是却在无意识中捏紧了自己的膝盖。雪野则轻轻握住这双手。
「嗯,有过哦。就算陆不记得了,我也会记得一清二楚」
她那双清澈的眼睛笔直的看向我。
「所以,这一切都是事实。就算陆不记得了,我们也真真确确一起度过了这段时间。当下便是现在的我们所创造出来的」
我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驱散我隐约记着的不安般强劲的信念。
「此后,也会如此。即便分隔两地,我们也维系在一起。我们心中所怀抱的某物是不会消失不见的……对不起,除了这些话,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九儿才刚刚醒来,却不得不将你丢在一旁,真的好难受。明明九儿要比我难受得多」
雪野痛苦地皱起眉头。长长的睫毛垂下,在雪白的肌肤上落下浓厚的影子。
「明明是我把九儿牵扯进这样的命运中的……」
雪野的嘴唇颤动着,如同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后悔之中。
「……没办法呀。至今为止除了Chrysalis的事件以外都算是比较和平的把?而且,我们也不是没有联系的方式」
尽管我说出了这番通情达理的话,可我其实真的很想肆意妄为一次。
我喜欢雪野。
从六岁初次邂逅时就对她一见钟情,此后更是不可自拔。但即便不是这样,我又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为了我拼命了二十年的女孩儿呢。
我回握住握着我的那双手,然后将她拥入怀中。
「等、等等,陆!?」
雪野慌忙发出尖叫。可我没有理她,将她的脸埋入我的脖颈。
她的身体犹如儿童一般,十分纤细。如此不可靠的肉体竟然无数次经历过我所不知道的修罗场。而且今后恐怕还会继续经历。
我们今后就要分别了。如此一来,雪野身处危险时我就无法赶去帮她。不对,说不定我连雪野陷入危机的状况都察觉不到,依旧浑浑噩噩地浪费着时间。
我真的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
——可是。
如果我说出口的话,一定会让雪野很伤脑筋。我不想让她为难。
正如总司令所言,有很多人为了自己的使命,为了解放Chrysalis而献出自己的生命,也有很多人在艾伊莉丝事件时没能获救。想到这些,任性的话便更加不能说了。
我们的工作是守护卡帕蒂姆。我和雪野的战斗力分散后,如若能够产生安全的体制,如若能够救下大家的性命,那么我们只有服从。
我缄默不语,咬紧双唇。雪野似乎察觉到了我心中所想,轻轻地将手伸向我的头,如同哄小孩般抚摸起来。
「嘿嘿,九儿……那个啊,谢谢你送我这个」
雪野拿出来的是我当做礼物送给她的兔子挂饰。她仍旧维持着抚摸我的姿势,将悬挂在智能手机上的挂饰摇了摇,摆在我的侧脸旁。
「今后,大家都会被打乱分配到各个地方,有个样式一样的东西真是太好了」
「……是这样吗?送给你们的时候,你们的评价总觉得有点不太好呀」
雪野将目光微微抬起,苦笑着轻
轻点了点头。
「大家虽然没有说,但都很珍视这个挂饰。芬总是偷偷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蔷薇则放在了她的宝箱中,忒露德用袋子保护起来装进了自己的包包里。我也一样……会永远把它当做珍宝来看待」
真的非常谢谢你。用十分悲伤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后,雪野再次浮现出微微的苦笑。
「对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有一个东西想送给陆」
「你送我的吗?」
真是让人期待无比,到底会送我什么东西呢。一瞬间我胡思乱想了许多东西。当然,不管是个什么东西,只要是雪野送给我的礼物,我就会很开心。
接着,雪野从口袋里取出了某个地方的票,递给了我。
「……这是宾馆的票」
「宾、宾馆?」
「不是啦!」
我复述的瞬间,雪野将我拉近大叫道。
「这是宾馆大堂休息室的午餐券啦!……虽然是芬给我的,但我去不了,所以你就和忒露德两个人一起进餐吧。你瞧,就是我们看见的那边那栋建筑的一楼」
「为什么你去不了啊。而且我和忒露德吗?为什么……」
今天应该是我和雪野间的约会啊。为什么突然之间会蹦出个忒露德来啊,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不是还要宴请她吃顿饭吗?忒露德就快要离开Chrysalis,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就用这餐劵完成你们的约定吧」
雪野在眉头紧蹙的我面前低下头。眼睁睁看着她那犹如微笑般弯下的双眼由于悲伤逐渐湿润,歪斜起来。看到她变成这样,我慌忙道。
「喂,你怎么了啊,雪野……」
「……就在刚才。就在坐摩天轮之前,从蔷薇那儿来了一则通知……说是小笠原室长让我十六点去葬礼局本部进行核心的更新」
「咦?可是雪野核交换的预定不应该还要再后面几天吗?」
感觉最起码在大后天以后才对,可是这次为什么这么早就要进行更新呢。雪野深深垂下肩膀,对着惊讶的我无可奈何地笑了。这个笑容无比空虚。
「毕竟室长很快也会人事变动了……所以我想,她大概是想在此之前尽到自己的职责,帮所有人完成核交换吧。职位即将要降职为处长了,变得这么焦躁也没办法嘛」
「话是这么说没错……你要去的本部,是在Chrysalis外面吗?」
「嗯。本部在第三分区,和第八分区中间相隔一个管制区,正好处在镜像位上……所以就算再快也需要花三个小时才能到」
我拿出手机查看时间。现在已经非常接近正午,既然更新核心十六点开始,那时间真的所剩无几了。
「我想想,那就用更快的高速交通电梯就好了啊?只要使用那个——」
高速交通电梯是设置在卡帕蒂姆外侧的自动电梯。若是使用那个电梯,只需要一、两个小时便可以到达目的地。只要使用那个的话,应该可以吃了午餐再走。
「那是需要很多繁琐认证的紧急通道。更新体内核心这种小事,肯定不会得到许可的」
「是吗……不行吗……」
「嗯。我也能理解室长想要尽力做好自己份内事情的心情。所以,尽管很遗憾,但是今天就……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嘛」
雪野强颜欢笑着与我十指相扣。她的态度明确示意着自己不想离开。可是她的别情却诉说着自己万般的无可奈何。
「知道了。反正人事调动是在后天,明天我们再去哪里逛逛吧」
我轻轻摇了摇相牵的手,拼命露出笑容。
「……嗯」
雪野重重地点了点头,再次轻柔地靠在我身上。
看到她那张有些孤单的侧脸,我拉住她的手,将她拉近。
「……呐,雪野。你身为总司令的女儿,虽然有很多事情不能提出自己的意见,但是至少和我独处的时候倾诉一下也可以哦。你完全不必自己一个人闷在心底,向我抱怨、发牢骚,心里应该会好受一些」
「谢谢。但我没问题。毕竟我已经肩负总司令女儿的身份二十年了」
雪野习以为常地微笑道。雪野身上所背负的我所不知道的空白再次让我忐忑不安起来。不想让自己与雪野无法一起度过的时间在积累的心情,让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那个啊,话说回来,雪野曾经似乎昏睡过很长一段时间。大概是十年前」
「……你听谁说的?」
「看资料就知道了啊」
她的目光如此锐利,让我根本无法和她说是忒露德和芬告诉我的,只能撒谎。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偷偷看向她的眼睛询问道。而雪野却逃避似的羸弱地垂下头。簌簌滑下的发丝将她的表情隐藏了起来。
「……这件事并非只是我的问题。希望你不要再问了」
雪野声音细若游丝地回答道。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然后在一片沉默中离开了摩天轮——我们两人独处的时间,结束了。
「等等,小雪。这样真的好吗?」
我们刚从摩天轮上下来,便发现忒露德无事可做地站在那里,脸上满是怒火。她应该是被雪野喊出来的吧。
「因为是命令,所以没办法啦,不用在意」
「可是啊……我这边的约定也不是非要实现不可。果然还是和室长说一下,把你的日程表调整回原来的样子比较好吧?」
「行啦。我和陆已经创造了充足的回忆了……而且这又不是最后一次」
「雷梵也觉得这样就行了吗?」
「才不好,但是……我们还有明天。仔细想想,虽然按照计划来诚然不坏,但往往出人意料的事情……比较容易创造回忆」
忒露德半睁眼睛注视着我。
「说得挺帅气的,不过听起来总觉得像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啊。要是我站在小雪和雷梵的立场上,反正也建立了很多功劳,我肯定会利用这些作为后盾满足自己的任性。特别是雷梵,明明杀死了艾伊莉丝,却什么奖励都没有,不是吗?」
「说什么功劳,击杀艾伊莉丝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绩。根本不能用这种事情当后盾啊」
「那么,小雪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雪野垂着头没有回答。忒露德深深叹了口气。
「唉唉。话说回来,你们两个都太老实了啦。虽说我们的工作关乎到人们的生死,但是该怎么说呢,再让自己放松一点不是比较好吗?这次预定计划的变更,可以说就是小笠原处长的任性妄为。你们两人也没必要配合她的步调吧?」
「可能的确如此……但换个角度来想,那样反而像是今生离别的flag,我不愿意变成那样,所以这样或许也挺好的。我想你也知道的吧?正是由于我们的工作和生死紧密相关,才会十分讲究吉利」
「吉利呢……唉,既然小雪都这样说了……我反正无所谓啦——」
忒露德一副勉强接受的样子耸了耸肩。就在此时,忽然一阵生物鸣叫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很怪,听起来像是『咕呀~』,又像是『嘿呀~』。
「……什么东西?」
我皱起眉头,忒露德则取出智能手机滑动起来。也就是说,刚刚的鸣叫声是短信提示音吗。
「忒露德,这个短信铃声是啥啊……」
「抱歉啊,在这个时候有短信进来」
忒露德盯着屏幕,露出了分外温柔的表情苦笑起来。
「谁发来的?难道忒露德也被喊过去——」
「不是啦不是啦,没那回事。是我的宠物啦,宠物」
「宠物?」
「该怎么说呢,蔷薇不是用Chrysalis突击作战前发的特别津贴买了部车吗?我就养了只鸟。我早就决定如果平安无事地回家,一定要买只养养」
「哦哦,原来如此……真好啊,我要是也决定个什么褒奖就好了」
垂下眼梢的雪野对忒露德有些羡慕地嘟起嘴来。
「你在说什么呢。小雪不是已经有了一个那边的大宠物了吗。这就足够了啦」
「咦?话、话是这么说啦……」
面红耳赤的雪野点头同意。喂,我可不是宠物吧,给我否定一下啊。虽然这么想着,但我还是疑惑的问道。
「但是宠物这种东西,不需要做到这种觉悟也能养吧?Chrysalis的居民里,也有很多人养了小狗、小猫还有鸟啊」
「陆,如今的卡帕蒂姆想要养只宠物是十分不容易的。为了避免邻里间的纠纷,首先申请许可就很难下达,就算通过了申请可以饲养,宠物用的食料和一些玩具都不像过去那样到处都有,所以相当昂贵,而且宠物本身也已经涨到和车子差不多的价格了」
「那这里的居民饲养的,到底……」
「那也是艾伊莉丝的记忆操作。它只是让Chrysalis里的人们感觉养了宠物而已。实际上Chrysalis里是没有任何玩赏动物的」
「真的假的啊」
给无形的东西喂食、帮其打理屎尿、为其梳毛、一起
散步……想到这一连串的行为,我不禁寒毛倒竖。在蕾吉奥的支配下,记忆的确被替换了很多。因为在这种不安定的环境下,从未看过人类照料其他生物,所以比起饲养实际动物这样观察得更为轻松吗,真实令人作呕。
不对,仔细想想,在把那些怪物当做美少女狂热崇拜的时候,就应该处事不惊了。
「但是,真亏你能入手一只观赏鸟呢。鸟类的话,我只看到过有人养过鸡」
「哼哼,很棒对吧。但是呀,因为艾伊莉丝这件事还有其后的事后处理忙得我团团转,根本没有时间和它待在一起。但我至少想知道它的情况,所以就放置了一台摄像机,设定好程序将拍摄的短片用邮件发给我」
说完,忒露德亲吻了一下屏幕。看来相当喜欢这只宠物呀。她的眼角罕见地温柔垂下。
「但是这种事情毕竟不符合我的风格嘛。所以一定要帮我保密哦。不管是雷梵,还是小雪都不许对别人说哦!」
「我知道了啦……但是作为替代,把视频给我们看看呗,养了只什么呀?」
「我也想看!是只什么样的鸟呢?」
我和雪野双双探出身子。对此,忒露德则把手抵在下颚上,一副逢场作戏的样子烦恼起来。
「是吗,你们就那么想看吗。唉,真拿你们没办法呀。那这次就破例让你们瞧瞧吧。哼哼,可别被这可爱的小脸蛋吓坏了哟」
在说什么呢。我一边思考着一边与雪野一同看向递过来的手机屏幕,显示于其上的视频重新播放起来。尺寸足以塞下一个人的笼子里,有一只通体漆黑的鸟儿正在沐浴着阳光。
「……喂,这是」
雪野惊讶地皱紧眉头。原本想象着她一定养了只鹦鹉或是文鸟这样的小鸟,看了视频后,我也露出了类似的反应。
「……呃,这难道是乌鸦吗……?」
「对呀。你瞧它,是个伶俐的小家伙吧?嗯?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啊」
「啊,不……」
「乌鸦啊……嗯。哈哈,我觉得挺好的……确实挺伶俐的」
「咦,你们俩怎么了呀。感觉你们兴致很低的样子」
忒露德倾下头有些疑惑。恐怕她还不知道蕾吉奥袭来以前的日本曾经颁布过『都市区攻击性害鸟对策专案』,而这个专案就是针对乌鸦的。
「话说,没有鹦鹉这类鸟选择吗」
「嗯?鹦鹉?那东西和乌鸦啦、鸡啦、鸭子啦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问我有什么不同……差别大了去了。颜色、体型、鸣叫声还有都差很多。一定要说的话,鸡鸭是家畜,乌鸦则不是那种生产性的动物」
「哦哦,原来如此。因为没多少选择的余地啦。但是就结果上来说还是很棒的嘛,因为这个小家伙超可爱的」
忒露德从我这取回手机,再次把屏幕贴向自己脸颊磨蹭起来。看来相当溺爱那只乌鸦啊。不过乌鸦的确聪明伶俐,而且比鹦鹉这样的小鸟寿命长,所以在这种环境下或许正好适合当宠物。既然宠物已经贵重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宠物用的饲料肯定也难以在市面上买到,这种杂食性动物不论是饲料还是人类的残羹剩饭都能喂养,也算是颇具魅力吧——想到这里,忽然有什么在我脑海中一掠而过。
「这么说来……我曾经是不是养过鸟?」
我感觉自己曾经有过更换鸟笼里饲料和会的体验,于是向雪野询问起来。
「嗯,养过」
雪野双手紧握在胸前,向我探出身来。
「是只叫做小哔的十姐妹鸟……想起来了吗?」(译注:十姐妹鸟,又名白腰文鸟、保姆鸟。文鸟属。因性情温顺,喜好群居,十余只同笼亦不会争斗,故有十姐妹鸟之称)
「不,还没回想到那个程度,只是稍微有点印象」
这份记忆太过于朦胧。但即便如此,自从回忆起雪野的名字以来,找不回任何一段记忆的我还是看到了光明,并且感到无比安心。
雪野说了声「是吗」,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颤抖着嘴角,泫然欲泣地说道。
「……但还是好高兴」
「嘿,雷梵也养过鸟呀。宠物可以说是家庭的一份子,那这岂不是个相当重要的回忆吗?……真是太好了呀,小雪」
忒露德温柔地说完后,将雪野的脑袋拉到自己胸口,安慰般轻柔地抚摸着。
「接下来,这份记忆肯定能成为诱因接二连三地回想起各种各样的事情啦。雷梵,为了小雪,要好好加油哦」
「嗯,谢啦」
我点了点头,在忒露德张开的手掌上轻拍了一下。
此时,我们约会的时间也到了极限。
「不过啊,你们的约会就这样断送掉了呀」
在芬指定的宾馆大堂休息室里,我趴伏在矮桌之上,忒露德则劝解般拍了拍我的脑袋。
「……对啊。明明是芬特地帮我们安排的……但我也能理解小笠原小姐的心情,没办法嘛」
有很多旧支部的人没能获救。就连我也对此感到十分懊悔。
「我是真心在为小雪和雷梵加油的,因为有些不顺利,所以一定要好好干哦」
「……虽然是这样,但我原本是打算努力的呀」
「无论是我、芬,还是蔷薇,都已经无法生育了,想要为自己建立新的家庭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们真的很羡慕你们两人的关系哦。即便无法生育小孩,但是我们无法谈成的恋爱,你们一定要坚持到底」
忒露德故意不礼貌地随意躺在椅子上,仰头望天。身后的单马尾不断摇晃着。
「但是,你们同时也是我们的希望。我们把自己的愿望与希冀托付给了你们,为你们加油助威……但即便没有这份祈愿,我也希望小雪的这份感情可以顺顺利利的。小雪虽然有时很严厉,但毕竟是个为同伴着想的好孩子呀」
「嗯……是啊,我知道的」
侧目看到我颔首同意,忒露德在胸前将双手交叉起来。
「真的拜托你咯。大概今后,不对,今后你毫无疑问会建立一个后宫,我是绝对不会看走眼的」
「啊?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后宫这种毫无现实意义的话竟然被忒露德用如此笃定的态度说了出来。我不禁困惑地倾头问道。
「刚刚也说过了,对于葬花少女而言,可以恋爱的对象首次出现在了眼前,肯定会变成这样吧?现在光是卡帕蒂姆里就有四十名——我想想,再加上无名者就有八十米葬花少女。葬花少女也是女孩子呀,她们所有人又不会都想我们一样理解小雪与雷梵的关系。说不定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一场无比激烈的女生争斗、一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抗争已经展开了呢」
忒露德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了用日本刀切腹的模样摆了个白眼。
「……这玩笑开得太过分了哦」
「如果开个玩笑就能解决倒是好了啊。唉,虽然我觉得你应该很讨厌,但还是提醒一下比较好」
忒露德一脸认真地说完,忽然有些饥饿似的抚摸起她那单薄的肚皮,然后一把抓过菜单,身体十分兴奋的左摇右晃。
「好了,我们来吃午饭吧?特地为我们准备的,可不能辜负了她们的心意哦」
「可是不管是刚才在游乐园,还是现在在这个宾馆,今天是不是只有我们?连休息室里的咖啡厅都这个样子,既然开业了那么食材应该会剩下很多吧?没关系吗?」
「如果过了保质期的话,肯定不会准备菜单嘛。放在这上面的基本上全都是冷冻食品。哎,芬原本似乎想弄个正经一点的菜单,所以还挺懊悔的呢。啊,我点浆果和牛奶蛋糊法国吐司。雷梵呢?」
「那我就要培根汉堡吧。呃,点单在……」
我轻轻挥手招呼服务员来点单,不到十分钟菜肴就上全了。似乎正如忒露德所言,是原本就已经做好的料理。话说回来。
「这难道是为了我们特意过来上班的吗?总觉得非常过意不去啊」
「有什么不好。我们也是为了Chrysalis不分昼夜地和蕾吉奥战斗过的。索取这点回报不会有人抱怨的啦」
「但是,他们又不知道我们是葬花少女,只会把我们当成有钱人家的小鬼——」
「行啦行啦,快吃吧快吃吧。来,张嘴,啊~」
忒露德像只母鸟一样,拿出一根送到我们面前的薯条,递了上来。这样说太委婉了,她根本就是强塞进我嘴里,让我闭嘴。
随后,忒露德双手合十,念叨了一句「我开动咯」便开始对法国吐司动手。我们俩都聚精会神地吃着嘴里的东西,寂静悄悄充满了午后的空气。唯有些微就餐声与风声、某处工地上响起的吵闹声与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传入耳中。这些声音忽远忽近,听着很不真切。率先就餐完毕的忒露德将餐盘放到邻桌上,指向我说道。
「雷梵啊……和我这样的人一起吃饭,一点都没意思吧」
「嗯?没这回事啦。我虽然很不擅长应付雪野以外的女生,但是忒露德很平易近人嘛,和你在一起倒是没那么紧张」
这并不是在说谎,而是真心的感
想。只要没被性骚扰,就和相马、阿久津在一起时的感觉差不多。
「你是指我不像个女人吗?呜哇,真让人生气。话说回来,竟然说不擅长应付女孩子,骗人的吧?不仅跟芬的关系那么好,而且还和蔷薇一起吃午饭了」
「我一开始确实拿芬没辙啊。还有,蔷薇就像是妹妹一样……」
对手是保护对象的话根本不会紧张啦。
「呜哇,要是蔷薇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哭的。明明做了那样的便当给你,还那么拼命」
「拼命是在说什么啊」
「谁知道呢。到底是说什么事情呢」
她敷衍了事地说完后,挖苦地笑了起来。我没有去深究她话中的含义,而是将忽然浮现在脑海中的疑惑问出口。
「忒露德会做饭吗?」
「哎,我啊,完全不会做饭、打扫卫生这类家务活啦……实际上这些事情都是小笠原小姐在工作之余过来帮我做的。最近蔷薇也会来我家做饭给我吃了。说是让我帮她尝尝新作的口味。所以我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相当轻松呢」
「小笠原小姐很擅长做家务吗?」
之前还让我自己泡咖啡,所以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印象。看到我颇感意外地眨巴着眼睛,忒露德得意洋洋地嘿嘿笑着,挺起胸脯。
「她就像家人一样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双方都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呢,和她有很多地方都产生了共鸣。不过,立场不同,所以在职场中不能摆出那种姿态啦。她由于要管理及监视葬花少女,如果和特定的葬花少女太过亲密,绝对会有人对此忧心忡忡的吧。话说,如果被监察官那边知道了,肯定会相当慌张的」
「也许、的确会这样啊……」
虽然不清楚他们究竟知不知道忒露德过去的事情,但是这个社会并没有天真到会关心个人的故事。看到我面露苦闷,忒露德苦笑起来。
「什么呀,又来同情我了?我不是说过别这样嘛。而且说起我的体验和过去之类的东西,我根本就没有方舟坠落时的记忆……话说,我到卡帕蒂姆来的记忆都不是很清晰,所以完全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值得你为我担心的哦」
「没有记忆?」
「嗯,和雷梵一样。方舟事件发生时,我的头好像被打了。因为残留着一点细微的手术痕迹,所以应该被打得相当惨吧。直到现在我也必须定时点眼药水」
忒露德一边说着一边将化妆盒取出来展示给我看。里面应该有眼药水吧。
「竟然还点眼药水,没问题吗……」
「嗯,Chrysalis解放作战时不仅脑袋也受伤了,身体上直到机能停止都还在行动,虽然当时感觉相当不妙,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唉,因为这个处方开的眼药水有点与众不同,所以必须记得按时按量滴,这点让人觉得有点麻烦。毕竟每四十八小时就要滴一次——」
「但是就算没什么特殊的自觉症状也不意味着就没事了吧……别勉强自己啊」
「非要这么说的话,像你这样的男性葬花少女身上还有很多谜团,即便没有什么自觉症状,但也有可能很危险呀。不是说过了吗,别光是担心别人」
忒露德在我额头轻弹一下,转回原来的话题。
「我想想,是因为没有记忆吗?除了雷梵基本上不会去考虑别人的事情。你说我平易近人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吧」
忒露德伸出两只胳膊,仰望着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仿佛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般对我轻声说道。
「哦,对了。雷梵也养过鸟吧?是个怎样的小家伙?性格怎么样?」
用如此轻佻的语气突然跳转到这个话题上来,实在是让我愕然不已。
「不,还没回忆到这个程度……那个,刚刚给我看过的那段视频,可不可以转发到我的手机上呢?或许看到这个视频能多让我想到一些东西」
「OK」
忒露德左手手指勾成一个圆圈,右手飞快地操作着手机。短信铃声很快响起,我查看起转发过来的视频。那只性格似乎十分朝气的乌鸦正发出『乌璐~』、『嘚璐~』这种完全不像是乌鸦的鸣叫。它一边用这鸣叫声声讨没有大多数乌鸦那般自由,一边在宽广的鸟笼中为所欲为地移动着。
「总觉得它的叫声奇怪的有些离谱啊。到底怎么养成这样的啊?」
比如说黄莺这种鸟,如果有机会知道叫声类似『咕~咕啾』的黄莺的叫法,或许就会变成十分粗鲁的叫声。难道乌鸦也和黄莺一样吗。
「是吗?我只知道怎么养乌鸦啦,不奇怪的叫声是怎样的?」
「嗯,说到乌鸦就应该是这样叫的」
我轻咳一声,扯着嗓子模仿乌鸦,嘎、嘎地叫了两声。忒露德则笑得都要蹦到天上去了。
「好糟糕」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捧着肚子,嘿嘿嘿地颤抖着。虽然我不觉得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就是了……
「真、真不愧是乌鸦(雷梵)。学识太渊博了……我就欣然收下啦。噗……啊哈哈哈哈」
「喂,有那么好笑吗。话说,我只是稍微模仿了一下,你笑成这样让我很伤心啊!」
「咦,有什么不好。好厉害,哈哈。下次在小雪面前也做一次看看吧。好感度毫无疑问会提升的!」
忒露德啪啪啪地拍着我肩膀,继续笑着。怒吼了她一句「别不负责任地煽动我啊!」后,我也被逗笑了。两人嘻嘻哈哈地尽情欢笑了一阵后,我倾头问道。
「呐,这家伙的名字叫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忒露德擦掉眼泪答道。
「名字?它叫小小鸭,很可爱吧」
「……小小鸭……就不能再取个好点的名字吗」
我实在是受不了忒露德的品味,在桌子上抱起头来。
「讨厌啦,名字都已经取好了,我说这样就这样,才不想被一个随意取个名字叫小哔的人说呢」
「不,那是我还是小鬼时的品味啦,别拿它相提并论啊」
忒露德一边嚷嚷着「烦死了烦死了」同时一记手刀砸进我的脑门,然后嗨咻一声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地拉住我的手。
「我说,现在要不要来我家看看我的鸟?」
「啊?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啊」
「比起视频,看实物应该更好吧。或许对你的记忆有所帮助哦」
「不,如果要去就是除雪野以外第一次进女生的家门,我对此还是有些畏惧的……」
「我也是第一次让男人进我房间呀。哎,就当是同事的请求听我话啦」
忒露德如同小朋友一般天正无邪又不讲理地拽着犹豫不决的我。
就这样被她拽到了宾馆外边,随着对她这番强横的态度甘拜下风,我在蓝天下顿觉一阵恐惧。
「喂、喂,慢着慢着。姑且让我做好心里准备啊……话说,要是被雪野知道了肯定会气得一塌糊涂的,她可是以外有着这样的一面哦?」
「哼哼,要是后悔的话,明天、后天就给我努力再努力地创造回忆吧。话说回来,雷梵也要做好被小雪发火的准备哦」
说完,忒露德要强地笑了。
——就在这个瞬间。
啪嗒啪嗒地,一个个沉重的脚步声将我们团团围住。
二十多名身穿黑色战斗服的男性将宛如机械般冷酷锐利的眼睛以及昏暗的枪口对准了我们。他们的肩膀上可以看到葬礼局的标志。然而这身衣服与装备却从未有见过。
「你们是谁!」
没有回复。将我们围住的包围圈缓缓缩小,我们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就被摁在了柏油路面上。右手被反压在身后,关节被完美地控制住,身体动无可动。忒露德的包里的东西零零散散地掉落出来,并传来了某个东西掉在地上摔坏的声音。
「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特种部队会——」
忒露德叫喊到这里,话音突然消失了。看过去才发现,她的脖子上正在被人用针筒注射着某种药剂。她的手脚逐渐失去力量。
「忒露德!?」
即使叫喊她的名字,她也没有任何反应。这群黑衣男子如同搬运行李般将她抱起,搬入了恰好此时在我眼前停下的护送车内。然后这辆护送车立刻轮胎剧烈摩擦地面地发动离开。
逐渐远去的引擎声让我不禁感到有种心脏被捏碎的错觉。
「喂!你们打算对忒露德做什么!快点回答我!再不回答的话……。——Die Tiere kamen auch und beweintenSchneewittchen」
我开始咏唱起来。即便被袭击,但只要能够Reaper Rise就能够夺回忒露德。身为雷梵的我比起人类组成的部队要强得多。对于为了与蕾吉奥战斗而改变自己的我,原本是不应该与他们为敌的。
「喂!给我老实点」
「——Erst eine Eule」
枪口抵住了我的脑门,但是我仍然继续着Reaper Rise的程序。如果顺利,那么Reaper Rise时裹挟而起的魔法粒子应该可以让这些男
人的枪口偏离。究竟是他们扣下扳机杀死我的速度更快,还是我的运气更胜一筹,五五开的局面。
「给我稍等一下。我们并没有打算与你为敌」
一名女性的声音响起,划破了杀机四起的局面。
「你们这些家伙也给我把枪放下」
听到女人的命令,抵住我的枪口感触消失了。因此,我也将Reaper Rise的吟唱稍微搁在一旁。如若打算与对方商量,那么Reaper Rise这种展示出最大敌意的行为并不是上策。这份力量,我们原本就应该对蕾吉奥行使。
我强行压下即将要发动的Reaper Rise。微微涌上的黑色魔法粒子卷成一个漩涡滞留在我喉咙。
「好久不见了,陆君」
声音的主任进入了被压制在柏油路面的我的视野中。她穿着一袭白大褂,外表看上去可以说就是一名少女。年龄大约十二岁左右。一头犹如汹涌大海的钝色头发被剪到齐肩的长度。与其同色的眼睛则嘲讽着斜视,笑着。
好久不见。虽然她口出亲密话语,可我根本不认识这种家伙。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打算对忒露德做什么!」
我义愤填膺地怒吼道。白衣少女则恍然大悟般转过头,做出回身看向载着忒露德离开的车辆的样子。钝色的头发划过肩膀。
「OK,就对你浅显易懂地说明一下吧。前些日子,有几台配置在新宿的三六式被某个人破坏了,确有其事?」
她走进我,与我视线重合起来,如同要窥探依旧被压制在柏油路面上我的面容一般。她那双恍若孩童般澄澈的眼中,笼罩着冷酷无情类似玻璃球似的氛围以及一种奇妙的威压感。
「那件事情啊,是忒露德干的哦」
她刚刚说了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白衣少女则再次口齿不清地告知:「是她的所作所为」。从她那双冷血的眼中感觉不到任何欺瞒。至少,她并没有根据现在这个状况来说谎。
「所以我们把她本人拘束起来。毕竟让她继续活动相当危险嘛……听懂了吗?」
说完,少女在逆光中勾起嘴角。
*
「肯定有什么弄错了,请让我想总司令进言立即释放忒露德!她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
小笠原叫喊着。逼迫鬼岛的她,嘴唇由于愤怒而颤抖不已。
现在的时间是二十三点。距离忒露德被拘束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个小时。忒露德被拘束后我就提出和鬼岛会面的要求,现在许可总算下达下来。我拜访支部长室——旧原宿分局局长室时,已经结束核交换的雪野、芬与蔷薇,以及小笠原、三神都已经到达了这个房间。
「鬼岛部长辅佐,这究竟怎么回事?」
雪野语气僵硬地质问他,仿佛在拼命抑制心中的怒火一般。
除了三神以外的所有人都对忒露德被拘束一事大为震惊,并且焦急万分。
「忒露德是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伙伴。竟然说她是间谍……难以置信。你们到底有什么证据」
面对呻吟出声的雪野,鬼岛只是用事务性的声音告知:「这是分析后得出的结果」。
「……贝内特局长重新分析了三六式被破坏时的监控录像、以及残留在现场的魔法粒子。根据结果,她判断破坏三六式的人是忒露德」
贝内特。计划代替小笠原的人物吗。大失所望的我不仅不认识这样一个人,而且也不知道这家伙值不值得信任。我咬紧臼齿,视线锐利地看向鬼岛。
「但是,我不认为在被魔法污染成那样的地方还能发现某个特定人物残留的魔法粒子。而且艾伊莉丝一战中,忒露德也一直独自一人护卫三六式。难道不是那时候留下的魔法粒子吗?如果那这个作为证据,未免也太过勉强了」
小笠原听完我所说的话,点了点头。
「没错。请让我看看分析数据。不然的话,你再怎么说这是贝内特局长的分析,我也不敢相信」
芬在一旁呜咽着「为什么」。蔷薇则沉默着抿紧小小的嘴唇,情绪激动地伫立在房间的角落里。
雪野瞥了一眼她们后,瞪向鬼岛。
「你们今后打算如何处置忒露德?」
「这边也没有了解到那么多」
回答后,鬼岛犹如料到雪野接下来要说什么一般添上一句。
「还有,我收到总司令的传话,即便是白雪——不、白峰雪野个人的要求,也要暂时拒绝透露机密情报的要求。总司令想来肯定也考虑到了立场之类的东西吧。希望你慎言慎行,不要太过轻率」
鬼岛刚正不阿的表情上微微透着一丝怜悯的情感回答道。然而,他马上又往那张严肃的脸孔里灌注力道,强压下浮现在眉宇与脸颊上的感情。我知道他并非一个冷血汉,身处中间管理职位的立场,必须努力保持中立。原本他就是一个与外表不符的、重情重义的人。
责问鬼岛毫无益处。可是现在他是联系白峰与贝内特的唯一窗口,我们只有将自己的感情倾诉在他这里。
「我们在最前线拼了命地战斗。虽然不知道这是机密还是什么鬼东西,但是患难与共的同伴被你们这样隐藏起来,我可不能坐视不管!」
听到我的叫喊,鬼岛抚摸着他那寸头,叹息起来。
「……如果你们相信她的话,就好好等着。我能说的就是这些」
「我相信忒露德。可是被你们强行绑走我们的同伴,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三神嗤之以鼻的声音传到了激动起来的我的耳中。
「哼,我是不管你们是同伴被分开了还是干嘛,反正在视察开始前处理完不就没事了吗」
「视察?」
什么视察。我蹙起眉头惊讶起来。三神则再次对我冷哼一声。
「凯洛斯集团已经确立了计划,要将Chrysalis当做与其他方舟交易的筹码。作为这件事的开端,一周后第四世界的使者会来视察Chrysalis」
「交易的……筹码?」
「第四世界的领导很热衷于这个Chrysalis。这里是从蕾吉奥手上解放出来的唯一一个蛹,被那些家伙饲养的人类的数据以及生活环境还残留在这儿。也就是知晓蕾吉奥的贵重样本」
「把Chrysalis交给第四世界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这里的环境如果能为击退蕾吉奥提供一些看见光明的可能性的话,即便被利用也无可奈何。然而若是考虑到凯洛斯与卡帕蒂姆政府至今为止在这个地方的举动,『交易』这词让人有一种对这里漠视的感觉。我情不自禁地愁眉苦脸起来,三神则对此显露出露骨的高兴。这个男人看来相当讨厌我。
「第四世界里有防御蕾吉奥袭来的技术。与其交涉一段时间后,得到了将这个技术的一部分展示出来也无妨的回答。只要掌握了这个技术,葬礼局这种没用的组织也就不会这么嚣张了。原本会被蕾吉奥杀掉的原家畜们竟然也是个这么好用的东西啊」
他这种说话方式实在是让人听不下去,我的脸颊不禁痉挛起来。
「这里不是动物园,监察官连人类和动物都分不清吗?」
虽然是句小学生才会被煽动的话,不过三神似乎也不打算无视的样子。
「你说什么?」
「既然你没听清的话,就让我再说一遍吧?」
哭到现在的芬插入互相瞪视的我们中间劝解起来。
「请住手吧。在、在这个地方吵架,到底是要做什么啊?请多少自制一点!最辛苦的难道不是忒露德吗?」
的确如此。即便我再怎么与三神争吵,忒露德的现状也不会因此而改善。我背过脸,离开三神,一屁股坐在支部长室角落里的接待沙发上。由于没能完全冷静下来,才会出现焦躁的举动。
「雷梵,关于第四世界你知道些什么?」
鬼岛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嗯,从雪野那儿听说了一些它是宗教结社之类的概要」
「这样啊。那乘此机会去好好了解一下吧。它是目前仅存的四座方舟中的一座。换而言之,等于就是世界的四分之一。虽然现在和卡帕蒂姆没什么太大的交流,但是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可不行」
比起上司,更像是学校班主任一样的态度,鬼岛坐在我正对面的沙发上,嘟哝着「该从何说起比较好呢」思索起来。
仔细想想,我的态度根本就不像是在上司的办公室里应该有的态度,不过这个人对我的看法该怎么说呢,感觉他完全不在意我户籍上的年龄,而是对于精神上真真正正十六岁的我相当宅心宽厚。或许从大人的立场上来看,让未成年人上最前线战斗还是有些自卑的吧。
「……首先,就从那里的教义来说吧。他们是出于对名为普里玛丽乌斯的救世主的信仰而成立的组织。就像佛教信仰释迦牟尼一样」
「普里玛丽乌斯?」
「普里玛丽乌斯在拉丁语里似乎是第一、首要的意思,不过这个部分我也不是很清楚。由于蕾吉奥不会袭击第四世界,所以并没有其他方舟
显露出来的疲乏,资源也相当充沛。是故,即便是将防范蕾吉奥袭来的技术拎出来不予讨论,也有很多方舟想要和第四世界保持联系。不论再怎么重复利用,与蕾吉奥战斗时被破坏的公共建设与物资也会不断消耗。而且还有氧气泄露出去」
这时,三神讥讽地朝我重重冷哼一声。
「之前被这个笨蛋打出来的大洞而引起的损失也要想办法弥补,真是够了」
虽然他说的十分难听,但我无法反驳。我在前段时间战斗时破坏了新宿和霞关的周围地区,我还让那些废弃的瓦砾和空气全都跑到了卡帕蒂姆外面,每当回想起来我都感到十分苦闷。但那个时间点上,这么做是消灭艾伊莉丝的最佳手段,不能就这么简单地下结论。
「……也就是说,为了补偿这里枯竭的资源必须得把这里当做交易的筹码吗」
「是啊,卡帕蒂姆此后还要苟延残喘下去。葬礼局又绝对不会递让葬花少女的机密。那么就必须要有什么东西作为替代交出去」
「但是它给我们派了间谍吧。和那种地方保持关系,没问题吗?」
「唉,所谓政治就是这样的东西啦」
鬼岛浮现出无奈的面容。
「口腹蜜剑、互相窥探,不断互相打太极就是政治家的工作。很可惜,虽然我们过去也数次发现了间谍介入的形迹,但是无法断定那是第四世界派来的人。毕竟……也有可能是其他方舟送来的间谍」
这么说来,雪野在坑洞里的确也说了这样的话。她觉得很讨厌蕾吉奥大敌当前时,人类同胞却互相试探。
「所以并非只有第四世界是眼前的敌人……虽然很想这么说,不过那里的活动有些过激,确实有些棘手。但也因此他们的信徒在这个黑暗的世态中越来越多,真是难以应付」
「没错」
芬插入了我们的对话。
「凯洛斯集团里的普里玛丽乌斯信仰者也越来越多了……虽然单纯的信仰是个人自由,但是我很担心……第四世界的思想会渗透进来」
「思想?」
「十九世纪欧洲各国实行殖民地政策时,起中流砥柱作用的就是宗教。接受了基督教神明的支配后,传教士负责管理民众,本国人的进出变得十分容易——别看那只是传教士的思想,但实际上宗教就是用来干这事的。日本之所以没有成为殖民地,可以说正是因为锁国让基督教难以传播」
芬摇动着淡色的头发,略感寒意般抱住双肘。
「宗教就是有这样的力量……倘若凯洛斯集团内的信徒继续增加下去,从内部直接被取代的可能性都不是为零的。即便是现在,内部资料都很可能泄露给了第四世界。所以……」
沙良。三神呼喊了一身芬的名字,打断了她的话。
「没想到你这么聪明,竟然还会说出这种话来,身为你的兄长真是哀惋叹息啊。第四世界作为凯洛斯集团的客户,与凯洛斯集团也是十分有缘分的。只将其认为是可疑宗教的偏执见解可不应该是聪明的人所认定的事情。希望你可以慎重地选择你的朋友啊」
三神冷嘲热讽地说道。他究竟是认同了第四世界,还是单纯只是对我感到厌恶,我搞不清楚。但不管怎样,他这人的存在本身就让我非常不快。
一直沉默着听着我接受第四世界讲解的雪野可疑地看向三神。
「三神监察官,不论忒露德究竟是不是间谍,某座方舟的间谍潜入了卡帕蒂姆也是毫无疑问的事实,我们还不知道这个间谍究竟为了什么才必须破坏三六式。这种状态下,迎接其他方舟的调查团进入这里不觉得为时尚早吗」
三神对雪野的疑问嗤之以鼻,笑着拒绝道。
「破坏三六式的不是蕾吉奥而是间谍这件事原本就是葬礼局的见解。考察照常进行。你们只需要担任重要人物的护卫就行了」
「这也就是说,凯洛斯集团打算无视我们的分析吗?这个发言我可不能熟视无睹啊。倘若这只是三神监察官您本人的杂感,请现在立刻就地更改」
鬼岛罕见地面现怒色。听到这句话,三神害怕起来,然后如同被逼到绝境的老鼠一般反咬一口。
「凯、凯洛斯可是无偿地让这个豚鼠笼子般的生活环境正常起来的。且不说让你们道谢了,根本没有道理让你们对凯洛斯的行为指手画脚!真是不愉快!我不想在和你们这群人继续说这种蠢话了」
丢下这句台词,三神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我们、是实验动物吗……」
那个混蛋。我抱怨而出的声音在这片险恶的沉默中微微回响着。
*
「可恶!」
凌晨零点。新支部旁边某栋大楼的咖啡厅里,我一脚踹上沉重的木制椅子。这个地方作为旧支部休息室的代替,已经变成了我们葬花少女的隔离场所,普通人是绝对无法靠近的。模样动感的枝形吊灯柔和地照射着室内,由于没有店员,所以只有三台自动贩卖机静静放置在那儿。『隔离场所』放在支部外的理由似乎是由于转移得太急,没有在现在的设施内确保我们使用的地方。
「监察官的措辞也太有问题」
雪野在柜台里的一台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瓶水后,皱起眉头。
「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么说虽然对芬很抱歉,但是我很不信任那个人。说得再具体些的话……我认为那个人很奇怪」
「喂,雪野,说什么很奇怪呢」
这说法太过直接,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芬面前说出这番话来。
「但是,不管是艾伊莉丝事件时,还是这次坑洞爆炸时,都不是监察官的权限可以进入的地方,可是他都混入了现场。即便不清楚他究竟和忒露德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但我果然还是觉得他太奇怪了」
听到雪野的疑惑,坐在入口附近沙发上的蔷薇以及倚靠在一旁的芬也都点头同意。
「哥哥若是让大家感到不快,我再次向大家道歉。但是我也觉得哥哥的行动有些离谱了。现在的哥哥就和政府的走狗一模一样」
「喂喂,你自己的亲人不用说到这个地步啦」
「但是仔细思考了哥哥一系列的行为后,果然把他的动向归结为某些间谍行为一点也不奇怪……」
「那么,芬认为监察官就是总司令在搜查的间谍吗?」
「这倒不是。虽然我说他是走狗,但是顶多是只小型犬的程度。我不认为我那哥哥能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芬咬住自己平整的指甲,对亲哥哥残酷地评价一番。
的确,即便三神与间谍行为有关,但肯定也不是主犯。无法抑制自己感情的人不仅欺骗不了葬礼局的职员,更不可能成为间谍。
「我问你,带走忒露德并代替小笠原负责这儿的那个人是叫贝内特吧。那家伙真的值得相信吗?」
「陆,贝内特局长在我成为葬花少女时就已经和其中各式各样的技术有所关系了。我实在是无法怀疑她」
雪野拿着塑料瓶,坐在芬与蔷薇旁边的座位上。然后摇动着长长的黑发看向蔷薇的脸。
「蔷薇,你没事吧?从刚刚开始脸色看上去就很差哦?」
「……没事」
蔷薇点头说出的声音感觉萎靡不振。沉在沙发里的娇小身体渗透出浓浓的疲劳与悲伤。枝形吊灯黄色的灯光中,就连她的双马尾看上去也如同失去精神般蔫掉了。
「审问刚结束就发生这样的事情,有些累了」
芬依靠过去借出肩膀。
「蔷薇,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去里面的休息间去躺一下吧?」
「……不了,没什么大问题」
蔷薇轻轻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低垂的睫毛让她眼角浮现的黑眼圈越发显眼。我坐在雪野身边,只对蔷薇说了句「别勉强自己啊」便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我这么说可能对雪野很抱歉,但是我从没见过贝内特这个人,所以究竟值不值得信任这件事从以前——」
「咦,我听说你就在忒露德被抓的现场,没遇上吗?」
被她这么一说,我不禁回溯起现场的记忆。基本上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战斗服,带着头盔。要一个个区分那些人根本不可能。
「应该有个女人在吧?头发齐肩,浑身散发出冷酷的感觉,个子也很矮……」
「喂,慢着。难道是那个孩子吗?」
拥有这些特征的人,在那个时候只有那名长着一双玻璃球一般眼睛的白衣少女。雪野对疑惑起来的我坦然地点头道。
「嗯,大概就是她。看上去确实和孩子一样」
「看上去……那她难道已经成年了吗?」
「雷梵,不要通过外表来判断别人比较好哦」
芬姿势婀娜地抱着靠垫,雪野也表示赞同地点头。
「那她也是葬花少女吗?」
「错了,她不是」
「不,等等。你说贝内特小姐是你成为葬花少女时就在工作了吧?那也就应该有相应的年龄了吧?应该比鬼岛先生和我户籍上的年龄还要大了。再怎么说这个年龄长成这种样子也太诡异了吧」
「但是
我的父亲也比年龄要年轻许多,以这个为根据断定她奇怪的话,你也想怀疑总司令吗?」
「不,总司令还在人类的范畴里。贝内特小姐那样完全就是妖怪级别的了啊」
「真是失礼耶。但是这两人都身为葬礼局顶层的人员,经常会接触魔法,所以或许是因此体内的某些东西失调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父亲成为总司令的缘由……所以也不会全面否定那些人的可疑形迹……但是他们二十年间在葬礼局确实做出了很多贡献,我很相信他们。而且陆现在的行为看起来就像是为了庇护忒露德而拼命寻找犯人的样子。稍微冷静一点吧」
的确,我也明白她在说什么。我挠了挠额头,做了一次深呼吸好让自己放松下来。
「但是啊,刚才我也说过了,那个地方被魔法污染成那种样子,怎么会发现特定某个人残留下的魔法粒子的呢?虽然那个叫贝内特的人可能很优秀,但是这次是不是太过于轻率了。真正的间谍也很有可能为了让忒露德当替罪羔羊而动了一些小手脚」
「嗯……再说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间谍为什么要破坏三六式」
「做这种事情当然是为了解放蕾吉奥吧」
「若是如此,那就应该破坏更多三六式才对」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试图寻找答案。十秒后,芬似是想出什么的样子轻轻拍手道。
「说不定,那个犯人为了进入那个地方,只是让三六式的输出功率降低而让重力场保留下来」
「进入新宿的废墟下?为什么要做那么麻烦的——」
说着说着,我回想起和雪野一起去上学的那栋新宿时尚大厦改造的学校。
我那时还处于被洗脑的状态,与当时还被称为春野的雪野一起坐在学校的楼梯上喝着她泡好的咖啡。那时候,艾伊莉丝给我用于识别『蕾吉奥』,也就是识别真正的葬花少女接近的魔法道具鸣响过,而且还在窗外看到了橘色的光芒。
橘黄色是忒露德的——
想到这里,我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是那样的。
「陆,怎么了?」
「没、没事。我想问下,我们之前的学校,也就是新宿三丁目交叉路口的下面,除了地下铁里面以外还发生了什么吗?」
听到我的问题,芬有些疑惑地看向雪野。
「我什么都没听说……小雪知道些什么吗?」
「……有间被封锁的葬礼局ICU——集中治疗设施在那里……」
「ICU?那间谍破坏三六式的理由就是为了去那里吧?」
芬对我的疑惑摇了摇头。
「不会的,我在Chrysalis解放作战时没听说要夺回那个地方。如果是很重要的设施,葬礼局应该会提前知会我们」
「这样……吗。难怪我把那半边的废墟连同艾伊莉丝一起扔进了宇宙,可到最后都没有受到什么责备。我说,蔷薇的雷赛普塔不能跟踪忒露德当时的行动吗?」
我想要排除自己心中生出的对她的疑念,于是询问道。垂着头的蔷薇动作迟缓地抬起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现在可以检索一下和我连接的二型改的历史记录,或许还有可能。但是二型改在艾伊莉丝一战的最后与葛见先生连接的负荷太重,已经将所有数据初始化了……」
同时,蔷薇十分遗憾地开口继续说道。
「而且我由于期间正在受到审问,作为媒介的耳机被取了下来,还被软禁在了无音室里」
「……原来还发生过这种事。抱歉,让你想起了讨厌的事情」
「没有的事。我才是,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
蔷薇微微摇了摇头,然后一副陷入忧虑的模样再次低下头。芬有些担心她,轻轻抚摸起她的肩膀。
「我也觉得三六式被破坏是某个潜入这里的间谍嫁祸给忒露德的,又或者如当初分析的那样是蕾吉奥所做的,只有这两种说法才是最合理的」
「嗯,我也这么认为。再说,我们看过监控录像,里面也没有摄到忒露德的罪恶空幻」
「……那个,像那样远距离操作破坏物体的魔法,除了罪恶空幻以外还有吗?比方说,假如我和雪野要用死亡禁果和暗黑辉光去破坏三六式,因为弹道会被看见,所以只打出一发就会被发现了,不是吗?」
忒露德的能力是用魔法操作生成的机雷,并让其爆炸。所以这也是Chrysalis的葬花少女里最容易被怀疑的能力。
「说的也是,就现状来说,蔷薇那样的……」
被喊到名字的蔷薇紧咬着双唇,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然后似乎十分焦躁般地沉默着摇了摇头,走向门外走去。
「不、不是这样的。那个,我并不是说那是蔷薇做的!」
芬慌忙道歉起来。然而蔷薇却没有回头。
「我稍微去外面呼吸下新鲜空气」
她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这里。
「喂,蔷薇!」
她的样子感觉很危险,我追着她跑到外面。黑暗之中,温热的风吹拂着脸颊。
「蔷薇」
咖啡厅前面一块绿地被开辟出来改造成了一个直升机停机坪。在停放于其上的运输直升机前,蔷薇暂时停下了脚步。
「葛见先生……」
蔷薇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紧张,纤细的肩膀不断颤抖着。
「……我……」
她如同寻求救助般向我伸出手——可似乎又立刻否定了自身的意志,握拳、转身,奔跑离开。
正准备追上她的双脚听到了她「请别过来!」的强烈拒绝后,停在了原地。
或许。
——我这时应该不顾她的叫喊追上去的。
——悔不当初,却已无法挽回。
「蔷薇呢?」
雪野和芬赶到始终站在原地的我身边。然而,就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我已经看丢了蔷薇的身影。即便追上去,在原宿纵横交错的巷道中也不知道究竟该往左还是往右走。
「抱歉,没能留住她……」
我原本就知道蔷薇的性格十分顽固,和可爱的外表完全相称。不对,我们所有葬花少女硬要说的话,性格都十分固执。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吗?」
我将手贴上额头,咬紧嘴唇开口说出自己的猜想。恐怕这件事情若是被我问起会让她很为难,所以蔷薇才会拒绝我。
「为什么这样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于雪野的提问,我只能摇头。
「我也不知道啊。但是通过刺入忒露德的雷赛普塔,她应该得到了某些我们所不知道的情报吧?上级命令她缄默,所以她才——」
这个瞬间,地震的轰鸣声打断了我的发言。
「发、发生了什么!?」
芬大叫起来。即便顺着声音的方向寻找,黑暗中也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居民都从周围楼房里的窗户探出头来,看着东方发出尖叫。不知道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是我明白,他们各自都在为原本应该到来的和平发出不安的叫喊。蕾吉奥洗脑让他们造成的乐天性格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他们只是手足无措地恐惧着,痛苦着。
「总而言之,先跟支部联系一下吧」
雪野说完,我和芬都从口袋里拿出传达作战用的设备。与此同时,紧急事件发生时才会拉响的警报也响了起来。
『旧葬礼局Chrysalis支部倒塌了』
屏幕另一侧的鬼岛向我们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竟然倒了」
鬼岛那种难以言喻地语气足以让人明白,支部倒塌并非由于与艾伊莉丝战斗以及前天爆炸产生的损伤。
『原因还不清楚,但是很有可能是被某个人爆破的。白雪与水晶棺迅速前往现场。野蔷薇来作战司令室。以上就是全部内容』
「鬼岛先生,我!」
没有喊到我的名字让我顿感自己没被信任。
『贝内特局长向雷梵提出了待机命令。直到其他命令下达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为什么只有我」
『没空跟你解释。白雪、水晶棺,我会坐直升机去现场。你们Reaper Rise后速度跟上』
一台直升机在我们头顶轰鸣着螺旋桨的声音飞啸而过。恐怕鬼岛就坐在那架直升机上。我咬牙切齿地仰望着机体,雪野则在我身旁呼叫鬼岛。
「部长辅佐,我想向你确认一件事,那不是蕾吉奥的攻击造成的吗?」
『嗯,没有出现那样的反应』
「明白了。芬,这里不适合Reaper Rise。我们暂时回支部吧」
「说的也是」
作为白雪摆正表情的雪野习以为常地向芬做出指示,然后转身看向我。
「陆,不用担心。万一发生什么就和我联系」
芬站在打算奔跑起来的雪野身旁,有些担心被丢下的我,微微低下头说道。
「雷梵,那个……我走了」
「……嗯,小心一点」
我咬紧臼齿,
目送两人离开。
所有状况都将我置于一旁,开始变化起来。
*
从那之后没过多久,我便接到了贝内特的命令被她喊了过去。现在我正在搭乘葬礼局的运输直升机,两名体型像是特种部队出身、不知道是保镖还是保安的男人坐在我的两侧。
从座位后方的小窗户往外看去,可以发现直升机刚好飞过了Chrysalis的外壁。Chrysalis外面基本没有什么灯光。只有几个零星的地方散发出光芒,而那些地方一定就是葬礼局的设施,曾经让我住院两次的吉祥寺医院应该也在其中吧。
第一次俯瞰Chrysalis外的街道,原本应该会感慨万千、百感交集才对。可是,我的脑袋完全被忒露德的模样以及蔷薇的态度所充满,根本没有容量再去对这片景色做出任何感想。
飞跃外壁后,直升机立刻降落至地面。我则继续坐上了轻型装甲机动车的后座。我所看见的范围内,车辆的窗户完全被封死了。大概是因为要去机密基地里不让我知道地理位置在那儿的举措吧。
我就这样由于车身的震动而摇晃了三个小时。期间数次听到类似地震般沉重的机械声响起,而且也检查了很多次驾驶员的身份,通过他们的对话来推测,应该是在穿越分区之间的大门。
没过多久,车便停下了。
「下来吧」
听到这声催促,我跟着走下装甲车查看了周围的情况。这个地方大概有五十米泳池那么大,很暗,感觉像是停车场。可以在天花板上看见好几台监控摄像机正在运作。根据空气的浑浊情况,可以推断出这里应该是地下。
从停车场深处通向设施内部的大门处需要经过指纹与瞳孔的审核,而且还需要全身扫描,拿出传达作战指令用的设备与智能手机检查。不仅如此,为了证明我就是雷梵,又问了我两、三个问题。经受了人与机械的重重严格的检查后,便看到了一名工作人员向我走来。这个人明显和军人的气质完全不同,感觉像是研究人员,而他正拿着一只金属的白色注射器。
「雷梵,在进入设施之前,请让我们给你注射这个」
「……请问这是什么」
由于被人用敬语搭话了,所以我也自然而然地使用了敬语,不过语气里完全没有敬意,只有满满的戒备心。
「这里面的东西是贝内特局长制作的纳米机械,目的是为了暂时屏蔽野蔷薇所使用的雷赛普塔的功能。我们要将这个注入你的体内」
为了保守机密,他们打算强制切断我与蔷薇间的通信吗。
「这是命令吗?」
「是的,白峰总司令下达的命令」
他公式性地回答完后,继续说明起纳米机械的事情。
「这个纳米机械的有效时间大约为四十八小时。超过活动时限后,纳米机械应该会通过血液自然排出体外,所以请不用担心」
「你刚刚说应该,是怎么回事?」
「由于才刚刚完成,所以临床实验还没有结束」
「……原来如此」
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无路可退了。「请吧」我随意一笑,针头立马插入了我的颈静脉中。
这样以后,我才总算通过了这扇门。其内部是一个清一色乳白的无机质走廊延伸向前。走到尽头后,一扇扇分隔墙如同为我引路般被打开来。
「去那里就可以了吗?」
我转身打算询问工作人员,却发现通过大门的只有我,身后一个人都没有。没办法了,我只好走向那些被打开的分隔墙里面。背后的分隔墙则与我前进速度相同地关上。
「感觉就像是被追杀一样,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啊」
一种被怪物吞入腹中的气氛挥不去,逃不开,一直萦绕在身边。
不断前进到最后,一扇十分厚重的分隔墙打开了。
前方是一片漆黑的空间,十分宽阔,犹如阴曹地府的入口一般。
随着背后的分隔墙落下,我被关入了这片黑暗中。
从回声的情况来看,这里应该是个颇为宽大的房间。过了大约十秒,渐渐开始习惯黑暗的眼睛环视周围,不远处可以看见大小不一的透明容器并排放置在那儿。
「这里,是怎么回事……」
我靠近那里,不行于色的凝视容器内部,却只得惊讶地后退。
透明容器内收纳的基本都是蕾吉奥的尸体。虽不至于全部都是,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肉块也混杂于其中。
「虽然已经看惯了蕾吉奥的尸体,但是这样并排陈列出来还是感觉好恶心」
我满腹牢骚地摩擦着两只手臂。不自觉感到的寒意不只是因为这片怪诞的景象,这里的室温本身就颇低。虽然曾经拥有魔力增幅炉的旧Chrysalis支部地下研究所也是刺骨的寒冷,但那是因为其深度的缘故。越是通往地下,就距离卡帕蒂姆外侧越近,气温调节功能也就越薄弱,所以空气就会变得寒冷。按照这个道理,该不会这里也是颇为低深的位置吧。
「唉,把我带到这里来,究竟是要做什么啊?」
我叹息起来。与此同时,一盏小灯在房间深处闪烁了一下。虽然灯光很微弱,但是我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还是瞬间感到一阵炫目。
眨了眨眼后,一盏聚光灯一般的光线照射下来让我看清了那里的样子。
「忒露德!」
我大叫道。
她被拘束在与地面连接成一体的金属椅子上,皮肤上扎入了各式各样的点滴软管,头上贴满了电极一般的东西,眼睛戴上了眼罩,嘴里也被含入一个口枷。这样的她正坐在那里。
「忒露德!」
我再一次叫喊她的名字,跑近她的身边——却砰地一声撞上一堵透明的墙壁。
「……这是什么啊」
她的周围环绕着一层厚实的强化玻璃,根本无法靠近。
「喂,忒露德,你没事吧!?忒露德!」
我敲击玻璃大喊着,可是忒露德似乎完全听不见我的声音。尽管她的肢体时不时会痉挛般抖动一下,可是对我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这幅模样让人看着无比心痛。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啊!」
我怒吼起来。就在此时,扬声器发出了声音。
『欢迎光临,陆君。请恕我冒昧,可以请你在那里Reaper Rise吗,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个没有通融余地的女声十分熟悉。就是游乐园遇见的那个钝色头发与眼睛的女人。
「……你是、贝内特小姐对吧!忒露德不可能是间谍,请放了她!」
『放了她?』,扬声器发出一声叹息,然后犹如怜悯傻瓜一般说道。
『你不想救忒露德吗?』
「为什么这么说,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哦。这种状态持续下去的话,她近期就会停止身体机能了』
「机能停止……为什么……!」
贝内特对张口结舌的我继续喋喋不休地说道。
『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只有你。好了,你打算怎么办?』
「就算你问我打算怎么办,可是我该做什么才行?」
『只要使用你的能力,那就是个很简单的事情。唉,你什么都别想,直接跟着我这里的指示照做就行了』
「竟然让我什么都别想」
我回忆起以前与出现在校长室里的艾伊莉丝对话的情形。我曾经被艾伊莉丝骗过一次,袭击了雪野。若是让我再次重复这样的事情,我还是敬谢不敏。
「为什么不能给我详细说明一下。我已经不想再被人利用,做错事了。忒露德为什么会陷入机能停止?这有和我的能力有什么关系!」
『现在还不能对你解释』
贝内特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
「那我就不能帮你做任何事情!」
『你已经是葬花少女了吧?那么就必须听从上面的指示』
贝内特居傲鲜腆地封锁了我的反驳,继续她的言论。她的声音里混杂着身为上司的自大、厌世且嘲讽的语气。
『如果没有你的帮助,忒露德等不到机能停止就会被处分掉。这样也可以吗?』
「……如果我在这里Reaper Rise,抢走忒露德逃跑,你打算怎么办?」
『真是的,你还和以前一样孩子气啊。虽然抢走她确实没事,但是这么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是吗?而且即便是你,也不可能轻易地逃离这里哦』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既然这里是统御葬花少女组织的重要设施,那么设计时肯定把葬花少女的叛乱考虑进来了吧。且不说到此处一路上看到的无数分隔墙,这个设施本身建造得就应该相当牢固。若是施放出死亡禁果的最大输出功率或许可以将其破坏。可是一旦这么做,肯定会有很多无辜的人被卷入其中。我虽然对贝内特完全不信任,也很反感,但是绝不会采取将这座设施里的员工也杀死的行为。
『她的身体上不是连着很多点滴软管吗?虽然基本上都是帮她维持生命体征的药品,但是其
中有一根是为了注入毒药而保留的。我只要操作手边的按钮,她就会迅速死于安乐死。不过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拯救忒露德的选择。时间所剩无几,你该怎么办呢?』
我看向玻璃墙另一侧的忒露德。瘫坐在椅子上的她由于戴着眼罩,含着口枷,所以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她的额头正浮现出大滴汗珠。时不时颤抖的身体让其滑落,渗入眼罩。
我想救忒露德。
为此,我所采取的行动只能二者择其一,是听从贝内特的话,还是将其无视强行带忒露德离开这里。而且,若是选择后者,根本没有未来。我们俩不禁会被全面通缉,而且忒露德也无法接受核交换,迟早会死亡。
「可恶……」
我回想起雪野曾说过的话。贝内特在这二十年间在与蕾吉奥战斗的组织里立下了汗马功劳。若是抛开我的个人感情不谈,那么这足以让我客观地信赖她。
到最后,我只有听从贝内特。
「……我真的可以救忒露德吗」
为了让自己下定决心,我再次问道。
『嗯,是真的』
贝内特断言,然后温柔地催促道。
『只要凭借你的力量“变换”,就可以救她。好了,事不宜迟』
与此同时,包围忒露德的厚重玻璃收入地面。没有了分隔的东西后,忒露德微微溢出的呻吟传入了我的耳中。她的声音是如此凄惨,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剜出一般。
「忒露德……」
我咬紧臼齿,做了个深呼吸,咏唱起来。
「——Die Tiere kamen auch und beweinten Schneewittchen,erst eineEule,dann ein Rabe,zuletzt ein Täubchen.」
黑暗中,黑色的魔法粒子喷涌而出,将我层层包围。头发染为赤红,眼中绽放出鲜艳的红色光辉,我的肉体转变为非人之物。
「我为依附死者的漆黑之翼,雷梵」
恐怕是通过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机拍下的录像感到我已经Reaper Rise结束,贝内特做出了下一步指示。
『那么,就这样触碰她的头部。对了,就用操作Militant一样的感觉』
我将右手手指滑入忒露德的发隙间,直接触碰到她的头皮后,集中意识。她再次颤抖起来,发出轻微的呻吟。她那令人心痛的喘息让我触碰到她的右手不禁抚摸她起来。
忽然,被口枷塞住最的忒露德张开了嘴。
「雷、梵?」
她似是在呼唤我。
「忒露德,你没事吧?我现在……」
这时。
手心传来了某物弹起的触感。随后忒露德发出了尖叫,剧烈暴乱起来。灰褐色的单马尾完全松解开披散而下。
「喂!忒露德!她怎么了啊!」
我紧紧抱住她痉挛的身体。传来的体温骇人地灼热。忒露德吼出一声长而响的尖叫后,精疲力竭地停下了动作。无论我再怎么喊她的名字,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忒露德到底怎么样了!」
没有回答。我焦躁地环视房间,走向监控录像机。那是我与贝内特唯一能联系上的方式。
这时,忒露德的周围再次被厚重的玻璃墙包围,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固定她的椅子则缓缓被吞入地面。
「忒露德!」
当我注意到的时候,全都已经结束了。我猛敲玻璃,看着吞入她所坐椅子的洞穴,不断喊叫着她的名字。
「贝内特小姐!你在做什么!请给我解释一下!」
扬声器中并没有传来答复,只有如同在回应我这番话的噪声回响着,片刻过后。
『果然是这样,谢谢你了,陆君。你的任务已经结束』
贝内特敷衍了事地说道。这瞬间,我全身的血管都沸腾了起来,怒火冲天地吼叫道。
「别开玩笑了!忒露德怎样了!」
没想到我还是被骗了。
『别那么慌张,我并没有骗你啦』
贝内特如同猜透了我心中所想,嫌麻烦地叹息了一声。
『不好意思,现在时间不多。之后会召集你的……哦,对了。虽然我认为你应该知道的,但还是说一下,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严禁对其他任何人提及。当然,对雪野君也是如此。若是我认为你泄露了情报,你和知道这一情报的人都会有连带责任。明白了吗?』
「做了这种事情还想威胁我……你这家伙还算是成年人吗!」
『正因为是成年人,所以才要贯彻自己相应责任的保密义务。好了,陆君,我们下次再见吧』
伴随着贝内特这句话,我进入此处的分隔墙打了开来。意思很明显,就是让我赶快回去。
「你到底算什么啊!」
我大吼道。
可是,却没有任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