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 黑雪姬
翻译: 阿布
修图: よよカービィ
校对: 阿布
……人类为何会对昆虫产生恐惧呢。
我仿佛听到了死亡的脚步,几近昏迷之际,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是因为昆虫——它们的色彩和形状十分怪异?
是因为昆虫——它们的背上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纹路?
是因为昆虫——它们行动时成群结队并且嗡嗡作响?
不,这些都不对。
因为昆虫与人类,自古以来就在这个世界——春庭(Spring Garden)中和平共存着,并且曾与我们构筑了坚实的信赖关系。
昆虫曾是人类的朋友。
“害虫”这种词汇,曾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
没错,那是距今至少一千年之前的事情了。
恐惧的来源其实很单纯。
因为昆虫们被改造成了对人类怀有杀意的物种——
扑面而来的是汗臭和血腥。
步步逼近的是无数嗡嗡作响的脚步声。
我躲在父亲宽大的脊背后面,只顾得上体会自己止不住的颤抖。
在我们面前,有着比房子还要大的钢铁螳螂,率领着一大群成年人类大小的蚂蚁,朝着我们涌了过来。
它们的复眼毫无疑问地表达着一个意思——
杀了我们。
构成春庭的世界花之一——万花岭(Blossom Hill)。在万花岭郊外的纳威亚平原展开的战局,无奈只能用劣势来形容。
“千日红!立刻向右翼的蚂蚁群放箭!”
“明白了,团长!”
“如果被它们冲破阵型就完了!矢车菊位置太靠前!”
“唔,我竟然如此失态……”
巨大的害虫成群结队,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扑了过来。村民们因恐惧而哭喊惨叫着。一股焦躁感涌上心头。
然而作为万花岭的骑士团长,父亲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怯,向着手持武器的少女——花骑士们凛然地下达着指示。
而他下属的花骑士们也同父亲一样,握紧了各自手中的武器,摆好架势迎击接踵而至的害虫群。
没有一个人后退。
没有一个人流泪。
“父、父亲不行的!我们快逃吧!!”
——但是,我却……
我却只能紧紧地抓住父亲的外套,面对着一步一步走向绝望的战况,叫苦不迭。
“不,不能后退。”
父亲的声音又冷又硬。
“就算从这里撤退,害虫的追击也不会停止。那样的话就相当于遗弃了被我们救助了的村民。
“我们的目的是带村民们安全返回镇子。空琉,你可是纳赫特雷克斯家的长子啊!生在代代传承骑士团长之任的家族之中,怎么能连这种事情都不懂?”
“唔……”
我无言以对。确实……父亲说的没错。
我们在纳威亚平原执行探索任务的途中,父亲和五位花骑士组成的部队偶然发现了正在遭受害虫蹂躏的村庄。
在花骑士们成功救下了村民之后,开始向镇子方向移动避难。但是蹂躏了村庄的害虫们却将目标转移到了我们身上,如潮水般追了上来。
路途之中,花骑士与害虫之间发生的战斗不计其数。
这次任务原本只是探索任务,所以我方只有一支部队而已。以寡敌众,我们的战士越来越疲劳,目前已经有花骑士挂了彩,步履蹒跚。但是父亲仍然下令战斗到底……
“你不要再对战况说三道四了。注意好阳力水晶(shine crystal)的力量,集中精神控制它。你以为让你跟我们一起来是为什么?”
“就、就算你那么说……!”
我再次向着父亲大声喊道。
“花骑士们……大家都受伤了!还有那害虫的数量!根本不可能杀得完的!”
喊完,我立刻听到了血气全无的声响。
“难道说……”
“没错,和你想的一样。”
即使如此,父亲的声音仍然毫无温度。
猛烈的耳鸣声在我耳旁炸裂。
步步逼近的害虫。以寡敌众的绝望。然而必须要挡住害虫的进攻,让村民逃离这里。
“——!——!——!留在这里,不要让害虫继续前进!”
——留在这里。
——直到战死为止。
那时被叫到的花骑士的名字,我一时竟没听清楚。
就在她们的名字从我心头滑过,快要消失在心底的时候……。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
“啊啊啊啊啊……!”
我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抓住父亲的披风,不顾一切地拉拽。
父亲精壮的身体如同一座石山。十一岁的我甚至无法使他晃动一分一毫。
但是——这种事情我无法忍受。忍不住自己愤怒的吼声!!
“这种命令太残忍了,太过分了!留在这里拖住害虫……花骑士要没命的!!”
“…………”
但是父亲并没有回答。
替他做出回应的是——
“是!团长,请交给我吧!”“说干就干,团长!”“就等您的这个命令了……”
是花骑士们无怨无悔的遵守。
父亲命令她们抵抗到底——也就是献出自己的生命。花骑士们却毫无怨言地接受了这一宣布自己死期的命令。
“为、为什么……”
花骑士。
她们是由于世界花的魔力,而获得了超凡力量的高贵少女。
只有她们能够对抗凶暴化的害虫。
花骑士是名副其实的人类救星。
明明如此,为什么对父亲这种疯狂的命令,她们都不曾抱有任何疑问!?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父亲……求求你了父亲!!”
我的内心承受不住如此的焦躁与混乱,早已陷入恐慌。就在我拼尽全力想要将手伸向父亲的前襟时——
有人把手轻轻放在了我的头上。
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来回抚摸我的头发,清香扑鼻。
我不由得将视线转向她。
站在那里的女性是父亲麾下的花骑士。我想起她正是被父亲命令挡住害虫的其中一人。
她如同疼爱自己的孩子一般抚摸着我的头顶,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容。
她在笑。
明明自己死期将至。却还在笑着安慰我。
明明最应该流泪的是她才对。
“空琉……谢谢你为我们担心。我们没问题的。所以,请你不要流泪……”
“为什么!?为什么花骑士们要遵守这么残忍的命令……!?”
我没有理会她的话,哭喊着。
花骑士做出了一个思考的动作。然而她嘴角那条柔缓的曲线却没有分毫变形。
“因为——我们是花骑士啊。”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跑了起来。坐在驾驶台上的父亲鞭策了马匹。花骑士无言地跳下车,长发飘飘,只身冲向了害虫。
我再也没有机会询问她话语中的真意,渐渐将人间炼狱一般的战斗区域抛在了身后。
村民们拼了命地跟上马车的速度。他们的安全由没有参加殿后任务的千日红和矢车菊负责保障。
我在驾驶台上哭闹着。
“我不要这样!父亲求求你了!救救花骑士们,救救大家吧……!”
“要让村民们安全返回城镇。目标只此一条。”
即使被圆木一般粗壮的手臂按着,我还是哭闹着、哭喊着、拼命地看向身后。
花骑士们——战斗着。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手握武器,绝不回头。
她们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我跪坐在父亲身边,耳畔回响着她最后的话语。
纳维亚平原的讨伐任务。父亲被上级认定成功完成了任务,万花岭的女王还赠予了父亲一枚勋章。
村民们全部生还。他们安全抵达了城镇,为了治疗害虫造成的伤势而开始了暂时的疗养。
但是……被命令殿后的三名花骑士再也没有回来。
战死。
在万花岭,如果花骑士出任务以后一定时间内未能返回,就将被奉为英勇牺牲的英灵而受到祭祀。
这也是为了给人们一个交代。为了不让那些盼望花骑士回家的人们等到心如死灰,而举行盛大的葬礼。
这种习俗,正是在与害虫绵延千年的征战之中诞生的人类的智慧……父亲如是说。
在与害虫的战斗中丧命的花骑士不在少数。
她们是人类的救世主。每当宣布她们的死讯,人民都会怀抱着不安的心情来为她们献上鲜花。
现在,三人的葬礼已经结束。
我站在墓地的草坪中。这里是代代担任骑士团长的纳哈特雷克斯家族,以
及骑士团麾下的花骑士们的长眠之地。
在这片小小的山丘,可以将万花岭的城镇尽收眼底。
这里并列着三块墓石。
墓石之下长眠的并不是尸骨,而是她们房间里的遗物,文学书籍或者布玩偶之类,仅此而已。
周围伫立着穿着丧服的花骑士们的遗属。无论是那天被救出的村民们,还是在城堡中服役的其他部队的花骑士们,所有人都流下了悲痛的泪水。
但是,在比所有人都接近墓碑的地方,跪在那里的——
“父亲……”
万花岭的骑士团长,班杜思·纳哈特雷克斯。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父亲的哭泣。
看着父亲落泪,听到他毫不顾忌周围的人群,放声号哭。
“…………”
我感到自己的心灵仿若覆盖了一层冰霜。
牧师献上了最后的祈祷,参加葬礼的人们一个又一个地离去。
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父亲仍然跪在墓碑面前。
“父亲……”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没想到,面对那抽泣着的背影,自己口中吐出的话语竟如此冰冷又刻薄。
“这都是……父亲的错吧!?”
我对着那不堪地蜷缩着的背影怒吼着。
“只要那时,不下那种疯狂的命令,她们就不用死了!逼着她们去死的没有别人,不就是父亲您吗!父亲……您没有悲痛的资格!!”
父亲的呜咽声戛然而止。我也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任父亲要打要骂都无所谓。
“我将来一定要成为骑士团长。但是我……不会像你一样。我永远不会下达让她们去死的命令!绝对不会成为像你一样无能的指挥官!!”
说完我立刻转身离开。
回到城堡里收拾好行李,驾着马车,如同逃出家门一般前往西方的雪国——冬蔷薇(Winter Rose)。
名义上是去“留学”。拜在当地担任骑士团长的叔父为师,作为未来的骑士团长系统地学习兵法战术,磨砺自己。
没错。就如同我在十岁的时候离开出生的地方,来到国境线上的这座小城,拜父亲为师一样。
但是此刻,我的内心却奔向与父亲完全相反的方向。
冷血。无谋。厚颜无耻。
我暗自下定决心,绝对不要成为那样的骑士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