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遥远,遥远的那一日
长久的战斗,终于分出胜负。
太阳已沉下三次,又升起了同样次数。
在战斗开始前耸立著山脉的地方,如今被海水灌入变成了巨大海湾。
对著树林放出的炼狱焰至今依然没有消失的迹象,持续向周边散布著死亡与黒色的灰烬。
这一带洒满了无数的金属片。有知识的人仔细一瞧,就会发现那是各式护符的残骸。洒落最多的碎片,是神圣帝国中央工房谨制『箭矢反弹』护符的最后下场。漂浮在海湾的许多青铜片,是西卡尔曼德砂流联邦常见的『抵抗死病』护符的碎片。在树林的空隙间冒著热气的赤热液态铁,在几天前还是咒术门派 Silence Lord 秘奥的『宿命保护』护符。
从全世界集结而来,人类所能准备出最高级战力魔术的集大成。
那全部,都被使用到极限而坏掉,丢弃在这里。
「──真是,有够费力。」
青年已经,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不剩了。
丢下折断的剑,在附近的岩石上坐下。
「不做到这种程度就赢不了什么的,根本没听说啊,喂。」
『那是我想说的话,年轻人啊。』
苦闷的声音,低沉的震动著大气。
像是从深渊底下传来的,年老男人的声音。
『但是……绞尽那矮小的性命,贯彻意志到了这种地步,就这点上给予称赞吧。』
「一点都不让人高兴呢。就算被你称赞,剩下的时间也不会变多一点。……是说,你这家伙,理所当然的说话了,可是会好好的去死吧?」
『当然。
肉体被彻底破坏到了这种程度,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浸入死亡静寂之中百年。现在像这样跟你疏通意思的,说起来只是我的回音。』
「啊啊是吗。这可让人放心了。」
倾国级的禁咒七道,"削尖"到自坏等级的帕西瓦尔系列十一把。在加上硬是发动自己本来没有发动资格的勇者剑技最终奥义。
要是说这样都还杀不掉的话,可就真的没办法了。
『……虽然都接下了还说这话有点那个,但这还真是乱来呢。以无力的凡人之身,仅仅一人驱使使那样的力量吗。真是,还真是够恐怖的。如果是在人世里面使用那力量的话,两三个国家一夜就能化为焦土吧。
但是……再怎么样,那也不是能够不支付代价就能使用的力量。』
哼,青年用鼻子哼了一声。
在青年周围,飘著几道像是带状薄雾的东西。
那数量一点一点增加,像是捆绑起来一样的,缠绕著青年的身体。
『毕竟是那种规模的禁咒。反作用力必定会化为诅咒,折磨术者。
仅是咏唱一道,就会轻易粉碎身体,就连魂消失也不奇怪。那样的七道一起来,想来会受到更加猛烈的苦楚袭击吧。』
「横竖是个死,一道跟七道根本没差吧,既然无法再战了,那痛也好苦也好都无所谓啦。」
『……实在不觉得那是正常的思考方式。』
「虽然从以前就被大家这么说过,但连真正的怪物都这么说还真是分量不同吶。」
嘿嘿嘿,的笑著。
『若非如此,也不会来挑战星神,吗。
──那么,差不多是道别之时了。我从此开始,将要睡上百年。』
「快点消失吧。死去的时候,至少让人安安静静的走啊。」
『知道。那点小事,做为胜者的权力给予承认吧──』
声音渐渐变小,原本充满周围空间的威压感也,随风而逝。
「──吶,已经,死了吗?」
试著出声询问,没有回答。
哔叽,青年的脚下传来脆裂声。
使尽全身的力气低下头一看,脚踝前面的部分,一点一点的变成石头了。
──啥啊,这是。
哔叽哔叽的声音不停响起,灰色像是爬上了青年身体一样的扩展开来。往膝盖。往大腿。往腰。往更上面。
彼此层层相叠起来的,七个本来会很可能让人失去性命的诅咒……复杂混合,互相干涉的结果,形成了与本该有的结果完全不同的现实。
到胸口附近都变成石头时,青年笑了出来。
「明明是打算要活著回去的,为什么会变这样呢。」
仰望天空,对著一定存在于同一个天空之下某处的重要的人们,留下不可能传达到的遗言。
「抱歉啦,莉莉亚。你的故乡,跟师父一起回去吧。
对不起啦,史旺。以后莉莉亚的任性,由你代替我奉陪吧。
艾米呢……好像没做个什么约定呢。总觉得放著不管也不会有事,嗯,加油好好活下去吧。」
然后……然后……
在这么做的期间内,青年的身体也以惊人的速度变为石头。
想呼喊名字的对象,实在太多了。然后,跟那比起来,青年剩下的时间又太少了。
没办法。把浮现的名字做个筛选,只挑出一个来。
「阿尔梅莉亚,真的很对不起──」
最后选出的,是在遥远的养育院中等待著,没有血缘的"女儿"的名字。
「──看起来,没办法回去吃牛油蛋糕了。」
啪叽,响起这样小小的声音。
只剩下青年形状的石块,留在那里。
2. 本该活著的某人
「什么啊,这是」
这是完成救治之后,奈古菈特的第一句话。
「怎么回事,你的身体」
「哈哈哈,呃,怎么说呢,变得有些迟钝了呢。剑什么的很长时间都没有握著了,身体是有点跟不上了」
「这种玩笑话就算了吧。你自己的事,还是可以明白的吧。自己是什么状况这种事」
奈古菈特表情认真,加上不知为何眼睛充血,声音也有些颤抖。怎么看都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明确的说吧,像块破烂抹布一样。几乎所有的骨头都保持受伤状态,没有接受治疗。各处的肌腱都在衰弱,没有恢复。就连内脏也几近一半没有在运作了。尽管在气功医术我是外行并不是很瞭解,但看到你的眼睛之后,绝对是气脉之类的都一团紊乱」
确实,嘛,想到也是会被这么说。尽管威廉也没有那方面的知识,但是关于自己的身体乱七八糟的状况还是有自觉的。
「筋肉也是,如此到处都是伤的话,就算不特地用菜刀不也能用牙齿顺利地切开的吗」
真希望能用关切的表情说这些话呢。
「另外还有这些伤,并不是最近才有的吧。完全就是老伤嘛。如此说来你直到今天为止一直都带著这么重的伤生活著吗?」
「也没有特别想要把它当做秘密的」
「用毫不在意的表情保持沉默也是同样的事,真是的。究竟是经过了多少的锻炼,才能达到在这种状态下也能行走,可以活动啊……」
奈古菈特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个伤,果然还是,变成石头的后遗症么?」
「与其这么说,不如说是之前战斗受到的伤害吧。嘛,只是因为想要更久地活著才有这种无本满赚的状况。并没有打算奢求更多」
「你说的这些,只是轻视生命的藉口而已」
「为什么呢」
轻轻地耸了耸肩——这样做之后激烈的疼痛传遍全身,脸上只浮现出了暧昧的笑容。
「真是的,不要勉强了」
轻轻地,奈古菈特的手掌,握住了威廉的手。
因为条件反射,心脏产生悸动。
「因为味道变差了」
嘛,已经想到会被那么说了。
「和其他的孩子们说你的事情也可以的吧?」
「啊啊。刚才也说过了,本来就没有当做秘密,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照你希望的说吧」
「知道了。那么,我去了。你啊,暂时在这里睡吧。相信你都明白的吧,禁止做一切增加身体负担的事情。现在还能够生存著就已经恨不思议了,并没有什么生命保障」
「知道了。事到如今,像增加一盘你的晚餐这样的行动是不会做的」
义务似的轻易地说出口之后
「不要蒙混过去。我,是很认真的在说」
「……哦,噢」
语气变得尖锐,没有什么魄力的认真的脸上表现出生气的样子
刚才,说味道变成怎样了什么的是谁啊。虽然不知为何感到有些不讲道理,但是也不会进行反驳。
也许那边才是真的为自己的身体著想……更何况,嘛,毕竟为被认真地给予担心这种事而觉得害羞所以想蒙混过去,并不是礼貌的行为自己也是有自觉的。
†
作为大量妖精同时集合的场所,姑且选定了食堂。
在几近二十个少女的视线的注视下,奈古菈特呼了口气。
「……尽管用如此期待的眼神看著我,我也未必会说出有趣的话哦?」
「嘛,这个之后再来判
断。我们,就是那个。现在比起有趣,是更想知道真相的心情」
艾赛亚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周围的妖精们都嗯嗯地点头。
看来这回,好像不能逃避了呢。奈古菈特嘀咕著「真没办法啊」之后,下定了决心开始了讲话。
「去年的春天左右,好像是那时。在被派遣到这里之前一些时候的事情。从奥兰托利商会派遣出来的,我,有协助过海上营救小组」
「海上营救!」
有几名妖精,眼睛发著光。为追求浪漫而飞身危险中的海上营救者,犹如英雄般博得了浮游大陆群一部分的孩子们的人气。尽管这么说,那些本来也只是倾向于男孩子的。
「他们基本上,都是不走运的海上营救者。尽管多次降落在地面上,整体上的收入并不高。那一天也是,就在徒然地空著手即将返回浮游岛的时候,一个人出了差错,踏穿了地面掉到地下去了——」
一群人在那个地方,发现了巨大的冻结著的地底湖。
然后,在那个湖的底部,看到了一个没有特徵的青年的石像——传闻如此。
「总感觉,就像冰棺公主一样」
少女中的一个人,说出了一个童话的标题。
「在那里面的,并不是公主大人,是一个男性的而且还是一个石像哦?」
一个使用咒力视力的同伴看穿了,那不只是石像而已,而是因被什么诅咒而变成石头的真正的青年。如此一来,连放著不管的选项都没有了。
费了一番苦心将冰杂碎,将那个石像拖了出来。虽然是束手无策的重包袱,结果总算是搬回了浮游岛。
「那个时候真是有够受的。就那样进入疗养院大概经过了一个月左右,那家伙的石化解开了,也恢复了意识。在看到绿鬼族和豚头族时变得狂乱,更何况根本没有共通的语言。叫来商会里的通译术士的之后,才开始变得可以说很多话的样子。
直到那个时候,才终于知道。他,是真正的人类种族。
被同族以外的所有敌人包围,一直持续战斗的士兵们之中最后存活下来的。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是很清楚,在几百年间,一直,都在那个湖底沉睡著……」
「一直在地上的话,没有被野兽吃掉吗?」
「也许,因为是石头吧。那样子也算是俗话说的不幸中的万幸吧」
语言的问题相对简单的得到了解决。因为在那个冰的附近放著的其中一个护符,就是『语言理解』。使用了护符的力量之后,青年就可以慢慢说出自己的故事,然后,又从海上营救者那里理解到了现在的事情。
那个时候青年绝望的表情,奈古菈特至今还记得。
那个时候青年恸哭的表情,奈古菈特仍然没有忘记。
恐怕是本该早已灭绝了的人类种族的,最后一个残存的生命。伙伴们全员决定将如此特别的存在的他,如他们自身所希望的那样,偷偷地留下。
在那之后许久之后的事,奈古菈特也不是很清楚。他——偏偏是对无特徵者的非难最厉害的——28号浮游岛上居住,貌似还一边做著各种乱七八糟的工作,一边偿还苏生药、疗养院以及通意术士的费用。那些话,也只是从某一个海上救援者口中听到的而已。
从那以后……是的。他来到了这里。
比起一年半前的时候,身高更高了一些。变得经常会笑了。让人看到了对待孩子们的时候微妙的很温柔这意外的一面。
尽管如此。只有在瞳孔深处昏沉沉地摇摆著,犹如黑暗的火焰一般的虚无感,还是和那个时候一样一点都没有改变。
「我所知道的,全部就是这样了」
虽然有隐瞒了一些主观印象的部分,大概的情况奈古菈特都已经道白。
少女们相互看了看,小声私语不知道在谈论著什么的样子。
「——能够说的话,到此为止。接下来要说的是,请求之类的事情吧。马上的话也许没有办法,大家,希望不要因为对那个人恐惧而疏远他……仅此而已」
说完之后,奈古菈特离开了食堂。
在走廊上走著的时候,奈古菈特想著,可能失败了吧。
人类种族是被忌讳的种族。尽管并不是因为威廉个人的原因而导致的,将流放到世界里并开始进行毁灭的,确实是那个种族。
这些黄金妖精们,不见得会抱有与社会相同的态度。但是,虽然是不一样的,但也有产生同样反应的可能性。原因是,她们是为了与战斗而存在的同时,也是为了将他们击溃而使用的兵器。而制造出这种命运的,归根结底也是人类种族。
尽管如此。既然是能够做得到的事。还是希望这些孩子能够不对威廉产生抗拒。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容身之所的他,不希望这个还能勉勉强强能够展露笑容的地方被破坏。
他自身一定是这样希望的吧。所以,才要做出让妖精们知道真相,也让自己自身的真相明朗化这样的举动的吧。奈古菈特并不否定那样的决意。所以就这样做了,将过去的事情都坦白这样的行为。就算是这样做,也还是不会失去不放弃的信念。
所以,即便知道只是个小小的美好愿望,希望这些孩子们,无论如何,能够与之前一样待在威廉的身边——
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脖子背后滑过。
不会吧,这么想著。不管怎样,现在这个时间点,不会发生那种事的吧。然而就在此时,却这样想著。是那些家伙的话也很难说。
急急忙忙地转换了方向。快步向医务室走去。
在走廊的角落里被遮挡的地方,
「威廉~!话说回来,你,曾经灭亡了啊!?」
传来了一个爽朗的声音。
前面的痛快摔倒在地上。
「诶——,人类种族什么的真是跟我们很不一样呢」
「真有趣。让我们多听听关于你们时代的故事怎样」
「那,那个,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请振作起来」
医务室里,一大群的妖精争先涌进来。
就在刚才的还将要死去的重伤者躺著的床周围都被围了起来,孩子们都呀呀地大嚷大叫,真是十分热闹。
「……」
呆呆地站在门口,大约十秒左右。
意识到刚才自己所考虑的事情都变得滑稽,是在追加五秒之后。真是的,认真考虑的话,这样的展开也能够充分预料得到的吧,到底在担心个什么啊。
这些少女们,看到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威廉打气加油的样子十分开心,直到露出笑容为止花费了二秒左右。
用深呼吸调整了心情,花费了充足的七秒左右。
「我•说•你•们•啊」
此时,少女们的动作停止了。
唧唧唧,仿佛听到了生锈的螺丝旋转的声音一样,头向这边转了回来。
「那个人啊,现在,十分的疲惫,正在休息中。所以呢,请保持安静。不听话的坏孩子……」
不紧不慢地,不慌不忙地,浮现出仿佛布料裂开一样的笑容
「会•怎•样,知•道•的•吧?」
之后,十秒钟不到。少女们就争先恐后地逃出门,向走廊全力跑去。
「哦——,变得安静下来了呢」
哟咿,艾赛亚的脸从背后冒了出来。
「如果要引起骚乱的话,就连你也一起赶出去哦?」
「呐哈哈,那个就放过我吧」
艾赛亚轻轻地笑著,很难看出表情是认真还是开玩笑,
「但是,有要尽早向那边的快死的先生确认的事情,就这点程度能够同意的吧?」
「……你想问什么?」
先一步奈古菈特的发言,威廉本人做出了回应。
一旦变成这样,奈古菈特就不能再插嘴了。「更多更多——」挂著往常一般的笑脸,艾赛亚钻进屋内,机灵地将小椅子放在床边坐下。
「再确认一次,你是人类种族吧?」
「不知何时,就被这样叫了的样子啊。我还在地上的时候,并没有要给自己的种族起特别的名字呢。毕竟说到『人』一般就是指人类,种族不一样的基本上是指自生怪物。」
「是杀戮时代的时候吧」
「嘛,这个说法不否定。……然后呢,主题是什么?」
艾赛亚满意地笑了,
「……那个人类种族的大人,为什么,要对我们戏弄我们呢?」
不经意间转变了认真的表情,用低沉的声音,如此探寻而来。
「对于你的存在,感到十分的感激哦。那两个咒器技官。但是,现在知道了真身之后,重新地,却没有了站在你那边尽力的理由。用那种满目疮痍的身体与克托莉一起抗争什么的,难道不是认真地赔上性命而已吗。没有像样的理由也能做到那种事,真是到了十分让人厌恶的程度呢」
「对女孩子温柔是理所当然的」
「……真是简单明瞭呢」
艾赛亚的表情缓和了下来,用手指挠了挠脸颊。
「记得确实是有生物学家说过雄性体温柔地对待雌性体是种义务这样的说法,但是那个呢,在我们这里也只是看一眼就过了而已呢」
黄金妖精,只有女性而已。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事实如此也没有办法。至少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例外。
因为严格来说不是由生命,而是能够自发繁衍东西,即使没有男性的存在也不会有直接的风险。所以没有谁会认为这是个重大的问题,然而这个状况改变了这个想法。
「全员都是女性,说到底不就等同于是没有性别吗。也就是说,我们全部,都是类似鼻涕虫一样的存在而已呢」
「我不是很理解啊」
威廉冷笑。
「要是被帝都傀儡军造型班的听到了会生气到抓狂的哦」
「哈。尽管被你这么说,我也不认识那个人呢」
「……这样的话,那样吧。你,喜欢小猫吗?」
「哈,嘛,一般吧」
「想要保护它吗?」
「也是呢,一般吧」
「所以说就是那回事啦」
「不,完全不明白」
威廉稍微思考了一下,
「虽然是以前我听到的故事了。有个拥有很可爱的外表的东西,这不只是无意间产生的。那家伙本身就有『希望被爱』『希望被守护』『希望被看重』的本质,成就了那样的自身。不管是怪兽还是人类,小孩是超越了种族的可爱的存在,所以就是那回事。唯独那个也要拼尽全力,希望能够去守护……这样的」。
「……是想说,我们也是那样的吗?」
「假设真面目是『魂』的话要变化成什么样的形状明明都可以,还特地生成小孩,而且还是女孩子的毫无道理的生物。很有说服力吧?」
「带著种族头衔的天真少爷,也就是那回事吧——如果把技官对少女有特别兴趣这种事也计算在内的话,确实说得通呢」
「哎呀你真是,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啊!?」
二个人,开心地笑了。
为什么呢,奈古菈特思考著。
担心了各种各样事情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心情变得难为情起来了。
结果妖精的孩子们也是,威廉也是,都没有奈古菈特那样考虑得那么深,只是严重的自顾自而已。无论谁都只是在自己的理由和标准下行动。
说白了,就是一群笨蛋。
于是笨蛋们,因为不能简单地变得聪明所以才是笨蛋。
在那样的气氛下,因为还能自由地笑著,所以是笨蛋。
啊真是的。你们大家,最喜欢了。
要这样的心情变成语言说出来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害怕,于是就只在心中尽情徒劳地喊叫。
3. 迷失的少女和飞行的蜥蜴
……自己,在做著什么呢。
克托莉•诺塔•赛琉理斯奔跑著。从名为仓库的宿舍中飞奔而出,穿过森林,穿过港湾区画,在这之后,没有了能够奔跑的大地,所以背后张开了大翅膀,飞向空中。
这样做的理由,并不知晓。但是,却不得不这么做。
通过了那个短的模拟比试时威廉说过的事,大体上能够理解(克托莉解释)。能够理解。所以,克托莉无法忍耐了。
目前正是军队能够配置的通常战力,与即将来袭的的战力进行比较的场合,无论如何都不能确保胜利。因此,打算做好牺牲的觉悟一时提高战力水准。也就是说现状,就是这种状况。
然而这种状况,还有解决的办法。只要能够让提高现在的战力本身的水准就行。
自己并不能引出遗迹兵装本来的力量,这是一开始就明白的事情。就因为是很久以前的精密咒器,尽管什么都不做性能也会劣化的吧。再加上没有使用说明书还要寻找能在故障&错误下运行的方法,使用者认证也被不良商家的骗走了,才总算努力做到了勉强启动的程度而已。
这样的话,当然。如果知道本来的使用方法的人出现的话,状况就能大有改变。
即是重新进行战力计算。「不知道做出了多少牺牲的胜利」与「在最低限的牺牲下获得的可靠的胜利」这两种情况,也能够重新衡量出来。
也就是,等同于认同了目前为止自己的战斗是错误的。
等同于,目前为止失去的东西,其实是不必要的白费的牺牲的事实摆在眼前。
等同于,如果因为目前为止采用的方式而造成损失,那么对于已经对自己的死抱有觉悟的人来说,可以断言那种觉悟本身并没有任何价值。
「不要,开玩笑了……」
半年前。
预见了特大袭击,的那一天。
被告知没有办法击退敌人,除了故意让黄金妖精克托莉•诺塔•赛琉理斯暴走之外,那个瞬间。
「明明很害怕……」
当然,并不是想去死。
知道了只剩下有限的时间以后,思考了很多想做的事情。
然而,还是尽情地哭了,尽情地逞强。
「终于,明明都做好了觉悟……」
决定不要再哭泣,是距离现在仅仅半个月前的事。然而如今,情不自禁,热泪盈眶。
可恶,才不会流泪呢。心里越是逞强,涌上来的东西越是停不住,就是现在也是想要溢出来的样子。
「可恶,唔唔唔……」
眼睛一用力。停止了振翅。
开始了自由下落。呼呜呜呜呜,风声在耳旁呼啸。
眼下,是厚厚的白色云海。
——稍微就这样吧,如此想著。
在云中飞翔的话,会将全身弄湿。如果这样做,眼泪的证据什么的就不会留在任何地方。因此就保持著那样,任由自己的身体下落。
进入了云里。
所谓的云,就是紧压的,产生在高处的浓雾。虽然看起来很棉柔但并没有那种触感,而且即便飞入其中也不会有飞沫飞出。在那里的,只有满眼的白色,只是会让全身都变得潮湿而已的,什么都没有的天空。
「啊」
糟糕了,如此想著
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了。
现在是秋天。已经很接近冬天了。
然后,如果全身都湿了的话,会非常寒冷的。‘
「果然……」
在天空中飞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体力这种事,不管是鸟还是精灵都不会改变。寒冷会急速夺走体力。而且重要的是,在这附近,没有漂浮著可以用来休息的浮游岩。
难道要飞到附近的浮游大陆去吗?
还是,按著来时的路线飞回去?
那样都好,都绝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考虑到回去,前者貌似不是很现实。这样的话当然是只能选择原路返回了,但是无论怎样也没法老实地采用这个想法而很纠结。
怎么办啊。
身体变得越来越摇晃了,笔直地倒著在云中下落的同时,思考著。尽管结论只有一个,几乎就要这么选择之时,却强行在心里矛盾了起来。
就在这么做的时候,
「恩……?」
被满满的白色填满的视野的角落里,突然,看到了一个黑影。
——五分钟后。
护翼军所属的巡回侦查艇『巴洛克波特』,第二阶层小型作战室。
狭窄。
总而言之狭窄。
不能因为叫做小型作战室,所以绝对没有大房间啊。但是,既然称作为作战室,就是要用最低限的面积确保了能够收容相应人数。所以现在,在这个房间里待著的就仅仅是两个人而已。
那么,不由自主地思考起为何会狭窄到这种程度。
答案很简单。因为两人之中的对方,身高轻松地超过克托莉数倍,是爬虫种的巨汉。假设身高是数倍,那么横幅也是数倍,体重和魄力则是八倍。因此房间看起来仿佛变得很狭窄。
用借来的毛巾粗糙地擦了擦头,克托莉看向爬虫种的脸。
「……突然把你押进来真是对不起,“石灰岩之肌”一位武官。发现了正在飞近的你,下意识就……」
「没事。布满尘风的寺庵,常年为荣誉的战士而打开」
说著,爬虫类将装著温暖汤药的杯子放到桌上。
巨汉转过背,小心翼翼地拿著犹如玩具一般的小茶杯的样子,感觉到哪里与现实分离一样有些奇怪。
「非常感谢」
接过茶杯,将里面的东西倒入口中。
好热。而且好苦。舌尖触电似的产生了麻痹的感觉,身体不由得僵硬起来。
「且不说,真是很在意在这个季节里还要在云中飞翔的理由啊。何况,你的还在等待著重大的战斗呢。发生了什么吗?」
「唔……」
支支吾吾的。
迷惘。困惑。思考著。然后,开口。
「关于那个战争……事到如今,还说出过还是害怕死亡
这种话,果然还是不行吧?」
「嗯姆?」
感觉到爬虫类,好像翘起了眉毛。当然那样的事并没有发生,只是错觉罢了。
「威廉……二位技官的,事情」
「嗯姆」
克托莉是知道的。现在在那个妖精仓库中守候著的『威廉•克梅修二位咒器技官』是文件上的军人,仅仅是个头衔而已,换而言之,军队的档里完全不存在他这个军人。而且,那个档中,他的直接上官就是眼前这个爬虫类巨汉——“石灰岩之肌”一位武官。
「说了,还有与目前我们的战斗方式不一样的方法,实际上,那个方法也是,稍微有看到过。仅仅是那样的话,还是看不到在做著什么,但是也有完全明白的事情。那个方法确实,远比我们的方法拥有更高的胜率,也有更高的效率,比我们——还要正确的方法」
「谑哦……?」
视线落在被子里。
「这种事情,不想去承认。我的“姐姐”们都错了什么的,没有去死的必要了什么的,那种事情不想去相信。所以,我,打算当做没有听到那个人说的话。反正时间也没剩多少了。打算要在战场上证明这件事。我觉得,不守护“姐姐”们的战斗方法是不行的,不证明这个方法的正确是不行的。但是……」
「害怕了吗」
在犹豫著,是否点头同意。
不知是不是爬虫种特有的文化,“石灰岩之肌”很拘泥于所谓的战士这句话。关于那个拘泥的详细内容克托莉并不能理解,但是多半,按照他的标准克托莉貌似是符合战士的。
如果在这里点头的话,很可能会失望。
失去了勇气,很可能会丢掉战士的资格。
尽管如此想著,
「……是」
谎言,说不出口。
「咕咕咕……原来如此啊」
突然间。
爬虫种张大了嘴,仿佛土铃在耳边来回摇一样让人耳鸣的声音从喉咙的深处迸发了出来。
「……诶? 诶?」
明亮的声音从脑袋上方传来,谜一样的超大声。
「原来如此。这怎么看,都要对那个男人道谢才行啊。我们在战场上细微的错误,那个男人,无疑是能称为战士的一人」
他笑著笑著,稍微迟了一点才意识到。
「为,为什么?为什么变成这样,战斗著的可是我们哦!?」
「与战争的事,就是我们的战斗。但是,威廉的战斗,并不是那样的。那家伙对抗的是,在你们内心里吹著的风啊」
「……风?」
「就是你们那称为『觉悟』的东西的本体。要是转换成『放弃』的话,稍微能够理解吗?」
一股血气涌上心头。
将手中的汤药重新喝下。体内,从内侧开始变得灼热起来。
要怎样煮才能做出这种东西啊,说起来为什么身为爬虫种的变温动物会泡这东西啊,不自觉的在脑内里浮现出对这种实际上对身体也没有好处的东西产生的疑问,总而言之压制住了头脑某个角落的想法。现在可不是在意这些东西的场合啊,
「怎么了」
只是一点点,心情变得淡然了。犹如突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的感觉,嘛,应该不会有很大差别吧。
「我并不是战士的人才什么的,一位武官,你也知道的不是吗。人不可貌相,只是比较擅长于拍马屁而已……变得认真了起来呢」
「你在说什么?拥有荣誉的麟之子民会也这样说,就像太阳从北边落下一样,不可能的事啊」
「但是现在,我可是说了要放弃哦?」
「『放弃』和『觉悟』,是同本质的两种东西啊。那个都是,在目的无法实现之时做出要放弃一切的决断。」
——那是。
应该值得尊敬的,与应该被忌讳的东西,不要混为一谈,的道理吧。
「所谓觉悟,怎么说呢,是更重要的事情吧,不是吗?」
「所有的事物的价值,是根据为了接受而付出的代价的重量来决定的。只要有拋弃重要事物的觉悟,那么就有那么多的价值对吧。理所当然,丢弃了同样的东西的放弃,也拥有同样的价值。」
「不是很能明白」
「美丽的辞藻而困惑,确实是,与战士相称的举止啊」
嘎啦嘎啦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说著那样的话。
「那么……结果,我,要怎么做才好呢」
「照自己喜欢的决定吧」
「……就是不知道所以才问的啊。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啊?」
「战场上,没有正确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所以战士都是怀抱著自己心中的风。为了指引到的标识的道路上」
「……一位武官」
果然。
会话差不多也变得正式了,却不知道在讲著什么。
刚才的对话,还没有能够理解。且不管能不能接受,还是体谅了对方的话语。然而,大概是符合本人兴趣的原因吧,措辞也好,对话本身的内容也好,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
想著也许是说了什么好事吧,而且也没有什么深受感动的东西,果然不明白的事还是不明白啊。
「你啊,说过想要保护姐姐们的战斗的正确性,对吧?」
「……是」
「那么,在战斗之前,正确性是怎样的,要先找出来啊。我们,对于你们妖精的战斗,除了只是和方法之外什么都不知道。行为本身也是,积累下来的历史也是,在阴影中隐藏著的感情历史也是,无论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话,拥有衡量正确性资格的,也只有你们而已。」
「……相当的不负责任呢,一位武官」
总算还是有一点讨厌的感觉于是说了那样的话。
「风就是背负著所有的东西」
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概),搪塞开了。
哈,小小地叹了口气。看来,变成了各方面都要放弃了的气氛呢。
话说回来,放弃与觉悟的本质是一样的,刚刚才说过呢。原来如此,嗯。这样考虑的话确实也是,也不是不能变得那样豁达的心情呢。
「……虽然可能生气了也说不定,有一件事,我要告白」
「什么」
「我,其实,战士什么的,并不想当」
嘎啦啦啦啦啦,笑著
「知道的。所以,你才成为了一个优秀的战士啊」
……果然,还是牛头对马嘴啊。
真可恶这混蛋,怀著焦躁的心情将第二杯汤药喝完了。
4. 星空下的星空
「那个孩子,现在在第66号岛附近的护翼军侦查艇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我也不太清楚呢,但是她说了现在就回来了哟。途中就搭乘军队的侦查艇,之后再自己飞回来。」
啪叽,奈古菈特切断了通信晶石的连接。
「真是个有力的离家出走呢,真是的让人这么担心」
「是啊——有翅膀的孩子,真是羡慕他们能够拥有丰富的自我表现手段呢。像我这样的,辛酸的时候也只能靠狂吃这种方式来发泄」
呼,用一种带著忧愁的表情叹了口气。
「——真的呢,真是任性呢。不光是那个孩子,其他的孩子也是。作为一个要照顾她们的前辈,或许还有些嫉妒呢」
「那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啊啦,还没醒么?」
奈古菈特露出惊慌的表情,在嘴边摆了摆手,
「迟钝系,还是说是,隐藏系」
听到了不是很懂的事。
「什么啊,那是」
「诶,就是『只是装腔作势对恋爱没有任何兴趣这样的硬派,又想通过女孩子接近获得好感受的恶劣男人』这种粗劣的分类」
……这才是真正的,什么啊这是。
「迟钝系就是,既没有认真地关注喜欢的东西,而且就算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在意的类型。女孩子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去在意,还十分享受逐步升级接近的方法的感染力。作为一种变种,也有在面对对方的好意时会认为与自己的感情不一样的错误系。隐藏系是,虽然对于喜欢的东西实际上也很关心,但还是假装对其不注意的样子。尽管构造上与迟钝系的形式有些相像,其他还比如会变成欺骗对手的情况而产生罪恶感这样的,假装不在意的样子被发现了的展开什么的,用辛辣的香料产生各种辣味之类的特徵。所以,你是哪种?」
「……奇怪的地方太多了,反过来该从哪里开始指摘都不知道了啊」
深深的叹了口气。
「创作故事的事情的话,就到此吧。反正,不否认对她们那些家伙有好意这点事啦」
「啊啦」
奈古菈特睁圆了眼。
「也许稍微有点意外呢。如此一来是仅仅有要发展成疏远系角色的打算吗」
「不要说什么角色啊,并不是想要表演什么的打算」
轻轻搔了搔头
「那么认真地说吧。恋爱感情什么的,是不管对方在不在,
经过年月会在内心深处擅自涌出来的东西。大概那家伙,马上就能撞上的吧。总而言之对于身边的异性也好,不能触及的憧憬著的谁也好,总会遇到的理想中的谁也好。在合适的场合,也会有直到最后才会向实际上不存在的梦想的那面释放出感情的情况哦。……那些家伙的话,一直,什么都做不到。那时候,我就会帮她们完成。将原本是零的东西,变成一。总而言之面对感情之前,就会先好好的用心准备。这样做的话,剩下的就只是在她们自身上,如果能将深埋感情的理由戳破,就能够出色地做到『恋心』这种事,就是这样——什么,那个眼神」
充满不屑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奈古菈特。
「远比前面预感的差劲男人还差劲呢,这个呆若木鸡的眼神」
「为什么啊。只是很普通的话而已吧。简要的说的话,只是很多女孩子们都曾经,多少有些恋父情节。那些喜欢本身只能称为开心,光荣,在此之上就什么都没有」
「……这个答案,真是太没趣了」
像是不满一样的回答,耸了耸肩。
「所谓的没趣,也就是平稳。这比什么都好不是吗?」
「嘛……也是,这个不否定。但是」
奈古菈特向这边指向胸口,
「如果说是一个女孩子的话,与其说出那种达观的话,通过感情不是更能够忍受吗。那些孩子们确实只是孩子也说不定,但是也在好好的做著女孩子啊。不能够那样挂虑的男人真是讨厌,一定对消化不好的吧」
作为女孩子,吗。那种说辞放在年龄上会怎样呢。
不,并不想再勉强去触碰。自己,只是这样的话,就是无法顾虑的男人了。不想要被消化。
「……何等年轻的心情啊。那就是最后的回忆,这样的孩子也有哦。所以说,希望能够很好的面对那样的心情。不开玩笑,这是真心的愿望。」
「我拒绝」
即刻回答
「……恋爱也好爱也好是如此美妙的东西的话,除此之外,在这么狭小的场所里,将就著满足恋慕之心是想怎样。浮游大陆群是很宽广的。别的好男人要多少有多少。父亲角色这种工作,对于那些家伙来说,最终都是女儿被夺走了而已不是吗」
说出来之后,稍稍考虑了一下。
因为从没用这样的眼镜看待过周围,说到自己所知道的浮游大陆群的男性群体的话,就只有绿色肌肤,猪脸,长著鳞片之类的家伙存在而已。
不不等一下。在意外表和种族差异这种感性,也许已经超越了五百年那么久远了。实际上,如果纯粹的只看性格的话,感觉不错的家伙也是有很多的。
试著想像一下吧。
有一天突然间,假如说克托莉的身边带著一个『在认真的交往著』的绿鬼族好青年的话。那个时候自己,能够做到笑著祝福两个人吗?
「呀!?」
「……啊啊,恶心。情不自禁流露出了杀气」
「哦,不止是情不自禁这种等级啊!?现在简直是,不是看到“忘却之河”的对面有个婆婆在向我招手了吗!突然是怎么了啊!」
「不,突然觉得,格里克虽然看起来是那样子其实也是个挺好的男孩子呢」
「再没有条理也要注意一下限度啊!?」
呼的,看向窗外。
万里无云,是个好夜晚。
「——我出去一趟。还有后续的话的话,留到下次再说吧」
「等会,去哪呢」
「看星星什么的。啊啊,钥匙,借用一下」
懒懒散散地摇了摇手,就出了房间。
「诶?那个,等一下,是什么时候!?」
将背后发出的悲鸣,就当做没有听到一样。
†
从仓库里面将赛琉理斯拉了出来。
在第68浮游岛外的,一个稍微有点高的山丘上。
平静的风,澄清的空气,柔和的星光,所有都很符合这个美好的夜晚。
将遮著赛琉理斯的布拿开,任凭风吹过刀身。
轻轻的,注入魔力。太阳穴稍微有些疼,但这样的程度不需要去在意。
呼哇。赛琉理斯发出了柔和的光。
「——调整开始」
低声嘟囔著,刀身松开了,触摸了其中一片在发著光的金属片。咔哐,发出了一个很小的声音。要是把刀身中的其中一片金属片移出来,就会打滑似的向空中移动,要是离开威廉五步左右的距离就会完全停止运动。
就像弹奏竖琴一样的,澄澈的金属音。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与别的金属接触。如果那样的话,就会滑溜地滑到空中,但也会在离开的场所范围内停止运动。发出与刚刚那样发出的声音稍微有些不同的澄澈的声音。
还有另一种情况。
另外还有一种情况。
顶级的古圣剑赛琉理斯,是由四十一片金属组合而成,运用咒力线来连接而形成的剑。通过直接操作咒力线,就能够,松开刀身,就能够做到将一个个部件都显露出来。
不久之后,威廉手中,就只剩下藏在刀身里面的小小的水晶片。
在那周围,散发著犹如星星一般的淡淡的光芒,四十一个碎片们。
「好了……」
用手遮住水晶片,首先要从把握赛琉理斯的现状开始。
——相比起平常的状态,对毒,对诅咒的耐性的效果更高。相对的,对于惑乱,对龙眼的耐性几近丢失。另外,感觉出了对亚人的怀有的敌意等级奇妙的高。这种情况,大概是常年在没有调整的情况下持续战斗的结果吧,战场上的偏重或者使用者的习惯也会多少有些影响的吧。
接著的,是确认各种功能的评价。
真是过分的事啊。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用了从刀柄开始强行注入魔法的方法,各处的功能都已经扭曲变形了。脊髓径路的源头里积满了魔力,在那周围张了大大小小五个念瘤。那周围的咒力线中有三条已经完全切断了,剩下的线本身也已经损伤,平均效率下降了百分之三十左右。
「真是敢做啊,就这样持续的战斗啊,你也是」
流露出了苦笑。
将水晶片,用手指轻轻弹了弹。稍微输送了一些魔力。
所谓魔力,既是让不可视的一根咒力线发出光辉,同时又吸入一片金属片。再一次,发出澄清的金属音。
输入另一种的魔法。另外的咒力线就会发光,另外的金属音也会鸣响。
还有一种。
另外还有一种。
接著,就是光线的飞舞,还有声音的雀跃。
将睡眠的咒力线重新复活,取回了疲惫的金属片的活力。
——从背后,感受到了一阵气场。
「哟。欢迎回来,出走的女儿」
没有重复的打了声招呼。
「……干,干什么啊?」
背后的气场,也不打一声招呼,就发出了盘问一般的声音。
「看了就知道了吧。在维护你的伙伴啊」
「等一下。在没有适合者许可的情况下,怎么能擅自做这些事」
「我可是这里的管理责任者哦?只要我许可了,那就行了」
咔咔咔地笑了。
「那种笑法,真是不合适呢」
「恩,是吗?」
「像往常一样有温柔感觉的笑声,我更喜欢」
「恩……,是,是吗」
说出了这种察觉了自己的爱意的话,才是刚才说过的事情。
将少女们的心情用一些藉口拒绝,不管怎么想都只是在耍帅而已。
然而,刚刚一瞬间,心里却有点动摇了。
「——好了。要继续了哟,那个演奏」
「演奏?」
「不停歇的声音,不是已经响起了么。虽然只是杂乱无章的曲子而已」
「反正,也不是在开音乐会」
「那么街头演奏总可以吧,虽然没有小钱」
「……真是,来了个奇妙的客人啊」
注意力回到了手上的水晶片。
用要与威廉背靠背的样子,克托莉坐了下来。
哐——,哐——,的,澄澈的声音再次填满了这个夜的山丘。
「这光,是什么?」
「——所谓的圣剑,就是集合了杂多的护符,用咒力线将它束缚成剑的样子并封印其中,也是一个种类的小世界吧。知道护符是什么吗?」
「是有,听说过」
那就是,果然现在的话已经遗失了详细的制作方法,是作为一种古代秘宝的秘宝。
用小小的纸片或者陶片,又或者是金属之类的,刻上拥有强大咒术效果的特笔能力。携带者这些纸片或陶片或者金属片的人,只是拿著而已,也能够获得刻进去的咒术的恩惠……之类的吧。
现在,往往都是从地上的海上救援那里获得的。就因为那样,听闻只会在浮游大陆群的富裕层中流通的样子。
「在你眼前漂浮著的这些光。是『尽管喝下很热的东西舌头也不会烫到』的护符」
「…
…诶?」
「在那旁边的是『尽管是在初次访问的地方也能知道北面在哪』,在那上面的是『在感冒的时候睡著的话也不会做恶梦』,那边按顺序下去是『更加擅长模仿猫叫声』『用不带魔法的刀就不会将指甲剪得很深』『弹起硬币的话有六成的几率出现正面』如此的」
「诶,等一下。这,是赛琉理斯吧?是传说中的武器吧?不是对生活便利的符咒物品精选,之类的东西吧?」
「事物的话,有时候也有的对吧。一个个吃的话就只是很普通的好吃而已,如果是用没见过的组合接著吃下去的话肯定是会吃坏肚子的。就跟那是同样的道理。咒符与咒符的组合,用咒力线连接起来的话,会产生复杂怪奇的相互干涉,有可能会发现完全不一样的效果。因为不是专业的所以详细的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中央工房的家伙说的」
特别是赛琉理斯,是最古老的圣剑之一。与工房生产后面生产的不一样,听说是在战场上,仿佛奇迹一般偶然的结果而产生的一把剑。总而言之只能想到是为了凑合而使用了很多种的护符,也是为了得到那种结果罢了。」
「……欸,诶……」
克托莉晃著脑袋,环视四十一个护符,环视四十一个小小的祈求。
「原来不知道的啊。因为是传说中的圣剑的话,会想著是直接从神那里得到的什么的,那种产生的方法吧」
「那么说真是可惜了」
当时的人类,为了生存下来已经很尽力了。为此,什么都去利用了。战斗并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或者说,是曾经对美丽的事物的憧憬……
所以,将终于得到手的力量的象徵,称之为圣剑。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少女陷入了沉默中。
作业继续著。金属的光芒和声音,温柔地将无言的两人包裹著。
「刚才啊。与一位武官,交谈过了」
啵呲,克托莉开始了独白。
「于是呢,对我说了。要是我直到那天还是很在意的话,那么要打开『妖精乡的们』也可以。为了我的觉悟和强大的成长,用15号浮游岛的浮沉作为赌注」
「……这样啊」
「我,真的能变强吗?」
「虽然说不愿意,但还是那样做吧。我可是管理责任者啊」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哧哧地在背后笑了起来。
「那么,承蒙盛情,能够这么对我说吗。强大什么的我并不想要」
「等会。想想看,自己正被多么多的爱包围著啊,明明那样说了,察觉之后不是也能够从流下眼泪开始变得直率了吗」
「……已经在很尽力的变得直率了啊,这点事好歹也发现了吧笨蛋」
将那个充满怨言的嘟囔,当做是没有听见的样子。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我也是,变成了刚才说过的隐藏系男子那样了啊。比想像中的还要有罪恶感呢这样。
「——那么,就是那样。要是能从战争中活著回来的话,就一件事什么都可以,我都会听你说的。那么就达成协议了」
「诶」
一瞬间反应有些恍惚。
「并……并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反正,虽然说过什么都可以,但是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假设那个,像是『结婚吧』之类的……」
「这个跳过」
在说话的途中,痛快地切断了。
「……虽然并不是说会觉得可惜,姑且还是听一下理由吧。为什么?」
「那是因为你啊,不管怎么样,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是不行的。就算说要将已经死了的家伙死而复生什么的,将灭绝什么的,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做到的啊」
「诶。与这些事情是同等的地位吗?」
「就是这样的吧」
妙龄的孩子,热衷于身边能够依赖的年纪较大的异性,是理所当然的事。
虽然那种心情确实也能算是恋心的一种,但也是会有在少得可怜的选择下导致的一时之间的狂热的情况。
那样的话,在那种热情减退之前,保持一定地距离去守护,也是站在大人的立场上的一种理所当然的责任与义务。
「至少,这样吧。在变成更美好的大人之后再重来吧」
「要是有那种的时间的话还真是辛苦啊!」
用这样的话掩盖了本来要用“不”继续下去的话语。
「时间的话,有的」
克托莉大吃一惊。
「因为你从这之后就要在战场上拼命奋战了。是这样吧?」
「……是这样,会怎样我并不知道」
「为了要知晓那种事,带著不能死的理由去的话就是不一样的情况了。就是那样吧?说得简单点,听说在故乡里还有婚约者等著的士兵才拥有在最后的最高生存率哦?真的遇到过拥有就算是吃著泥土也要延长性命的气魄的家伙存在之类的」
「那个婚约的选项,不就是刚才才排除掉的吗?」
直勾勾的眼睛看向了这边。
「啊——,那个啊,就是那样啦。如果是那种不能看到什么未来的话,就不能够带著必死的信念去了不是吗?是说还差一点就能双脚接触到地面的梦想的事啊」
「总觉得,说的这些都是不彻底的不是吗?我认为要是用真正的精神论去战斗的话,考虑现实中的事情什么的也是不行的」
「……你还真是聪明啊」
哈哈哈,乾巴巴的笑了出来。
抱著不能死的理由——当然,这原本并不是威廉自己说出的话。
因为只是借用了别人的话,而且最初被说了这句话时的自己,结果还是抵挡住了自爆特攻,不能回到原本应该回的地方去。没想到会被看得如此透彻,也许是语言过于单薄,看样子克托莉已经注意到了。
「就著聪明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再把我当孩子看了」
「不,这事做不到」
「为什么在那种事情上要这么顽固啊,真是的」
呼,的,克托莉用一种大人的做法叹了口气。
「……点心」
「恩?」
「之前,在食堂,做了点心吧。那个,还有其他的吗?」
「啊,嘛,要多少有多少」
「那么,熊猫蛋糕,可以给我烤吗?」
——哈
「什么不好偏偏是那个啊」
「诶?」
「没,什么都没哦」
也并不是没有预想到过。
无论如何,本来还觉得不会照著那样的情况发展下去的。
「做法是直到的。曾经有拜过师傅。但是,旁边有个家伙做的比我压倒性好吃,所以自己就没有烤过」
「能给我烤,那就行了。我的前辈中。有个在战斗之后活著回来的时候,吃著真的是很好吃的熊猫蛋糕。但是,应该是在我还是拿著剑的时候,熊猫蛋糕就从食堂里的点心菜单上消失了,就不能模仿那个人的行为了。所以,拜托了」
深吸了一口气。
接著,吐了出来。
「真是没办法啊」
手中的作业再次开始。
赛琉理斯的调整完成了。重新设定了各种耐性的等级,保留了诅咒耐性的高水准。对亚人的战斗什么的就算不去估计应该也没关系,把敌意的等级全部都初期化。根据这些,将还能够轻松地正常工作的咒力线全部分配了安定的基础功能。
用手指,弹了弹水晶片。
在两人周围漂浮著的金属片们,一个接一个的,用在空中滑行的动作聚集到水晶片的周围。
有一个被原本所在的地方收容之后,一个小小的声音,就会弹出。
短暂的演奏会结束了,同时,威廉的手上,回道了一把大剑的形状。沉甸甸的重量传递到手上。
「知道了直到了。OK啦。会让你吃到胃都发烫为止的。所以知道了吧,绝对要活著回来」
将赛琉理斯,交给真正的不真实的主人手里。
「交给我吧」
如此说著,少女笑了。
5. 即使战争结束之后
在军服之外,还披了简略式的装甲。另外,还背著并不漂亮的巨大的大剑。
三个少女,都各自完成了战斗的准备。
「那么,出发了哦——」
艾赛亚带著一如既往的笑容挥手,
「……恩」
涅芙莲小声地回应。
只有克托莉一个人,什么都不做,也不说半句话。只是好像对著军服的胸口处的银色胸针说了什么,胸针发出微微的光芒。
就那样,三个妖精飞走了。
夕阳中,少女们的背影渐渐地溶在天空里。
†
「……话说你,是有多白痴!?」
到此为止全都听在耳里的格里克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为什么要这么说,不要想著跟我一起吃饭了!」
「为什么?这也是现在要说的。还真能够兼备现状报告和礼仪啊」
「那东西不是随时都能做到吗!你啊,只
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因为只有现在才能说所以现在说了而已,知道吗!」
「……怎么说呢,嘛,你才是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说什么并不重要啦!现在是说你的事情,你的!」
那倒也是,但虽是那样。
带著对于这个绿鬼族朋友这么激昂的想法稍微有一些疑惑,威廉喝下了一个小气的咖啡杯的东西。
「原本,在浮游大陆群的和平暗地里有著不明的牺牲和剧本,这样的传说我已经满脑袋都是了畜生。不不不,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流著血就是军人的工作,试著想想之后也是理所当然地这么觉得了,也许是想像的事情与实际上的事情比起来,大体上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也许是被什么不知情的深重罪孽压著,也许是想现在马上去抱著那些孩子——之类的,什么啊你那可怕的表情」
「没什么哦」
用著被胆小的小孩看到的话会马上哭出来一样的表情,威廉喝光了咖啡杯里的东西。
啊啊,格里克重重地叹了口气。
「还听说是稍微轻松快乐的事情呢,怎么到你这里就反了。就结果来说就当作是好事吧,不要想得太深,要是交给别人会怎样,想想就觉得恐怖」
喝著咖啡。
「……对了。你啊,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尽管你这么说,因为那些家伙在15浮游岛的战斗就在明天,而且战斗还要持续好多天。接到结果的联络为止还要很久以后吧?如今我能做到的事也很局限吧?」
「才不是那样呢!一般那种时候,不是应该担心得连饭都吃不好,晚上也睡不著什么的才对嘛!那才是,满满的日常生活情感啊!」
「事到如今就算我焦躁不安,他们的胜率也不会因此改变。而且到昨天为止能教的都已经教了,也把剑调整到界限了。尽管如此,在没事的情况下胜利的几率大体也只有五成再多一点点而已。一旦开始担心起来的话身体会受不了的」
「那也是感觉那里不对啊!只有你不能怀疑胜利啊!」
「脱离现实可不是我的主义」
「就算这样,也不要脱离梦想和希望啊!一颗相信的心不是能够成为不可思议的力量吗!」
「就是因为不能成为所以大家才会这么辛苦的不是吗。要是老想著会死,在预想之外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就会无法返回现实。如果相信著那些家伙的话,更加该做的,不就是做好接受任何结果的准备吗」
「真是不热情啊!你的言语中感觉不到半点罗曼的热情!」
「海上营救者就是这种不应景的人啊」
科科科,一边笑著,一边站了起来
「怎么了,有别的事吗?」
「啊啊。有点小事,有个食材不事先买好可不行啊」
「你……要多认真的过正常生活啊……」
「有多认真就多认真,吧。这也是为了那些为著日常生活而战斗的家伙们啊」
格里克陷入了沉默。
再见了,威廉从座位处离开了,
「……啊啊,对了」
一件事,想到了还有想要问的事情,停下了脚步。
「呐。知道这附近,有哪家卖泡打粉和小麦粉比较便宜的店吗?」
†
于是,威廉就回到了奥兰托利商会第四仓库。
「威廉~」
正追著地板上的球的少女们,认出了这个样子,啪嗒啪嗒地跑了过来。
「去了哪里呀?真让我们好找」
「那个那个,好久不见,要一起玩吗」
「最近你好像被打倒了,真是久疏问候呢,现在的话陪著我也不会被惩罚哦」
袖子被拉扯著。但是
「抱歉,现在的话不行哦,有些事要做呢」
诶诶——,发出了带有些悲鸣的抗议声。
「所以,下次吧」
任凭唏嘘声在背后响起,就那样直向厨房走去。
脑袋里,回想著「对小孩子很好的简单的甜点菜谱」。找到了熊猫蛋糕的那一页。
在养育院的试验没有成功过(这么说是因为与“女儿”做的那个相比)细节部分虽然也能够想起来,嘛,总有办法的吧。反正还有练习的时间。而且,与一汤匙的爱情等价的味道什么的应该也没有太大的不同,一定是这样的。
「——爸——爸——」
突然间。
不知从哪里。
感觉听到了那样的声音。
回过头,仰望天空,当然那里谁都不在。红色到朱色的渐变对面,只有仿佛薄绢一般的云舒展著。
原本,那个声音的主人,也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在那个回不去的养育院里,她们本应该在烤著很多熊猫蛋糕等著的,没有迎接到等待的人,就去了那个世界。
「对不起」
感觉在做著很过分的事。
不光是对“女儿”。也是对那是一起战斗的同伴们。或者说。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醒来之后自己的性命没有马上断绝呢。像现在这样活著,难道不就是对曾经许下的诺言的持续的背叛吗。
然而。虽然很明白,如今。
「真的是,对不起啊」
面对著天空,低下了头。
在这个世界里,虽然没有自己的容居之所。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为自己创造了容居之所。
为了对她说欢迎回来,就在这里待著吧。
就那样下定了决心之后,取出了自己的围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