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现在怎么办呢?」
罗半悠哉地说,一边把眼镜往上推一边动脑筋。看来对这小子而言,比起女使节所说的「逃亡」一词,思考如何巧妙地引导这笔买卖的方向比较有趣。谈生意就是金钱与商品的流动,充满数字的世界对他而言想必比什么都有乐趣。
「你打算怎么办?」
「有什么好烦恼的,这事不是很有意思吗?啊,这事我还是会说出来的,毕竟我想这才是真正目的。」
猫猫心想「讲得简单」。「害虫带来灾难」这句话,怎么想指的都只会是蝗灾。米谷价格上涨,表示蝗灾将会引发粮荒。那位女使节是砂欧出身。再想到另一名唤作姶良的女子与子字一族有所往来,也许她们那边也并非上下一心。
逃亡则有点超乎猫猫的想像。
猫猫才不要为了他人的事情烦恼。尤其是讲到国家大事,更是敬谢不敏。但她却像这样被卷进了问题当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叫罗半一个人来不就得了?
(说不定被发现了。)
猫猫与那使节并非初次见面。虽然当时火光昏暗,但毕竟是见过一面。可是就算记得,应该也有更好的做法才是。
(也许只要能拿出与我方的任何一点关系就够了。)
这么一来,说不定他们也早就料到猫猫会把事情告诉旁人,并以此作为某种牵制。猫猫不喜欢那种勾心斗角。比起这个,她想看看宴厅内怎么样了。真要说起来,罗半明明说过宴会可能会出现一些可疑人物,却像这样离开宴厅进行密谈,岂不是没意义了?
回去一看,站著用膳畅谈的景象变了个模样。
「这也是遵循西式啊。」
伴随著音乐,成双成对的男女正在面对面跳舞。说是跳舞,但并非舞伶跳的那种华丽舞蹈,只是配合著乐器韵律在会场里转圈圈罢了。之所以要求宾客男女一组前来,想必就是为了这个。
(好像会踩到脚。)
猫猫心想「我说什么也不跳」。然后,她看向罗半。
「放心,那个我也跳不来。」
幸好两人在这种地方一拍即合。
看看别的地方,有一处形成了人丛。猫猫一探究竟,发现人丛中心有个眼熟的美男子。壬氏受到众人簇拥,脸上浮现宦官时代猫猫看到腻的天仙笑靥。马闪在他身旁,脸孔肌肉抽搐著。
(完全挑错人了。)
马闪在这种地方根本派不上用场,被靠近过来的年轻姑娘逼得招架不住。
(照他那种蛮力,一紧张起来恐怕连舞都跳不好。)
猫猫摩娑一下前天被抓住的手腕。手腕到现在还有点泛红。
既然是男女两人一组,猫猫很想问问为何那两人会找不到伴。
「似乎是阿多娘娘开他们玩笑。娘娘一当起男伴,自然就会有人没伴不是?」
「原来如此。」
假如壬氏带里树妃来,马闪好歹也是赐了字的,与阿多一组虽然有点奇怪,但还不到行不通的地步。
然而虽然对壬氏他们过意不去,但考虑到里树妃的心情,猫猫觉得由阿多担任男伴比较好。那个坏心眼的异母姊姊不知道会对嫔妃做出什么事来,在寝室放只蝎子都有可能。
(对了,不知道烤蝎子带不带得回去?)
听说还有吃活蝎子的,猫猫很想试试,但无论是在玉袁的府邸或是这座宫殿恐怕都没有机会。她决定回去之前一定要想法子试试。
一路上很不巧,都没遇著蝎子或毒虫之类的东西,因为翠苓的除虫工作从未偷懒。猫猫是觉得连一只都没碰到很可惜。
罗半念念有词,把手放在下颔上专心算数。
「看来两位是听到有趣的事了?」
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传来。猫猫抬头一看,面露柔和笑脸的陆孙站在眼前。他一手拿著玻璃杯,将杯子交给猫猫。一闻之下,有股淡淡的酒香。
「谢谢。」
猫猫心想喝一杯应该不要紧,就喝光了。这是酸味清爽的果子酒,可口到让她不禁伸舌舔舔嘴。嘴里有些微气泡迸开的感觉。
「这酒味道真好。」
「是,此乃西方商人带来的酒,非常珍贵,这是最后一杯了。」
陆孙微微一笑。不知怎地,猫猫有种不祥的预感。
「附带一提,在下没喝到。所以……」
猫猫的手腕被抓住了。事出突然让她呆若木鸡,然后,她就这样被拉到了众人转圈圈的宴厅之中。不同于罗半,他抓人的手劲很轻。
「能否请姑娘就陪在下跳一曲?」
柔心弱骨的男子摇身一变,成了不好对付的男人。
(啊,果然是怪人的部下。)
猫猫脱掉勉强披起的端庄外皮,露出一张难看的嘴脸。
陆孙见状,差点没笑出来。他抖动著嘴巴,把头低下去忍住不笑。
「虽然早有耳闻了,但还真是……」
「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的,总之快点了事吧。」
「跳完一曲就行了。」
猫猫用生硬的动作,姑且模仿旁人跳舞。猫猫好歹还有点理智,不会去踩对方的脚。假如对手是罗半,舞还没跳完,他的脚趾就已经被踩到没有了。
「你知道皇弟为何要特地将你带来此地吗?」
「似乎是因为我很有利用价值。」
陆孙一手握住猫猫的手,一手扶著她的腰。猫猫知道这是西式舞步,不过在皇都是绝不可能如此跳舞的。所谓的现场气氛著实不可思议,在此处跳这种舞成了理所当然。
「是。不过,在下以为你应该更进一步了解自己的价值。」
陆孙用彬彬有礼的口吻说。
「光是一个罗字,在宫廷内就有够重的份量。」
「小女子是烟花巷出身的卑微身分,只是个开药铺的罢了。」
猫猫对陆孙明讲。她不管这个男的知道多少,对猫猫而言,她说的就是事实。
「你这么说也行。只是,容在下斗胆说一句。」
陆孙和善地笑笑,悄悄望向了一旁。在他视线的前方形成了人丛,人丛中心的美男子盯著他俩瞧。
「请别忘了,你并非置身事外。也别忘了你头上那件东西代表的意义。」
(他是说簪子吗?)
说完,陆孙执起了猫猫的手。然后他的脸缓缓凑向猫猫的指尖,亲了一下。
(真是矫揉作态。)
猫猫想起了江湖艺人半开玩笑地对娼妓做过的小动作。一曲结束后,猫猫即刻移动到墙边。罗半还在念念有词地算数,陆孙不知跑哪去了。猫猫只觉得远处传来一道扎人的视线,但目前先视若无睹。她轻轻擦拭一下陆孙嘴唇碰过的指尖,然后看看四周。
她看到一位姑娘独坐墙边。看那盖著头纱的模样,就知道是里树妃。她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里树妃盯著一个地方看。
在她的眼睛前方,一个中年男子摇晃著酒杯谈笑风生。身旁伴著那个异母姊姊,脸上浮现充满自信的笑容。
若不是作父亲的怀疑她母亲不贞,她说不定也能像那样洋溢自信。也许就不会长成现在这般畏畏缩缩的懦弱姑娘了。
「阿多娘娘上哪儿去了?」
猫猫靠近里树妃,然后「呜!」忍不住摀起了鼻子。里树妃发现猫猫来了,看到她这种反应后浑身发抖。想必一定是在面纱底下哭哭啼啼吧。
「……娘娘这是怎么了?这是什么味道?」
「……有人撞到我,手上的香水瓶洒出来,溅到我身上……」
轻柔飘逸而层次丰富的衣裳布料似乎吸了不少香水,独特的异香弥漫四下。有些香水是以动物的生殖器为原料,调淡之后芳香怡人,但太浓的话则会变成那方面的味道,也就是排泄物的臭味。
「所以阿多娘娘去安排房间了。」
「原来如此。」
里树妃似乎因为身上味道太重无法四处走动,才在这里等她。她说本来是想叫来侍者准备房间的,但不巧周围都没看到人。
「用香水泼到您的人呢?」
「娘娘好像也要帮我找到那人。她要我坐在这儿等她。」
她就坐在墙边摆放菜肴的桌子旁边。众人似乎对凉掉的菜肴已经不感兴趣,都在享受舞蹈、欣赏表演或与人谈笑。
猫猫从桌上拿了几片肉装进盘子里。肉虽然凉了,但味道不错。猫猫不怕弄掉胭脂,一口接一口地吃。
「娘娘不妨也吃一点吧?」
「……好的。」
这种肉类菜肴,猫猫看过里树妃于日前的晚宴吃过。虽然凉了,但反正也没其他事可做,她接过了盘子。
跳舞告一段落后,有个奇特的东西被运进了宴厅。几名体格强壮的男子把一个四方形的大东西放在板车上带了进来。上头盖著白布。
(那是?)
猫猫睁大了眼睛。
男子把布一掀,里头的东西展现在众人面前。咕噜噜的低吼声传来,茶褐色的毛皮与突显毛色的鬃毛覆盖著它的面庞。即使前脚缩到了身体下方,仍然看得出其体型比人大上好几倍。
(哪里是老虎了。)
那头大虫身上没有条纹花样。
(是狮子。)
猫猫没亲眼见过,只看过毛皮。不同于薄薄一块毛皮,活生生的狮子很是震慑人心。纵然待在厚重的兽笼里,纵然另外还套上了铁炼,从空气中都能感觉到那令人生畏的威风。
那头有著巨大猫脸,戴著大围巾的生物,怫然不悦地睥睨周遭群众。
(看了浑身发毛。)
猫猫盯著戴围巾的巨猫。以前看过的毛皮比猫粗犷许多,但不知道活物又是如何。既然同为巨猫的老虎能入药,猫猫目不转睛地看著那头野兽,心想它是否也同样能成为药材。
相较于兴味盎然的猫猫,里树妃簌簌发抖。每当狮子的低吼声响起,她就身子一震。看来对胆小的嫔妃来说刺激太强了。
(又不会被吃掉。)
不,狮子若是逃出兽笼的话很可能袭击人,但他们应该有严加防范。
带狮子前来的几名男子,端了一盘生肉过来。猛兽在窄笼里起身,从铁栅间伸出硕大的前脚给众人看。
「有哪位贵宾想试著喂饵吗?」
被带来供大家观赏的狮子,似乎为了这个表演而饿著肚子。它想吃肉想得不得了,咕噜噜地吼著,嘴里伸出长舌头直流口水。
几个兴致勃勃的宾客上前,用棍棒刺著肉,战战兢兢地拿去靠近兽笼。狮子用前脚把肉打落。肉被打落的男子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现场一片哗然。
可能是要方便宾客就近看狮子,每给一片肉,男子就移动兽笼的位置。狮子对于一次只能得到薄薄一片肉似乎心有不满,发出低沉的嘶吼。
「娘娘要不要换个位子?」
看到里树妃随著狮子愈靠愈近而浑身抖动,猫猫询问。这样下去,等狮子来到眼前时,难保她不会吓得魂飞魄散。但里树妃却动也不动。
「还是就坐在这儿看?」
「……了。」
里树妃用蚊子叫似的声音说。
「啊?」
「我吓得腿软……了。」
从面纱隙缝看见的耳朵都红了。是啊,猫猫早该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一位嫔妃。就在猫猫也没笑她,决定早点找到阿多而四处张望时,用板车运来的狮子开始低吼了。猫猫以为它是在气肉给得小里小气,但似乎又不是那样。先是看到狮子抽动了几下鼻子,接著它一头撞上兽笼。
那些壮汉拉扯铁炼想让狮子停止发狂,但狮子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似乎因此而更加暴躁。它一次次冲撞兽笼,然后──
伴随著钝重的声响,兽笼坏了。一条铁栅断开,狮子将身体挤进破口。当铁栅又断了一条时,狮子逃离了兽笼。折断的铁栅被狮子的躯体撞飞,掉在毛毡地板上。
「喂,快按住它!」
现在说这为时已晚了。手持铁炼的男子抵不过跳出兽笼的狮子的力气,狠狠撞上兽笼,其中一人的鼻子都撞扁了。其他人没松手已经算是有两下子,但也只能让狮子拖著跑,制不住它。
其间不过数秒,但猫猫却感到意外地漫长。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已将塞在胸前的药包扔了出去。
阿爹曾经教过她,一个人在紧张过度时,对时间的感觉会变慢。如今她感觉到的,正是这种体验。
狮子朝猫猫这边跑了过来,亢奋充血的那双眼睛让猫猫的身体感觉变得迟钝。赶紧逃跑才是正确选择,拿东西扔它应该只是浪费时间。当她想到这点而打算拔腿就跑时,发现有人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袖。
(可恶。)
糟透了,是仍然吓得腿软的里树妃。她握得很轻,一定一挥手就甩开了。猫猫大可以这么做的。
一回神才发现,猫猫已经难看地跟里树妃一起滚倒在地。她与嫔妃爬进桌子底下,即使只是无谓的挣扎。
只要那野兽前脚一挥,猫猫她们就会跟桌脚一起被撕裂了。里树妃连眼皮子都眨不动,盯著狮子看。滚倒在地时,盖在头上的纱弄掉了。她那呆若木鸡的神情除了静待死亡靠近之外,似乎什么也办不到。
然而,将身体撕成两半的兽爪未曾来临。
众人都无法动弹,猫猫看见只有狮子的身躯慢慢移动,高高抬起了前脚。然而,一个人影映现在狮子与猫猫她们之间。
那人的手上握著折断的铁栅条。
狮子高举的前脚还没挥来,那根铁栅条先把狮子的鼻子狠狠打烂。其中没有半点踌躇,只有瞄准人兽共通的要害一击打去的乾净俐落。伴随著钝重的声响,狮子的鲜血溅上半空。栅条被打个粉碎,铁片四处飞散。
那人用变短的栅条,毫不留情地往野兽的眉心补上一记。看到栅条碎裂到只剩下握著的部分,握著它的人若无其事地说:
「这么脆弱。」
猫猫在旅途中,早已听熟了这个嗓音。她难以判断这话是针对铁栅条,还是鼻子被打烂倒地的狮子说的。
猫猫每次都在想,这名男子为何能成为壬氏的随从?难道没有更适任的人选了吗?
(难怪。)
数日前被抓住的手还在痛。但对这家伙而言,那恐怕都已经控制过力道了。
在捉住盗贼之时,那些人的手脚都被折断了。
他曾经担心过里树妃会怕他。
壬氏说过,他一个人去降伏盗贼都不成问题。
如今,猫猫总算明白原因了。
「快,趁现在制伏它!」
接在若无其事的语气之后,一阵悦耳的嗓音响起。几名驯狮人对尊贵之人喊出的命令作出反应,将铁炼绑在屋宇的柱子上。他们又拿了更多锁链,把鼻子被打烂的狮子五花大绑。
男子把变成废铁的栅条随手一扔,皱起了眉头,然后蹲下来看看桌子底下。
「姑娘有无大碍?」
话一说完,这厮才发现桌子底下的是猫猫,明显摆出一张嫌弃的脸。猫猫最近深深地感受到对这男人而言,猫猫似乎不算在弱女子之列。
然而由于猫猫身边有另一位姑娘,他的脸色霎时变了个样。
「……」
用铁棍把狮子打倒在地的人正是马闪。马闪面红耳赤,一言不发。本来以为这只是他对猫猫以外女子的平常反应,但以那来说好像久了一点。
「……」
而两眼噙泪的里树妃两颊也飞上了红霞,分明方才还被狮子吓得脸色发青。猫猫不懂怎么才没两下,脸色就像薄暮天空一样变化如此之大。
「……」
猫猫也无言以对。唯一不同的是她脸色如常,只觉得气氛让她局促不安。
(咦!现在这是──)
这是怎么一回事?
猫猫卡在脸蛋羞红的两人之间,唯一产生的实际感受,是自己被远远拋出了两人的世界。
她想表达的意思是……
以前后宫流行的画卷,最终回永远是一幅男女相守的插画。而情节上规定,在这场面之中绝不能有第三者来坏事。
(好歹也看看场合吧。)
猫猫想起了在造纸村见到的地主女儿与庸医的外甥。那两个家伙也是不懂得看场合。
不知是幸或不幸,此种教人局促不安的气氛很快就消失了。
狮子被制伏,塞进一个新的兽笼之时,有一群人开始吵闹。
「喂,快找大夫!有人受伤了。」
听到有人受伤,猫猫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里树妃好像还在发呆,没发现猫猫已经离开身边。猫猫看到阿多跑来,于是放心地离开。
本以为受伤的是制伏狮子的那几名男子,过去一看,却是脸颊擦伤的卯柳。
「父亲大人,您振作一点呀,父亲大人!」
里树妃的异母姊姊扑倒在父亲身上,好像自以为是悲剧的女主角。
(激动什么?又不是什么重伤。)
猫猫一脸傻眼地打算走人。
「会不会做事啊!打倒区区一头野兽竟然还害父亲大人受伤!」
原本还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原来是马闪打倒狮子之际,碎裂的铁片擦到了卯柳的脸颊。
「父亲大人都受伤了!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与其说是思父心切,倒比较像是在向旁人强调自己对父亲的孝心,滑稽可笑。但问题是谁害她的父亲受伤。
「那可真是对不住了。」
宛若犀利锋刃的嗓音响起。美丽的事物经常也会令人不寒而栗。
「姑娘似乎对孤的随从有所怨言。」
壬氏歪著嘴角走过来,身后跟著表情有些出神的马闪。一看,他的右手红肿了。是刚才握过铁栅条的那只手。
「方才若不及早出手,里树妃早已有性命危险了。还请两位原谅孤这随从办事不力。」
壬氏的态度已经很客气了。毋宁说马闪明明是女儿的恩人,卯柳的态度却不乾不脆。
「这样啊,那么容我言谢……」
里树妃躲在阿多的背后看著父亲的这种反应。听到父亲受伤,她似乎坐立不安,但碍于有姊姊在场而无法上前关心。
(对了,那事还没查明呢。)
猫猫
想起里树妃拜托她的事情。猫猫也不是无所不知,她原本打算若是在旅途中找不到方法,就写封信给阿爹问问如何鉴定父女关系。
(父女的血缘关系啊……)
猫猫漫不经心地望著卯柳与异母姊姊。异母姊姊嘴巴一张一合,不知该如何为方才的发言打圆场。
(啊!有蛀牙。)
可能是吃太多甜食,龋齿蛀到牙齿都发黑了。以她那年龄来说都已经换牙,无法治愈。就在猫猫考虑可以卖牙粉给她以免龋齿继续恶化时,忽然灵光一闪。
回过神来时,猫猫已经站在卯柳的面前。
「你……你有什么事?」
猫猫对异母姊姊微微一笑。
「小女子虽不是大夫,但还算是半个药师。」
说完,猫猫用力揪住了卯柳的脸孔。
「!」
「外伤并无大碍,涂点口水就会好了。」
「口……口水?」
开玩笑罢了。其实人的唾液有时含有毒素,最好别这么做。
「但是,嘴里又是如何呢?」
「啊嘎!」
猫猫撬开了老家伙的嘴。嘴里略有一股酒味,不敌年龄地满口黄牙。猫猫把这些牙齿看个清楚。
然后,猫猫咧嘴一笑。
「好,顺便帮你瞧瞧。」
「咦?」
接著她撬开了异母姊姊的嘴。
(都不刷牙的啊?)
不只门牙,臼齿也烂得差不多了。她用团扇遮嘴,大概是为了遮起蛀牙。真是被宠坏了。不过,现在不是思考治疗方法的时候。
最后,猫猫站了起来,大步走向里树妃的面前。
「来,也帮您看看。」
「!」
猫猫撬开惊得说不出话来的里树妃的下颔,嘴里排列著小巧的洁白牙齿。可能是老嬷子教得好,仍然是一口贝齿。
「你……你这是做什么?」
猫猫无视于异母姊姊的质问,站到卯柳的面前。
「大人知道已故夫人有几颗牙齿吗?」
「这我哪里会知道?」
「我想也是。」
卯柳被问到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满脸狐疑地看著猫猫。
「可是,应该没有少一颗门牙吧?就像大人与大小姐这样。」
卯柳的表情变了。
一个人基本上会长出二十八到三十二颗牙齿。最深处的智齿,有人长有人不长。少了智齿也还有二十八颗,但有些人的牙齿更少。
大约每十人当中就会有一人除了智齿之外还少了其他牙齿。虽不知明确原因,不过父母如此时子女也常是如此。应该可以将其视为亲子的一种遗传体质。
「有意思的是,卯大人、大小姐以及里树娘娘都少了一颗下门牙。就排列方式来看,小女子认为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没长。」
猫猫早在诊治里树妃的口腔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原来是这个原因。
牙齿是健康生活不可或缺的部分。牙齿生病可能会使毒素入侵,甚至引发病症。掉牙导致无法进食,也会使人逐渐衰弱。
假设有一成的人原本就少长牙,三人有可能凑巧都是那一成。但三人都少同一颗,而且都在比较罕见的门牙。
要坚称是偶然也未免太巧了。
「父母子女与兄弟姊妹,果然有某些部分会遗传下来呢。就像里树娘娘天生不能吃青背鱼,我想大人您也一样不能吃吧?」
「你怎么知道的?」
卯柳怀疑地问。
「没什么,只是于晚膳之际,看到大人对鱼肉菜肴极度厌恶。老大不小的成年人,不可能因为挑食就摆出那种态度吧?」
她想起卯柳打翻婢女端来的菜肴的模样。
「毕竟我国的高官,怎会因为挑食或误会,就以恶劣方式待人呢?」
猫猫皮笑肉不笑,轮流看看卯柳与里树妃。
「偶尔也关爱一下另一位女儿如何?」
她觉得说得有点过度了。但都说这么多了,对方就算再迟钝也应该听得懂。
(不知这样是不是就行了?)
这是猫猫能交出的最好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