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copass@轻之国度
冬天到了,天气冷得呼出来的气都会变白,即使在两件衬衫上面再加运动外套还是冷。
今天体育课上的是耐久跑步。
我们得跑到离学校走路要花三分钟左右的大坟场,绕完一圈以后再跑回校门,这样的行程在学生之间被取名为“上坟”,总共要跑三趟。
由于跑完三趟以后就可以自由行动,因此跑的人会分成两种—尽快跑完了事的人、以及把时间全花下去慢慢走的人,不过我属于后者。
天候是晴时多云。我看起来虽然像个普通的高一学生,但仍然是具僵尸。
我的精神,并没有好到可以在太阳下卖弄体力到处跑。
所以我专挑太阳被云遮住的时候走,同时也把来回一趟的时间调整成刚好一小时。
突然,从我视线边缘闪过一个把重心压低,模仿阿钦(注:指电视节目《超级变变变》的主持人蔌本钦一)跑步的刺猬头眼镜男。
他叫“织户”,是我们学校最顶尖的变态,而他之所以会在大家面前用奇怪的姿势侧着跑,都是为了来回看遍后面女生乱蹦的胸脯,还有前面女生晃来晃去的屁股。
——天气这么冷,真亏他还有精神做这种事。明明所有人都提不起劲,就只有织户喘气是因为别的关系。
“心色自然凉。”
织户以前讲过这种话,我想起他当时那张烦死人的脸。
投入于某项活动的时候,会让人连心烦的事都跟着忘记。我不晓得织户是不是指这个意思。只不过,那也可以解释成他想针对“好色”表示肯定,而现在他就身体力行……算了,那颗刺猬头在想什么都无所谓啦。
那么——我差不多也该认真跑了吧?就在我这样打算的时候——
“你在干嘛啊,相川?别人不是都把你追过去了?再跑得这么懒散,冠军会被我拿走喔!”
有个活泼的声音叫住我。
……体育课哪来的冠军啊。
我早就认出是谁的声音,所以连头部不回:
“喔,友基。”
就回答这么短短一句。
反正我知道,站在后面的就是那个笑得跟傻瓜一样的少女,接着她还会抱怨说“不要叫我友基啦—”。
“不要叫我友基啦,这样听起来很像男生耶。”
用跑一百公尺的感觉冲过来的这个女生,名字叫“吉田友纪”。
虽然这个名字本身写出来就像女的,但是因为她个性很像男生,就被大家叫成“友基”逗着玩。认识她的人,应该有八成比例会叫她友基吧。
“你也该死心了啦。”
称呼一旦固定下来,是推翻不了的。
“谁会死心啊!我一定要让‘友纪’这种叫法正名!”
“你很HIGH耶,是有遇到什么好事?”
我瞄了一眼过去,便看见短发少女身穿运动服上衣配短裤,笑得一脸纯真无邪的样子。她那张笑容就像个拿桶子往沙坑倒,止堆着巨大沙堡的少年。
友纪看起来并没有喘气,还在慢慢走的我身旁蹦蹦跳跳的。
“噢!因为我开心得要命嘛!跑步果然很开心!相川你也这么觉得吧?”
“我不这么觉得耶。”
“什么嘛~来啦来啦,跟我一起跑!让我们朝夕阳冲刺!”
“夕阳并没出来啦。谁会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跑马拉松啊,你现在跑第几趟了?”
“第五趟!我现在是远远飘在最前面的第一名!”
毕竟,大家应该都没有意思跑三趟以上啦。我想起友纪好歹也是田径队的,周遭都期待她身为运动选手的将来。
哎,其实这家伙是会吸血的忍者,如果她用了那种超乎常人的力量,就算在全国大赛也能得冠军——只要没有其他吸血忍者或怪物参赛。
除了吸血忍者以外,这世界还有一堆超乎常人的家伙。
例如像从魔法世界“韦莉耶”过来的“魔装少女”,或者从死者世界“冥界”来到这里的“美迦洛”。
我一把视线转到下面,就看到她从短裤伸出的玉腿有多么神圣灿烂。
……真是耀眼,友纪的皮肤洁白亮丽得甚至让我怀疑,她是不是有用漂白剂。
原来如此,她穿的不是运动长裤而是短裤,表示那大概是田径队的制服。我希望友纪上体育课时可以改成全部穿三角运动裤,偶尔换短裤的比例。
和男生一比,女生的肌肤看起来真柔软。我会出现这种感想,是因为自己身为僵尸的关系?还是应该归于自己高中男生的天性?
“话说回来,天还真是冷。”
我抬头望向阴霾的天空。天空在冬季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就是冷才要跑马拉松啊!怎样啦,相川?你老是在叹气。”
“干脆说……你那‘冷才要跑马拉松’的想法,就是我叹气的原因。”
“对耶,为什么我总会想在冬天跑马拉松啊?我自己也不太懂。”
“因为天气热就可能中暑,或者出汗过多造成脱水,那不是很麻烦吗?”
“相川,我知道你英语很厉害啦——拜托你讲日语好不好—”
“我讲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日语——简单的说,反正跑了之后身体都会变暖,换成夏天不就热过头了?”
“喔!肯定就是这样!相川真强!原来你是天才啊-”
虽然我并非天才,也不是威严得会发出后光的死人,友纪却被这青天霹雳打个正着,简直家脑袋忽然让人点通——唉,总归一句,她对我的话感触很深。
“对了,掌握到克莉丝的下落了吗?”
踏出脚步的我换了个话题,口气就像以前警匪剧会出现的搜查一课课长。
友纪也变回原本的表情,在我身旁慢慢走着。
“嗯,找不太到感觉像的情报耶。”
她两只手叠在后脑勺,悠哉地仰望着天空回答。
“这样啊……”
我请友纪帮我追查那名在学园祭时复活的魔装少女——“克莉丝”的下落。
会拜托她,也是因为一个纯粹己死的僵尸高中生,根本没能力去找人。
然而,友纪是忍者。提到收集情报的人选,即使只有间谍和忍者两种选择,应该也并不为过。
但正如友纪遗诃用字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她的脑筋不算好。因此我并没有过度期待。
我在学校还有认识其他吸血忍者。虽然我不太想去拜托就是了——
“啊,那是娑罗室伐底吧?”
这该说是说曹操曹操到?有个女学生正往学校的方向走。
现在已经是第四节课,不知道她是把自己当成可以随便决定上班时间的大老板,还是早上跷课的关系,无论怎么看都像是现在才要到学校。
纤细又结实的两腿,被黑丝袜包裹着。是为了强调自己修长的美腿,或是这时代的高中女生太大胆?她穿的裙子迷你到极点。
而直落腰际的,是一头柔顺的长发。这个容貌端正秀丽的成熟美女,正朝我们这里走来。
对方好像也察觉到我,笑着扬起嘴角。
我没跟走来的娑罗室搭话,和她擦身而过。
“咦?相川,你不和她打招呼?”
友纪看到我这样,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跟来我旁边的她自己也没能跟对方讲到话。
“…………”我一言不发。
学园祭结束以后,娑罗室对我说过这么一句:“我对你的臀部曲线喜欢得不得了。”
虽然这句爱的告白,简直糟糕到无法比拟——我却无法不去在意。
而且我也想感谢她舍命救我,不回应她的告白也不行,但我现在就是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娑罗室。
等我们双方擦身而过之后过了一阵,娑罗室停下脚步,优雅地回头说道:
“喂,走在那边的My达令。”
“你在叫谁啊?”
我忍不住转向她喊出声来。
“好耶,相川!这样子我们就是‘被取怪绰号的同伴’了!”
友纪是傻蛋,所以好像没听懂达令的意思。只有她一个人带着微笑。
“遇到心爱的我却不打招呼,你是什么居心?啊?你这混帐达令!”
“拜托你别那样叫我。我听了会从后脑勺慌到全身。”
“还不是因为你不理我?”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举起手问候。
“喔,好久不见。你现在在干嘛?身体不要紧了吗?”
一脸满足的娑罗室单手抵着腰,从鼻子哼出声音。她仰起的眼角带着攻击性,但那并非讨厌我才出现的反应,而是保持在中立状态。
“托你的福,伤已经完全治好了—我反倒要问,在你看来我像是在做什么?”
“呃,也没什么特别的……我猜你是正要到学校。”
“真意外,你猜对了啊?”
娑罗室拍了两次手。
她讶异得那么夸张,是把我当白痴要吗?
“原来娑罗室伐底也会跷课啊。”
露
出笑容的友纪,被娑罗室用手捂住嘴。
“在学校别叫我那个名字,你的脑筋是比猴子还不如啊?”
吸血忍者在学校用的是假名,而她对外所使用的名字是叫“星川辉罗罗”。其实友纪也有个真名叫“梅儿·舒特珑”,不过换来换去很容易弄混,所以我一律叫她们“娑罗室”和“友纪”。
“对…对不起啦。”友纪好不容易掰开捂在嘴巴上的手,为了吸进氧气而大口呼吸。我跟友纪的脚步都完全停下来了。
“我刚刚才在和相川聊——你们那边,有没有得到克莉丝老师的情报?”
友纪笑嘻嘻地攀谈,而娑罗室瞪了她一眼。
虽然她们都是“吸血忍者”,却分别待在不同的两个阵营。因此,双方的情报应该并无互通。既然是同种族,应该好好相处才对嘛。
没办法,我只好问了同样的事情。
“掌握到她的下落了吗?”
“根本没头绪。谁知道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娑罗室在吸血忍者中可是部队之长。所以克莉丝要是出现醒目举动,或是对谁造成危害,应该会有人来向她报告相关情报。毕竟娑罗室自己就受过攻击。
然而——克莉丝的目的并不是打倒吸血忍者。或许她不会再针对吸血忍者采取行动。
“啊——想到就觉得不舒坦!克莉丝老师究竟在哪里啦?”
抓乱一头短发的友纪猛跺脚。她到现在仍然叫对方老师,我实在搞不懂她心里究竟恨不恨克莉丝。
“所以呢,我有事想说。My达令啊,其实在近期内,我们吸血忍者要召开会议。”
“啊,我们这边也要!”
“嗯,你们当然也会吧。毕竟这次会议,是保守派与改革派双方的重要人物在百年来难得齐聚一堂的场合啊。”
“咦!是…是这样喔!”
友纪简直可以说吓得人仰马翻。
“以往你们都是各自开会?”
“嗯。下指示、做判断跟执行命令的人,在双方阵营里都有。”
“那为什么突然决定要一起开会?”
“嗯,这是我提的主意。既然原本认为已死的首领还健在,现在所有人正该团结一致——所以啰,我想问你要不要一起来参加,My达令?在各领域工作的吸血忍者都会众集,说不定或多或少能获得一些情报。”
“我去参加吸血忍者的会议?这样行吗?”
“喔!这主意好!相川你也一起去啦!虽然是会议,可是一点也不严肃喔。”
“我并不是吸血忍者耶。”
“你在小看我?只是带你一个人过去,总会有办法的。”
“是喔……那这样就拜托你们了。”
“噢!肯定会掌握到线索的啦!”
“你们说的会议是在什么时候?”
“日期时间目前还没决定。因为要让从事各项任务的人都集合过来,要安排日程也会花番工夫。”
“那么,等决定好再麻烦你联络我。”
“嗯,你要振作点,用心锻链吧我心爱的达令。”
被娑罗室拍了拍肩膀的我搔起脸颊。
“别那样叫我啦!你的心意让我很高兴——但是我——”
“你怎么想我都不在乎。纯粹是因为我爱你,才会这样叫你。”
“——我说啊,谁会相信这么简单就把爱挂在嘴边的家伙?”
强迫别人接受自己想法的家伙——我没办法喜欢。所谓吸血忍者,该说他们老是把别人看得比自己低下,还是根本不管他人的想法?呃,友纪确实是个好家伙,不过她也会跟别人乱说什么自己已经变成我老婆了……
对——她们都太肆无忌惮了。嗯,我开始觉得有点烦躁。
“哪儿的话,我相信这份心意,迟早会传达给你。”
通常这种话,不会直接说给自己的意中人听吧?
我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就没再开口,于是娑罗室微微偏了头。她好像看不出我已经坏了心情。
“那么,我差不多该走了。再见了,吉田友纪——我的强敌!”
“相川你有没有听到!她叫我‘友纪’耶!……掰啦!”
等高兴的友纪用力挥着手目送娑罗室离开后,我和她肩并肩在坟场的围篱跑完一圈,然后回到原本过来的路。
半路上,我们发现了跟刚才用同样姿势朝坟场跑的织户。这家伙还真不嫌腻,到现在都还追在女生的屁股后面?
织户会停下脚步折回配合我和友纪跑,八成都是为了看友纪跑步时晃动的胸脯。
“……你干嘛啊?”
即使是好脾气的友纪,也表现出反感了。
“织户,你这样很碍事,快闪开。”
我朝眼前开始倒着跑的眼镜男挥起手,就像在赶狗。
“我啊,就只对友基的上围是抱持正面评价的。我看这肯定有百万美元的价值。”
眼镜发光的织户猛盯着友纪胸口,而友纪举起双手喊道:
“能得您赏识真是太光荣了,混蛋!找我们有什么事啦!”
“你们想嘛,已经快放寒假了,这样圣诞节也快——”
话讲到这里,织户露出带着某种惆怅的脸色。
“相川,你知道什么是忘年会(注:相当于台湾的尾牙)吗?”
“知道啊,就是上班族开的宴会对吧?所以那又怎样?”
“看吧,你也这样讲。”
“啊?”
“忘年会的上班族。为什么送别过去一年的宴会,就只有社会人可以办?我们学生也可以自己办吧?”
虽然我觉得这大概跟荷包深度,还有学生不能喝酒有关,不过想办确实也可以办啦。
“喔!说得对耶!照理说我们也有举办忘年会的权力嘛!”
“你的意见我也赞成。”
从后头追上来低声说出这句的,是个高个子帅哥。
“你像个忍者突然冒出来啦,安德森。”
这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是篮球队队员,有张如同英国王子的端正脸孔,目前正用亲切的笑容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来办忘年会吧。”
说话的帅哥汗水淋漓地冒出光辉。要说有多么耀眼,那可是几乎会让人误以为有聚光灯正在照着他的程度。
说出这种提议的人不是织户,反而是安德森,让我感到有点惊讶。
“啊,那我也要参加。”
经过旁边的女生擧手说道。是个化妆化得无懈可击,长得略高一些的女学生。她叫三原佳奈美,是女篮队队员,同时也是友纪的好友。
“那我也要我也要。”
“什么什么?忘年会?我要去我要去!”
后面跑来的男生们陆续出声,还一个接一个地拍在织户背上。
“胸部——!”大约在第五个人冒出来时,织户发出了诡异的叫声。
“是怎样啦,织户?”被他在旁边这样大声吼,我有些不耐地应声。
“这是我出的主意,你懂吗?”
他变得呼吸急促,一把揪住我的肩膀。
“嗯。”坦白讲,很恶心。
“男生想参加,就要带‘可爱的女生’过来!懂了吗!”
这家伙在鬼扯什么?我和友纪都露出这种疑问的表情。干脆别把织户算在内,大家自己办就好了。当我这样想的时候——
“可爱的女生啊?我懂了,我会试着找找看。”
安德森露出微笑。
“也没必要接受他那种奇怪的条件吧?”
三原无奈地摇头。
“大家多找几个人一起办比较有趣吧?一年才一次啊。”
啊,安德森。这家伙果然是好人,我看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没办法罗。”“外校的人也可以吗?”也冒出了诸如此类的意见。
“除了可爱以外没别的条件!总之相川你要找瑟拉小姐过来!”
织户说着就拿出手机。各位同学,上体育课时请不要带手机。
“你原本是说想办学生的忘年会吧,为什么要扯到瑟拉啊?”
“现在的我,眼里除了瑟拉小姐谁都看不进去!”
织户夸张地张大嘴巴,三原似乎一直觉得他那样看起来很恶心,顺口问我:“他说的瑟拉小姐是谁?”要回答这问题也挺麻烦的。
“……织户,你想办的其实是联谊吧?”
“对啦,就是这样。我想办联谊啦。我想要体验连滑雪场都会为之融化的恋爱!一个人在圣诞节可以做的事,我早就全部做过了!”
……他居然亮出底牌了。不过学生办的忘年会,本来就像联谊啦。
“难得有这种机会,人多一点比较好。”
看来安德森也赞成找瑟拉参加。
我没有反对,就拿了织户的手机打电话回家。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哔哔哔哔……嘟噜噜噜噜噜……嘟噜噜噜噜噜……喀。
“喂,这里是相川家。”
接起电话的,是清纯女性的嗓音。
假如声音
会发出香味,我应该能感受到清凉薄荷的清爽,以及樱桃的香甜吧。我试着把织户和安德森想办忘年会的意思转达给瑟拉,告诉她大家也希望她参加——
“我不去。”
是的。她拒绝得干净俐落。
“来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一年才一次。”
“因为我觉得很恶心,这就是理由。”
瑟拉冷冷地撂下话,而且在我回嘴前就挂断电话。
我把听到的内容毫不保留地,转达给眼镜底下满怀期待的织户。
“她说觉得很恶心,所以不想来。”
讲到织户当时的那副表情,还真是有够丑的。
“相川,你没有权利参加!”
反正我本来就不想参加用忘年会名义办的联谊,就一言不发地回头继续跑马拉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