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异世界人的想法。
我不懂政治家的想法。
我不懂最近年轻人的想法。
我不懂长颈鹿的角是什么。
我也不懂相川的想法。
我连自己的想法都搞不懂!
就是因为不懂……我才害怕。
相川一定觉得我——
一无所知是不是最糟糕的呢?
「要改造米斯特汀?」
我露出纳闷至极的表情。
春奈所谓的计策,并没有什么特别。
就是提升我身为魔装少女的力量。
「对!为什么之前都没想到呢?」
春奈一如往常地摆出架子,并拉大嗓门。
她还是老样子,解释得不够清楚。
虽说要抱怨也嫌迟了,但如果能办到那种事,真希望她在我们与大师交手前就这么做,要不然至少也希望她在跟夜之王交手前就动工。
「你想拿米斯特汀怎样?」
我像沉思者一样用手托着下巴,然后用张不太开的嘴咕哝地问。
「基本上,问题在于我断定『能量来源只有魔力』。我以前都只会思考要将什么转化成魔力,还有如何蓄集魔力。」
「所以,你想拿米斯特汀怎样?」
我又问了一次。
因为我觉得春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当叶片女觉得步很恶心时,会产生强烈的意念。」
我不知道要怎么从春奈那里问出自己想听的话。
总之只好放弃主动询问,先听听对方想说什么吧。
简直像客服人员在面对顾客抱怨。
「……强烈意念。」
我听不懂春奈说的意思,将眉头皱得几乎像要裂出缝似的。
「假如那种意念可以转换成能量呢?就算不能用在魔法上,但如果能把那改造成可以供给的纯粹力量呢?」
………………呃………………我不懂她说的意思。
「那就有可能成为无限的能量呢。」
原来瑟拉小姐听得懂啊!你真够厉害耶。
「瑟拉,麻烦翻译到让我也能听懂。」
「简单说,春奈大概是这个意思。她要用我觉得你恶心的负面情绪,来当成力量的来源。」
搞啥啊,听起来像魔王一样。
意思就是用「恶心」的情绪来作战吗?
「呃,这种时候一般都是用爱或友情的力量吧?」
「靠爱!靠勇气!杀得了人吗——?」
我的头开始痛了。靠恶心就杀得了人吗?不,负面情绪不是可以逼人自杀或者下诅咒吗?
「所以意思是,你要把那转换成魔力?」
简而言之。
若要说我与莉莉亚、大师之间有什么差距,就是在于魔力。
为了弥补那样的差距,要把意念转换成魔力——
「……这个笨蛋什么都没有听进去耶。」
春奈无奈地摇着头叹气。
「春奈的目的在于无视魔力这个概念,另外研发新能量。步,你似乎以为春奈想到的是火力发电和核能发电那样的区别,但她的意思其实是要以电力以外的能量来供给。」
「……原来如此。替换成电力来解释就好懂多了。也就是说,以往全是靠『魔力』在填补,现在你要把那换成『意念』啊。」
点亮灯泡需要电力。
然后,我本来以为春奈是找到了新的发电方式——但她想到的是用电力以外的另一种力量,也就是用「意念」来点亮灯泡。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我不是从刚才就那样讲吗?」
「等一下。这样的话,若能制造出用意念当能量的魔力永动机,不就谁都不必死了吗?」
若能以人的思绪……以「意念」作替补,担任与魔力相同的角色,那才是能永久使用的——
「要讲几次这家伙才会听懂那跟魔力不一样啊?」
「我看他就是不懂,该放弃了呢。」
她们俩对我叹气。
表示那基本上并不能取代电力,所以无法点亮灯泡喽?
不,春奈大概是想制作新型灯泡,再进一步制造新型灯泡所需的动力吧。
魔法与魔力。
电器产品与电力。
她要打破那种概念,创造新的供给机制。
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
啊——够了啦,我的头痛起来了。
「总之,有那个就能阻止莉莉亚了吗?」
虽然我们东扯西扯,但最终目的就是这个。
「谁晓得,试了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能够获得极大的力量。」
「那就赶快动工吧。」
我点头称是。结果——
「要是能立刻动工,我早就开始了啦。白痴。」
春奈槌了我的肩膀好几下。
我表现得兴趣缺缺似乎让她很不爽。
「懂了啦懂了啦。所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不是为了打倒莉莉亚而提升力量,而是有助于跟美迦洛交战,这么想就值得一试。
需要帮忙我就帮喽。
「把人叫来。」
春奈突然蹦出一句。
「啥?」
「首先是那个戴眼镜的。」
春奈一边将呆毛翘来翘去,一边摆出沉思者的姿势。
把人叫来是什么意思?
而且——戴眼镜的?
我们有认识什么戴眼镜的熟人吗?呃,我有,可是春奈有吗?
「你说戴眼镜的——是指织户?」
不会吧。
我不觉得春奈会需要仰赖那个彻底变态的织户。
不对,事态急迫到非得靠织户不可了吗?
「织户织户织户织~?」
春奈对我摆出「啥名堂?」的表情。
「不是啦。你也认得吧,有个留刺猬头的家伙。」
我穿插手势来形容——
「咦?我认识那样的人吗?」
春奈百思不解。
「原来你不记得那家伙喔?」
我开始觉得他可怜了。
我们明明跟织户见过好几次面耶。
不,任谁都会有过「虽然知道却叫不出是谁」的情况吧。
喔~好久不见~当对方如此搭话后,却得左思右想:「你哪位?」——偶尔会有这种状况。
不确定彼此有没有聊过天,也不确定有没有讲过什么印象深刻的话。
要记住自己不感兴趣的人物是件难事。
如果没兴趣的事情也一样记得住,就不存在所谓的「擅长科目」了。
换作春奈自然更不用说了。
「我讲的人,是那个消极到不行的家伙。」
「消极到不行——啊。」
以春奈而言,她这次解释得非常好懂。
提起消极到不行的家伙,我只想得到一个。而且,那个人确实戴着眼镜。
对方跟瑟拉一样是吸血忍者,而且跟春奈一样,是韦莉耶人生下的混血儿。
原来春奈指的是彩香啊。
彩香是恶魔男爵的女儿,目前在吸血忍者的村落过着茧居生活吧。
………………要找她来?
意思是要彩香专程从西日本过来东京喽?
新干线又不是免钱的,而且她好歹也算显要人物吧。
「用电话讲一讲不行吗?」
假如只是需要建议——我这么提议。
「我要稍微借用她的能力,所以本人不在这边不行吧?」
我被原子笔戳到脖子。喂,别这样。这样搞一般是会死人的。那是高竿谍报员在用的手法。
「嗯,彩香大人的力量确实与『意念』大有关联。」
我还以为瑟拉会反对,但她似乎认同了。
「也不用特地把人叫过来吧?总觉得过意不去。还是由我们去找她?」
「我说过了!我现在!为了拯救迂腐的世界!要在这里!改造米斯特汀!哪有可能一边移动一边动工啊——!」
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春奈边拍桌边强调5WlH。
是是是。我懂了我懂了。
换句话说,春奈要在这里工作,所以走不开。
然后,因为需要彩香,所以得带她过来吧。
的确,一边移动就没办法做细活了。
搭瑟拉的车自不用讲,就算正常搭新干线也一样。
「瑟拉,能麻烦你吗?」
联络彩香找她过来。与其由我开口,还不如由瑟拉——
啊,她别开视线了。
「……要劳驾彩香大人过来……我实在是不胜惶恐。」
哎,要一个小职员去请动社长千金,的确是强人所难吧。
……换成是我也不敢。
应该去拜托娑罗室吗?
娑罗室是瑟拉的上司兼部队长。据说元老那次风波让她更发达了。
那家伙的话,应该会爽快答应吧。
于是,我传了简讯给娑罗室。
毕竟她也是个大忙人,打电
话过去会有许多麻烦。
传个随时都方便确认的简讯比较好。
平时娑罗室都会立刻回覆,但这天却完全没有回。
她出了什么状况吗?
过了大约四小时。
春奈还在讲义纸上涂鸦,不过没有人催她「快点动工啦」。
这些涂鸦就是春奈的构想,内容尽皆于此。
她现在应该正在苦思哪个部分要怎么改造吧。
无论几小时,我都愿意等。
因为我们一直是这样拚过来的。
优和瑟拉的想法也跟我一致吧。
我们都没有多讲话,只是静静地等。
毕竟娑罗室若是没联络,我们也没有方法找彩香过来。
我连吸血忍者的村落在哪里都不知道。
对于韦莉耶和冥界,我也一无所知。
……唉。叹气叹不完。
瑟拉仍坚持不肯联络,无论如何,除了靠娑罗室联络外,我们也别无他法。
况且,就算米斯特汀改造成功,也未必就能赢过莉莉亚,赢了她战争也未必能结束。
所以说,我总有种提不起劲的感觉。
顶多只能恍神地发呆想事情而已。
当我「滋滋滋」地啜饮不知道第几杯茶的时候——
「妾身来喽!反正你们八成都忘记妾身了!」
有个少女从走廊滑过来。
大概因为一路猛冲的关系,她煞车煞不住。整个人脚一滑就跌了跤。
发色乌黑,体型类似春奈的眼镜少女。
乍看之下是个寻常女生,却是用通灵能力当卖点的网路偶像。
那正是彩香。
「喔,你来得还真快。」
春奈眼神冷冷地望着对方。
喂,春奈。你有点瞧不起人家对吧?
「你没事吧?」
而瑟拉的反应就跟我和春奈不一样,她一脸担心地站了起来。
「嗯,没问题。你坐着吧。」
瑟拉看着捂着鼻子的彩香缓缓起身,才坐回位子上。
「我才纳闷娑罗室怎么都没联络,原来你已经出发了啊。」
我对彩香说。
「妾身一听说就一溜烟地赶来了。惊喜!」
她伸手比出V字。
原来如此。彩香八成是为了令我们大吃一惊,才指示娑罗室别回覆我。
「………………都没有半个人吓到啊?……果然,妾身根本就不受欢迎。」
彩香消沉了下来。
她面壁抱腿坐下的模样,让瑟拉又一脸担心地准备起身,却被春奈制止了。
「我有吓到啊!吃惊程度像是看到鸽子拿火绳枪射击一样。」(注:改自日文俗谚「如鸽子挨了子弹」,意指「惊慌失措」。)
春奈以不晓得称不称得上是打圆场的奇怪比喻,来形容她的吃惊程度。
拿枪的是鸽子?而且拿的还是火绳枪?要是忽然被和平的象征狙击,的确是吃惊得呛人啊。
「雉鸡若不啼叫就不会中枪了。」(注:日文俗谚,意指「祸从口出」。)
被鸽子射击吗?
它干嘛对雉鸡开枪啦?真想知道那只鸽子和雉鸡之间有什么恩怨。
「既然你有吓到,妾身感慨万千。」
彩香或许是恢复了精神,又站起身来。
话说回来,她有够HIGH的。之前见面时会这样吗?
应该认为彩香在那场风波后,对我们敞开心房了吧。
「彩香大人,劳烦你特地移驾至此,卑职实在万分感激。这次劳你前来——是希望彩香大人能协助她阻止战争。」
瑟拉指着春奈做了说明。
「那种事情,妾身怎么可能办得到。」
彩香噘起嘴,嘟囔地小声回答。
「啊,你来这边一下,阴沉法师也过来。」
春奈一边招手,同时站起身,走出客厅到走廊上。
她从玄关拿了魔装炼器「米斯特汀」,接着爬上楼梯。
一脸呆愣的彩香也被春奈带着爬上楼梯。
看来是打算在春奈的房间动工吧。
优缓缓地跟在她们后头。
竟然也需要优的帮忙,到底要忙什么啊?
「啊~还有,那个什么来着的步。」
我以为她们已经上了二楼,结果春奈又从楼梯上朝这里探出头来。
「你的『什么来着』是要加什么前缀词啊?」
「比如说变态、杂兵、拳击场边的、窗边族、冻结系最强(笑)等,有很多选项不是吗?」
我才没被那样叫过啦。我只被人叫过变态。我只被叫过……变态……
总觉得内心凄凉起来了。
「总之,叫我干嘛?」
「绝对不能看喔。」
春奈不怀好意地盯着我说。
什么意思?那家伙什么时候才能记得用「主词」啊。
虽说有许多讯息,就算不讲主词仍能传达。
不过,我不认为春奈能表达清楚。
「她好像 不希望被看到制作过程」
优似乎完全明白春奈想说的意思。
她从那么远的地方亮出便条纸,难读得不得了。
就算那样我还是看得见,大概要归功于长年来的经验吧。
即使字糊成一团,文字大致上还是读得出来。
人类真厉害。
「我十分了解春奈的心情。即使我正在健身,也不想被窗边族步偷看。」
「喂,你不要立刻就把『窗边族』拿去用啦。我又还没就业。」
话虽如此,我还是会好奇。
非常之好奇。
各位可有听过仙鹤报恩的故事?
……被要求不能看,就愈会想看。可是看了就会后悔。
简明扼要地说,就是个会学到这种教训的故事。
好了,换成是你会怎么做?
仙鹤报恩和现在的状况,有某一点相同。
那就是——「资讯不足」。
不明白对方被看见会有什么后果。
假如仙鹤可以做个说明,比如说门一打开,织布时就无法维持适宜的温度,所以要讲究~等等,那老爷爷应该就不会偷看了。
「为什么」的部分非常重要。
就是因为不把那部分讲明,才会让人像这样蠢蠢欲动。
哎,虽然我觉得怎样都好就是了。
「我差不多也该回房睡觉啦。」
既然彩香顺利抵达了,接下来我也没事可做,醒着只会干扰到她们而已。我站起身来。
「步……」
瑟拉似乎有些落寞地望着我。
「怎么了?这不像你会有的表情喔。」
「不……呃……」
她好像想说什么,却别开了目光。
「有话不直说也很不像你耶。」
算啦。
不赶快去睡,早上会起不来。
健康老爷爷般的生活最适合我。
虽然跟僵尸的习性南辕北辙就是了。
走上楼梯就到我的房间了——但我果然还是很好奇春奈那边。
虽然她交代过「别偷看」,可是并没有说不能竖起耳朵细听。
为了一探房内究竟,我把耳朵贴到门上。
「森巴!呼~呼~!」
她们好像开始做起什么来了——!
刚才的是春奈的声音吧。感觉有够HIGH的。
「森巴!森巴!」
连彩香都在叫!
那确实是森巴的节奏。
听得见里约热内卢风情的鼓声与笛声。
优没有出声,不过她大概是负责吹笛的。
里头热闹得不像只有三个人,连耳朵都不必贴上去。
…………唔哇。
好像乱欢乐一把的不是吗?
我想偷看。
我现在就想偷看。
「森巴!我才不喜欢呢!」
当我听到不该听的那句话,整个人顿时按捺不住,情不自禁地悄悄开了门偷看春奈的房间。
在里面的是——
三个比基尼少女。
一个敲着大鼓,一个吹着直笛,还有一个正扭腰起舞。
我悄悄地关上门。
因为我看见彩香满脸害羞的模样。
原来如此……她不喜欢森巴啊。
好啦,快去睡吧。
当我转过身正准备回房——
「你~看~见~了~吧~」
隆隆隆隆隆隆隆……
门缓缓打开,彩香的眼镜闪着光芒。
以灵能偶像身分活跃的她——那模样活像是灵异现象。
「步真是差劲到极点。」
春奈用毛毯裹着身体,探了颗头出来。
大概不想让我看到她穿比基尼的模样吧。
「抱歉,我忍不住就看了。」
我低头赔罪时,后脑杓受到了熟悉的刺激。
是春奈用脚跟踹过来的感觉。
我已经学会「品脚跟」了。
可以从踹过来的力道,分辨出是谁踹的。
「来!你也一起教训他!」
「咦?好、好的……嘿呀!」
啪。
彩香被春奈一说,也赏了我软绵绵的耳光。
「抱、抱歉!痛不痛?是不是会痛?」
她担心地探头询问。
该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好新鲜。
毕竟很少有人向我道歉。无论对方有多不讲理。
「不,没事的。」
「步总是 动不动 就耍变态」
优的便条纸攻击杀伤力满大的。
「优,我是因为——」
唰。
快狠准。那脚十分俐落。
出腿只在瞬间,有如一箭穿心。
唔~这种仿佛被捅的感觉——是瑟拉吧。
「步……请你解释。」
猜对了。我的品脚跟功力果然可比一流品酒师。
「解释什么啦?」
「娇弱的少女变得衣不蔽体,眼前还有个变态——不管怎么看,都只有可能是因为你做出了恶心又伤风败俗的行为。」
「如果是指那件事,我可以解释。首先,春奈并不娇弱,也没有到衣不蔽体,再说我并不是变态。你去看她的毛毯底下啦。那是比基尼,不是内衣。假如我是变态,你觉得我会特地让她换装吗?」
「假如你是变态,无论做出什么行为都不奇怪。而且你就是变态。」
「……唉。反正我没兴趣了,我要睡了。明天见。」
「步……」
「你干嘛从刚才就一直露出那种眼神啦?」
瑟拉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有如看着被抛弃的小狗。
「……因为你的眼神很落寞……」
「我才没有。」
哎呀。
我错失机会问春奈她们在做什么了。
算啦,无所谓。
管它是在求雨或什么名堂。
当彩香、春奈和优这帮茧居三人组一直关在房间里默默地——啊,错了。
当她们吵吵闹闹地一会儿聒噪、一会儿嘈杂地在进行些什么时,我来到了学校。
期末考近在眼前。
所有社团活动暂时休息,有在打工的那些人也不排班了,都只顾着专心用功。
一旦到了一年的尾声,自然也该面临激烈的考场。
等期末考结束,春假就到来了。
期末考啊。
毫无意义可言。
一切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战争一旦爆发,无论学分、出席天数和考试结果怎样,到最后还不都一样。
毕竟连学校都有可能消失。
「——所以说,我们要开读书会。喂,喂~!」
眼前有双手像相扑选手合掌吓唬对手般,「啪啪」地拍得响亮,于是我看了眼前的男生。
「啊~抱歉,我今天也没注意听。」
「今天也没有喔!」
对方似乎有点受到打击。
在我眼前的,是注册商标为刺猬头和眼镜的同班同学织户。
因为这家伙讲的内容有八成都无关紧要,我才会随便应声敷衍过去。
毕竟无论我正在念书或听音乐,他都会来搭话。
只不过,当中确实也有两成是让人感兴趣的内容。
「你说的读书会,是由谁主办的?总不可能是你吧?」
对课堂上几乎都在睡的我来说,有人办读书会正合我意。
要是学校没了,一切也就没意义了。
话虽如此,反正我也无事可干,正正当当地做个学生度日或许也不错。
回归常人的世界,说不定也能形成某种刺激,让我想出解决之道。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在听啊?是平松啦,平松。」
平松——
因为他说出这个名字,我便把目光瞥向女生那边。
大概是因为上课钟快要响了,那个模范生已经回到座位。那是个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擅长玩百人一首,头发绑成两束的少女。
「你说平松怎么了?」
「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在跟搞笑剧里的痴呆老爷爷讲话。」
织户抱头叹气。
虽然不甘心,但我无法否认。
「你和平松几乎没交集吧?」
我感兴趣的是那一点。
像平松那样可爱的女生,会跟织户这种变态一起做些什么,实在让人难以想像。
「你看嘛,那家伙不是既不起眼又存在感薄弱吗?但我最近总觉得她看起来乱可爱的。」
「平松原本就很可爱啊。」
「不愧是相川,我看中的变态果然名不虚传。原来你早就盯上她啦?」
「我才不想被你这完全变态看中啦。」
「所以说,我想设法弄到她的内衣裤,就提了要不要在考试前办读书会的主意。」
「学生间的单纯聚会,起因居然是你这么不纯的动机。」
「不过相川,我一个人要达成这项任务有困难。所以,我希望你也一起来。」
「要我帮忙免谈,我会阻止你喔。」
「我会分一件给你的啦。」
「你想拿几件啊?」
「如果想阻止我,你就一起来。」
呵呵呵。
织户露出淫笑。
哎,总之他就是要我去吧。
虽然我不知道那些话究竟有多少是认真的。
「——对了,友纪人呢?」
「啊~刚才有看到她跟三原在一起。」
「哦。」
友纪受到大师操控,身上的魔装兵器被改造成永动机了。
虽然她并没有告诉我后来的情况——
人平安就无所谓啦。
「也罢,不过是读书会,要我参加也行。」
「姿态还真高啊。不过既然你愿意参加——」
织户的话讲到一半,有个女学生使劲推开他的脸,闯进我们之间。
「欸,相川!」
神色恐怖地出现的,是平松和友纪的好朋友,指甲涂得光彩亮丽的时髦俏辣妹三原。最近她似乎重新染过头发,发色是漂亮的褐色。
其脸色犹如厉鬼。
「怎样啦?」
我有些同情织户。
三原是隔壁班的。
钟声都快要响了,她怎么会跑过来啊?
「你又对友纪做了什么对不对?」
尖锐的怒骂声震耳欲聋,我不由得将身子向后仰。
「你每次凶我都没头没脑的,到底什么意思啦?」
之前友纪染上诺罗病毒时也一样,三原每次都会跑来对我发飙。
「够了啦,你不用找藉口了!快向友纪道歉!现在马上!去去去!」
三原指向隔壁教室。
感觉她的神色和平时不太一样。
竟然连我的藉口都不肯听。虽说假如要采取什么行动,因为离班会开始大概没剩多少时间,我也觉得应该要快就是了。
「可是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我无意起身,恼怒的三原无可奈何,只好快言快语地解释。
「我问了友纪,为什么她都不来见你。」
「啊~我们刚才正好聊到那件事——」
「结果友纪说『是相川不肯见我』啦!」
「啥?」
我不肯见她?那是什么鬼话?
友纪只要过来不就行了?无论对方是娑罗室或织户,不管发生过什么,我也不会避不见面。我的外交风格就是对话的大门永保敞开。
「我很喜欢友纪活泼的样子,最喜欢了!所以你要负责挽回!去找回她的活泼模样啦!」
虽然我赞同三原的意见,但是我既不晓得怎么挽回,也不记得自己夺走过友纪的活泼。
总之从这段话中可以得知的资讯是——
友纪她现在没精神吗?
顶多只有这一点。
「先等一下。」
「我不等!」
「先听我说啦!」
「我不听!」
……没办法,去问友纪发生什么事好了。
虽然已经要上课了。
「我知道啦。」
伤脑筋。我缓缓起身——啪!
然后屁股就挨了一巴掌。
「还不赶快去!」
是是是。娶这家伙当老婆的人会很辛苦吧。
我瞥了织户一眼。
「怎样?」
「没事。加油吧,织户。」
我轻轻拍了织户的肩膀,然后走向隔壁教室。
大概是钟声就快响的关系,走廊上几乎没什么学生。
由于许多人进进出出,所以门一直是开着的,我便站在门口环顾整间教室。
说不上来为什么,我就是不太敢进入别人班上。该说是会侵犯人家的领域,或是地盘概念,或者应该说,别班同学就像其他村落的居民吧。
「相、相川……」
哦~她在她在。
因为坐在位子上的友纪看向这边,我就举起手对她挥挥。
结果——
她拔腿逃走了。
…………………
…咦?
喂喂喂,莫名其妙。
友纪不是从我窥探的那道门,而是从靠黑板那边的门跑走,速度快得像看起来有好几双腿。
所以到底是怎样?
我连忙追上去,只瞄到友纪一口气跨两层楼梯往楼上冲的身影。
叮~当~叮~当~
钟声响起了啦。
…………管他的。
……选哪边?
友纪与上课。
两边都……无关紧要——
才怪!
搞什么啦?
到底是怎么了啦?
为什么要逃走?
我怎么能在摸不着头绪的情况下,继续挨三原臭骂哩!
刚才的是第一次钟声,是告知早上开班会的钟声。还没开始上课。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我冲上楼梯。
看见了!友纪还在往上爬,她打算去顶楼吗?
「呀啊~~!相川用超猛的速度追来了!」
被她发现了!哎,脚步声这么大也难怪啦!
「因为要追上忍者,我只能拚尽全力!」
就算不急着追,还是可以在顶楼赶上她吧?
不,不行。
那家伙可以在屋顶间飞纵。
再说,我到了顶楼就会被阳光晒干。
得把人抓住才行!我不能停下!
我沿着楼梯往上冲,往上冲,往上冲。
友纪似乎费了一番工夫在开顶楼的门,我们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
「叽~~」的一声,沉重的门被打开,阳光透了进来。
趁还没被光照到——我扑了上去。
「唔哇啊啊!」
我从背后紧紧搂住友纪的腰,使她跌倒了。
千钧一发。
因为我的脚已经被太阳光烤到了一点。
假如门完全打开,我肯定抓不到她吧。
多亏门只有半开,我和友纪才会摔倒在地上。
因为一瞬间拚了全力冲刺,我的呼吸有点紊乱。
「你干嘛……要逃?」
我将友纪转过身来面对我这边。
可是——
「你干嘛把脸背对我?」
她却不肯和我对上目光。
接着——
「你干嘛哭啦?」
大颗泪珠扑簌簌地从友纪眼里夺眶而出。
「……我……我……」
她抽抽搭搭地哭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简直像是我在侵犯友纪一样,总之我先关上门,坐在那里。
「我会等你冷静下来,总之先跟我一起深呼吸吧。」
毕竟忙着哭就没办法讲话了。
我「嘶~~」地深呼吸。深深地,大口大口地。
缓缓地大口深呼吸,情绪就会冷静。
既然友纪是专门忍耐的忍者,应该也精于自我克制。
或许是稍微冷静了些——
「……我没有脸见相川。」
友纪一边说,一边背对我坐了下来。
她抱着自己的腿,用蹲坐的姿势试图把脸埋在大腿里。
看来友纪冷静到可以交谈的程度了。
「三原说,你似乎认为我不想见你。」
我可不记得自己曾经讲过那种话。
既然只有这一层误解,那最好尽快解开。
「……对啊……相川,你应该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才对。」
她果然似乎是误会了。
我应该不想见到她?
那就不是我亲口这么说,而是友纪个人的看法嘛。
「你怎么会那么认为?」
「因为……我好像从你家拿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然后还闯了祸。」
结果友纪根本什么都搞不清楚嘛。
虽然友纪的说明不得要领,但我光听那样就理解了。
友纪之前受大师操控,到我家偷走美迦洛制造装置。
那时候,友纪虽然没有意识,不过她应该已经从娑罗室那里得知自己闯了天大的祸。
我「唉」地叹了口气。
友纪八成是认为自己背叛了我。
所以她觉得才没有脸见我,并认为我在生气吧。
真是个傻瓜。
呆到无可救药。
「喂,友纪。」
「咿!」友纪或许是不希望我对她发脾气、不希望被我讨厌,于是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我抓住勉的手臂,将她的手从耳朵旁边扯开。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也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咦?你没有……在生气吗?」
「你没有任何责任。」
没错,友纪是傻瓜。
你是故意做出那些事的吗?不是吧。
在法庭上,洗脑状态下所犯的罪应该也会被视为心神丧失而不被问罪才对。
你根本不用因此感到内疚。
——该内疚的反而是我。
假如我多关注你一点,假如我能察觉你的异状。
就根本不会让你悲伤了。
在和大师交手以后,我得了诺罗病毒。
那个时候,你一定也很痛苦吧。
可是,我却没能去见你。
至今我都认为只要人平安就够了。
所以友纪才会误解。
以为我在为那件事生气。
「可是,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从友纪身后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现在,友纪的体内有着「魔力永动机」。
那是魔装兵器和美迦洛制造装置合而为一的模样。
虽然还不算完成品,但据大师所说,好像已经完成了十之八九。
友纪会被迫挑起如此重担,责任在我。
如果可以,我想从她体内除去那份重担。
要由我来扛也行。
然而,却无法办到。
不,如果是春奈——让她这个天才出马,或许就能想到取出东西的方法。
前提是,如果有那种时间的话。
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何时会展开侵略。
对了。与其改造米斯特汀,请春奈把时间花在拯救友纪上不是比较好吗?
「相川……你为什么要道歉?有错的是我,是因为我的意志太软弱。」
「不,就连意志坚定的我,都受到大师的操控。」
没错,一切都被那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虽然大师也曾经陪我特训,可是她做的那些,其实全是为了对付莉莉亚吧?
大师会对我感兴趣,也全是因为如此——
友纪越自责,我就比她更自责。
「相川……」
「不过,也是因为你受操控,我才能像这样跟你待在一起。」
「为什么?」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也受了操控。好巧不巧,就是大师牵的线。」
「是吗……这样的话,说不定我该感谢她耶。」
「不,我想不感谢她也无所谓。你清楚你体内目前发生了什么状况吗?」
「我变成改造人了对吧?虽然我原本就是了。」
「你身上的魔装兵器,好像被加装了美迦洛制造装置。」
「那么……会变成怎么样?」
「那东西攸关全世界的命运。而且,韦莉耶的女王盯上了那个。不,不只是韦莉耶,连冥界也盯上你了——所以……对不起。」
当我再次道歉时,上课钟正好响起。
「要开始了上课了。」
友纪一边说,一边靠了过来。
沉沉地依偎着我。
那似乎是表示,她心里已经放弃去上课了。
我也觉得上不上课都无所谓,就这样让友纪靠着。
「欸,相川。」
「怎样?」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变成什么样了,但我并不觉得讨厌或难过。所以相川——你不需要自责到流泪。」
友纪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哭了。
因为感到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很窝囊,尽管只有几滴,但我还是流下了眼泪。
「你明明没看到脸,亏你会发现。」
「听声音就知道了,我们是夫妻嘛。」
「我可不记得自己跟你结婚了——你真的不会觉得讨厌?你只是担心我才会那样说的吧。」
「是啊……改造人听起来不是很酷吗?」
友纪握拳摆出胜利姿势,斩钉截铁地说。
「拜托喔。」
因为她讲了像小学生会有的想法,我傻眼地回应。
「我从小时候起,就作好随时可以接受改造的觉悟了。再说,多亏体内有那个东西——我才能跟你并肩作战吧?」
并肩作战。
原来如此,对友纪来说,那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春奈该不会也是预料到那一点,才会想出用友纪当诱饵的作战策略吧?
「春奈她啊,居然说要拿你当诱饵。」
「师
父那么说?是喔,原来我有那么重要的职责!好高兴!」
别高兴啦。
这攸关你的性命。
身为吸血忍者,身为战士,友纪感到欣喜。
可是,我把她当成一名人类,一名少女,因此并不希望她冒那样的险。
「意思是,你也已经作好赴死的觉悟了?」
在作好成为改造人的觉悟的同时。
「对啊!我会当吸血忍者,当然也代表我有那样的觉悟。」
「——也包括杀死对手的觉悟?」
「……是啊。虽然杀人比较那个,但对手是妖怪就没问题了。」
原来,你也一样吗?
只有我不同。
既没有赴死的觉悟,没有杀人的觉悟,更没有成为改造人的觉悟。
「差不多该回去上课了吧?」
「咦~再这样多待一会儿嘛。」
「喂喂喂,你打算把第一节课整个翘掉喔?」
「因为我没作好迟到挨骂的觉悟啊。」
这么说来,也对。
我连挨骂的觉悟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