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是的,我不会死 第一话「……我没有脸见相川」

我不懂异世界人的想法。

我不懂政治家的想法。

我不懂最近年轻人的想法。

我不懂长颈鹿的角是什么。

我也不懂相川的想法。

我连自己的想法都搞不懂!

就是因为不懂……我才害怕。

相川一定觉得我——

一无所知是不是最糟糕的呢?

「要改造米斯特汀?」

我露出纳闷至极的表情。

春奈所谓的计策,并没有什么特别。

就是提升我身为魔装少女的力量。

「对!为什么之前都没想到呢?」

春奈一如往常地摆出架子,并拉大嗓门。

她还是老样子,解释得不够清楚。

虽说要抱怨也嫌迟了,但如果能办到那种事,真希望她在我们与大师交手前就这么做,要不然至少也希望她在跟夜之王交手前就动工。

「你想拿米斯特汀怎样?」

我像沉思者一样用手托着下巴,然后用张不太开的嘴咕哝地问。

「基本上,问题在于我断定『能量来源只有魔力』。我以前都只会思考要将什么转化成魔力,还有如何蓄集魔力。」

「所以,你想拿米斯特汀怎样?」

我又问了一次。

因为我觉得春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当叶片女觉得步很恶心时,会产生强烈的意念。」

我不知道要怎么从春奈那里问出自己想听的话。

总之只好放弃主动询问,先听听对方想说什么吧。

简直像客服人员在面对顾客抱怨。

「……强烈意念。」

我听不懂春奈说的意思,将眉头皱得几乎像要裂出缝似的。

「假如那种意念可以转换成能量呢?就算不能用在魔法上,但如果能把那改造成可以供给的纯粹力量呢?」

………………呃………………我不懂她说的意思。

「那就有可能成为无限的能量呢。」

原来瑟拉小姐听得懂啊!你真够厉害耶。

「瑟拉,麻烦翻译到让我也能听懂。」

「简单说,春奈大概是这个意思。她要用我觉得你恶心的负面情绪,来当成力量的来源。」

搞啥啊,听起来像魔王一样。

意思就是用「恶心」的情绪来作战吗?

「呃,这种时候一般都是用爱或友情的力量吧?」

「靠爱!靠勇气!杀得了人吗——?」

我的头开始痛了。靠恶心就杀得了人吗?不,负面情绪不是可以逼人自杀或者下诅咒吗?

「所以意思是,你要把那转换成魔力?」

简而言之。

若要说我与莉莉亚、大师之间有什么差距,就是在于魔力。

为了弥补那样的差距,要把意念转换成魔力——

「……这个笨蛋什么都没有听进去耶。」

春奈无奈地摇着头叹气。

「春奈的目的在于无视魔力这个概念,另外研发新能量。步,你似乎以为春奈想到的是火力发电和核能发电那样的区别,但她的意思其实是要以电力以外的能量来供给。」

「……原来如此。替换成电力来解释就好懂多了。也就是说,以往全是靠『魔力』在填补,现在你要把那换成『意念』啊。」

点亮灯泡需要电力。

然后,我本来以为春奈是找到了新的发电方式——但她想到的是用电力以外的另一种力量,也就是用「意念」来点亮灯泡。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我不是从刚才就那样讲吗?」

「等一下。这样的话,若能制造出用意念当能量的魔力永动机,不就谁都不必死了吗?」

若能以人的思绪……以「意念」作替补,担任与魔力相同的角色,那才是能永久使用的——

「要讲几次这家伙才会听懂那跟魔力不一样啊?」

「我看他就是不懂,该放弃了呢。」

她们俩对我叹气。

表示那基本上并不能取代电力,所以无法点亮灯泡喽?

不,春奈大概是想制作新型灯泡,再进一步制造新型灯泡所需的动力吧。

魔法与魔力。

电器产品与电力。

她要打破那种概念,创造新的供给机制。

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

啊——够了啦,我的头痛起来了。

「总之,有那个就能阻止莉莉亚了吗?」

虽然我们东扯西扯,但最终目的就是这个。

「谁晓得,试了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能够获得极大的力量。」

「那就赶快动工吧。」

我点头称是。结果——

「要是能立刻动工,我早就开始了啦。白痴。」

春奈槌了我的肩膀好几下。

我表现得兴趣缺缺似乎让她很不爽。

「懂了啦懂了啦。所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不是为了打倒莉莉亚而提升力量,而是有助于跟美迦洛交战,这么想就值得一试。

需要帮忙我就帮喽。

「把人叫来。」

春奈突然蹦出一句。

「啥?」

「首先是那个戴眼镜的。」

春奈一边将呆毛翘来翘去,一边摆出沉思者的姿势。

把人叫来是什么意思?

而且——戴眼镜的?

我们有认识什么戴眼镜的熟人吗?呃,我有,可是春奈有吗?

「你说戴眼镜的——是指织户?」

不会吧。

我不觉得春奈会需要仰赖那个彻底变态的织户。

不对,事态急迫到非得靠织户不可了吗?

「织户织户织户织~?」

春奈对我摆出「啥名堂?」的表情。

「不是啦。你也认得吧,有个留刺猬头的家伙。」

我穿插手势来形容——

「咦?我认识那样的人吗?」

春奈百思不解。

「原来你不记得那家伙喔?」

我开始觉得他可怜了。

我们明明跟织户见过好几次面耶。

不,任谁都会有过「虽然知道却叫不出是谁」的情况吧。

喔~好久不见~当对方如此搭话后,却得左思右想:「你哪位?」——偶尔会有这种状况。

不确定彼此有没有聊过天,也不确定有没有讲过什么印象深刻的话。

要记住自己不感兴趣的人物是件难事。

如果没兴趣的事情也一样记得住,就不存在所谓的「擅长科目」了。

换作春奈自然更不用说了。

「我讲的人,是那个消极到不行的家伙。」

「消极到不行——啊。」

以春奈而言,她这次解释得非常好懂。

提起消极到不行的家伙,我只想得到一个。而且,那个人确实戴着眼镜。

对方跟瑟拉一样是吸血忍者,而且跟春奈一样,是韦莉耶人生下的混血儿。

原来春奈指的是彩香啊。

彩香是恶魔男爵的女儿,目前在吸血忍者的村落过着茧居生活吧。

………………要找她来?

意思是要彩香专程从西日本过来东京喽?

新干线又不是免钱的,而且她好歹也算显要人物吧。

「用电话讲一讲不行吗?」

假如只是需要建议——我这么提议。

「我要稍微借用她的能力,所以本人不在这边不行吧?」

我被原子笔戳到脖子。喂,别这样。这样搞一般是会死人的。那是高竿谍报员在用的手法。

「嗯,彩香大人的力量确实与『意念』大有关联。」

我还以为瑟拉会反对,但她似乎认同了。

「也不用特地把人叫过来吧?总觉得过意不去。还是由我们去找她?」

「我说过了!我现在!为了拯救迂腐的世界!要在这里!改造米斯特汀!哪有可能一边移动一边动工啊——!」

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春奈边拍桌边强调5WlH。

是是是。我懂了我懂了。

换句话说,春奈要在这里工作,所以走不开。

然后,因为需要彩香,所以得带她过来吧。

的确,一边移动就没办法做细活了。

搭瑟拉的车自不用讲,就算正常搭新干线也一样。

「瑟拉,能麻烦你吗?」

联络彩香找她过来。与其由我开口,还不如由瑟拉——

啊,她别开视线了。

「……要劳驾彩香大人过来……我实在是不胜惶恐。」

哎,要一个小职员去请动社长千金,的确是强人所难吧。

……换成是我也不敢。

应该去拜托娑罗室吗?

娑罗室是瑟拉的上司兼部队长。据说元老那次风波让她更发达了。

那家伙的话,应该会爽快答应吧。

于是,我传了简讯给娑罗室。

毕竟她也是个大忙人,打电

话过去会有许多麻烦。

传个随时都方便确认的简讯比较好。

平时娑罗室都会立刻回覆,但这天却完全没有回。

她出了什么状况吗?

过了大约四小时。

春奈还在讲义纸上涂鸦,不过没有人催她「快点动工啦」。

这些涂鸦就是春奈的构想,内容尽皆于此。

她现在应该正在苦思哪个部分要怎么改造吧。

无论几小时,我都愿意等。

因为我们一直是这样拚过来的。

优和瑟拉的想法也跟我一致吧。

我们都没有多讲话,只是静静地等。

毕竟娑罗室若是没联络,我们也没有方法找彩香过来。

我连吸血忍者的村落在哪里都不知道。

对于韦莉耶和冥界,我也一无所知。

……唉。叹气叹不完。

瑟拉仍坚持不肯联络,无论如何,除了靠娑罗室联络外,我们也别无他法。

况且,就算米斯特汀改造成功,也未必就能赢过莉莉亚,赢了她战争也未必能结束。

所以说,我总有种提不起劲的感觉。

顶多只能恍神地发呆想事情而已。

当我「滋滋滋」地啜饮不知道第几杯茶的时候——

「妾身来喽!反正你们八成都忘记妾身了!」

有个少女从走廊滑过来。

大概因为一路猛冲的关系,她煞车煞不住。整个人脚一滑就跌了跤。

发色乌黑,体型类似春奈的眼镜少女。

乍看之下是个寻常女生,却是用通灵能力当卖点的网路偶像。

那正是彩香。

「喔,你来得还真快。」

春奈眼神冷冷地望着对方。

喂,春奈。你有点瞧不起人家对吧?

「你没事吧?」

而瑟拉的反应就跟我和春奈不一样,她一脸担心地站了起来。

「嗯,没问题。你坐着吧。」

瑟拉看着捂着鼻子的彩香缓缓起身,才坐回位子上。

「我才纳闷娑罗室怎么都没联络,原来你已经出发了啊。」

我对彩香说。

「妾身一听说就一溜烟地赶来了。惊喜!」

她伸手比出V字。

原来如此。彩香八成是为了令我们大吃一惊,才指示娑罗室别回覆我。

「………………都没有半个人吓到啊?……果然,妾身根本就不受欢迎。」

彩香消沉了下来。

她面壁抱腿坐下的模样,让瑟拉又一脸担心地准备起身,却被春奈制止了。

「我有吓到啊!吃惊程度像是看到鸽子拿火绳枪射击一样。」(注:改自日文俗谚「如鸽子挨了子弹」,意指「惊慌失措」。)

春奈以不晓得称不称得上是打圆场的奇怪比喻,来形容她的吃惊程度。

拿枪的是鸽子?而且拿的还是火绳枪?要是忽然被和平的象征狙击,的确是吃惊得呛人啊。

「雉鸡若不啼叫就不会中枪了。」(注:日文俗谚,意指「祸从口出」。)

被鸽子射击吗?

它干嘛对雉鸡开枪啦?真想知道那只鸽子和雉鸡之间有什么恩怨。

「既然你有吓到,妾身感慨万千。」

彩香或许是恢复了精神,又站起身来。

话说回来,她有够HIGH的。之前见面时会这样吗?

应该认为彩香在那场风波后,对我们敞开心房了吧。

「彩香大人,劳烦你特地移驾至此,卑职实在万分感激。这次劳你前来——是希望彩香大人能协助她阻止战争。」

瑟拉指着春奈做了说明。

「那种事情,妾身怎么可能办得到。」

彩香噘起嘴,嘟囔地小声回答。

「啊,你来这边一下,阴沉法师也过来。」

春奈一边招手,同时站起身,走出客厅到走廊上。

她从玄关拿了魔装炼器「米斯特汀」,接着爬上楼梯。

一脸呆愣的彩香也被春奈带着爬上楼梯。

看来是打算在春奈的房间动工吧。

优缓缓地跟在她们后头。

竟然也需要优的帮忙,到底要忙什么啊?

「啊~还有,那个什么来着的步。」

我以为她们已经上了二楼,结果春奈又从楼梯上朝这里探出头来。

「你的『什么来着』是要加什么前缀词啊?」

「比如说变态、杂兵、拳击场边的、窗边族、冻结系最强(笑)等,有很多选项不是吗?」

我才没被那样叫过啦。我只被人叫过变态。我只被叫过……变态……

总觉得内心凄凉起来了。

「总之,叫我干嘛?」

「绝对不能看喔。」

春奈不怀好意地盯着我说。

什么意思?那家伙什么时候才能记得用「主词」啊。

虽说有许多讯息,就算不讲主词仍能传达。

不过,我不认为春奈能表达清楚。

「她好像 不希望被看到制作过程」

优似乎完全明白春奈想说的意思。

她从那么远的地方亮出便条纸,难读得不得了。

就算那样我还是看得见,大概要归功于长年来的经验吧。

即使字糊成一团,文字大致上还是读得出来。

人类真厉害。

「我十分了解春奈的心情。即使我正在健身,也不想被窗边族步偷看。」

「喂,你不要立刻就把『窗边族』拿去用啦。我又还没就业。」

话虽如此,我还是会好奇。

非常之好奇。

各位可有听过仙鹤报恩的故事?

……被要求不能看,就愈会想看。可是看了就会后悔。

简明扼要地说,就是个会学到这种教训的故事。

好了,换成是你会怎么做?

仙鹤报恩和现在的状况,有某一点相同。

那就是——「资讯不足」。

不明白对方被看见会有什么后果。

假如仙鹤可以做个说明,比如说门一打开,织布时就无法维持适宜的温度,所以要讲究~等等,那老爷爷应该就不会偷看了。

「为什么」的部分非常重要。

就是因为不把那部分讲明,才会让人像这样蠢蠢欲动。

哎,虽然我觉得怎样都好就是了。

「我差不多也该回房睡觉啦。」

既然彩香顺利抵达了,接下来我也没事可做,醒着只会干扰到她们而已。我站起身来。

「步……」

瑟拉似乎有些落寞地望着我。

「怎么了?这不像你会有的表情喔。」

「不……呃……」

她好像想说什么,却别开了目光。

「有话不直说也很不像你耶。」

算啦。

不赶快去睡,早上会起不来。

健康老爷爷般的生活最适合我。

虽然跟僵尸的习性南辕北辙就是了。

走上楼梯就到我的房间了——但我果然还是很好奇春奈那边。

虽然她交代过「别偷看」,可是并没有说不能竖起耳朵细听。

为了一探房内究竟,我把耳朵贴到门上。

「森巴!呼~呼~!」

她们好像开始做起什么来了——!

刚才的是春奈的声音吧。感觉有够HIGH的。

「森巴!森巴!」

连彩香都在叫!

那确实是森巴的节奏。

听得见里约热内卢风情的鼓声与笛声。

优没有出声,不过她大概是负责吹笛的。

里头热闹得不像只有三个人,连耳朵都不必贴上去。

…………唔哇。

好像乱欢乐一把的不是吗?

我想偷看。

我现在就想偷看。

「森巴!我才不喜欢呢!」

当我听到不该听的那句话,整个人顿时按捺不住,情不自禁地悄悄开了门偷看春奈的房间。

在里面的是——

三个比基尼少女。

一个敲着大鼓,一个吹着直笛,还有一个正扭腰起舞。

我悄悄地关上门。

因为我看见彩香满脸害羞的模样。

原来如此……她不喜欢森巴啊。

好啦,快去睡吧。

当我转过身正准备回房——

「你~看~见~了~吧~」

隆隆隆隆隆隆隆……

门缓缓打开,彩香的眼镜闪着光芒。

以灵能偶像身分活跃的她——那模样活像是灵异现象。

「步真是差劲到极点。」

春奈用毛毯裹着身体,探了颗头出来。

大概不想让我看到她穿比基尼的模样吧。

「抱歉,我忍不住就看了。」

我低头赔罪时,后脑杓受到了熟悉的刺激。

是春奈用脚跟踹过来的感觉。

我已经学会「品脚跟」了。

可以从踹过来的力道,分辨出是谁踹的。

「来!你也一起教训他!」

「咦?好、好的……嘿呀!」

啪。

彩香被春奈一说,也赏了我软绵绵的耳光。

「抱、抱歉!痛不痛?是不是会痛?」

她担心地探头询问。

该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好新鲜。

毕竟很少有人向我道歉。无论对方有多不讲理。

「不,没事的。」

「步总是 动不动 就耍变态」

优的便条纸攻击杀伤力满大的。

「优,我是因为——」

唰。

快狠准。那脚十分俐落。

出腿只在瞬间,有如一箭穿心。

唔~这种仿佛被捅的感觉——是瑟拉吧。

「步……请你解释。」

猜对了。我的品脚跟功力果然可比一流品酒师。

「解释什么啦?」

「娇弱的少女变得衣不蔽体,眼前还有个变态——不管怎么看,都只有可能是因为你做出了恶心又伤风败俗的行为。」

「如果是指那件事,我可以解释。首先,春奈并不娇弱,也没有到衣不蔽体,再说我并不是变态。你去看她的毛毯底下啦。那是比基尼,不是内衣。假如我是变态,你觉得我会特地让她换装吗?」

「假如你是变态,无论做出什么行为都不奇怪。而且你就是变态。」

「……唉。反正我没兴趣了,我要睡了。明天见。」

「步……」

「你干嘛从刚才就一直露出那种眼神啦?」

瑟拉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有如看着被抛弃的小狗。

「……因为你的眼神很落寞……」

「我才没有。」

哎呀。

我错失机会问春奈她们在做什么了。

算啦,无所谓。

管它是在求雨或什么名堂。

当彩香、春奈和优这帮茧居三人组一直关在房间里默默地——啊,错了。

当她们吵吵闹闹地一会儿聒噪、一会儿嘈杂地在进行些什么时,我来到了学校。

期末考近在眼前。

所有社团活动暂时休息,有在打工的那些人也不排班了,都只顾着专心用功。

一旦到了一年的尾声,自然也该面临激烈的考场。

等期末考结束,春假就到来了。

期末考啊。

毫无意义可言。

一切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战争一旦爆发,无论学分、出席天数和考试结果怎样,到最后还不都一样。

毕竟连学校都有可能消失。

「——所以说,我们要开读书会。喂,喂~!」

眼前有双手像相扑选手合掌吓唬对手般,「啪啪」地拍得响亮,于是我看了眼前的男生。

「啊~抱歉,我今天也没注意听。」

「今天也没有喔!」

对方似乎有点受到打击。

在我眼前的,是注册商标为刺猬头和眼镜的同班同学织户。

因为这家伙讲的内容有八成都无关紧要,我才会随便应声敷衍过去。

毕竟无论我正在念书或听音乐,他都会来搭话。

只不过,当中确实也有两成是让人感兴趣的内容。

「你说的读书会,是由谁主办的?总不可能是你吧?」

对课堂上几乎都在睡的我来说,有人办读书会正合我意。

要是学校没了,一切也就没意义了。

话虽如此,反正我也无事可干,正正当当地做个学生度日或许也不错。

回归常人的世界,说不定也能形成某种刺激,让我想出解决之道。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在听啊?是平松啦,平松。」

平松——

因为他说出这个名字,我便把目光瞥向女生那边。

大概是因为上课钟快要响了,那个模范生已经回到座位。那是个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擅长玩百人一首,头发绑成两束的少女。

「你说平松怎么了?」

「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在跟搞笑剧里的痴呆老爷爷讲话。」

织户抱头叹气。

虽然不甘心,但我无法否认。

「你和平松几乎没交集吧?」

我感兴趣的是那一点。

像平松那样可爱的女生,会跟织户这种变态一起做些什么,实在让人难以想像。

「你看嘛,那家伙不是既不起眼又存在感薄弱吗?但我最近总觉得她看起来乱可爱的。」

「平松原本就很可爱啊。」

「不愧是相川,我看中的变态果然名不虚传。原来你早就盯上她啦?」

「我才不想被你这完全变态看中啦。」

「所以说,我想设法弄到她的内衣裤,就提了要不要在考试前办读书会的主意。」

「学生间的单纯聚会,起因居然是你这么不纯的动机。」

「不过相川,我一个人要达成这项任务有困难。所以,我希望你也一起来。」

「要我帮忙免谈,我会阻止你喔。」

「我会分一件给你的啦。」

「你想拿几件啊?」

「如果想阻止我,你就一起来。」

呵呵呵。

织户露出淫笑。

哎,总之他就是要我去吧。

虽然我不知道那些话究竟有多少是认真的。

「——对了,友纪人呢?」

「啊~刚才有看到她跟三原在一起。」

「哦。」

友纪受到大师操控,身上的魔装兵器被改造成永动机了。

虽然她并没有告诉我后来的情况——

人平安就无所谓啦。

「也罢,不过是读书会,要我参加也行。」

「姿态还真高啊。不过既然你愿意参加——」

织户的话讲到一半,有个女学生使劲推开他的脸,闯进我们之间。

「欸,相川!」

神色恐怖地出现的,是平松和友纪的好朋友,指甲涂得光彩亮丽的时髦俏辣妹三原。最近她似乎重新染过头发,发色是漂亮的褐色。

其脸色犹如厉鬼。

「怎样啦?」

我有些同情织户。

三原是隔壁班的。

钟声都快要响了,她怎么会跑过来啊?

「你又对友纪做了什么对不对?」

尖锐的怒骂声震耳欲聋,我不由得将身子向后仰。

「你每次凶我都没头没脑的,到底什么意思啦?」

之前友纪染上诺罗病毒时也一样,三原每次都会跑来对我发飙。

「够了啦,你不用找藉口了!快向友纪道歉!现在马上!去去去!」

三原指向隔壁教室。

感觉她的神色和平时不太一样。

竟然连我的藉口都不肯听。虽说假如要采取什么行动,因为离班会开始大概没剩多少时间,我也觉得应该要快就是了。

「可是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我无意起身,恼怒的三原无可奈何,只好快言快语地解释。

「我问了友纪,为什么她都不来见你。」

「啊~我们刚才正好聊到那件事——」

「结果友纪说『是相川不肯见我』啦!」

「啥?」

我不肯见她?那是什么鬼话?

友纪只要过来不就行了?无论对方是娑罗室或织户,不管发生过什么,我也不会避不见面。我的外交风格就是对话的大门永保敞开。

「我很喜欢友纪活泼的样子,最喜欢了!所以你要负责挽回!去找回她的活泼模样啦!」

虽然我赞同三原的意见,但是我既不晓得怎么挽回,也不记得自己夺走过友纪的活泼。

总之从这段话中可以得知的资讯是——

友纪她现在没精神吗?

顶多只有这一点。

「先等一下。」

「我不等!」

「先听我说啦!」

「我不听!」

……没办法,去问友纪发生什么事好了。

虽然已经要上课了。

「我知道啦。」

伤脑筋。我缓缓起身——啪!

然后屁股就挨了一巴掌。

「还不赶快去!」

是是是。娶这家伙当老婆的人会很辛苦吧。

我瞥了织户一眼。

「怎样?」

「没事。加油吧,织户。」

我轻轻拍了织户的肩膀,然后走向隔壁教室。

大概是钟声就快响的关系,走廊上几乎没什么学生。

由于许多人进进出出,所以门一直是开着的,我便站在门口环顾整间教室。

说不上来为什么,我就是不太敢进入别人班上。该说是会侵犯人家的领域,或是地盘概念,或者应该说,别班同学就像其他村落的居民吧。

「相、相川……」

哦~她在她在。

因为坐在位子上的友纪看向这边,我就举起手对她挥挥。

结果——

她拔腿逃走了。

…………………

…咦?

喂喂喂,莫名其妙。

友纪不是从我窥探的那道门,而是从靠黑板那边的门跑走,速度快得像看起来有好几双腿。

所以到底是怎样?

我连忙追上去,只瞄到友纪一口气跨两层楼梯往楼上冲的身影。

叮~当~叮~当~

钟声响起了啦。

…………管他的。

……选哪边?

友纪与上课。

两边都……无关紧要——

才怪!

搞什么啦?

到底是怎么了啦?

为什么要逃走?

我怎么能在摸不着头绪的情况下,继续挨三原臭骂哩!

刚才的是第一次钟声,是告知早上开班会的钟声。还没开始上课。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我冲上楼梯。

看见了!友纪还在往上爬,她打算去顶楼吗?

「呀啊~~!相川用超猛的速度追来了!」

被她发现了!哎,脚步声这么大也难怪啦!

「因为要追上忍者,我只能拚尽全力!」

就算不急着追,还是可以在顶楼赶上她吧?

不,不行。

那家伙可以在屋顶间飞纵。

再说,我到了顶楼就会被阳光晒干。

得把人抓住才行!我不能停下!

我沿着楼梯往上冲,往上冲,往上冲。

友纪似乎费了一番工夫在开顶楼的门,我们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

「叽~~」的一声,沉重的门被打开,阳光透了进来。

趁还没被光照到——我扑了上去。

「唔哇啊啊!」

我从背后紧紧搂住友纪的腰,使她跌倒了。

千钧一发。

因为我的脚已经被太阳光烤到了一点。

假如门完全打开,我肯定抓不到她吧。

多亏门只有半开,我和友纪才会摔倒在地上。

因为一瞬间拚了全力冲刺,我的呼吸有点紊乱。

「你干嘛……要逃?」

我将友纪转过身来面对我这边。

可是——

「你干嘛把脸背对我?」

她却不肯和我对上目光。

接着——

「你干嘛哭啦?」

大颗泪珠扑簌簌地从友纪眼里夺眶而出。

「……我……我……」

她抽抽搭搭地哭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简直像是我在侵犯友纪一样,总之我先关上门,坐在那里。

「我会等你冷静下来,总之先跟我一起深呼吸吧。」

毕竟忙着哭就没办法讲话了。

我「嘶~~」地深呼吸。深深地,大口大口地。

缓缓地大口深呼吸,情绪就会冷静。

既然友纪是专门忍耐的忍者,应该也精于自我克制。

或许是稍微冷静了些——

「……我没有脸见相川。」

友纪一边说,一边背对我坐了下来。

她抱着自己的腿,用蹲坐的姿势试图把脸埋在大腿里。

看来友纪冷静到可以交谈的程度了。

「三原说,你似乎认为我不想见你。」

我可不记得自己曾经讲过那种话。

既然只有这一层误解,那最好尽快解开。

「……对啊……相川,你应该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才对。」

她果然似乎是误会了。

我应该不想见到她?

那就不是我亲口这么说,而是友纪个人的看法嘛。

「你怎么会那么认为?」

「因为……我好像从你家拿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然后还闯了祸。」

结果友纪根本什么都搞不清楚嘛。

虽然友纪的说明不得要领,但我光听那样就理解了。

友纪之前受大师操控,到我家偷走美迦洛制造装置。

那时候,友纪虽然没有意识,不过她应该已经从娑罗室那里得知自己闯了天大的祸。

我「唉」地叹了口气。

友纪八成是认为自己背叛了我。

所以她觉得才没有脸见我,并认为我在生气吧。

真是个傻瓜。

呆到无可救药。

「喂,友纪。」

「咿!」友纪或许是不希望我对她发脾气、不希望被我讨厌,于是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我抓住勉的手臂,将她的手从耳朵旁边扯开。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也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咦?你没有……在生气吗?」

「你没有任何责任。」

没错,友纪是傻瓜。

你是故意做出那些事的吗?不是吧。

在法庭上,洗脑状态下所犯的罪应该也会被视为心神丧失而不被问罪才对。

你根本不用因此感到内疚。

——该内疚的反而是我。

假如我多关注你一点,假如我能察觉你的异状。

就根本不会让你悲伤了。

在和大师交手以后,我得了诺罗病毒。

那个时候,你一定也很痛苦吧。

可是,我却没能去见你。

至今我都认为只要人平安就够了。

所以友纪才会误解。

以为我在为那件事生气。

「可是,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从友纪身后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现在,友纪的体内有着「魔力永动机」。

那是魔装兵器和美迦洛制造装置合而为一的模样。

虽然还不算完成品,但据大师所说,好像已经完成了十之八九。

友纪会被迫挑起如此重担,责任在我。

如果可以,我想从她体内除去那份重担。

要由我来扛也行。

然而,却无法办到。

不,如果是春奈——让她这个天才出马,或许就能想到取出东西的方法。

前提是,如果有那种时间的话。

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何时会展开侵略。

对了。与其改造米斯特汀,请春奈把时间花在拯救友纪上不是比较好吗?

「相川……你为什么要道歉?有错的是我,是因为我的意志太软弱。」

「不,就连意志坚定的我,都受到大师的操控。」

没错,一切都被那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虽然大师也曾经陪我特训,可是她做的那些,其实全是为了对付莉莉亚吧?

大师会对我感兴趣,也全是因为如此——

友纪越自责,我就比她更自责。

「相川……」

「不过,也是因为你受操控,我才能像这样跟你待在一起。」

「为什么?」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也受了操控。好巧不巧,就是大师牵的线。」

「是吗……这样的话,说不定我该感谢她耶。」

「不,我想不感谢她也无所谓。你清楚你体内目前发生了什么状况吗?」

「我变成改造人了对吧?虽然我原本就是了。」

「你身上的魔装兵器,好像被加装了美迦洛制造装置。」

「那么……会变成怎么样?」

「那东西攸关全世界的命运。而且,韦莉耶的女王盯上了那个。不,不只是韦莉耶,连冥界也盯上你了——所以……对不起。」

当我再次道歉时,上课钟正好响起。

「要开始了上课了。」

友纪一边说,一边靠了过来。

沉沉地依偎着我。

那似乎是表示,她心里已经放弃去上课了。

我也觉得上不上课都无所谓,就这样让友纪靠着。

「欸,相川。」

「怎样?」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变成什么样了,但我并不觉得讨厌或难过。所以相川——你不需要自责到流泪。」

友纪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哭了。

因为感到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很窝囊,尽管只有几滴,但我还是流下了眼泪。

「你明明没看到脸,亏你会发现。」

「听声音就知道了,我们是夫妻嘛。」

「我可不记得自己跟你结婚了——你真的不会觉得讨厌?你只是担心我才会那样说的吧。」

「是啊……改造人听起来不是很酷吗?」

友纪握拳摆出胜利姿势,斩钉截铁地说。

「拜托喔。」

因为她讲了像小学生会有的想法,我傻眼地回应。

「我从小时候起,就作好随时可以接受改造的觉悟了。再说,多亏体内有那个东西——我才能跟你并肩作战吧?」

并肩作战。

原来如此,对友纪来说,那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春奈该不会也是预料到那一点,才会想出用友纪当诱饵的作战策略吧?

「春奈她啊,居然说要拿你当诱饵。」

「师

父那么说?是喔,原来我有那么重要的职责!好高兴!」

别高兴啦。

这攸关你的性命。

身为吸血忍者,身为战士,友纪感到欣喜。

可是,我把她当成一名人类,一名少女,因此并不希望她冒那样的险。

「意思是,你也已经作好赴死的觉悟了?」

在作好成为改造人的觉悟的同时。

「对啊!我会当吸血忍者,当然也代表我有那样的觉悟。」

「——也包括杀死对手的觉悟?」

「……是啊。虽然杀人比较那个,但对手是妖怪就没问题了。」

原来,你也一样吗?

只有我不同。

既没有赴死的觉悟,没有杀人的觉悟,更没有成为改造人的觉悟。

「差不多该回去上课了吧?」

「咦~再这样多待一会儿嘛。」

「喂喂喂,你打算把第一节课整个翘掉喔?」

「因为我没作好迟到挨骂的觉悟啊。」

这么说来,也对。

我连挨骂的觉悟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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