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看见了星星。
一闪一闪的,和立体影像的余波重合在了一起,是尚未隐藏外部视觉情报的缘故吧。〈特区〉内设置了不少这样的装置,尤其在学校中不计其数也是家常便饭。
身体十分沉重。
总算是明白了,自己此刻正躺在旧校舍的瓦砾上这件事。
原先的天花板被吹飞了,两眼得以仰望夜空。
“还活着呐,笨蛋徒弟。”
突然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穿着修女服的人,是对于苍士郎来说最亲近的对象。
“黑莲华嬢……”
“自己落下去之前,连结界都特地准备好了却还是输了,难道你还没有下定决心吗?”
“……真是对不起。”
正想搔头,才发觉自己仍是失去左手的状态。
虽然现在已经停止了创神,但身体也不能立即开始再构筑。本来苍士郎光是要维持身体,就已经很勉强了。如果仍继续使用创神形质,苍士郎的脑将会轻易被烧掉。
换言之,就好像是转速已经达到极限的引擎一样。
哪怕再提升少许,引擎也会坏掉,这是自然之理。
仅凭三成的肉身还能活着这件事才不合常理。
(……但是,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
慢慢地,直起上半身。仅仅因为这个,头就痛得好像要裂开一样,想无视也无视不了。
“就这么想死吗,笨蛋徒弟?”
“……绯彩在哪?”
对这无视了她质问的台词,黑莲华孃轻轻的叹了口气。
“朱桐的情况我不清楚,但能确认的就只有,看见过某个身影抱着谁,正朝往中央大街跳去。”
“那样的话——”
“在此之前。”
黑莲华孃指向了碎成条的西装内侧口袋。
“手机,好像响了哟。”
按她说的,苍士郎取出了手机。
在满是伤痕的屏幕上,显示着亚兰·维克的字样。
“太好了!老师,悠香酱在你那里吗!无论怎么打电话都打不通啊!”
“悠香,吗?怎么回事?”
感觉到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
总算想起来了,自己在失去意识前对插手之人留有的印象。
一时间,电话那头的少年沉默了。
“……老师,在说之前,我有一件想问你的事。”
“什么?”
“碰巧,这边搜查时扯上了关系。——老师,你知道四王之子吗?”
那是绯彩在最后吐露的词语。
*
朱桐绯彩正被绑着手腕,躺在坚硬的地上。
不知道失去意识的时间有多久。
而且,连这是在哪也不得而知。
在布道坛的旁边,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圣者,正在俯视着自己。
(为什么,我会在教会……?)
一瞬间想唤出创神,但最终还是停止了动作。
因为只有那枚镶入了神话结晶的纽扣,被对方缜密地拿走了。
若达到了〈剑帝〉的阶级,想要不依靠神话结晶就召唤创神并不是不可能。但能不能对其进行控制就是另一回事了。有很高的可能性会被唤出来的创神袭击、杀害。
不,不只是这么简单。
从体内传来的,仿佛什么东西被挖去的丧失感,充满了她的胸口。
(……被侵蚀了?)
创神侵蚀。
是通过侵蚀其他人的创神,以提升自己的创神等级的行为。
原本,若不是完全被侵蚀了的话,再生所需的时间也没有多少。更何况,迦利的存在规模跟其他创神相比是压倒性的。一般而言,连成为创神侵蚀的对象都困难。
想到到这里,她总算是回忆起失去意识时发生的事了。
(那时候……突然出现的假面创神……)
就在这时候。
身旁传来了气息。
“啊啊太好了。”
那家伙这样说道。
假面的少女,正坐在教会的一张长椅上。
“本以为一口气吃太多的话,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醒来了吧。要是那样就太可惜了。”
看着说话的人的身姿,绯彩莫名感觉到了一种非常令人怀念的东西。
(……和以前的自己)
很像也说不定。她下意识的这么想到。
不是表面的装扮。
无论是身高还是发型,假面少女都和自己不一样。但是,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总觉得在更深处的地方和以前的自己很像。
是自己为了某些人,为了成为某些人所期待的那样而奋斗的时候。几乎不会仔细考虑奋斗结果如何,那如梦一般的时代。
对方保持着带着面具的状态,向自己行了一礼。
“能和你见面,真是好激动呢。”
“谁……!”
对着呻吟的绯彩,戴着假面的家伙歪着头,好像在说“好奇怪诶”一样。
“因为,你不是正在追查我吗?”
“————!”
那句话,撞击到少女的神经。
瞬间愤怒就 如烈火一般 从口中宣泄而出。
“是你!假冒了〈剑帝〉!”
“答的漂亮!”
对方张开了双臂。
“哈哈哈,我的真实身份您已经知道了吧?说是你们的孩子更好吧?亲爱的母亲大人。”
绯彩,也知道她。
曾经在女生宿舍见过面,还回想起了对于苍士郎把她背回来这件事,连自己也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动摇。本来,能对苍士郎公开〈剑帝〉的真实身份,不也是为了向他和这个少女谢罪吗。即使,带着那个假面,那个声音也能听出是谁来。
“七香悠香……嗯。”
绯彩摇了摇头,纠正道。
“四王之子……呐。”
2
“老师,知道四王之子吗?”
亚兰又说了一遍,苍士郎才从绯彩的口中听到没多久的词。
“……那是,〈管理军〉手中的资料吗”
“是啊。从〈管理军〉的研究中发现了这样的文件。归根结底只是对规格神研究的运用而已。”
规格神。
亚兰也带着的——换句话说,量产型创神。
“规格神这东西,不管怎样都会比原作的创神要劣质的理由,老师也知道吧?”
“让创神形成的,是那个人的精神。不论用假面这种咒具调整了多少拥有资质的人,也无法让他们完全成为别人吧”
平淡的,苍士郎回答了。
毕竟,规格神并不是因为使用者的精神,而是对原形进行拟态而形成的。但是,再怎么拟态也总归只是拟态。即使如此慎重的选择咒具,凑齐原形的经历来实施催眠或心理疗法,也无法彻底成为本人。
只要不能抹消原本的人格和身体特征,规格神这个路子,从最初开始就背负了无法完成的宿命。
“但是,这样的话,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专用的人,你觉得如何?”
“……喂”
“你觉得是开玩笑?令规格神劣化的原因是,原本的人格太碍事了。那么,准备好崭新的人,从一开始就只灌入必要的信息,那么将会无限接近于原形——不,根据情况还可能出现在此之上的结果不是吗?何况,是从〈剑帝〉之类的特别创神开始制造,不觉得可以成为决定性的战力吗?”
“……”
当然,这不是什么正经的构想。
不说人类的精神了,把人类这种生物仅仅当做一个可以存入数据的硬盘级别,这种程度的想法,从根本上就搞错了。
但是,与此同时,不管站在魔术的立场上还是科学的立场上,都是拥有巨大的研究意义。
“〈管理军〉真做了这种事吗?”
“不,要是做了的话,我们早就知道了。”
亚兰低沉的声音从手机上流淌着。
“被上层部给否决了。在表面上是废弃了。再说战争也胜利了,强行做这种要是一暴露就会变成糟糕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必要了。就算这么说,也有不放弃这个研究的派系存在。……然后,那个研究所也因数个月前发生的事故被废弃了。”
“数个月前?”
象是鹦鹉学舌一般,苍士郎嘟囔着。
因为那个时期,与之前听到的某个事件吻合。
“似乎,开始袭击的秘密研究所也是……”
“啊啊,完全一致。”
苍士郎在非常恐惧心情中,听了亚兰的肯定。
假如袭击秘密研究所的,不是的话?
如果是自称的是什么人,袭击了秘密研究所的话?
如果绯彩出现在被袭击的秘密研究所里,是为了阻止袭击的话?
“——还有一件事,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事。”
声音变得更加冰冷起来。
停顿了一拍的时间。
“七星悠香这个人类是不存在的。”
苍士郎花了数秒,才理解其中的意思
“什么意思?”
“名字和户籍,所有的一切都是伪造的。如果没有中相当高的权限——或者夺取这个权限的话,可做不到这事。”
突然有了什么重物在胃里卷起来一样的沉重感。
在腹部诞生的幻之石,绝对没有消失,折磨着少年。
“那么,悠香她……”
“虽然准备立刻把她限制起来,但是从刚才开始就行踪不明了。虽然我用自己的权限查看了中所有的监视摄像头,但现在还是没有线索。”
从偶尔由引起的恐怖事件就明白,就算是也不能掌控里的一切。但毫无疑问,是覆盖了很宽广的一片范围。能逃离了那种监视网的话,那么就明白了,悠香所处的情况有多么邪门。
七星悠香,究竟是谁?
此时,感觉没有回答的必要了、苍士郎叹了口气。深深地叹了口气。
“……人格调整,应该跟规格神一样,用着假面什么的才对。我们所见到的悠香酱,大概什么都不知道吧。”
亚兰将推测说了出来。
实际上,苍士郎窥视到的创神使有带着假面。那个假面被藏在哪里了吗。定期地,或者说得到了的线索的时候,就接受了“戴上那个假面”的“催眠后暗示”吗?【PS:催眠后暗示Posthypnotic suggestion是一种催眠疗法】
“……明白了。”
“等一下。我虽然还想继续寻找悠香酱,你打算怎么办”
“不正是你拜托我去寻找袭击了秘密研究所的吗?”
挂掉电话后,黒莲华嬢轻轻地耸了下肩。
“你觉得如何”
跟亚兰问了同样的问题。
但是,视线却盯着苍士郎失去的左手。
从外表上能再生,也要花掉半日以上。说到底,都四肢丧失了,也应该有几个脏器的机能停止了,所以要先把这些生成了才行。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停止不前。
“黒莲华嬢。反正,你在逃跑的家伙身上附着了枝,对吧?”
“啊啦。就跟你看到的一样。古老的魔术在这种时候是很方便的。”
嫣然一笑,修女旋转着手指。
与魅惑的微笑同时,继续说道。
“你都没说过与战斗啊,掠夺什么的呢。”
“没有必要吧。”
“有什么必要一个人去做了断呢?这是的失误不是幺。”
“这些我都明白。”
对于什么都没明白的弟子的回答,黒莲华嬢慢慢摇了摇头。那种摇头的方式是打算放弃了。再纠缠着问下去,回答也是一样的吧……
但是。
“……变成这样了吗?”
对于新的接近过来的声音,苍士郎猛然转过头去。
“你这家伙……!”
“我的隐瞒装置好像也很好地工作着呢。都破坏成这个样子了,在旧校舍外却谁都没有注意到。”
看起来很满足的样子点了点头,长袍的年轻人往上推了下单片眼镜。长长的头发散发出白檀的香味,看起来是将这个被破坏掉的空间变成了静谧的圣域。
“理查德刘。”
“非常感谢您的使用。”
眯起狐目的年轻人拱手行礼。
为了在跟绯彩战斗的时候不被打扰,苍士郎向申请了伪装工作。作为斑鸠学院的理事长,的支部长的刘知道这件事也是当然的。
恐怕,苍士郎与绯彩的对话内容也是知道的。
“……绯彩由我来追踪。不介意吧?”
“恩,当然不介意。很遗憾并没有阻止现役四王的能力。如果是跟刚才四王之子等拥有同样战力的,更是阻止不了。”
刘大方的点了点头。
他迅速地举起那白皙的手指。
“只是,有一件事要问一下。我觉得这件事非常重要。”
稍作停顿后,他这样询问过来。
“七星悠香和朱桐绯彩,你想帮助那一边?”
*
优美的管风琴声洋溢在圣堂里。
据说,古老的宗教设施正是为了能让这样的旋律更好地响彻而建设的。因为在识字率不高的时代,作为传达神之伟大、信仰之美好的高效率传播手段之一,音乐是必不可缺的。
弹奏着黑白键盘的,是戴着假面的少女。
曾经,被称为七星悠香。
现在是━━━━
“还记得规格神的研究吗?”
“……还记得哦。”
当时的绯彩,为〈管理军〉提供各种各样的协助。
也听说过,与狮子王同样,〈管理军〉在进行着创造自己的规格神的研究。
当时的绯彩觉得这是不错的想法。不得不将创神使隐藏起来管理,是因为创神使的数量稀少,而且那力量过于不安定。她觉得,如果增加数量,能够简单地理解并控制的力量的话,在某一天,对于创神使来说更加美好的未来也许就会到来。
不。
当时的绯彩而言,一定还要更加单纯。
不希望朋友死掉。就算〈剑帝〉再怎么无敌、〈狮子王〉再怎么雄壮,也无法守护所有的伙伴。既然这样的话,若能分析出自己力量的话,不就能走近道实现守护的愿望了吗。她的理由仅此而已。
“——但是,这个研究,并不仅仅限于规格神这种东西”
对着绯彩的话语,假面的少女微微的点了头。
“四王之子。就算是蹂躏『战争』的四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其在创神使的宿命中,很快衰亡。所以,他们想要在那之前创造出次世代的创神使。”
次时代的创神使。
不只是量产型,而是创造出次世代最强的创神使。
“但是呢。这也太过份了呢。『战争』结束后,〈管理军〉并不是任何人都那么激进,因而研究者们在细碎的预算下,也不得不秘密的进行。尽管如此,本打算成功后再回去打脸的,但是终于在几个月前露出了马脚。没办法,只好打算处理掉作为研究成果的我,但结果被我反击,连同研究所都被废弃了哦。”
假面的少女小声地窃笑着。
在弹奏着优美的宗教音乐的少女的旁边,伫立着一位创神。
与迦利非常相似的,假面女神。
“但是呢。我从研究所出来后马上就茫然了。”
“……为什么呢?”
“因为啊,〈剑帝〉已经赢了不是吗。”
假面少女的声音,非常的空虚。
“世界,已经完成了哦。〈管理军〉早已成功管理了创神使,虽然〈解放者〉姑且还在抵抗,但是大势已定。正因如此,我的研究才会被废弃的吧。是的,虽然最后我逃走了,但没有什么能做的事。”
管风琴的旋律,正好到了哀悼圣者死亡的场景。
镇魂曲。浮华盛世的时代将要离去,平稳而无聊的和平将要到来。
假面少女的弹奏之音,虽然是毫无情绪的,但正因如此,反而具备了压迫胸口的淡淡的厚重感。
“就算如此…….为什么,要冒充〈剑帝〉去袭击隐匿的研究所呢?”
“还不明白嘛?”
假面少女非常认真的询问了“当然,我也有和你见面的需要。是的,我觉得只要你的名字和我那形似迦利的创神在的话,你一定会上钩的。因为就算知道你在这个〈第十三特区〉,但除此之外、我即使黑进的数据库里找,也没能找到你的资料。”
乐曲,迎来了最高潮。
如同敲打着节拍器发出完美的韵律,被野蛮所迎接的,圣者的复活。
“我的创神通过侵蚀你的迦利,终于完成了。”
绯彩仰望着假面的女神。
她也察觉到了女神的存在规模大幅的增加了。初次相遇之时的威灵态是中级,现在已经是能匹敌迦利亚神态中级了。
明明没有完全吃掉迦利,不可能有如此的成长。
恐怕,成为模型的迦利对于四王之子——假面女神的来说是契机吧。
成为了让封印在壳中的“力”觉醒的契机。
“还有一件事是,想要你们的帮忙。”
“你们?”
键盘,被强而有力地扣下了。
假面慢慢地回答了绯彩的疑问。
“。”
“————”
伴随着那声低语,绯彩震惊地晃动了下身体。
“虽然因为创神的姿态发生很大的变化,所以没有察觉到,不过果然是这样吗。终于能和记忆对上了。啊啊,所以在那时就应该一网打尽的。因为有着碍事家伙来,所以操之过急了。但是,绝对为时不晚对吧。嗯,如果是记忆中一样的人的话,一定会追过来哦。”
她自己随意点了点头。
然后
“差不多该过来了吧”
说着,把将视线移到了教会的入口。
假面下的嘴唇轻啓。
“…….这就是,我的力量。”
少女抑制住悲哀,将伴随着那自豪的言语而汇集到教会阴暗处的几个人影给杀了。
3
即在〈第十三特区〉为数不长的历史中,那晚可以说是是极其动荡的数小时。
表面上静的出奇,news也好SNS也好,都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殊的变化。只是,如同黑暗的水面上泛起的点点波纹,某些人开始在黑暗中进行连环行动。
初夏的风,吹拂而过。
催人欲睡的月光下,青年的白发在摇曳。
调整下呼吸,双眼捕捉到宛若星光凝聚而成的细线。
阿里阿德涅之线。【阿里阿德涅之线:来源于古希腊神话。常用来比喻走出迷宫的方法和路径,解决复杂问题的线索。】
那样(的魔法)被称为旧时代的魔法。只有拿着作为魔法媒介的小线团的人,才能看见这细线。这是黑莲华嬢的得意魔法之一。
沿着那细线,苍士郎到达某所教会时,已过深夜零时。
好像是很久以前,就建在〈第十三特区〉的教会。
虽然〈管理军〉是以圣灵教为基础的组织,但即使是同一宗教,宗派不同的话,态度就是180度的大转变。譬如,比起异教徒,对异宗派的压制更为激进,此类事情纵观历史便一目了然。说归说,但若在现代社会这般明目张胆地排斥异己的话,只会坏了名声,结果这种宗教设施很多变得无人问津。
原来如此,作为打掩护的地方来说再好不过。
(……之前、也碰到过被〈解放者〉用来作为藏身处的情况)
以往的记忆,渐渐被唤醒。
那時正值创神的技能尚未稳定,这些教会设施更方便固化创神形象,所以被他們視爲珍寶。
有多少我们的朋友,
有多少位创神(前赴后继)。
这是一个,就算是血流成河,众人仍在用力挣扎的时代。
抛开怀念之情,朝教会的一处看去,哈地叹了口气。果不其然,布道坛的附近,似曾相识的红发少女倒在地上。
“绯彩。”
苍士郎呼唤着她的名字。
继而,对方也貌似察觉到了这边。
“……老师。”
倒在地上的少女的脸庞,痛苦地歪曲着。
马上,那脸庞转为愤怒。
“别开玩笑了。为什么,你要到这种地方来?”
“对不起。”
坦率地道歉后,不知所措的少女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
苍士郎,只是微微苦笑,挠了挠头。
“确实。我什么都办不到。老早就变成‘废物’了。冒冒失失的,结果就是这副狼狈样。”
瞥一眼失去手肘以下部分的左臂。
“尽管如此,我还是坐不住。哈哈,真是完全没成长啊。”
与往昔的回忆重叠起来,轻蔑地撇了撇嘴。
在长椅间慢慢前行,中途停下脚步,回望四周。
“……啊,可恶”
小声地砸嘴。
教会的暗处,许多气息蠢蠢欲动。苍士郎注意到,众多假面之人的气息,已包围住自己。
从他们纹丝不动的身姿中明显可知,他们哪一个都未残留着自我意识。在那周围,苍士郎也看到相同数量的创神伫立着。
“……原来是能操纵着拥有规格神的创神使。”
然后。
看到了在那深处的对方。即使戴着同样的面具,我也清楚地明白那是谁。
假面的少女,缓缓地行了一礼。
“欢迎光临,〈黑绝公〉。方才失礼了。”
“悠香……”
“叫那名字的孩子已经不在了呢。”
假面少女自信地拍胸口说道。
我明知道是同一少女的外貌。声音也没有变。明明是这样,但光这举止间渗出的傲慢,确确实实地让我感觉到她不是悠香。
“七星悠香,那只是为了我住进〈第十三特区〉而表达出来的伪装用人格。”
“竟然说是,伪装用。”
“对。严格说来,那是构筑我之时,所使用的人格数据之一。不知道你对四王之子调查到什么程度了,总之就是进行了单向地,把与创神相适应的人格数据插入专用的克隆人里的实验。在现有技术下,在抽出人格的过程中,大脑被搅成一团浆糊,原来的那个人就完全废掉了,还真是烦恼啊。啊,对了,要不从〈解放者〉的俘虏中也拉几个过来?弄不好,你的朋友没准也在里面呢。”
那就是,七星悠香的真身。
这是被苍士郎救了而欢笑,问着苍士郎“能为你做些什么吗”而尽心制作料理的少女,多么令人无可奈何的真相。
一时间,苍士郎也没有了反应。
回忆起消逝的少女,苍士郎想着,既然如此,那么假面的深处还有他曾经的同伴吧。让悠香户籍得以伪造,估计也是从那诸多记忆里获得的技能。
“怎么称呼你比较好?”
“随便都行,四王之子也好,新世代也罢。在研究所里,对于人格构造时,并没有给予过多的情报,也没有赋予名字。啊啊,有一部分人称呼我为悠。悠的意思,好像是纪念之前作为DNA基础的七星悠香。嗯,不仅是人格数据,就连DNA都作为素材在使用,看来作为创神使一定具有相当的潜质。”
“那么我也这么称呼你吧━━悠。”
好像为了打断那唠叨的废话一样,苍士郎发问了。
“这些,规格神使是怎么回事?是你在操纵吗?”
从这些带着假面的规格神使身上,都感受不到他们的自我意识,打比方说,好像他们自己已经成为了创神一样。
悠点了点头。
“原本四王之子,就是作为统合规格神使的领导而进行的研究,这样的成果是自然的吧。”
“……啊啊。”
的确象是那场『战争』会有的设想。苍士郎不得不这么想到。
就是对更加有机的•机动性的创神部队的活用。这是将创神部队当作是现实性的武器,把创神和使用者捆绑在一起的思想结果。
怪不得連〈管理军〉也要摧毁它。)
将人类變成兵器的这份残酷感自不用说了,在〈管理军〉的体系里,规格神的使用者,增加到了一般创神使的几倍。把这一切规格神使都变成傀儡來研究,自然也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发表出来。
再加上一下子失踪这么多人,〈管理军〉也會察觉到异样。所以,在已经抓到〈剣帝〉的现在,也就没有什么躲藏的必要了。
“呐,〈黒絶公〉。”
悠说道。
“我们的价值,果然只能在“戦争”上体现吧。”
“…………”
“我虽然没有亲身感受过,但是创神不是在战场上可以随便使用吗?越是战争、越是杀戮,就越能获得称赞不是吗?”
悠的这句话毫无疑问,正中苍士郎的要害。
如其所言。
比起那时候的斗志昂扬,现在的自己就和死尸没什么两样。
“那里,是你想去的地方吗?”
胸口涌起一股心塞之感。
苍士郎知道,自己命中註定总有一天要和这样的对手相遇,因为没有好好的了结自己的过去,所以最终清算人的到来,不也是极其自然的结果吗?
“我们应该回到战争那里。”
悠热情劝邀着。
“没关系。我会帮你回去的。回到〈战争〉的话,创神也就可以畅食了。我会给你准备好的。只要吃了那个,就算是你的创神也能恢复如初。”
确实,并非不可能不是?
虽然不知道她的控制力到底到了哪个程度,但毫无疑问会对〈管理军〉的体制造成某种致命的打击。
这样一来,和虎视眈眈地盯着逆转的〈解放者〉联手也并不困难。
真是相当难以忍受的感觉。
眼睑之内,蓝得无法相信的天空扩散开来。
这个人(对手),和那时的自己是一样的。和那不承认〈战争〉已经结束了,明明没有必要却依旧追击了〈剑帝〉的自己一样。偶然,为了追击连那股〈力量〉也接受了的自己。
“我觉得,你说的对。最能体现我们的价值的,毫无疑问是那个战场。”
“那么…”
假面的声音里透着喜色,但,苍士郎摇了摇头。
“虽说你是正确的,但我早已不是那里的人了。”
“……”
为什么呢。
苍士郎感觉自己清楚地看到了面具下自称悠的少女那受伤的表情。象是被一直打心底里相信着的对方背叛了一样的沉默笼罩在教会里。
“若是曾经的〈黒绝公〉的话一定会看不起我的吧。会大叫着说‘解放创神使的革命之志去哪了’的吧…但是啊,我已经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嗯,那个梦想早在两年前败北之时就破灭了,现在的我的梦想是更渺小的、无趣的、毫无价值的东西。我想的净是和那边的
绯彩第一次相遇时的高兴啊、可以的话还是当学生好啊之类的事情啊。”
“……”
苍士郎听到了身边绯彩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虽然害羞到无地自容,但是,那是现在苍士郎的真实想法。
“我知道对你说这种话是非常卑鄙而不诚实的,但我就问一句——你就不打算把七星悠香还回来吗?”
“说过了哟,悠香只是个人格程序而已。〈黑绝公〉”
“不是〈黑绝公〉吧。”
苍士郎摇了摇头。
“是老师。”
这便是,对于四王之子——悠来说,是决裂的信号吧。
霎那间,在周围监视着的创神们脚下雷霆闪动。
和亚兰相遇的时候一样,雷霆的创神形质。
但是,那个迅猛程度和以前是无法相比。
前一次是以超越人类的速度脱离视界,就连对其轻松处理的苍士郎,这次也得拼尽全力才能躲开。
(有个指揮台就是不一樣啊!)
一边在内心哀怨着,青年一边握紧了怀里的怀表。只要有可能,想不动用它就把事情搞定,但到头来现在也不是说这种话的状况。
黑色的沙砾翻舞。
无数的雷击被这些砂之要塞所吸收了。
“雷弗提!”
苍士郎召唤出的创神向着天花板放声怒吼。
更为巨量的黑砂喷涌而出,把规格神们给吞没了。就算衰弱了雷弗提也是威灵态中级的创神。如果是精灵态规格神的程度的话,威灵态是有着即使被其围攻也没用的存在规模。
但是。
“我也在哦!”
面对着异常强烈的杀气,苍士郎向大幅度后跳。
教会的地板,被巨大的炎刃斩断了。不知道集中了多少热量,无论是长椅还是教会的石地板都无差别地,像黄油一样被熔断了。
戴着假面的女神,挡在了那里。
燃烧的剑刃酷似迦利的权能·阳葬炎花。
“阿特曼。”
悠轻声说道。
“这是我创神的名字。明明我都没有被赋予名字,这家伙却有名字。哈哈,听说本来不是神明的名字呢。不管怎样,因为这仅仅是为了模仿四王创神的人工制品,所以不太适合普通神明的铸型。”
这是在印度神教中,表示“阿特曼”的单词。【阿特曼:atman梵文名词,意为真正的我,内在的自我,即灵魂。来自吠陀经】
潜藏在比无意识更深的地方的,究极的自我。
正因为这样,说不定适合规格神之首。万物之本。根源之我。
“你的创神也请给我吧。请让我吃掉吧。请你成为我为我自己开启的新『战争』的食粮吧,〈黑绝公〉”
这番话,就象是投出了决斗书。
最后的激战,开始了。
4
仅仅对峙了数秒。
戴着假面的少女,轻声念道。
“创神形质·七貌七剑”
伴随着这句话,女神也再次横起了剑,利刃开始慢慢地把风缠绕起来。
“——————————!”
“在这之前,只能使用第一权能和第二权能的阳葬炎花和月葬冰花。嗯,冒充〈剑帝〉还是稍微有点不够呢。”
少女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
“现在,能用到第五个哦。记得就算是之前在『战争』中的〈剑帝〉直到最后,也没用使用这五个权能之外的痕迹呢。 ”
戴着假面的少女天真无邪地笑了,然后女神开始突击。
虽然勉强用砂盾挡了一下,但是没能够挡下所有的风刃。织入了防刃纤维的西装被切得破破烂烂,放好的圣餐具洒落在地面,青年也被吹飞到了墙壁上。
从后背贯穿的冲击,给他仅剩三成的内脏带来了痛苦。
不,如果苍士郎不是七成的身体都是由创神组成的话,这时候已经死了吧。
“不仅仅这么简单哦”
戴着假面的女神,剑上飘起了朦胧的雾气。
从雾里出现了好几个阿特曼。
虽然知道是幻觉,但是苍士郎分不清孰真孰假。不仅如此,幻影阿特曼还各自挥起了剑,向苍士郎袭去。一瞬间考虑过应不应该用砂盾构成工事覆盖全身,但是苍士郎马上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雷弗提!”
不要进行防御。
仅仅只是,通过创神操纵的砂把自己脚下的部分爆开。被那力量吹飞的苍士郎,逃出了阿特曼的权能范围
权能·月葬冰花
权能·雾葬幻花
通过那融合的“力量”,九层地狱一般的冷气浸透了整个教会的内部。
地板变成了蓝色。
窗帘永远停止了飘动。【被凍住了】
挂着圣者的十字架,闪耀着比刚制造出来时更美丽的光芒。
在一切都像水晶一样辉煌的教会中,只有戴着假面阿特曼们没有改变。
“怎么样?我的权能。比起原版也毫不逊色吧? ”
悠问道。连说话时吐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哈哈,干得太过头了不是。”
苍士郎轻声说道。
恐怕,在创神形质的激斗中,已经没有如今自己的份了。但她,没想到她居然连权能的融合都能做到。而且,若单纯以威力相比,还要比卡莉更胜一筹。若真如悠所说还有成长潜力的话,究竟能达到怎样的境界呢?
身体不由得震颤了几下。
应该是冷气的缘故吧。
手在空中划了一圈,作出回应的创神和苍士郎一同跳向后方。
不一会儿,聚集在教会天花板上的黑沙,突然如同暴雨一般倾注而出。不,不是雨滴这种尺寸。沙粒很快聚成无数的黑色石弹,向阿特曼与规格神掷出。
“嗯,好厉害。还有这种用法呢。”
悠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开心。
“真的好想见见全盛时期的你呢。”
世界,开始化为白色的阴影。
美丽的冰花绽放开来,仿佛在同时挑战着天地。不只是一支,接连不断地,生成许多鲜艳的花束。雷弗提射出的石弹也全数被冰冷的花朵捕捉,全部都变成了精致的冰雕。
闪闪花丛中,少女莞尔一笑。
像镜子一般,微笑的假面经过几重反射后增加了数量。
“创神形态的使用法也好,瞬间的判断也罢,都是无可挑剔呢。所以我才说可惜。我与你之间,在那之前必须做个了断。”
悠的视线笔直盯着苍士郎不放。
虽然自身逃过一劫没有被冻住,剩余的一只手和脚也被冰荆所捕获。虽说是由创神形质的沙所铸成的身体,若被硬生生扯碎的话,肉体部分也会发出悲鸣吧。
“还想和你再说说话呢。正是现在这种情况,才更强烈希望你能在『战争』助我一臂之力。若能这样,我们心里会变强许多吧!”
“不会派上什么用场的,特别是我这种废物。”
“真遗憾。”
慢慢的,悠开始走来……
原本想收回雷弗提,但这次,规格神又一齐将雷击打来。连制造防御用的要塞都已经忙不过来了。
悠的脚开始挪动。
爪尖朝着被冰荆拘束的苍士郎的檀中扎了下去,苍士郎口中不禁溢出了悲鸣。悠持续用脚不断攻击着胸口。身体无法忍受向前倾倒时,她又不择目标地往脸上和肩膀踢了几脚。
滑溜溜地,温暖的液体从鼻子流到脸上,是额头被划出了血。虽说身体七成由创神组成,但是头部是不可能如此的。血液流进了眼睛将视界染红,只听得到悠”哈哈”地粗暴地喘着气。想起了过去,在草原上露营时,被狼的袭击的经历…
“我真的对你们很期待呢。被说成是四王之子,所以对于这些在『战争』中恣意蹂躏四方的名字,我还是感到非常自豪的。”
一边说着,一边又踢了过来。
虽然力道不大,但是在几次的踢击中,好像就记住了这边的弱点。执拗地往太阳穴和喉咙踢击着。肉身受到的疼痛,和过去一样强烈地折磨着苍士郎。喉咙第七次被踢到的时候,听到了肉被碾烂的,令人不快的声音。
“但是,结果是这样。本来对你们这些家伙还很期待,说不定你们还抱有希望,(但是)结果是这样。创神(力量)衰退倒无所谓,这是没办法的事。但是你们连精神都老朽了!那样的话,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
她断言道。
那麼,本人再也忍不了了嗎?
感觉到,伫立在旁边的阿特曼的剑正缠绕着火焰。
(不好—————)
刚闪过这个念头,创神的剑就挥下来了。
权能·阳葬炎花。
现在的形势,回避不了也防御不了。虽然强行把雷弗提召唤回来,但是说到底在之前的战斗中就知道,这在权能型创神之间的对决中是没用的。
已有死的心理準備了。
刹
那间,那激烈的火焰,在阿特曼的手中炸裂消失了。
朝四方喷射而出的热量,把束缚苍士郎的冰荆融化了。苍士郎一个打滚拉开了距离,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怕死地转过头,将血擦掉。
悠也停止了行动。
好像不相信一样,僵硬地转过身去。
(不是、吧……)
趴在长椅上,抬起了身子。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
在布道坛附近,酷似阿特曼——有着三只手臂的漆黑女神,屹立在那里。
“————绯彩!”
苍士郎用嘶哑的声音喊着。
悠也惊愕地嘟囔道。
“不敢相信呢。母亲。”
“还没被人这么叫过呢。”
绑住手腕的绳子被烧光,绯彩轻飘飘的地站了起来。
不用神话结晶就召喚了创神。正常的話负荷是非常巨大的,精神说不定都会崩溃。而且她还遭受了创神侵蚀,只是讓失去了一只手的迦利————这样的创神不暴走,少女的脸上就一片苍白,没有血色。
满身伤口的苍士郎,往她旁边靠近。
“老师……”
“……你是笨蛋吗?”
“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没什么奇怪的。”
深切的感受到“她还是没变。”
她不论如何都是〈剑帝〉。是和己方战斗后,从那场『战争』摘夺胜利果实的英雄。
想起了理查德刘曾经告诫过自己的话。
——“七星悠香和朱桐绯彩,你准备救哪一个?”
自己知道,“两个都救”这种优柔寡断的选择是做不到的。
毕竟,这种事情要是能做到的话,『战争』就不会发生了。人生这种东西,在连续的无法重来的选择中要是稍微错了一步,那不只会失去其中一方甚至连两方都会失去,这是一种必然。
所以。
“……绯彩,对不起。”
“什么?”
“我呢。在『战争』里,一次也没有把双方都救起来过。”
选择迫在眉睫的情况有过很多次。
身体只有一副,在所跨越的无数战场上,苍士郎只能站在其中一边。只能救一边。虽然挂着四王这种伟大的名字,但是也无法打破这个大前提。
所以,对着救不了——————没去救的生命,只能无数次悔恨得咬牙切齒。
“……这次,虽然两方都想救,但是说不定两方都会死。”
“啊哈哈。”
绯彩出乎意料地笑了。
被吓到的苍士郎将目光投过去,少女一边擦拭眼泪一边说道。
“那是当然的呀。”
“当然?”
“救一方的话,另一方就会死。那么,两方都救的话,说不定两方都会死。这是非常理所应当的呀。”
绯彩带着一副让人想吐槽“像个笨蛋”的表情,点了点头。
“但是,能让你说出这么理所应当的话,我稍微有些开心呢。”
“是吗?”
少女对着摸不着头脑的苍士郎,微微点了点头。
“因为这样一来……苍士郎君已经认定,这个时代不是『战争』了吧?”
我并没有那么想。
对自己来说,只是说出了非常自然的话而已。
但是,说不定真是那样。时代在交替。时代在逝去。不论对此是否有觉察,自己也都随之在改变。
所以,受她影响也笑了。
“那么,要在这个天平上加砝码。你有什么想法吗?”
“嗯,差不多吧。虽然我也没什么自信。”
不知什么时候,語气又回到了初次相遇时的模样。
从那天开始就一直違和的語气,感觉终于纠正了过来。
“还有多少砝码?”
“不知道,第一次没用神话结晶来召唤创神……最长只能5分钟吧。”
“哈哈,那就没问题了。我会死在那之前的。”
“别说的那么自豪啊。”
俩人斗着嘴,然后郑重地面向了悠和规格神们。
“那个创神形质,好像很难让自己和集团同时行动。”
苍士郎指出,从刚刚开始,规格神们的攻击和阿特曼的攻击,就一直处于脱离状态。如果配合更好的话,苍士郎和雷弗提连刚刚的行动都做不到也说不定。
“也就是说,要抓住这点往死里打是吗?那么,我就选择集团那边,我现在的状态,已经不能很好地调整权能的细节了。”
“那么我就选悠那边。”
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两人后背贴在一起,也不需要出声,就像初次上阵的短跑选手一样,一起冲了出去。
*
“七貌七剑━━异葬血花。”
奔跑中的绯彩低语道。
照少女现在的状态,是不能指望权能融合这种如此精细的控制的。
但是正因 如此,绯彩才要之使用全力量型权能来强化自身。在那惊人的奔跑速度中,规格神们的雷击一个个都落空了。
“七貌七劍━━陽葬炎花”
在众人都找不到绯彩的那一瞬间,从天花板上落下了火焰的漩涡。
被卷入的创神由于和主人间产生了强烈反噬而消失了。
大约是全员的三分之一。
“要上了哦,迦利。”
对着袭来的规格神们的身影,朱桐绯彩脸上露出毫无畏惧的笑容。
*
悠茫然地看着和雷弗提一起冲出来的苍士郎。
“你……你们俩……为什么对我……”
悠咬紧牙关。
阿特曼再次在刀刃上聚集了冰晶。虽说能使用多种的权能,和悠的天性相符的,还是冻结的性质吧。不,如果说,是最近才能能够使用权能的话,专注于自己擅长的领域会更有利,对苍士郎来说,无疑也是难以下手。
“不管怎样,你都要,否定我吗?”
“对,不管怎样。”
于此相对的是,苍士郎继续拿着怀表,并且触碰了自己左眼的附近。
他左眼眼球的颜色,发生着变化。
不。
是化作了沙子。
(这样一来,就剩下一分钟了。)
青年下定了决心。照现在的状态展开术式的话,支撑他生存机能的创神形质几乎是无法维持下去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找不到犹豫的理由。
“以吾之目献于吾神。吾之脏器奉于吾神。吾之世界,皆为吾神之物。故汝之神性,归至吾身。”
在全世界看得到奉上眼球的仪式或轶事。
北欧神话的主神向密米尔之泉,献上了自己的一只眼睛从而获得睿智的事例便是一个代表,总之,将对于人类而言最为敏锐的感官——视觉的一半献出,其价值是仅次于献出生命的。
所以,对于苍士郎的创神来说,那个仪式也是意义重大。
包括原有的总共有六只手臂,从绷带下生长起来。
〈黑绝公〉创神的真面目,在那场『战争』中也无人知晓。
究其原因,〈黑绝公〉基本只将全力投入到暗杀中,甚至都没怎么露过面。唯一的,只有操控沙子的那个创神形质被知晓,可实际上那是什么样的创神,依旧不为人所知。
也就是说,雷弗提,是专攻暗杀的〈黑绝公〉,为了隐蔽自己的创神所起的名字。与其他四王不同,几乎没被人见过的他,是能采取将创神作为秘密保守下去的战略。
他的创神,本来的名字是——
“阿修罗!”
三头六臂。也被称作非天,统领六道之一的战神。
只是解开了束缚,它的存在规模便爆炸性地膨胀开来。从中级威灵态,到中级亚神态。使空气哔哩哔哩震动作响的神性,宛若火焰一般烧烂了教会内部。
迦利和阿修罗。
上一代的四王,如今并肩站立。
“那种东西,现在拿出来,是几个意思!”
阿特曼所掌管的冰雪,其势头增强。
面对阿修罗的存在规模,阿特曼像是在鼓舞那一瞬间感到害怕的自己一般,几座耸立的水之塔变得愈加美丽。教会内部闪着白色的光辉,叠加着着多重冰冷的波纹扩散开来。
——在阿修罗体内,有着微弱的光芒。
仅仅如此,阿修罗便又若无其事地冲了上去。
“诶——!”
第一次,从面具那传出了战栗的声音。
苍士郎和创神,只是笔直地朝悠冲了过去。
“你,是!”
少女马上换了个招式。
寒气这回变成了冰枪。浮在半空中的刀刃瞬间增多,一秒内就超过百把。就连钢板都能轻易穿破的冰之枪,要是这么多形成群阵,就算是有以坦克为中心的连队,也肯定会如同废纸一般被蹂躏得体无完肤,他如是想到。
“快住手。”
说着,苍士郎摇了摇头。
“用那样小把戏,也就是你自己都承认觉得硬碰硬行不通了吧。”
“请你住口!”
枪全部放了出来。
然而,所有冰之枪,在阿修罗的体表就蒸发殆尽。
虽然不像七貌七剑那般,但苍士郎的创神也有另一个创神形质。在那次『战争』期间也一直藏住真面目的——仅仅展现了操控沙子的万象黑尘,只是是为了隐蔽这另一个创神形质的策略。
为受束缚时的阿修罗取名雷弗提是有理由的。
这是由于它是身为阿修罗三头六臂中的左脸。身为战神的阿修罗有三张面的意义据说是,体现了阿修罗开悟之前一刹那成长的模样,还有他视野遍及万物那一刻的模样。阿修罗众多的姿态中,不是三头六臂模样的也存在。
而且,苍士郎在那稚气未脱的左脸上,显现了创造的一面。正因如此,万象黑尘作为在修罗道上狂风呼啸的黑沙,成了能够变换各种形态的,高应用性的创神形质。
那么。
来到青年跟前的阿修罗的右脸,会拥有什么样的创神形质呢。
〈绝对防御·光骸柩〉
光愈发强烈,在冰封的教会里漫反射。
阿特曼所制造的所有寒流,在那束光那束光之前消失了。根本到不了以阿修罗为盾的苍士郎,悠只能是愕然地发出呻吟。
“你是……怎么……”
“你,刚才说不论是我们的创神还是精神都老态龙钟了。不过,我觉得这也没错。确实你们是新一代,而我们是走向灭亡的上一代。”
然后又补了一句,“虽然绯彩可能不在其列。”
“……可是呢,不管而今在你看来我有多惨,我还是活着。”
他如是感慨着。
对于力量已经衰退了的苍士郎而言,操控创神的每一秒都像将灵魂放在火上烧灼一般。所有感官都起了排斥反应,神经犹如针刺。已经失去了一只手臂的他,现在,痛苦正加倍向他袭来。
好像在说着“你已经,不是这里的居民了。”
“能留在幻想世界里的时间已经结束。”
(……我知道。)
苍士郎像鲨鱼一样咧着嘴。
无论是自己的感觉、精神还是思想,很久前便消磨殆尽。创神这样的幻想,无法打破那过于熟識的现实。
但是,这并未结束。
不管是苍士郎的人生,还是与创神共同走来的道路,绝没有结束。
“住……手……别过来……别往这里来……”
从碰到光的前端开始,一切都突然消失。
阿修罗—————阿斯拉族之王,被称作维罗刹那,与阿胡拉·马兹达同源的太阳神。究其系谱,与昆仑遮那佛和大光明普照同等,几乎是最高位的神格。
那穿透一切的光所至之处,不管是创神还是权能,所有的一切都与光同归于尽了。
这便是,其创神形质。
绝不是无敌或最强。却是苍士郎所到达的『绝对』。
(……不过,真的很难使用。)
因为,这既不是消灭也不是无效化。
这是同归于尽。正因为是存在规模大的亚神态,才有其意义,但到最后就只是和对手同归于尽的权能罢了。在存活被视为第一的那场『战争』中,这几乎是没有用武之地的『力』。
实际上,与光变强形成反比的是,阿修罗正将其身体变薄。
在苍士郎体内,又是一下消失一根肋骨的感觉。
(这下糟了。能撑住一分钟吗。)
他苦笑着,伸出了手。
闪过的想法只有一个。虽然真的只是灵光一闪,不过苍士郎想起了,在一连串事件中只有一个症状没弄明白。
是看见托特像是受到创神侵蚀一般的那件事。
那难道不是,在进行保护么。
创神,是由神话结晶赋予的神之铸型,与使用者的精神状态来定义的现象。那么,托特作为悠香在与同一个身体里搭巢的—————四王之子这个精神反抗的结果,不是很接近创神侵蚀的状态吗。
“可恶—————!”
自以为已经逃出来的悠看到了周围后马上就僵住了。
阿修罗手中伸长的光线化作围栏,将苍士郎与悠、以及彼此的创神关在了里面。
“虽然很抱歉但是请安分点。接下来的操作可是很细致的啊”
“——————谁管你啊!”
阿特曼挥舞着没有缠绕任何东西的剑。
一定那才是四王之子的王牌。与迦利战斗的时候闯进来的时候所窥视到的,将敌人的创神强行停止下来的创神形质。
“绝对攻击·光骸狂骨”
就连那把刀也会在集中着光的阿修罗的手刀前瞬间消失了。
压缩了同归之光后,阿修罗的手大部分的表皮与肉消失掉只剩下了骨头。
四王之子愕然地看着慢慢钻入阿特曼胸口的骨手。
是的,这只是灵机一动、没办法确认的事……
————“不管怎么说,这是为了转录四王的创神而制作出来的,所以与普通的神的铸型并不适合”
“如果是这样的话,托特难道不是还沉睡在阿特曼里面吗。”
“难道不是在守护那个当做自己主人的少女吗?”身为老将的破城苍士郎这么想着。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给我住手!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
我什么都还没做,我还没有开始我的『战争』啊!”
在四王之子的呼喊声中,苍士郎只是吸了一口气。
使出浑身的力气喊了出来。
“醒来吧!托特!”
*
感觉被谁呼唤了。
悠香在洁净模糊的黑暗的上下都无法分清的空间抱膝而坐。
漂浮这件事让她心情愉快。
(…….啊啊)
不知怎地就明白了。
明白自己哪里很奇怪,哪里有不足。
虽说没办法捋清思路,但是也微微地感觉到了…….但是,与那个古怪的老师在一起的时候,七香的确感受到了幸福。
(……所以,已经够了)
这么想着。
真的,打从心底这么想着。
明明应该这样的。
那只鹦鹉却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展开了翅膀。
好像在传递着“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的意思。
“托特…….?”
*
“……啊啊,不用去道歉。”
苍士郎充分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
无论再怎么华美地去粉饰,这也是对某人弃之不顾的行为。这是将可能因为自己而诞生的生命进行挑选的作业。这是重复着帮助一方,再将另一方扼杀的挑选。
即便如此,苍士郎还是决定了偏袒的对象。
“给我…回来……!”
从阿特曼的胸口拔出了阿修罗的手。
刹那间,异变发生了。
四王之子的假面上发出了生硬的声音。
那声音变成一条裂痕,随即像蜘蛛巢一样扩大———很快,从某一点破碎开来。
“老,师……”
从那里面,流着泪的少女出现了。
那是苍士郎所熟知的,七星悠香的脸。
“……啊啊”
正当要回应的时候,身体的感觉像铅一样沉重。
肌肉上所有的力量都失去了。不仅只是肌肉,身体里散发出就连神经还有血管亦或者骨骼不论是什么都被剥下来,散布满地的感觉。即便如此,不可思议的是心情还不错。
这一次,自己做到所有应该做的事,这一点无需置疑。
“老……师……?”
“……欢迎回来,悠香”
与那句话一起。
从渐渐消失的阿修罗的手中,一只鹦鹉飞起来了。
被操纵的规格神与创神使也一起倒下了。不久之后,听到了,失去对手后赶赴这边的绯彩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