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百度献给某飞行员的恋歌吧
翻译:ihcinihsdk
天空,就是墓地。
是由火焰、硝烟以及千万的曳光弹编织而成的地狱的挂毯——飞机,就是在这地狱投下去的钢铁之棺材。
飞行员也不过就是那铁的一部分。
由于是铁,因此便感觉不到对死的恐怖。把敌方击落以后,兴奋、高兴什么的都没有。应该做的事情只是一心将机首对着敌机的尾部,将瞄准器对准,在靠近取得必中的距离时扣下扳机,仅此而已。
空战是,拷问。
在肉体和机体破碎之前的空战动作——在挑战人类和飞机的负荷极限时飞行。所有的只是痛苦。被惯性加速度压紧的脏腑,不断嘎吱作响的肌肉纤维,以及在离心力作用下血流到了身体的末端,无法输送到脑部。还不如直接失去意识来得痛快呢。那样的话一定会一个猛子扎到海面上连感到痛觉的闲暇都没有就粉身碎骨了。
在空战中继续存活着就意味着这种苦痛仍将继续。
忍耐着,击落着,忍耐着,击落着——
这是在自己被人击落死去以前无法终结的,痛苦的圆环。
飞行员这一生,就是被那样残酷的圆环囚禁着,生存着。
这是作为击坠王所无法逃离的事情。
那么飞行员究竟是为了什么在这永远的地狱正中飞行的呢?
为了同伴?为了必须守护的家人?为了国家的未来?
“不是的。”
单手拿着便宜的白酒,卡斯滕·克莱施密特回答了自己扔出去的问题。
“是为了统治天空才飞行的。”
说这番话时的卡斯滕的瞳孔,映出的并不是对面的独生女。
他只是,在看着记忆中远方的天空。
“什么人都不敢违逆,只是膜拜在那种威严之下——”
他将左手的白酒送到嘴里,眼梢浮现出闪光的东西。假使他并没有失去右臂的话,那只手一定会夸张地伸向空中而被大事报道吧。
“正是为了成为空之王才飞行的。”
在卡斯滕瞳孔中映出来的,只有曾经统治多岛海天空过去的自己。
十二岁的伊莉雅·克莱施密特一动不动地盯着沉浸在回忆中的父亲。
她知道现在父亲的瞳孔中并没有映出自己的身影。
伊莉雅将目光落在了破旧的木桌上。
只有一小片干干的面包,以及冷罐头汤。
虽然父亲依然领着退役军人的养老金,那基本上都成为练习机的维修费了。为了让伊莉雅成为击坠王,卡斯滕几乎倾家荡产买了军方淘汰给民间的半旧双座式练习机。购入的费用暂且不论,燃料费、买零件的钱、整备费、在飞机场的停机费这都是莫大的花销,这对克莱施密特家的家计的不良影响毫不客气地蜂拥而至,于是晚饭就变成只有像狗饲料一样的东西了。
在去Gymnasium上学前两小时,以及下课后两小时,伊莉雅每天都会在父亲的陪同下来到近郊的机场登上练习机。那踏板是为了让小孩子的脚能踩到经过改良的,驾驶时完全没有障碍。飞行中,父亲会一动不动地在后座上监视着伊莉雅的驾驶,在飞机降落之后立刻指出要改进的地方。她已经非常习惯了严厉的话语,有时还会被打,但伊莉雅只是默默地忍耐着训练。
一阵讲解结束以后,如泥烂醉的卡斯滕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伊莉雅在父亲的背上搭上毯子,来到了后院。
废弃战斗机的座舱在夜晚露水的作用下有些潮湿。为了在家能够复习在飞机场实际操作过的动作,这是卡斯滕让军方转让给他的东西。前部四片螺旋桨已经悉数弯折,连两个机翼和尾部也没有,只有机体前部暴露在外任凭风吹雨打。
伊莉雅一个人,揭开了挡雨的覆盖物,进入无法工作的搭乘席中。
用右手握住驾驶杆,左手放在节流阀上。闭着眼睛,一边回忆着白天的飞行,一边为将卡斯滕所说的话在驾驶中反映出来,在假想的空中飞行着。
映在伊莉雅空想飞行中的是,只有卡斯滕所说的地狱之天空的样子。
虽然没有过实战经验,但每天听着不断重复的同样的话,已经可以将充满火焰、煤烟和曳光弹的空中战场栩栩如生地描绘在脑海中:被击坠的飞行员们的惨叫,拖着黑烟的长长的尾巴,在空中绽放出烟云的千万颗炸弹,燃料缸中弹被炸得粉碎的机体残片,靠近跳伞的敌兵的己方飞行员用机翼的一端戳伞。伞被压扁,敌兵伴随着哀号大头朝下坠入海洋中。随着时间的经过向空域扩散的黑烟已经将这空域变成了死之涂层。
十二岁的伊莉雅握紧废弃战斗机的驾驶杆,全身心投入在这残酷的空中飞行着。
——如果在这空中输了的话。
——连父亲大人也会弃我于不顾。
一边回想着白天的动作,一边踩着踏板,将驾驶杆推向一边,连自己身上所承受的负重,都在空想的过程中精确地再现了出来。
——就像母亲大人丢弃我一样,也会被父亲大人丢弃。
伊莉雅拼命地重新握住驾驶杆,在对空炮弹的枪林弹雨中钻着空子。
——我将会孤身一人。
六年前,母亲将伊莉雅丢下离家出走了。失去了一直抱着伊莉雅的温柔的双臂,在此之后只剩下父亲给她安排的严苛的训练。
——为了不让父亲大人丢弃我,必须飞行。
紧紧咬住牙关,伊莉雅在空中也涂上了地狱之色。
——如果能成为“空之王”,父亲一定会注意到我。
——不是过去的他自己,而是眼前映在视网膜上的我。
击坠空想的敌机之后,伊莉雅睁开眼睛,仰视着夜空。
“为什么你是女的啊。”
“你如果是男的该有多好。”
卡斯滕不知多少次在醉酒的时候向伊莉雅扔出的话语从这星空中落了下来。
(译者注:原文有个拟态词「じわり」,应该就是伊莉雅哽咽了一下的样子,但不知如何体现在译文中)她眼梢浮现出发光的东西,于是用手心将那东西拭干。
不能输,她这样激励着自己。
——如果我成为“空之王”。
——一定会被父亲表扬的。
——一定会将我作为他的孩子承认。
她咬紧嘴唇,伊莉雅瞪视着夜空,又一次重新握住了驾驶杆。
——为了不被父亲大人丢弃。
——我要成为“空之王”。
在被母亲丢弃的六年来,每天,每天,伊莉雅都将已在心的中枢刻下的决意在当天也不断地对自己重复,让它更加铭刻于心。
所以——
十七岁的伊莉雅将闭着的眼睛睁开,仰望着蓝天。
——无论是谁,在这片天空中,我都没有输给他的理由。
整备排成一排的螺旋桨飞机的引擎点上了火。
这是非常熟悉的、练习机“灰狐”的螺旋桨驱动声。伊莉雅检查了一下仪表盘,确认了三舵的情况,打开了通信机的开关。仪表盘两侧的扬声器会有在航空管制塔飞行教官的指示传达过来。
“本日进行二对二的模拟空战。组成两机的编队,协力将敌方编队击落!”
“明白。”
对着从耳机伸到嘴边的小型麦克如此回答道,伊莉雅将引擎轴与惯性轨道机直结在一起。螺旋桨开始旋转,稍稍拉下节流阀,汽油燃烧产生的香气就充满了搭乘席。
在地上滑行着到达了起飞的位置。在后方,今天组成同一编队的高年级学生的机体在跟着,名字忘记了。反正都只是今天一天的编队,也没有什么问题。扬声器响了。
“与名人同在一队真是光荣,请手下留情。”
由于伊莉雅是三年级生因此比他小一年级,但根据目前为止的模拟空战战绩,决定由伊莉雅来担任编队长的职务。在地上有好几名新闻记者,等候着身为“埃利亚多尔之七人”其中一人的伊莉雅的飞行。
“请多关照。”
对着不知名的高年级学生用这样冷淡的话语回答。明明从埃利亚多尔飞翔突破敌方区域之行以后过去两个月了,到现在位置包括伊莉雅在内的这七名士官候补生依然受到令人感到有些麻烦的学校内外的瞩目。刚刚那四年级生的话语中,也不无透露着揶揄的味道。
地上员发出“可以起飞”的信号。
踩着制动器,让引擎转了起来。
这是从小时候就非常熟悉的,内燃机的嘶叫。
排气焰消融在空气中。机体和肉体的颤动同步调。
伊莉雅的瞳孔内部带着静谧之色。那是将一切感情排除了的钢铁之色。
她又回味了一下在起飞前一直会说给自己听的话。
——天空,是墓地。
——而我,则是铁。
——是将敌机从空域消灭的机械。
——我不是人类,而是战斗机的一部分。
伊莉雅她变成了一整个的铁块,松开了制动器,让节流阀全开。
机体非常有气势地开始前进。在挡风外面流过的风景成了直线状。
精神完全集中,积攒在两翼的升力完全挣脱重力的桎梏的一瞬间被感觉神经捕捉到了。
“嗡——”螺旋桨高声咆哮起来。引擎驱动声被远方的地面吸了进去。
地表的景观逐渐远去,眼下的飞机场简直就像模型一样,逐渐失去着存在感。
如预先指定的那样,在高度一千五百米时不断盘旋,等待着同组飞机升上来。不一会儿工夫,用着慢吞吞的动作,涂着银色的机体跟在了伊莉雅机的后方。
“这边是Arrow2,到达指定位置了。”
伊莉雅的扬声器响了起来。伊莉雅也回答道。
“这边是Arrow1,确认了敌机。在同等高度盘旋着。”
在伊莉雅左手,水平距离一千米左右的地方,全身涂成深蓝的灰狐组成了两机编队正在飞行。那是今天模拟空战的对手。蓝色的是敌人、银色的是同伴,伊莉雅再次确认了一下。如果误击落队友的话会被大幅度扣分,就会在Air Hunt士官学校的“击坠王比赛”中落后。
今天的对手,是四年级学生紫神乐。这是刚刚从公告牌上确认知道的消息。虽然无法与敌机进行无线通信,但此时一旦正充满自信地盯着这边吧。
两个月前从秋津联邦的士官学校到这里,刚刚编入了Air Hunt士官学校之时,对于神乐来说是真格地没有模拟空战的经验。在空战时的驾驶和通常飞行有很大的不同,只要稍稍驾驶不娴熟就马上会导致失速或者空中分解。正是因为如此,其他的学生好好地让她吃了几场败仗,但她果然是箕乡士官学校四年前从没有把第一位让给其他人的英才,等她找到了感觉之后就开始连战连胜,取得了连飞行教官都承认她会成为将来的王牌候补这种程度的压倒性战绩,展露了头角。
通过挡风,远眺着敌机。
如她所料,神乐的眼光从远方突刺过来,那是认真决胜的挑战的眼光。
水平距离七百米,现在的高度也一样是七百米。他们双方都是本方的从属机跟随在后面在同样的圆周上向右旋转。当对方的机影切到本机的翼梢时(当可以从本机机翼后方看到对手的时候),模拟空战就开始了。
缓缓地,涂着深蓝色的神乐的机体“Lance1”向着自机机翼靠近了。这种对于通常的飞行员紧张到害怕的场面,伊莉雅反而越发得清醒。
——我是铁,铁,铁……
只是将那句话不断感染自己的内心。那多余的人类的情绪,对于空战毫无必要。
伊莉雅已经完全同化为机体的一部分的时候,Lance1切过她的翼端。
在那个瞬间,推下了驾驶杆。
突然间就选择了反航战。她对着从正面袭来的Lance1,这边也从正面进行挑战。
眨眼之间四机的机影就接近了。遮风板的对面,神乐的机体猛地大幅度迫近了。
等两机交错的时候,她立即从七点七毫米机枪中射出了涂料弹。如果中弹了的话,一种特殊的塑料弹头会裂开,里面的油漆会附着在对手的机体上。这是没有贯穿能力的枪弹。有没有中弹由在训练空域上空飞行的教官机来判断,然后用通信机告知结果。
伊莉雅机的扬声器没有响,也就是说并没有中弹。
飞到很远的后方去的神乐的Lance1,将机首抬起准备抬高现在的高度。可以看出她的己方机——蓝色的Lance2也跟随在其后。伊莉雅压下机体,急速回旋瞄准着神乐机的下腹。
“Arrow1,我跟不上了!”
她完全不顾己方飞机Arrow2,只一心朝着Lance1急速飞去。由于勉强想要取回高度,神乐的机速降了下来。现在正是瞄准的好时机。
她打开了节流阀。发现了急速接近的伊莉雅,神乐在高度两千米想要扭转自己的机体。可是如果考虑到灰狐的回旋性能,大概伊莉雅会首先咬破Lance1的右侧腹吧。
伊莉雅窥视着瞄准镜。在十字环的正中间,拼命想要回旋的蓝色机体的侧腹眼看着就逼近了。
——得手了。
她确认着胜利,扣动扳机的瞬间,欲掩护神乐的Lance2飞进了伊莉雅的瞄准镜中。
“?!”
在枪炮齐射的一瞬间,Lance2从神乐机的正侧面不断上升飞行过去。从扬声器中传来航空教官的声音。
“Lance2被击坠,迅速脱离战场。”
目送着不断上升的飞机后部下方,被通红的油漆附着在侧腹的Lance2脱离了训练空域。Lance1——神乐她平安无事。
——从属机作盾吗。
她确认了那个事实。虽说是被击落了,可这可以说是出色的编队行动。
捡回一条命的神乐,并没有对着伊莉雅机,而是对着缓慢的Arrow2飞了过去。看到现在是一对二的不利局面,便打算首先击落伊莉雅那方的从属机。
从高度两千两百米开始,伊莉雅就再次盘旋起来,从上方猛追着神乐。神乐对此毫不在意,神乐勇往直前地冲向Arrow2的上方,机首猛冲向它的左侧机腹。
“Arrow1,快帮帮我呀!”
虽然从属机的悲鸣震响了扬声器,从伊莉雅来看要营救根本是不可能的。她太清楚Arrow2与神乐之间技术的差距了。仅仅两个旋转,神乐就取得了Arrow2的后方,机枪弹齐射出来。那通红的涂料染上了Arrow2的尾部。
“Arrow2被击坠,迅速脱离战场。”
确认了教官的宣言,伊莉雅从很有优势的高度向神乐机袭来。
利用神乐在到处追赶Arrow2的空隙,她不断增速并取得了三百多米的优势高度开始了攻击。即使神乐的技术跟伊莉雅势均力敌,在空战中通常是在上方站位的一方有利。造就放弃从属机而获得了这样的时机的伊莉雅已经胜券在握。
“Lance1被击坠。Arrow1获胜。”
从上方迫近而来的射击将神乐机的右翼染了个通红,伊莉雅表情丝毫不变,推下了驾驶杆向飞机场飞去。
虽然今天经历了以往都没有过的苦战,但还是没有胜利的余韵。
——我,是铁。
——无论是痛苦还出悲伤,都感觉不到。
——喜悦也,完全没有。
在胸中不断重述着父亲卡斯滕的教诲,伊莉雅平安无事地在飞机场降落了。
士官候补生们没有拍手也没有欢声,只是远远围在一起盯着回到飞行员待机所的伊莉雅。新闻记者已经向伊莉雅靠近了过来,摄影师不断打着闪光,伊莉雅一仍平常那样毫无表情,完全不回应采访,只是向航空教官汇报了今天模拟空战的始末。
在另一边,在飞机场降落的紫神乐,径直走向在跑道的一边观看了模拟空战全部情景的士官候补生们身边,在其中一个少年的面前止步了。
“好不甘心!清显君,快安慰我!!”
她以极其认真的表情放出这样的话,同时用两手紧紧抱住Air Hunt士官学校三年级学生——坂上清显的身体。
“神、神乐姐!”
清显顿时毛发倒立,想要制止神乐,但神乐皱紧眉头,露出不能比现在再悔恨的表情,贴紧了清显的背。
“明明很认真的却输了!这简直是武士的耻辱,已经不能活了!”
她用着眼看就要哭出来的表情,仿佛像对待玩偶一样,单手抱着清显的后脑部,将他紧紧压在自己身上。
“偶…很动鼓,神呐姐(译者注:原文「ぐるじいでず、がぐらざんっ」。清显想说“我很痛苦,神乐姐”,但被神乐抱住声都发不出来了,原文有浊音的假名都浊化了,译文也效仿之)”
清显两手不知所措,但对于现在的神乐来说清显就是非常喜欢的玩偶一样。连声叫道不甘心不甘心的,她粗暴草率地摆弄着清显。
“真好啊!神乐姐,对我也那么做吧。刚才成为盾牌的可是我哟?”
三年级生莱纳·贝克从旁边过来,非常羡慕地盯着清显。神乐立即摆回平时严肃的表情,依旧抱着清显,仅把脸转向了莱纳。
“作为从属机这的确是很对不起你的工作,Lance2。可是,抱紧你这件事我从生理上感到讨厌。清显君就像纯洁的玩偶一样可爱,可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十多岁男子身上特有的性欲望。”
她断然拒绝,然后再次用清显的头顶撑住自己的下巴,继续哀叹着不甘心好伤心想要死了之类的。
“呵,露出一张严肃的脸却说着这么过分的话呢。啊,受伤啦。我明明挺身保护了神乐姐的说……”
清显的脸变得通红,总算是硬扯开神乐,道:
“伊莉雅她从小时候开始就乘在战斗机上了,也有模拟空战的经验,这也没有办法啊……神乐姐,你也击坠了一机,而且也没有放弃纠缠住了,很厉害的!”
“确实纠缠住了。可是不行!如果那是
实战的话我就已经死了。啊真是的,好不甘心,好后悔,好丢脸……”
确实是丝毫未改平常那超然态度的神乐,看样子相当讨厌输呢。这次是揪住清显的脖子,表达除了自己的不甘心。
“神呐姐,动……动鼓……(译者注:同上——“神乐姐,痛……痛苦……”)”
一边拼命挣扎,清显他只是一心等着神乐那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
十月下旬,在秋高气爽的下午,Air Hunt士官学校飞行科那很有名的训练项目“模拟空战”在学生们的热情和兴奋中,今天也顺利地进行着。名次在前二十位的人的战绩会在航空管制塔前的公告牌中显示出来,这不可否认地煽动起了一百四十名飞行科学生们的竞争心理。
现在的第一名是以绝对优势遥遥领先的伊莉雅。
到目前为止二十五战,战绩二十四胜一败,击坠数达到惊人的三十三架。第二名四年级学生巴尔塔扎尔·格林的成绩是二十七战十六胜三负八平手,击坠数十七架,这样看来伊莉雅简直是压倒性得强。如果学生之间的模拟空战中,双方都没能将对方瞄准击中时限就到了或者是双方子弹用完而出现“平局”的情况也很多,因此得到漂亮的连胜是非常难的事情。伊莉雅连一次平局都没有,而几乎都是在一直取胜。
“伊莉雅,实在太强了呢。真是太棒了……”
从神乐那里获得解放的清显,在跑道的一侧蹲着一边仰头看其他学生的模拟空战,一边不知不觉地对旁边的莱纳说道。莱纳也漫不经心地看着天空,道:
“她是空战专用的生物兵器呀,就是为了空战而生的,谁也赢不了的说。”
“那是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拼命努力训练的结果呀。她想让卡斯滕上尉高兴而一直努力呢……”
“你这样子行吗。两个人的老爸是对手吧?可你的成绩,完全比不上伊莉雅嘛……”
“嗯……还真感觉有点不习惯……”
清显有些不甘心地咬住嘴唇,仰头看着上空的空战。学生们一共四机,在若即若离地激烈战斗(译者注:原文「組んずほぐれつ戦っている」,结合日文词典和后文看,这个短语的意思是那种配合并不好,但是却很激烈的战斗。其中「組んずほぐれつ」意思就是貌似组着队却又根本不成队,若即若离的那种感觉)。这是比起刚刚伊莉雅、神乐他们比起来差了好几个等级的空战。明明双方隔得还那么远却开始射击,完全没有意义的上升,回旋也非常缓慢。如果是实战的话,这是立马就会被击落的初学者之间的战斗。可是清显他也不能笑话他们。
现在清显的成绩,与他们也是半斤八两。
“明明驾驶着埃利亚多尔,从敌军中突破并成功夜间着水,受到了名人注目的说,可在模拟空战中却感觉完全被作践了。你呀,可能并不适合战斗机吧。”
虽然被莱纳这么毫不留情地说着,可毫无还嘴之力。因为自己的成绩确实被这么说也没办法呀。
清显的战绩是,十一战两胜零败九平手,击坠数零。在一百四十人中排第六十六位。
即使考虑到他因为中途入学实战数少这一点也是非常平庸的成绩。虽然没有败场这点值得小小炫耀一下,但胜场数也少,几乎所有的对决都是超过了二十分钟的时间限制,双方都没有克敌之招比赛就结束了。那两胜,也是靠着在同一编队的同伴击坠了敌机而自己跟着躺赢(译者注:原文「転がり込んだ勝ち」,直译“滚来的胜利”,转译为突然得到的胜利。话说即使都是今天的新兴词汇,中日两文的说法都那么像啊),并不是清显的实力。
“比我成绩还差,确实不怎么样啊。身为击坠王的老爸,在那个世界可会哭的哟。”
虽然被说着更过分的话,却只能向喉咙里咕噜噜地吞唾沫,无可辩驳。莱纳他赖了吧唧地(译者注:原文「なんだかんだで」。似乎原本没有贬义,但这里结合清显的此时的心情,感觉应该有这么一点意思)却什么事都能顺利完成,二十一战中十胜五败六平手。在这其中的一胜还是从伊莉雅那爆出的大冷门(译者注:原文「大金星」,原是相扑用语,就是指实力悬殊的双方,不被看好的一方获得的那种意外胜利)。虽然他本人说是“本是自暴自弃的一击却忽忽悠悠就打中了”,不管怎么说现在在飞行科战胜伊莉雅的只有莱纳一人,在全员中也排在十七名这样不错的位置。
“只是熟、孰能生巧啦,熟能生巧。莱纳你,只是模拟空战的经验比我多嘛……”
虽然勉强地找着借口,但清显自己也非常明白,原因根本不只那些。为什么在空战中就无法获胜呢。
——相性不合。
他自己这么想着。
将敌机收入瞄准器中至今为止已经有好几次了。可是丢脸的是,却没有扣动扳机。只要刚刚想要射击,手脚就开始颤抖起来。
——不会对人类射击。
他自己也明白这是多么天真的想法。这种想法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就是失职。对敌兵射击这是一个军人工作的基本,如果连那都做不了的话就根本不应该入籍士官学校。
他在脑中是明白这些的,可是身体却跟不上。当敌机在瞄准器中的身影逐渐变大的同时,他手脚的晃动幅度也逐渐增大,那只有一瞬间的射击机会便逃之夭夭了。
并不适合……这么说来,可能确实如此吧。可是他并不想放弃乘上单座战斗机。他希望像秋津联邦曾经的击坠王、父亲正治那样,或者像师傅“圣骑士”阿克梅德那样,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伟大的飞行员。如果无法做到这点的话,消灭乌拉诺斯什么的就是梦中之梦。
是的。
自己是为了击溃乌拉诺斯,才进入士官学校的。
那是怎么都无法忘记的,在此三年前的七月,乌拉诺斯发动的对Mesusu岛的侵略。
最喜欢的姐姐由美子从乌拉诺斯的超级王牌——“黑豹”卡纳席翁(译者注:原文卡纳席翁加了引号,但黑豹没有,由于译者感觉不太合情理,就反了过来)的枪击下护住清显,自己却死了。父亲和母亲,从乌拉诺斯战斗机群那半是玩耍的对地扫射中为保护小学生们自己陷入困境牺牲了。故乡Mesusu岛现在被乌拉诺斯占领,回也回不去了。
为了让家人的牺牲不会白费。
——我要亲手,消灭掉空之一族(译者注:空之一族旁边注音“乌拉诺斯”)。
这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怀有的、过于远大的梦想。大概无论是谁都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简直就是充满孩子气的梦想,但清显现在却极其认真地、一直不断地在考虑着如何才能消灭乌拉诺斯这件事。
最现实的手段就是——
——成为秋津联邦军的将官。
将官,也就是如果能发迹挂上将、中将或者少将衔的话,就能凭着自己的斟酌决定来调遣军队。虽然不知道还需要多少年,但成为将官率领军队攻击乌拉诺斯并且歼灭之,这确实是最现实的道路吧。
为此首先,必须以优秀的成绩在Air Hunt士官学校毕业。在秋津联邦军发迹的大部分军人,都是士官学校的成绩排在前面的人们。无论你的实务有多么出色,在秋津军还从来没有在士官学校的劣等生发迹的先例。
八月,驾驶着埃利亚多尔飞艇从敌军中突破,清显他们“埃利亚多尔的七人”收到了世人的注目。他们获得了与圣·沃尔特军的高级将校们共同进餐的机会,也让人家知道了自己的相貌和姓名。这真是顶好的朝着远大梦想的第一步。
可是,这作为第二步的模拟空战却让清显跌了个大跟头。
无论最初有多么厉害,如果在下一步跌倒的话也就成了了过去的木阿弥了(译者注:来自沪江网站对“木阿弥”的解释——日本战国时代,筒井顺昭病死,盲人木阿弥因声音酷似顺昭,就扮成顺昭卧病在床的样子,直到顺昭嗣子順慶长大才公布顺昭死讯。而木阿弥又回到了原来的市井生活。用来比喻一番苦心或努力终化泡影,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这打败其他的学生而发迹的长距离赛跑却忽然向不利的道路展开。即使为了实现这远大的目标,也真想在模拟空战中击破伊莉雅拿到头名。
清显仰望着天空。
在过分宽广的蓝色的正中间,好像浮现出了父母和姐姐的微笑。
即使经过了三年,每次回想起来眼角总是会流出那发光的东西。他一日都不曾忘却。每一天每一天都是这样,为再也无法找回的丧失感和不甘心而悲伤。
为了不再让任何人尝到这样的感觉。
为了让战争从这世界消失。
——我,一定要消灭乌拉诺斯。
“哦,神乐姐,要连战吗?”
莱纳这么一说便看向了跑道,发现神乐她一个人,举手投足之间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地坐上了灰狐的搭乘席。
“看来刚刚直接向教官上诉了吧。插班的人空战数不够能行吗?你也是,完全不够吧。即使一日三战也危险吧?”
飞行科的学生在一年之间,一个人有至少五十战的义务
。中途编入进来的清显和神乐如果照这样下去的话没有办法到达规定的回数,有一天进行多次模拟空战的必要。
“嗯……等我再,找到点感觉……”
好像想要甩掉那种不甘心似的,他仰望着逐渐起飞的神乐,清显感觉到自己的窝囊,咬紧了嘴唇。与清显同样处在编入组,却不断适应了的神乐,从此以后她的名次一定会不断上升吧。
——如果是现在的我的话,不管怎么挣扎也无法达到伊莉雅的名次吧……
在两个月前,一起驾驶着埃利亚多尔时还感觉很近的伊莉雅,现在却是离清显出奇得远的存在。
“诶,机长,他不在吗?今天没有飞吧。”
正在陷入忧虑之中,莱纳从旁边问道。所谓机长,指的是四年级学生巴尔塔扎尔·格林。由于在突破敌军的行动中是埃利亚多尔的机长,因为容易称呼所以到陆地上来以后清显他们也称呼巴尔塔扎尔为机长。
“据说去参加这个岛上聚集了一些伟人的晚宴了。好像美绪和塞西尔也被机长叫去与他一同参加了。”
“又去啊。他还真是喜欢呢。那个人,只要是聚会,被叫到一定会出席吧?”
所谓的“埃利亚多尔之七人”被媒体进行大事宣传,即使在这Air Hunt岛上也会被当成名人送出各种派对呀、宴会呀、晚宴之类的招待券。由于高级将校啦政治家以及金融大亨们也会频繁露脸,这便成为与有权有势的人结交的好机会,无奈区区学生即使混在其中,即使是为大人们的话题助兴这样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清显、莱纳、伊莉雅和神乐他们压根儿就放弃了去的打算。
现在积极社交的人也只有巴尔塔扎尔一个人。美绪和塞西尔虽然讨厌过去,但两个人一方面有吸引大人眼球的姿色,一方面也有用说话技巧来hold住全场的能力(译者注:原文「話術でまわりを楽しませるすべをもっている」,直译就是“有着靠说话让周围的人们都高兴起来的技术”),巴尔塔扎尔便强行将两人拉到自己身旁安置下来,在会场的桌子之间巧妙地游说。
“机长他呀,是在考虑毕业以后的事情吧。真是厉害啊。我呀明明只是应付每天的课题就已经紧紧张张了。”
清显的脑中突然闪过两个月前,在Chandora要塞前对是否要进行夜间着水进行议论之际,巴尔塔扎尔只对着清显说出的话语。
“我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死掉。我可有着用毕生精力都要去做的事情。”
他究竟志在何方,这并不知道。但是看样子,巴尔塔扎尔也怀着与清显有着同样大不可及的目标,为了实现的那一天而每天都努力着。
真是厉害啊,伟大啊。他坦诚地这么想着。
与那相比自己却在一直苦恼着面对敌机都无法扣下扳机。
“自己还真是丢人啊……”
将敌方的机体染上通红而得意洋洋的神乐在空中飞驰着。仰视着那尾翼,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