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仆人的人们都很早起。马克今天也在确认燕尾服没有皱摺后,细心整理好头发,打点好自己的仪容,以便能够完美地回应主人随时随地的呼唤。
接着前往厨房,在炉子上点火是早上的第一份工作。
马克打开厨房的门——一道不甚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雪白衬衫、黑色背心,修长的长裤与系在腰际、长达小腿的围裙。与马克相仿的修长身材配上一头红发。站在那儿的是主厨——瑟莉亚。
马克畏惧地往后退,瑟莉亚缓缓回过头。
「早安。」
这意外地正经八百的问候,有点出乎马克的意料。
「啊,早安……你可以说话了呢。」
瑟莉亚的代价是「声音」。一旦在耶露蜜娜的契约书上签字,契约者原本支付出去的代价就能获得补偿,所以瑟莉亚才变得能够说话。
马克显得困惑地这么一说,瑟莉亚便露出柔和的笑容,拿起茶壶。
「要不要来一杯?」
无法相信眼前光景的马克有点头晕目眩。
「那个……你是瑟莉亚小姐……没错吧?」
「看起来不像吗?」
仔细想想,这还是马克跟瑟莉亚之间,头一次在不需捉对厮杀的情况下面对面。马克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对瑟莉亚的认知只有敌人这个定位。
「不,失礼了,我只是有点吃惊……是红茶吗?」
「是的。」
「那请给我一杯吧。」
回想起来,马克虽然每天都要泡红茶,但却没育人泡过红茶给他呢。马克露出微笑,接过茶杯。
「——呜……?嗯……哇啊——?」
入喉的瞬间,难以言喻的冲击贯穿马克的喉咙。不,其实他只是喝了红茶,但这已经不是味道之类的问题,而是伴随着物理冲击的毒药。
——发生什么事情了……!红茶……?红茶为什么会……?
马克倒在桌上抽搐着,瑟莉亚则是一脸满足地俯视着这样的他。
「早安……这……哇啊啊啊啊?马、马克先生,你是怎么了?」
瑟莉亚感到奇妙似地歪了歪头,露出贵妇般的微笑。
「疲劳过度,需要休养。」
瑟莉亚一改方才的态度,以平淡的口气说道。艾霞尽管惊讶得连连眨眼,但似乎还是理解瑟莉亚想要表达的意思,很心痛似地点点头。
「没错,马克先生昨天因为我的关系,遭遇了很悲惨的状况……」
善良的少女低下头,这时瑟莉亚露出宛若慈母的微笑,轻轻摸了摸艾霞的头。
「不用担心,处理不当,自作自受。」
瑟莉亚只用单一的词语这么回答之后,又倒了一杯红茶。
「红茶,喜欢吗?」
「红茶……吗?哇啊,谢谢你。」
——等等,那是毒药,不是红茶啊……!
马克虽然想出言警告,但声带已经停止作用,加上全身都微微地痉挛着,所以无法阻止。
(空白契约书)虽然可以修复契约者的代价,但因为是一种类似仿造品的存在,所以多少有些缺陷。瑟莉亚的问题就是出在味觉上吗?
马克诅咒着自己的无力,眼睁睁看着艾霞喝下了红茶。
「甜甜的很好喝耶!里面加了什么吗?」
「蜂蜜。」
「是喔,我可以再来一杯吗?」
艾霞和瑟莉亚两人的脸上都笑嘻嘻的,但马克却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感到困惑不已。
接着,瑟莉亚才用只有马克听得到的细小声音说:
「辣椒。」
瑟莉亚指的是马克喝下的红茶。
然后,马克瞬间理解自己的天敌侵入了居所。
「啊,瑟莉亚小姐是厨师吧?」
「是。」
「那个……你、你会做点心之类的吗?」
「可能会。」
「那、那么,那个……我想试着做看看饼干,你、你可以教我吗?」
「好的……要送给哪位?」
「阿、阿尔巴先生。这次给他添麻烦了……另外也要给马克先生。」
很遗憾的是,艾霞最后以战战兢兢的态度小声说出来的这句话,没能传到意识已经渐渐远离的马克耳中……
翌日,马克收到一箱类似石炭原石般的东西,并从那之中喷发出带有毒性的烟雾,闹得整幢洋房鸡飞狗跳的。
同一天——阿尔巴·帝诺因为神秘的食物中毒事件送医的消息大大地刊载在报纸上。帝诺帮虽然判断是来自敌对帮派的攻击并展开搜查,但结果还是没揪出犯人。
另外,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艾霞被瑟莉亚宣告禁止进入厨房的事实。
好不容易从恶梦般的红茶打击中恢复的马克,替耶露蜜娜送上早茶后就往要的寝室前进。
「要,我进去了。」
虽然要没有回应,但马克还是打开了门。
昨天要尽管发着烧,仍然与契约者交战,甚至在之后还替马克、艾霞、瑟莉亚等人包扎伤口,让她的感冒彻底恶化。
「感觉还好吗?」
「……糟糕透了。」
她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马克把毛巾放到水盆浸湿后拧乾,然后放在要的额头上。
「看样子,还是有个洋房专属的医师比较好呢……」
耶露蜜娜很容易身体不适,要虽然是因为受伤所致,但这间屋子里的人不知为何,受伤的频率都有点偏高。与其拜托医师配合出诊,直接雇用一个家庭医师长驻似乎比较来得有效率。
「……毕竟我没办法自己缝伤口。」
「我不是在说你不好啊……」
毕竟是马克把因为发烧而昏睡的要挖起来,拜托她帮忙处理伤口的。连要都难免不悦地抱怨:「我可没听说载缝师还得负责帮人缝伤口啊。」
「……你欠我一个人情。」
「呜……我、我不是来照顾你了吗?」
马克感到很抱歉地这么说,要才舒畅了点似地哼了一声:
「……我想喝点东西。」
「这里有水。」
「……水喝腻了。」
「真任性……」
「……我应该也替你包扎了吧?」
「我知道了啦,我去弄点果汁来吧?」
于是马克就落得必须不止一次到院子里摘红甘实,并将之磨成果汁的下场。
※
老旧教会的礼拜堂里,在堆积了大量灰尘的这个地方,伫立着一位一身黑衣的青年;他跟前有一只小小的脚从地板伸了出来。
「前辈……呜呜,好悲伤。虽然你是个讨厌的家伙,不过一旦死了……呜呜,我还是得来帮你收尸呢。」
啜泣声让小小的脚抽搐了一下。
「阴沉的家伙,你很罗唆耶,别哭哭啼啼的了,快把我弄出去啊。」
青年神父约翰耶尔惊讶地睁大眼睛……接着,用比之前更悲伤的态度大哭起来。
「呜呜,好伤心啊,为什么邪恶无法消灭呢。」
小脚的主人似乎已经看透了约翰耶尔不会出手拯救,死心似地乱踢乱动了一番,自己奋力从地板中逃脱。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幼小的少年。少年——葛雷利欧呸呸地吐了个东西出来,那东西在地板上发出「喀」的一声,原来是一颗牙齿。
「……真不留情。」
「你被讨厌了呢,真令人伤心啊。」
「罗唆,你这个阴沉的家伙。」
约翰耶尔啜泣了一声,接着用力擤了一下鼻涕。
「别说这个了。我有点事情不太明白,请前辈指点一下。」
「什么?」
「前辈为什么不对艾霞妹妹使用能力呢?」
葛雷利欧「呸」一声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
(奇·亚恩)的火焰能迷惑人类,只要利用这项能力,一开始就可以视艾霞的意志为无物。说起来原本也是打算这么做的没错。
「阴沉鬼你话很多喔.跟你没关系。」
然后葛雷利欧才像想起什么似地小声问说:
「艾霞后来怎么样了?」
「呜呜,当然是爽朗地笑了啊。真令人伤心对吧?前辈。」
「这样啊……」
葛雷利欧稍稍扭曲了被艾霞踢烂的脸庞。如果不是他的脸根本不成人样,约翰耶尔恐怕会皱起眉头吧,因为葛雷利欧竟然露出微笑了……
格朗德西尔的孤儿院有一位拥有(精灵容器)的人。
组织获得这条情报之后,就把外表还是小孩的葛雷利欧送进那间孤儿院。
回收(容器)虽然是极为困难的工作,但葛雷利欧却拥有完成这项任务的力量。如果对方是小孩,那么对他来说就有如捏死婴儿般轻而易举。用钱贿赂孤儿院院长,藉此接近持有者,到这边都没有任何问题。
接着只要引起自闭的女童的兴趣,以能力催眠对方就大功告成——理应如此。
——那我就当葛雷利欧的观众吧——
这一句话完全打乱了葛雷利欧的剧本。
告诉女童「观众理应开怀而笑」之后,女童就送给他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这种表情,在被绝望彻底渗透的一瞬间最值得一看——
这是最能够满足葛雷利欧欲望的一项娱乐。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毁掉女童的笑容。
必须回收(容器),但却无法从女童手中夺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要搞定明明就很简单,葛雷利欧在女童身边天花乱坠地说着舞台剧的话题。
没多久之后,他放弃似地理解了,自己只是想看到女童笑而已。
但是任务迟迟不完成的话,组织会来催促,并派增援人手过来。要是被组织的人发现,女童就会坠入活地狱之中,所以必须在那之前回收(容器)。
因此,葛雷利欧放火烧了孤儿院,以便将一切埋葬到黑暗之中。
然后,他跟女童缔结了契约。
——我会让你离开这里,相对的,你要看着我的演出——
(精灵容器)会为了保护主人而使用力量。利用催眠方式夺得的(容器)——会单纯为了一件事——就是保护艾霞,而帮助葛雷利欧。这也是(容嚣)的原主——阿尔巴·卫特的愿望。
随后,(容器)失去力量,葛雷利欧便向上级报告说自己的任务失败,而且也没有幸存者。事情应该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是过了五年之后,这个阴沉的家伙却带着(凤)——也就是艾霞的情报回来,而且没想到(凤)竟然就在(精杯公主)的身边。
所以葛雷利欧选择演出自己编导的剧情,观众则是艾霞。上演一出可以让艾霞笑的戏码。演一部有坏人登场的戏。演一部坏人可怜兮兮地乞求饶命但却干脆地被干掉的戏。
而他的表演毫无疑问地以成功收尾。
想到这里,葛雷利欧踹了约翰耶尔一脚。
「为什么你看起来很高兴?看到你笑就觉得很不爽。」
「呜呜,好痛。」
约翰耶尔一边啜泣,一边像想起什么似地一击掌。
「啊,对了,前辈,有话要转告给你。『(传教士)暂时撤回本国,可以回来的都先回来』,就是这样。呃,这是一个礼拜之前的消息。」
「……太慢了,你这个慢郎中动作真的太慢了。」
「好伤心,我可是特地回来帮助前辈的耶。」
「阴沉鬼你少骗人了,你只是刚好想到吧?」
「好伤心,前辈你知道什么叫做信任吗?」
「罗唆,跟你讲话真的愈讲愈不爽。」
然后葛雷利欧犹豫地问道:
「组织要停止活动吗?」
「不,还是会回来吧,不过光是知道(精杯公主)的所在,就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
「哼,我想也是。本国那些家伙没破坏(精杯)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约翰耶尔「喀喀」地动着义肢,思索似地歪着头。
「前辈啊,他们说(精杯)是不可以存在的东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没必要知道。别说这个了,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身心都是属于(精杯公主)的,直到她接受我为止,我都会永远跟随着她。」
「……死变态。」
葛雷利欧仰头看着开出一个大洞的天花板,一片晴朗无云的群青色天空呈现在他眼前。
——希望她能再笑一个……
尽管葛雷利欧疲累地叹气,但那如太阳般的笑容还是在眼前闪过。
※
「你要离开?」
马克很不可思识地对正在整理行李的克里斯说着。
「因为我已经看到艾霞妹妹露出我想看的表情了,还有下一个女生在等我啊。」
克里斯一边说着,一边回想起当时透过狙击镜所看到的「某个表情」,心里又蠢动了起来。
马克等人从礼拜堂撤退之际,听耶露蜜娜说了些什么之后,艾霞所露出的表情。那是——
——现在这个瞬间最幸福的笑容——
克里斯爱着所有女性,因为不论是哪个女性,只要当她认为「现在最幸福」时所露出的表情,就绝对比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要美丽。
因此克里斯不时会把女性丢到最不幸的谷底。
如果是拥有各式各样的财富,所以想要的东西都能轻易入手的女性,因为太幸福而再也不会露出幸福的微笑,那么克里斯就会毫不犹豫地夺走她的一切。
如果是走过不幸人生的少女,只有在获得「死亡」的一瞬间才能从充满痛苦的人生之中解脱,那克里斯为了永远不忘记她在人生的最后所露出的笑意,会非常愿意以子弹射穿其心脏。
所以克里斯记得过去所有看过的笑容。
马克傻眼地看着他,略显犹豫地说:
「这里还有其他女性,你可以继续留下来啊。」
克里斯把鸟枪收进行李箱里面,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真难得,你竟然会挽留我。」
被这么一说,马克露出打从心底不服气的表情。
「虽然我不喜欢你,但耶露蜜娜似乎挺中意你的。」
「哎呀?是这样吗?」
「……耶露蜜娜其实不太笑的,但她会对你那样笑,就表示她相当中意你。」
马克以一副失恋般的失意模样喃喃说道。克里斯看着这样的他,颤抖着肩膀笑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
看到马克闹别扭似地瞪过来,克里斯更是爆笑起来。笑了好一阵子之后,克里斯回想起耶露蜜娜露出笑容时的状况——
——不如雇用我来代替马克吧?
那时他半开玩笑地这么问.耶露蜜娜则是很满足地这么回答:
——我喜欢马克的红茶。
「我已经看到耶露蜜娜的美好表情了。」
克里斯一边关上行李箱的盖子,一边这么说。
「……我最讨厌你这一点。因为你跟本不管别人的状况,擅自把自己的善意强加到对方身上,然而一旦达成目的,你却又拍拍屁股走人。」
「没问题的,耶露蜜娜打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我啊。」
才刚这么说完,克里斯又改变想法似地低吟起来。
「啊啊,不过我还没看到要和瑟莉亚的笑容呢,要不要再多打扰一阵子呢?」
「闭嘴,快滚出去。」
被马克这么一催促,克里斯将行李箱扛了起来。
「那么,我会再来唷。」
「别再来了。」
※
好不容易送走克里斯之后,已经到了开始准备晚餐的时间了。
幸亏瑟莉亚的厨艺确实不错,多明尼克也说交给她准备晚餐不会有问题。在马克等人用完晚餐之后,耶露蜜娜专用的叫人铃很难得地响了起来。
马克一手端着茶具组,一手敲了两下耶露蜜娜的寝室房门——但门似乎没有关好而擅自滑开了。
「是谁——?」
银啼鸟般的声音,马克打算为自己没有得到允许就开门的情况道歉而弯下腰时,视线跟「她」对上了。
翠玉眼眸——带着浓厚的契约者特有阴影,马克已经看习惯的双眼。
但是身上却穿着她平常不穿的白色洋装,月光般的金发也长及腰部。
——不是耶露蜜娜……?
马克怀疑自己的眼睛,正困惑着时……
「……马克吗?」
一如往常、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传了过来。
「咦……?」
马克重新戴好眼镜,再度凝视了少女一回,果然只有如人偶般面无表情的少女伫立在那儿。身上的洋装是黑色。头发长度也刚好及肩。毫无疑问地是一如往常的耶露蜜娜。
——看错了……吗?
「……怎么了?」
耶露蜜娜很不可思议似地歪着头。马克重新打起精神一鞠躬。
「我冲了红茶来。」
「……准备很周到。」
以行礼答谢主人的称赞后,马克将茶具组摆放在桌上。
「……甜点吗?」
桌上除了茶具组以外,还放了一些加了果实的烧烤甜点。
「我有样学样地试着做看看。虽然时间不太凑巧,但如果您不介意,是否可以尝尝看呢?」
「……我就吃一点吧。」
耶露蜜娜坐到椅子上,拿起叉子,小块小块地从边缘取下烧烤甜点。将这些小块送到口中,然后惊讶地眨眨眼。
「您觉得如何呢……?」
「……我喜欢。」
被这样意外直接的话语称赞,马克的视线慌忙地在空中游移。
「虽然不像克里斯那样熟练,但我起码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耶露蜜娜的翠绿眼眸稍稍闪烁一下,并微微松动嘴角。
「小姐,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可以请教一下吗?」
「……什么事?」
「阿尔巴是想让谁复
活?」
这与其说是问题,其实更像在确认。耶露蜜娜抬眼瞥了马克一眼,漠不关心似地小声回答:
「……似乎已经没这个需求了。」
马克听到这个答案,恭敬地弯腰行了个礼。
——阿尔巴和艾霞……原来如此,确实很相像呢。
这不是指面容或皮肤颜色,而是一旦被惹怒之后那种毫不留情的态度,以及与此相对的,平日就能跟开拓民很自然地融洽相处的人格特质。这点确实是两人共通、与生俱来的特色吧。
为何耶露蜜娜这次选择不介入?那是因为有阿尔巴出面。他应该是唯一一个比耶露蜜娜还要亲近艾霞的人。如果他要求把艾霞的事交给他处理,耶露蜜娜根本没立场拒绝。
——不过,最后人还是出现了呢。
理解了一切的马克露出微笑,耶露蜜娜则以想说些什么似的眼神看了过来。
「请问怎么了吗?」
「……马克,有件事情我不太满意。」
——她不满意………
耶露蜜娜平常话就不多,即便开口也只会讲最必要的事情。然而如今她却透露了不满。她果然也会有不满的心情,马克直到现在才认知到这一点。
觉得自己没做好的自责念头,跟不知耶露蜜娜会抱怨什么的紧张感,让马克尽管狼狈却仍假装平静地推起眼镜。
「请说。如果是我能做到的事,请尽管吩咐。」
耶露蜜娜抬眼看着马克,平时神游物外的眼神,这时直直地望着前方,然后清清楚楚地说道:
「在这栋房子里,没有以名字来称呼我的,就只剩下你了。」
耶露蜜娜只说了这几句,然后迅速低下头。马克现在必须认真地思考,耶露蜜娜刚刚那句话究竟是不是认真的。
然后他战战兢兢地开口:
「那个……小姐。您刚刚说的是……名字是吗?」
耶露蜜娜的头依然低垂着,不过微微晃动了一下。动作非常细微,似乎是点了一下头。
「不,那个……可是…………我明白了。」
马克毅然决然地站直身子,耶露蜜娜也窥探似地抬起脸。
「耶露蜜娜小姐。」
「……感觉好像被多明尼克叫名字一样。」
「呜…………那……耶露蜜娜大人。」
「……怪怪的。」
「耶露蜜娜女士。」
「……听起来很见外。」
「耶露蜜娜阁下。」
「……这是亚隆的叫法吧。」
在强烈的羞耻心催促之下,马克的肩膀上下耸动,呼吸显得相当粗重。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考验啊?面对不管怎么称呼她都不满意的耶露蜜娜,马克下定决心似地开口:
「耶……耶露蜜娜。」
「什么事?」
「……………………啊,不是的,是你要我叫你的名字。」
耶露蜜娜像在思索什么似地让视线在空中徘徊,然后以有点恶作剧般的声音说道:
「……能不能再说一次?」
被这样郑重要求,总觉得格外害臊。马克犹豫了一下,又再叫了这名字一次。
「耶露蜜娜。」
耶露蜜娜满足地点点头,叉起一块甜点送到嘴边。
「……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