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谷京辅是个非常普通的少年。至少大人们是这么想旳。
他是个外表普通、课业成绩普通、运动成绩普通的三普男。兴趣是音乐欣赏和打电玩。
预计半年后会从本市某国中毕业,升学志愿是可有可无的、某邻近普通公立高中。诸如此类,普通人京辅现年十五岁,如今却——
「·········」
身在一个被报废、大半都成废墟的仓库里。
一身黑色运动服外加那睡得乱翘的黑发。京辅两手插在长裤的口袋里,眼神因为紧张而警戒着,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一、二、三、四……加起来总共十二个人。清一色全是不良少年,他们身上穿着花俏的便服,有的手上握着金属球棒或铁链、有的拿着铁撬或木棍,一群人把京辅团团围住。
其中有个顶着飞机头、身上穿着棒球外套的家伙,正从正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京辅看。
「你就是传说中的『虐杀王(slayer)』……号称『百万人斩(Megadeath)』的神谷京辅?」
「·········不,你认错人了。我是普通人神谷京辅。」
「普通!?你说普通!?哈!这家伙没睡醒,还在说梦话啦!」
飞机头对京辅的话嗤之以鼻,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没错没错!」
看起来似乎不把他放在眼里,但当京辅边「……啊?」边将视线投射出去时,那群人就突然「咿!?」、「不、不要杀我!」的叫着,然后全都缩到后面去。有人差点哭出来,也有人开始对京辅下跪讨饶。
这些人对京辅的恐惧程度非比寻常。紧接着,飞机头拉大嗓门——
「你、你们旧这些、这些家伙!别、别别别、别怕成那样!对、对方只有一个…… 就、就算他是『音速联合(sonic syndicate)』(注3)的神谷,胜算还是有——」
「那不是以前被我干掉的某个帮派吗?别把我跟他们混为一谈啦,白痴。」
轻轻拍了对方一下,京辅吐槽道。说时迟那时快——
「嘎啊啊啊啊啊啊!?手!?我的手啊啊啊啊!?」
被轻拍的飞机头居然压住自己的手臂惨叫,还扑到地上打滚。
看对方那副鬼吼鬼叫痛苦不堪的样子,京辅无奈地嘀咕着:「……是是是,老套了喔。」
这恐怕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传说中小混混很擅长的一种伎俩。常见的像是擦身而过时不小心撞到肩膀,然后小混混就大喊『糟糕〜啦。我骨折了。痛死〜啦。』之类的。
不过,就算刚才京辅更大力拍下去,对方的手应该也不至于会受伤才对。
——然而。
「丧部啊啊啊啊啊!?可恶——怎么会!那个丧部居然只被摸一下就!?」
「手、手爆掉了,要废了……好可怕的怪力。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喂!大家一起上!为丧部报仇! 一起围殴他,把他宰了 !」
喽啰们大概是没发现飞机头的演技很假,看到同伴被干掉所有人都杀气腾腾。实在是……很想称赞他们的智商。
「……受不了。我其实不太喜欢使用暴力的说。」
依目前情况来看,事情已经演变到没办法光靠出张嘴就能圆满解决的地步。
「咿咿咿咿咿……痛……好痛啊!妈咪救我……哭哭。」
飞机头边让同伴照顾,边呜咽着。睥睨那张窝囊脸的京辅下定了决心I他悠哉做起伸展操,紧接着是腿部拉筋。
「事情既然已经演变成这样,那就没办法了……要干的话,老子就跟你们玩真的啰?」
腰、肩膀、颈部……除了按顺序舒展这些身体部位外,京辅再次扫视聚集在周围的混混们。
手上拿着武器的有七个,空手的四个。相较之下,我方只有赤手空拳一人。
虽说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占下风,但完全没问题——
发抖的并非京辅,而是那群混混。
悠闲结束暖身运动,京辅露出一抹无畏的笑容。
「……怎么?快上啊?我会让你们几个彻底改头换面喔。」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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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哥,你又跟人打架了对不对!?明明说是出去慢跑,怎么又变成这样了呢……难道非要我把你禁足才甘心吗?」
「·········抱歉,绫花。」
一回家就在玄关被骂到臭头,京辅默默地压低着脸。
表情完全失去霸气,瞼上满是擦伤的痕跡。原本应该是黑色的运动服被泥巴弄得灰一块白一块。带着这副见鬼的模样回家,被骂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是那些家伙故意挑衅我的……他们一群人挡在便利商店前面,我只是稍微讲个几句就被他们会呛『有种来乔啦!』因为这样才——
「你看你,不要每件事都找借口!」
京辅被妹妹用小拳头咚地敲了下头。
手扠在腰上,少女鼓起腮帮子,抬眼用一种责备的目光看着京辅。
她的双马尾上繫着紫色格子缎带,身上穿着同样花色的围裙。
——神谷绫花。今年就要满十三岁,是京辅引以为傲的妹妹。
「哥真是的……人家一直很担心你耶?去便利商店的路程明明就连五分钟都不到,你却去了一个小时以上。想说你该不会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吧,结果又跑去打架……」
被这对水汪汪的大眼由下往上盯着瞧,京辅不自觉感到慌张。
「对、对不起啦……是我不好!下次我一定会控制住自己的……」
「唔。可是你之前也这样说过不是吗?就是有个超大型暴走族集会,然后你一个人跑去蹚浑水的那次。哥,你到底要让绫花担心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呢?不管你多会 打架,老是这样逞强的话……总有一天一定会被捲入再也无法回到我身边的麻烦事 里。你到底懂不懂嘛I?:」
「啊,懂……真的很对不起。下次绝对会小心的,我发誓……」
面对妹妹如此严厉的叮咛,京辅终于认命,发自内心道歉。
绫花的话太合乎道理,完全想不出借口回嘴。
兄长尊严碎满地,从京辅头顶上方传来了绫花的叹息声。
放下心中那块大石后,绫花的语气变得平稳。京辅一抬起脸就对上妹妹那温柔的笑脸。
突然间变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下意识的把脸扭到一旁。
「哼……这点小伤,不过就是些擦伤罢了。随便用口水抹一抹就会好了啦。」
「咦,真的吗?那,就这么办吧。」
——舔。
「呀啊!?等……你干么啦!?突、突然舔别人的脸一」
「是你刚才说只要舔一舔就会好的不是吗?还『呀啊!?』呢,反应好可爱唷〜」
「……啰嗦。」
用手捂住刚才被舌头舔过的脸颊,京辅狠狠地把视线瞥向妹妹那边。
连小混混都会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暴戾眼神,对妹妹却完全无用武之地。
绫花恶作剧般眨了眨眼,吐出一小截粉舌。
「别那么爱计较嘛,哥哥。伤口不仔细消毒的话不行唷?你身上这件衣服也要洗一下……啊,先去洗个澡吧?还是要先吃饭呢……还、还是说,你要先吃绫一」
「少在那边胡扯喔!?——『还是要先吃绫花?』这种台词鬼才会说咧!」
「咦——你在乱讲些什么啊,哥哥?绫花自己只是想问你『还是要先吃冰淇淋』〔注4〕而已啊?这么想跟绫花卿卿我我吗?呵呵〜」
看似故意地歪着头,绫花脸上绽出甜美笑容。
「……喂,你这家伙,刚才铁定是故意的对吧?表现得有够明显·······」
惨遭妹妹玩弄的京辅扁着嘴。
不过,他并没有真的生气。刚才那只是在把不小心松懈下来的嘴部线条硬撑回去而已。
打从回家开始,气氛就一直很紧绷,现在终于恢復正常。
每次打完架回家,京辅都会重复领悟到某些事。
(果然,绫花真的很懂事呢……如果我也有这种人格特质就能少打不少架了吧? 这样一来,绫花也不必再为我担心了——〕
内心默默想着,京辅暗自握紧拳头。
为了让这个重要的家远离世间之『恶』,他曰以继夜磨练着自己的身手。
用这双手就可以痛扁欺负绫花的小屁孩、可以痛扁企图调戏绫花的混混、可以痛扁想来寻仇的不良少年,还可以痛扁被他们叫来当打手的无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京辅就被人称作『虐杀王』或『百万人斩』。
太过响亮的恶名招来一些人觊觎,全是些血气方刚又爱乱来的家忧。
拜他们所赐,除了那些人以外其他人都很怕京辅,特别是女孩子。想找她们说话对方就吓个半死,总是不了了之收场……为了拒绝他的告白,甚至有
人对他下跪磕头,然而这都还算是症状轻微的例子。
能够坦然面对京辅的异性大概只剩绫花了。
「……好。接下来,哥哥,绫花也差不多该回厨房去了。」
重新系好围裙上的系带,绫花握紧那小小的拳头,元气满满地宣言着。
「妈妈他们暂时又要去国外出差,所以有段时间都不会回家……绫花非好好振作不可!总之,哥哥你就先消毒一下伤口吧?饭再等一会就好了。」
「喔、嗯……不好意思啦。每次都麻烦你做这些。」
在这位能干到完全看不出今年才十二岁的妹妹面前,京辅完全抬不起头来。毕竟,是她代替忙得不可开交的父母——除了兼顾学业外还要包办所有家事。
和一天到晚惹是生非、令人头痛的哥哥相比,两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话虽如此,其实绫花她——
「啊哈哈。真的是个很会给人添麻烦的哥哥呢。要是没有绫花在身边你就惨 了……不过,其实绫花也一样唷?因为有哥哥守护着我,绫花才能够过得那么开心!今后也请待在绫花身边,让绫花继续努力照颧哥哥吧? 一
对于无可救药的京辅来说,绫花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正因如此,所以京辅他——
「好啊,那有什么问题。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天天烦你。」
如此珍贵又无可取代的每一天,希望能永远持续下去。
X
X
X
『为您播报另一则新闻。就在稍早的下午六点左右,大槻市东区某闲置仓库内,有数名目测约二十岁左右的男性,被发现遭不明人士杀害。』
放眼望去是一片米白色系装潢的客厅,整体看上去相当整洁。
京辅坐在餐桌前,两颊被绫花亲手作的高丽菜捲塞得鼓鼓的。
「——噗!?」
饭菜喷了出来,接下来又噎到。
弯着身体,京辅不停咳嗽。坐在对面的绫花脸色一变,迅速起身。
「哥!?你怎么了······还、还好吧!?难道说绫花做的料理,里面有什么问题——」
「咦……什么?电视新闻?刚才那个新闻有哪里不对吗……?」
绫花弄倒椅子,慌慌张张的挤过来,京辅手里指着电视萤幕。
营幕上映着的是一间老旧空仓库。那是约莫几小时前,京铺被一群不良少年强行带去的地方。现在那里居然……发生了杀人事件?事情还不只如此——
『目前发现的遗体共有十一 一具。遗体全都受损得相当严重,身上多处疑似遭钝器重击。此外,仓库内还留有多件疑似行凶时被当作凶器的金属球棒及铁管等物品,警方怀疑,这几名男性的死因可能是因为某种纠纷事件所造成,目前正朝此方向进行侦办。』
「骗、骗人……他说的那个地方,离我们家很近对吧?走过去只要二十分钟左右……」
绫花整个人都快阽上电视,目瞪口呆地说着。
京辅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光是要撇清当前状况就够让他头疼的了。
案发地点几小时前才去过,那些被京辅扁得不成人形的家伙竟然……被人发现 全死在那——开什么玩笑,这一切实在令人不敢置信。
太奇怪了吧?刚才那则新闻简直就像是在说……京辅他——
把那些人关在仓库里面,用尽各种手段虐杀了他们?
「·······呐,哥哥,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你的脸色就很差呢?难道说……哥哥你该不会跟这件命案有什么I」
「不干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京辅的音量不自觉提高到连自己都吓了 一跳。
「·······!?」
扫到哥哥的颱风尾,绫花缩了缩身体。
不过这种反应并没有持续很久,她很快就恢復冷静,想办法稳住陷入混乱状态的哥哥,
「你冷静点,哥哥!绫花完全没有因为这点小事就怀疑哥哥唷?绫花只是很担心哥哥是不是被捲进什么麻烦事里,所以才……」
「——————」
「求求你哥哥……告诉我吧?今天有没有到那个仓库去?有的话,你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慢慢来没关係,能不能全都说给绫花听呢?」
绫萨轻抚着京辅的背脊,用话语引导他。
有个总是为自己着想、为自己无私奉献的妹妹,京辅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
电视画面里的那位主播,早就在播报别则新闻了。
「啊,嗯嗯……抱歉。已经没事了,绫花……对不起。」
「没关係,绫花没有放在心上唷!比较要紧的是,我想问一下……」
「今天发生的事,对吧……全都告诉你吧,绫花。那个时候,其实我——」
——京辅开始娓娓道来。
关于被带进空仓库后,独力对付十二个不良少年的经过。当时他身上没带任何武器,手无寸铁。当然,京辅并没有杀掉任何人。他打完架后就把那些全身挂彩的不良少年扔在原地,迅速离开现场……
自白到这结束,绫花听完后,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
「也就是说,哥哥走掉后,有人到那个空仓库去杀了那些人……是这样没错吧? 我觉得应该跟警察说明一下事情经过会比较好……」
「嗯……也对,你说得没错,我这就打通电话给钱形,跟他讲讲看。
从口袋里取出手机,京辅找到某个熟识警察的号码。
会认识那位员警并非刻意,是因为京辅常惹上麻烦,所以曾经受过他不少照顾。对于常遭他人单方面误会的京辅而言,这位员警是少数真正能瞭解他的人。
深吸一口气,京辅正準备按下拨号键——
叮铃铃铃——咚嗡嗡嗡——
叮铃铃铃——咚嗡嗡嗡——
「怪了?都这么晚了会是谁啊……该不会是妈妈寄来的包裹吧?」
不知是不是故障了,走音的门铃声插了进来。
瞬间, 一阵恶寒窜过身体。涌上心头的是一种难以言喻、令人讨厌的I极度 不祥的预感。
「等等,绫花!」
出于直觉,京辅制止正要走向玄关的绫花:
「……我来开门。你在这等我,好吗?」
「哥哥·····?嗯、嗯^我知道了。」
绫花似乎从哥哥的反应察觉到事情并不对劲。留下一脸紧张向他点头的妹妹,京辅一个人往玄关走去。在走廊上每走一步,那股不祥的预感就更加强烈。
会在这种时间造访京辅家的人,恐怕就只有……
「这么晚还过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你就是神谷京辅同学,对吧?」
对方是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是刑警。他的身后跟着其他部下,几个人就站在玄关的前面。
关上手中的证件,刑警对京辅投以凌厉的目光。
和礼貌的态度相反,对方身上散发着一股压迫感,京辅从未在认识的其他员警身上见过这种迫力。
男人隶属于搜查一课——他的眼神是专门侦办杀人案件的刑警所特有的——追捕猎物的鹰隼之眼。
沐浴在那双鹰眼下,不祥的预感一 口气升到极点。
顺了顺又黏又干的喉咙,京辅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
「是、是的……我就是神谷京辅,但是我……」
「现在方便借用你一点时间吗?」
「啊,好……没问题。其实,关于在附近空仓库发生的案件,我刚才正想打个电话给你们……」
「嗯……这样的话,那正好。细节方面就请你到署里再详细说明吧。」
语毕,男人拿出手銬将京辅銬住。
——卡镪。耳边响起金属冰冷的撞击声。
「········!?」
刚才对方做了些什么,当事人一时间还会意不过来。
男人像在看种脏东西一样,凌厉的目光朝京辅射去。
「那个——·······请问,警察先生?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神谷京辅。」
男人叫了他的名字,接着宣告。
京辅至今为止一点一滴累积了不少努力,他努力维持着安稳的生活、还有那份幸福。
但,眼前男人来势汹汹,嘴里吐出的话语不容置喙,他不带任何感情,蛮不讲理的剥夺了京辅的未来。
「今日于大槻市东区闲置仓库,有十二名男性遭到杀害——为确保嫌犯,在此进行紧急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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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被带到这所『炼狱更生学院』一年六班来的十六个人,或多或少都有杀过人。看一下你们的周遭吧。眼前这些同学们,大家都是杀人犯。不管长相凶恶也好、善良也好,全都一样。咯咯咯······接下来这三年内,你们就给我相亲相爱吧。」
从讲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学生们,久瑠宫如是说道。
听着那一如往常高压、语气像流氓的甜美娃娃音,京辅用力握住藏在桌下的手。
强忍住想大吼的冲动,拼死命地忍住。
〔……好好相处?叫我跟这些家伙好好相处!?开什么玩笑!?〕
其他人都在互相观察对方,只有京辅低着头,浑身颤抖。
在这个空间里,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十五个杀人犯在,光想就让他怕到快疯掉——
不,正确来说是十四个人。倒在血泊里的鸡冠头才刚被白衣医疗小组熟练地放上担架抬走而已。
那个鸡冠头也是杀人犯吧?居然打算找那种对手干架,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捏把冷汗。
如果久瑠宫不在的话,被人用担架抬走的可能是京辅也不一定。这里是一所收容未成年犯罪者的学校I当初只听说了这些,还以为是像少年感化院一样的地 方,真蠢。
说到底,所有同学都是『杀人犯』这种状况,根本不可能设想得到。超展开也该有个限度。
(太衰了······真是有够倒霉的,这间学皎。男的也好女的也好,全都是些脑袋不正常的家伙。)
在这间四处是疯子的学校里,京辅这种一般人显得格外突兀。
被当成杀人犯逮捕、被宣判有罪、被迫来这上课……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办案疏失,有人把对象搞错了。
——话虽如此,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一旦成为这所学校的学生,在久瑠宫和其他人眼里,京辅就是个很毒的杀人犯。也就是说,被归类成同类……
(根本就是被放到狼群里的小绵羊嘛,现在这样……〕
如果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的事洩漏出去的话,下场应该会很惨。
可能被霸凌,或被凌虐——最惨的是,可能被围殴至死。
(总之,先假装自己跟他们一样是杀人犯好了?尽量装得像一点……〕
在心里悄悄下了决定后,京辅为了不让自己发抖,『用尽吃奶力气』强装镇定。
「接下来,你们一个个出来做自我介绍吧?姓名和年龄、杀了几个人、怎么杀的、动机等等……随便讲几样。每个人三分钟。顺序就照学号来。另外,上来乱的家伙,我会让他吐血吐到死喔。」
边用铁管敲着后颈,久瑠宫离开讲台。
她站到一挥就能轻易打伤别人的位置,释放着无形的压迫感。
自我介绍的压力从来没有这么大过。
对京辅来说,棘手的还不止这些。
——该怎么对大家说明杀人方式和动机才好?实际上他根本没杀过人,看来只能随便瞎拜了事。相较之下——-等一下要做自我介绍的,全都是些杀过人的家伙·······
究竟能不能安全过关呢?京辅不安到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呼啊。有够麻烦。」
边打呵欠边抱怨,坐在左边的女生从座位上起身。
看来她应该是第一个要做自我介绍的。将指甲彩绘用具放在桌上,她慵懒地走向讲台。仔细一看,还真是个没话说的美少女。
白皙滑嫩的肌肤、端整的鼻梁。铁锈色长发被扎成一束马尾,看起来有稍微烫过。和发色相同的铁锈色眼瞳半隐于睫毛之下,在化着淡妆的脸颊上形成淡淡阴影。
身材看起来是高铫纤细的模特儿体型。短裙下是一双被黑白相间长袜包住的纤长美腿,那里简直是魅惑的绝对领域。
「·········」
这次的紧张来源跟刚才不大一样,京辅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难得对方就坐在旁边,找她聊聊天或许不赖。
遗憾的是,脑子里的念头在听完她的自我介绍后,彻彻底底的消灭。
「红羽锐利,十五岁。杀过的家伙……有六涸吧。」
那名少女——锐利,满不在乎的说了个数字。
「········!?」教室里的人开始骚动起来。连久瑠宫也略显惊讶地「哦?」了声。
少女刚才说出口的杀人数量,似乎对大家造成不小冲击。不过会有这种反应也很正常,毕竟刚被告知眼前这位外表楚楚可怜的少女,骨子里居然是干掉六个人的杀人犯……
「······唉。烦。」
和听者相反,她本人似乎对大家的反应完全不以为意,淡漠地佇立在一旁。
看向才弄到一半的指甲彩绘,少女开始变得烦躁起来。
「……我用刀之类的东西把他们的喉咙切断。蛮普通的。理由是无。没什么特别动机。就算有也不可能全都记住。所以,杀人理由是无……以上?大概这样,请多指教。」
最后「·······呼啊。」打了个呵欠做结尾,锐利步下讲台。
京辅心中浮现某个想法——绝针不要跟这个女的有任何牵扯。
〔太扯了……根本是个危险人物啊,这家伙。差点被她的外表骗到。〕
瞄着那个回到座位、再次沉浸在指甲彩绘世界里的锐利,京辅捏了把冷汗。
他拍拍自己的脸,重新整理好心情,将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
(班上所有人都是杀人凶手,没错。不论外表看起来多无害……〕
「……喂,下一个。还在那龟个屁啊?给我死过来台上!想被调教吗!?」
此刻,久瑠宫不耐烦的声音将教室里的空气震得轧轧作响。
——喀啦!左边斜后方的位子上,有个人影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
「咿!?对、对对对对、对噗起!啊哇哇——」
话声刚落,一双拖鞋啪噠啪噠地大声在地上拖着,当事人身影从旁窜出。
「真、真的很对不……因为在发、发发发、发呆!啊哇哇哇……」
——那是个留着栗色短发的娇小女孩。看起来像只小动物,结结巴巴的讲话方式给人一种胆小的感觉,她似乎被久瑠宫刚才的怒吼声吓到了。
好几次都走到差点跌倒,最后终于来到讲台上。
噙着泪水的亚麻色大眼东张西望,里头盈满了不安和迷惘。
「嗯、嗯……那个、这个……我、我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对不起!」
堂堂正正一鞠躬I喀咚!她的额头居然撞在讲桌上。
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教室一片寂静。
维持撞到讲桌的姿势,那个女孩动也不动。然后终于——
「呜·······呜·······呜呜呜·······」
僵硬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着。
别哭啊喂——京辅心中暗忖。
就在这时,久瑠宫抄起铁管。
「敢哭就给我试试看。我会马上打爆你的头盖骨喔?」
她面无表情地威胁着。
施暴者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沙哑。
原本只是在发抖的女孩,身体大力震了 一下。她战战兢兢的抬起脸:
「已、已经……哭惹……对補起咿咿咿……呜!」
「······喔——」
久瑠宫的脸部肌肉忽地抽动了 一下。
啊,这下完了——京辅接着想。其他人大概也这么想吧。
女孩「咿咿咿咿!?」的叫着并抱住头,用力闭上双眼。
「呼……我知道了。这样的话,就不能怪我啰?」
一声叹息后,铁管挥下。
那一击连骨头都能当场粉碎掉,金属共鸣声划破空气。
「——给我继续自我介绍。还剩一分四十六秒。」
铁管尖端来势汹汹,只差那么一点就要袭上女孩的头,却以毫釐之差停住了。
「·······呜?」
女孩悄悄睁开眼。
这时的久瑠宫已经将铁管重新放回肩上,向后退去半步。
对着眼前瞪大双眼的女孩,她用那令人恐惧的娃娃音威胁道:
「喂,还闲在那干么?继续自我介绍啊——就算你是矮子,这种好事也不会再有
第二次。」
放水原因大概在于对方跟自己一样是萝莉体型。
「咦?啊······是、是得······!?」
接收到久瑠宫发出的最后通牒,女孩用力把背弓到几乎要折断的程度。
注入中气的声音像连珠炮似的,几乎没有换气。
「五十岚舞那,今年十四岁!喜欢的食物是,软绵绵的东西跟QQ的东西还有甜的东西,讨厌的食物是一颗颗凹凹凸凸的东西、黏黏的东西,还有很苦的东——不 对不对啦啊啊啊!?那个、那个、要说的是……对、对了!杀过的人!我之前、杀过的人有······」
台上的女孩——舞那眼里再次溢出泪水。她咬着下脣、声音颤抖地继续说道:
「……有三个、人。但是那是一场意外……都是因为我太笨手笨脚了。因为我的关係,大家才会……呜呜。不是因为想杀他们、才杀的……唔噎。呜呜……对不起。我只会说对不起,真的很对噗……咬到舌头了。虽然我很不中用,还请多指 焦……又咬到了。一直摇到真的很对不咬!啊呜啊呜——」
最后的结尾还是大舌
头了,匆匆一鞠躬,舞那落寞地回到位子上。
被泪水弄得一塌糊涂的脸上,混入了深深的罪恶感。
看到坐回位子后依旧不断啜泣的舞那,京辅放下心中那块大石。
(还是有嘛,看起来很正常的家伙!虽然是个杀人犯……〕
第一位给人的印象太具冲击性,以至于他把这里的杀人犯全都脑补成杀人不眨眼的异端分子——仔细想想,杀人为乐的家伙大概只占少数吧。
舞那刚才说了是『意外』。还说,不是因为想杀人才杀害对方。
非自愿的情况下杀了无辜的人,为了自己所犯下的罪孽颤抖着,怎么看都是个寻常女孩。
在如此异常的情况下,她看起来显得再正常不过。
(五十岚同学也被人弄到这种地方来,一定很不安吧·······决定了!)
——等一下就马上去找她说说话吧!
如果还有其他正常人的话,就大家聚在一起,和锐利那些危险人物对抗吧!就这么办!
「……接下来,下一个。后面可是还有十三个人等着要讲。给我干脆点!」
久瑠宫催促的声音传来,到这京辅已经安心了不少,他放心地垂下肩膀。
原本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I说不定,其实还是有路可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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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全部幻灭。
在舞那之后做自我介绍的人有两个。
而两人都异常到瞬间把京辅才刚建立起的安心感抹杀殆尽,无论哪一个看上去都是很角色。
首先第一位是身高不高又驼着背、全身散发阴郁气息的少年——宇佐见影郎。
刘海长到几乎把脸遮住,说话声音又小又低让人听不清楚,这个人到底在说些,在想些十么,完全无法拿捏。
费好大力气终于听清的只有一句,就是他杀过一个人。此外还出现杰弗瑞·丹墨(注5)还是艾德·盖恩(注6)的人名,不太熟这两个人……是电影明星吗?
那家伙莫名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可以的话尽量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
接下来是第而位。雷鬼头加墨镜,皮肤是浅褐色,名字叫作大野木荒太。他说『之前把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乱放闪光)用刀砍爆过』。
从头到尾一副不屑的模样,完全感受不到他有半点悔意,这家伙也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比较保险。紧接着,终于轮到第三位I
「下一个是——那边那个坐在第一排的家伙。给我出来!」
「……是!」
这次轮到京辅。他出完声后吞了口口水,从座位上站起来。
握紧汗湿的拳头,他告诉自己尽量不要发抖,脚一跨站上讲台。
讲桌的高度大概有配合久瑠宫的身高吧,站在这过低的讲桌前,京辅深吸一口气。
下定决心后,他抬起脸。
「······!?」
那瞬间,映入眼帘的是比想中更有迫力的景象。
到处都是涂鸦、近乎废墟的教室里,有四乘四共十六个座位,位子上坐的全是异端分子。就连已经见惯不良少年跟混混无赖的京辅,从他们身上也感受到排山倒海而来的压迫感。
(唔……这、这群人是怎么回事?看上去根本没一个是正常人吧?〕
来自杀人犯们的、某种执拗晦暗的视线,现在全集中在自己身上。
……好可怕。这不是在说笑,真的好可怕。
不过,不管有多可怕都不能落跑。
这些家伙——怎么能输给这群杀人犯!想到这京辅就士气高昂起来。
他眉头一凛,由左至右睥睨着所有人。
「……神谷京辅,十五岁。我杀过的人数是 十——」
讲到一半,京辅脑中闪过某个念头。
说自己没杀过人铁定完蛋,不过在这种时候把那个不实罪名拿出来用不是更糟吗?毕竟,京辅被冠上的杀人数多达······
——嗯,还是不要好了。讲个没什么杀伤力的数字,低调点蒙混获取就好。
正所谓树大招风。做人太高调,不是件好事。
「那个——……我杀过的人有—一一个。没拿凶器,徒手把对手打趴——」
「骗人。你总共杀了十一二个才对吧?神谷。杀人数本班第一的杀人魔大爷,用不着那么谦虚吧?咯咯咯……」
「咦!?」
居然被人给零时差爆料。而且那家伙还······附赠了多餘的情报。
京辅的视线转向久瑠宫她在笑。嗜虐到不行的表情,还有那灿烂的笑容。
(我的杀人数最多?也就是说,是杀人犯里的……首、首席咦咦!?)
看向脸色越变越苍白的京辅,久瑠宫继续把坑挖大。
她的视线扫过那些开始躁动起来的家伙,接下来的话简直是在火上加油I——
「听说你把十二个男的全关在仓库里,用金属球棒加铁链加水泥块喂他们吃了一顿钝器全餐,所有人都快被你杀烂了不是吗?截至目前为止我也算看过不少杀人犯,在曰本这里,就单一场合杀掉的总人数来看,你可是仅次于那个『津山三十杀』,高居历年来第二。不只这样,完全没持枪只用钝器,然后还是个未成年!这个嘛——只有杀人『魔』才办得到······装成乖乖牌,是打算糊弄我跟这些同学吧?不过很遗憾呐。那卑鄙狡猾的个性,我会帮你彻底修一下,给我做好觉悟听到没!?
啊啊……茫了……这下全部死了。
京辅开始放空,耳边传来同学们的声音。
「那个叫什么的,神谷京辅……秋喔你!杀到十位数耶,也太屌了吧!?」
「一次虐杀十二个?有够变态。真可怕。呵呵呵。」
「咿、咿嘻……体液乱喷、脑浆四散、死前哀号……咿、嘻嘻嘻……」
「呜呜……好怕….,我好害怕……把拔救我……妈咪……呜呜……呜嘻——」
诸如此类。畏惧、惊叹或羡慕。甚至还有意义不明的自言自语。
——真不愧是狂人们的敎室。
大部分的人不是出于害怕,而是感兴趣。
集中在京辅身上的视线,全都注满了大家的怨念。
高调成这样实在。再也没有比这更糟的情况了。
话虽如此,眼下局面也不是京辅一个人就能想办法搞定的。
〔啊啊,可恶……衰爆了。会被盯上……这下绝对会被盯上……〕
肩膀无力地垮下,他低着头,心情惨澹的走回座位。
就在这时,京辅突然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往旁边一看立刻发现——
「······哼嗯?」
自称杀了六人的美少女——锐利停下手边作业,眼神尖锐地番视着京辅。
不过那只有极短的一瞬间,下一秒她就撇开视线,继续沉浸在指甲彩绘里。
「··············」
——真是衰到不能再衰。恐怕……不管是出于兴趣也好忌妒也好,自己已经引起对方微妙的敌对意识。理由在于,那一直呈现爱睏状态的眼睛,只有在斜眼瞪着此的时候看起来特别有精神。
眼如其名,是对像刀一样锐利的铁锈色双眸。
京辅的背脊倏地发凉。刚才那瞬间感觉好像被人用刀抵着脖子一样。
〔惨啦……这下完蛋了!连其他奇怪的视线也跟着往这边黏过来了……〕
——在这种严苛的环境下,我还能活多久?
自我介绍仍在进行中,被绝望填满的疑问瞬间划过脑海。
「初次见面,各位。我是『日版泰德·邦迪』(注7〕,名叫早乙女绅士。呵呵······各位认识吗?泰德·邦迪?不是内裤(注8)。他是屈指可数的美国绞杀魔,是我最至爱的杀人犯。据说他杀过『三十人』,但我目前还没办法追上他·····我杀过的人只有两个,都是女性。我徒手把她们勒死。因为我待别喜欢用指尖去感受人通 过喉咙嚥下的最后一口气。当然,后续处理也很喜欢……呵呵呵。我这个人呢,讲白点,就是恋尸癖。最喜欢杀害像洋娃娃一样美丽的女性了。比方说,像刚才那位红羽锐利小姐之类的——啊,话说京辅同学,关于你的事迹,从杀人者的角度来看 还真是值得尊敬呢?今后,请多多指教。」
视线交集时,对方朝自己眨了眨眼,那是个淡茶色秀发的美少年。
乍看之下全身散发着高雅的气质,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人觉得恐怖。从自我介绍听起来,这人根本丧心病狂。此时,有人从京辅左边「……啧」的咂了下舌。
眼前又多了一号麻烦人物,京辅开始感叹自己的处境。
(这家伙果然也会错意了……别一个接着一个来啦喂!)
——继『虐杀王』之后是『百万人斩』,现在又被冠上『十二人虐杀魔』。
惨的还不只如此,被这不实罪名吸引过来的,并非混混或不良少年那种小角色。而是些脑子异于常人的杀人犯。
今天开始就有无止尽的苦难在等着自己,光想就头皮发麻。
〔我的人生,居然净是一堆这种鸟事^真、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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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所有人都自我介绍过了吧?该上课了,那只差点挂掉的臭猪…… 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
和刚下讲台的男同学擦身而过,久瑠宫再次回到讲桌前。
突然间,教室内的气氛比刚才又沉重了好几倍。
用铁管在肩上敲啊敲,居高临下看着台下每一个杀人犯学生,久瑠宫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水灵灵的大眼里,没有一丝恐惧和动摇。
眼底透露的讯息是——从压倒性的自信和从容里,衍生出的优越感和嘲讽。
外表看起来虽然像小学生,但就算同学们合力袭击她,大概也杀不死这位老师吧——
久瑠宫光以她的威严就足以让人打消反抗念头。
「咯咯咯……听完自我介绍的感想如何?不管哪个,全都是些无可救药的家伙对吧——答案根本连想都不用想。因为这里本来就是那种地方。专门建来收集你们这些垃圾、是这个社会专用的回收场。这里是个垃圾桶、是猪笼、是没人性畜牲盘踞的巢穴……我说得没错吧?」
很遗憾,久瑠宫说的完全正确——京补内心深处这么想着。
虽然同学里头也有少数是像舞那那样过失杀人,但,大部分都是故意行凶,或是不把杀人当回事的家伙……在大家自我介绍时,讨人厌的冷汗和颤抖也从没停过。
〔要和这些家伙一起度过校园生活?根本没办法吧。因为,我根本就……〕
对于他们的思考模式、思想、理念及认知I没有一样能搞得懂。
异于常人的同学外加脱离常轨的这所学院,除此之外——
「这里是地狱吗?不,是炼狱。这里,是将满身罪孽的你们灼烧净化的炼狱。我们身为教师所被赋予的使命——就是要将你们这些杀人犯丑陋的劣根性彻底摘除,清清白白回去当个正常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择手段吶……咯咯咯。」
还有一个负责支配这些异常分子的异端教师——久瑠宫圣。
京辅再次对自己发誓。眼前这个小不点魔鬼教师,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忤逆她。
才刚想着,一道怒吼就冲着自己而来。
「尤其是你这家伙!就是你,神谷!你身上沾粘的汗穢比谁都多,我打算好好帮你清理一下。期待吗?怎么说你都杀了十二个人。杀一人疼一倍,我会疼爱你二倍……到你挂、到你发疯为止。」
「·······哈······哈哈、哈·······」
现在的他只能笑了。
不只班上同学,连老师都把自己当眼中钉实在是^
「喂,你在那傻笑个什么劲?想提早被我调教吗?啊啊!?」
「咦!?不,没有!不是那样的,拜托您手下留情……请把铁管收回去。请不要用铁管搔我脸颊。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没有忤逆老师的意思,拜托放过我吧真的!」
——前言撤回。现在是连笑都不能笑。
对不断道歉的京辅嗤之以鼻地「哼」了声,久瑠宫收回铁管。
「……算了。之后再好好整治你。我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给我好好撑着吧……对了,当然你们几个也包括在内,杀人凶手们!除非我不当班导,否则你们全都要屈服在痛苦和恐惧之下!我会彻底蹂躪你们,让你们坠入绝望深渊! 一群畜牲,给我搞清楚畜牲是没人权的!?」
恫吓着在场所有人,久瑠宫一掌拍在黑板上。
被那股迫力给震慑住,杀人犯们一片鸦雀无声。
此时,天花板附近的扩音器开始震动,钟声断断续续传出。
「······唔?已经这个时候啦。」
脸色因那刺耳的钟声变得难看起来,久瑠宫看了下手表。
枪壳色的厚重表身上嵌着表盘,设计风格看起来很硬。
「好。那么,先下课休息一下。下堂课是十分钟后。第二节课开始时你们人都要给我坐在座位上,否则——就要接受调教喔?咯咯咯……」
露出和那可爱脸庞完全不相衬的笑容,久瑠宫威胁道。
单看外表活脱脱就像个小学生的久瑠宫,不管手表也好、服装也好、讲话语气也好个性也好,没有一样跟外表搭得上边,其中最搭不上的,就是那惨绝人寰的笑容——
京辅面色凝重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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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那边的。」
眼看久瑠宫走出教室,京辅也从座位上起身准备离开,但是一连串动作却好死不死被左边的家伙出声打断,他当场僵在原地。那是一种冰冷无机、如刀锋般的声音。
京辅像个机器人一样,卡卡地把屁股挪回位子上,随后怯生生看向对方。
「······有什么事吗?红羽锐利同学?」
「叫我锐利就好——问你,你杀了十二个人的事是真的吗?」
迎面飞来一记直球。原先盯着指甲彩绘的脸没有移动,只有犀利的目光往旁边一斜,捕捉到京辅,那眼神就像在质问对方一样。
「啊,不……那个、那件事可以说是……」
被那对铁锈色的眼眸盯上,京辅眼神逃避似的开始游移起来。
「打扰两位了。不介意的话,能让我加入你们吗?本来想说休息时间一到就过来找你攀谈,没想到却被别人给抢先了……呵呵。」
途中插入听起来开朗又讨喜的美妙嗓音。回头一看,某个留着淡茶色发丝、给人温和印象的美少年,此刻正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站在京辅等人不远处。
「初次见面,两位!我是绞杀魔早乙女绅士。能和你们这些优秀的杀人魔同班,我打从心底高兴!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嗯……啊啊、你好。也请你I多多指教……?」
虽然当下有点犹豫要不要握对方为了示好而伸出的手,最后还是带着客套的的笑容回握。
——唰。交握瞬间,某种东西透过对方异常冰冷的手,化作数以万计的虫子窜向四肢百骸。绅士的这只手——曾经扭断过两名女性的脖子……
「呵呵呵。感谢你,神谷同学。锐利同学你也——」
「把你那只脏手收回去好吗?」
面对那只伸向自己的友谊之手,锐利话中带剌地避开了。
「········什么?」
锐利的态度一点也没有初次见面时该有的礼貌,绅士脸上笑容出现一条裂痕。
儘管如此,他似乎还是尽可能维持住笑意I搔着脸、苦笑着说了I 「呵呵……真过分,嫌我脏啊?拿这种话骂别人,还真是丝毫不留情面呢!虽然 我是大家公认的虐待狂,不过刚才差点就要觉醒成被虐狂I」
「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那只手再不拿开,等一下就剁了它。」
「————」
视线还是没从指甲彩绘上移开,锐利维持同样的姿势下了最后通牒。绅士脸上的表情也在那时敛去。
他慢慢把手放下,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弧度。
「原来啊原来·······真是有趣,我并不讨厌你这种类型的女性喔?愈来愈想杀你了······请务必和我做个朋友吧?」
绅士愉快地唠叨着,目光转移到锐利那双交叠的长腿上。
视线沿着短裙底下裸露出的艳丽线条,贪婪地抚触着。
「……是喔。那跟我没关係,所以可以滚了吗?你很吵。」
彷彿在挑衅绅士 一般,锐利故意将脚重新叠好,如此回呛。
之后还「……呼啊」赠送一个呵欠,像在说对方活该似的揉揉眼睛。
「············」
相较于锐利的大动作,绅士只有将眼睛微微瞇成一直线。
他不发一语,把视线从锐利脚上移开后,对京辅耸了下肩。
「看样子,我这个人似乎很碍事呢。这次就识相点离开吧。你们两位慢聊。呵呵呵。那么改日再叙,神谷京辅同学······锐利同学。」
笑着拍了拍京辅的肩膀,斜眼瞥锐利一眼后,绅士从容地走了。
|——感觉自始至终,他都维持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希望是自己多心。
「········真的很烦说,那家伙。最好去死一死。」
瞪着绅士离开教室的背影,锐利恶毒地说着。
带着又惊又怕的心情,京辅看向左边这位邻居。
「喂喂。所什么去死之类的,红羽同学你······」
「叫锐利就好。」
「······这、这样吗?抱歉。那就,锐利同学——」
「不是说了,叫我锐利就好吗?」
视线咻的砍过来。感觉超恐怖。
只不过是称呼之类的小事而已,不会这样就生气了吧?
话虽如此,他面对的可是『六之杀人魔』。就算只是小事也能让人畏畏缩缩、坐立难安。
「那个——……呃……锐利?该怎么说咧,我觉得……我们可以再放轻松一点———你觉得呢?」
「……蛤?你在说什么啊?不是已经很放松了吗。」
「嗯。那不然换个讲法好了,可以不要用那么杀的眼神瞄别人吗?像一般人那样坦荡荡的看着对方说话嘛……啊不对,是麻烦你看着我……总之拜托别再瞪我了!」
——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斜眼瞪人啦!太可怕了,不小心祭出敬语。
锐利「……啧」了声,看起来很烦躁。
「……啥意思。你这家伙,是想找我打架吗?」
「咦?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再说,想找人打架的是你才对吧!?为什么每次都那么呛啊!像刚才和绅士说话也是,如果你没有用那种态度对他的话——」
瞬间,锐利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
原本只睁一半的眼,现在睁到七成了。
她的目光相当凌厉,彷彿一把出鞘的武士刀。
「咿!?你说得对,我说成那样真是太过分了,那个……」
「刚才的自我介绍你都没在听吗?那家伙杀了两个女的,是个有恋尸癖的大变态耶?像那种家伙,不会有女孩子想跟他做朋友好吗?」
「……说、说得也是。」
丨还敢说别人,你自己不也杀了六个人吗?反驳的话才要出口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顺带一提,锐利累积的杀人数是六,仅次于京辅的十一 一人。
也就是说,实际上锐利是全班杀人杀最多的一个……
说到这,似乎是想一扫恐惧带来的阴霾,京辅斗胆向她提问。
「问你喔。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清楚……恋尸癖是啥?」
「……哼。居然敢问我这种事啊。」
锐利厌恶的表情相当明显。她扶着额头重新翘起一 一郎腿。
在椅子上的她坐的非常浅,裙子短到让人想问『这样有穿没穿都一样吧?』眼前光景给人无限的瞎想空间。说这么多其实该瞄的早就瞄到了。
〔居然是、黒白条纹……?是说学校也有规定女生要穿哪种内裤吗!先不管这个,她的脚还真美啊……不对,我干么直盯着人家看啊!?)
京辅连忙把头转开。接着,锐利一脸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的叹了口气。
「那个字有姦尸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喜欢尸体。再讲白一点就是——不跟尸体做就硬不起来啦。」
「……硬不起来?你说硬不起来是什么东西硬不起来啊?」
「嗯……那、那种事,就算不问别人你自己也很清楚吧!?别逼我解释那种事啦!」
锐利大声吼道,顺便瞪了京辅一眼。那看起来很爱睏的眼睛,现在已经睁大到几近全开。
脸变得好红——老实说会有这种反应还真意外。
原本以为会跟先前一样遭对方无情修理……
虽然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外加个性很冲,但搞不好她内心其实很单纯。
「抱、抱歉……我明白了。如果事情是那样的话还真没办法帮他开脱啊。被人讨厌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亨。对吧?听得懂就好,重点是听得懂。」
锐利再次把头转开。看着她的侧脸,京辅又提出一个问题。
「不——I这样一来情况不就更糟了吗?把那种危险的家伙变成你的敌人。」
「……不会啊?他杀过来的话我杀回去不就好了。」
表情没有任何改变,回答得很干脆。
「……锐利同学,你还真不是盖的耶。」
不愧是全班实质排名第一的杀人魔,自信破表。没事绝对不要跟她作对。
死都不想惹上这种麻烦,更不想因为惹上这种麻烦而死。
「……基本上,这里还有那个小不点在不是吗?就算动什么杀人的歪脑筋,八成也用不着我动手,自然会有人拿铁管送他上路。就像今天早上那个鸡冠头一样。」
「你这样说,好像也是啦……」
算我求你了,别在她本人面前讲『小不点』三个字好吗?
鸡冠头那种家伙被打烂也就算了,要是换成像锐利这种女孩子被打烂的话I 就算她是曾经杀过六个人的杀人魔,自己大概也看不下去吧。
听完来自京辅的心声,锐利的表情跟着变得柔和些。
「……真蠢。讲这些根本没意义。别把我跟那种单细胞生物混为一谈。我才没那么白目呢。挑也要挑对人……当然,包括要杀的人。」
最后一句话是在喃喃自语,声音轻到听不清楚。
京辅正想问锐利最后一句说了些什么,绅士就回来了,他进到教室后就往这边靠了过来。
「……啧。干么过来啊,那家伙。」
锐利不屑的咂了下舌,继续弄她的指甲彩绘。
鲜红色的指甲,被她一片一片用镊子镶上人工宝石。
——对了,刚才上课的时候她也在弄这玩意,居然都没被老师骂耶。
「我回来了,神谷同学。刚才和锐利同学进展到哪了?」
「……到哪?没有啊,只是随便聊些有的没的而已。」
要是休息时间小聊一下就能进展到牵手接吻什么的,未免也太惊人了。
专心弄指甲彩绘的锐利,似乎稍微有在注意这边。
此时的绅士,整个人就像舞台剧演员一样夸张的向后仰去。
「唉呀……你这样不行唷,神谷同学!五分钟内就要攻陷初次见面的女性!虽然在本班这个任务应该不可能达成吧……嗯〜因为我刚才的自我介绍太失败了。想说B班的话没人认识我,可以去游说看看……结果还是不行。那边的女生都不是很正常呢!看来看去只有体型很夸张的巨人、戴黑色防毒面具的怪怪女之类的。好像只有我们班特别幸运······唉。」
「咦、呃·······你真是个行动派。」
果然,这所学校不是只有我们这一班啊。还可以戴防毒面具来上学,也太自由了……全都是些打从心底想避开的家伙。
应该说,这里只收那种怪人吧。
「很——好!大家都到齐了吧?还没坐好的家伙就等着变肉酱!」
继绅士回到座位上后,随着钟声响起,久瑠宫也进到教室里来了。她手上拿着 一大叠讲义。京辅见状慌慌张张地调整姿势坐好。
「……睏。」
另一方面,就算久瑠宫出现在眼前,锐利也还是那副模样。
〔红羽锐利……其实是个比想像中还要正常的家伙嘛……〕
想归想,理智上还是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
希望下次不会再遇到必须跟她交谈的场合——京辅默默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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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京辅。」
下课铃响起,京辅手边才在收着发下来的讲义时,锐利又过来找他搭话。她把指甲彩绘用具收进化妆包里边说——
「……你的午餐呢?打算怎么办?」
「嗯。喔,午餐啊。我想想……」
被问到午餐的事,京辅开始烦恼起来。等一下就是午休时间了。
今天第一节到第三节都是新生训练,介绍了不少关于学校的事情——这所炼狱更生学院,听起来比想像中还要正常。
通识课循序渐进,一天五堂,一堂课上一小时。科目有国文、社会、数学、理化、音乐、美术、健康教育、家政、英文……还有伦理与道德,共十种。
除了每天早上和下午会有的『刑务劳动』,其他行程安排都与京辅上过的国中没什么两样。会出作业也会考试,也有安排课辅和补考。
设施内有『惩罚室』及某些特殊教室、装潢,除此之外一切都算正常,虽然很难离开校园,但校舍内的活动都非常自由。
比方说,午休时间可以上福利社、也可以去学生餐厅买来吃。另外从刚才的对话来看,锐利似乎想和京辅一起去吃午餐。
被锐利这种美少女邀请,是男人都会觉得开心。但开心归开心……
(这花花是个美少女没错,不过同时也是班上最强的杀人魔·······如假包换、货真价实。)说实话,锐利看上的恐怕只是『十二人』这个杀人数字。
要是被发现自己其实是冤枉的,根本没杀过任何人,她的态度大概会一百八十度转变吧。
最可怕的是可能会当场被干掉——这种事完全有可能发生。
这样一想,和她太过亲近无疑是种自杀行为。
待在一起的时间愈长,愈有可能破功。
「……吶,京辅。动作快点。午休只有一小时。」
「喔嗯,抱歉……我没什么食欲。我再随便找个地方打发时间就好了。」
「……是喔。算了,我这边没差喔?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去吧。」
锐利扔下收到一半的指甲
彩绘用具,脸唰的撇向一旁。
腮帮子好像有点鼓鼓的。她该不会——在闹别扭吧?
那样的话就糟了。不赶快闪人会出事——焦虑感涌上,京辅赶紧从座位上站起。不过,临走前他还是有句话想讲。应该提醒她一下才对。
「那我就先闪了。还有一件事,就是关于那家伙……」
「那家伙?喔……没差。他来烦我的话顶多扁回去罢了。」
「……也是啦。不过,你还是多多少少注意一下比较好。」
京辅在意的事,就是绅士的动向。
绅士现在人在教室后头,和两个男同学混在一起。
对方是宇佐见和大野木——阴森驼背的少年和雷鬼头褐肌男。
三人讲得正开心,但那别有用意的眼神,时不时往这边窥视着。
这种情况下,把锐利一个女孩子留在原地然后离开,不知道事后别人会怎么看这个男的——但从善良老百姓京辅的观点来看,他只是很不想被捲进杀人犯之间的纷争而已。
被当成胆小鬼或没用的家伙也好、被人指指点点也好,这些他都认了。
会怕就是会怕。京辅立刻决定逃离现场。
「那、那就……先拜啦?」
「……好啦好啦。拜啰。」
和锐利火速道别后,绅士那边也意思意思举手打个招呼,这下京辅终于可以离开教室。,
绅士微微一笑,向他挥了挥手致意——对方没追上来。
(很好······看样子总算平安脱身了呢。)
虽然现在可以先稍微喘口气,但还不能完全松懈。
走廊和教室一样,墙壁上满是涂鸦,窗户也被铁栏杆封死。
穿唆在这堆披着制服外皮的杀人犯里,为了不让别人看轻,京辅努力抬头挺胸的走着。
(是说,这些全都是敢杀人的家伙对吧?好、好恐怖……〕
尽量不要让视线对上,也不要让他们看出自己在害怕,快点去到目的地才是上策。
炼狱更生学院的配置是这样的:有两栋四层楼高的新校舍、一栋两层楼高的旧舍——加起来共三栋。旧校舍位置偏远,建筑物本身也破破烂烂的。
一年级生京辅等人的活动区域大概都被限制在这个范围内。
他们的教室在二楼,一楼是保健室和福利社。用餐的餐厅也和二、三年级生分开,设在这栋建筑物的一楼内。除了体育馆和道场等少数设施外,其他似乎都被划分得很清楚。事实上,京辅还没遇过看起来像学长姊的学生。
——原因大概可以推测得到。
炼狱更生学院之所以成立,是为了矫正杀人犯并令其重生。在这所学校里,新生们都才刚入学而已,还没接受过感化教育,可想而知都是些危险分子。
如果让已经受过感化教育的学长姊接触到那些家伙,两者碰在一起可能会发生麻烦事,甚至进一步带给他们不好的影响也说不定。基于以上考量,才会把某堆烂掉的人渣关在一起、接受隔离。
如此这般,京辅目前身处的地方可以说是个恐怖魔窟······
(咦!?那是什么!?刚才那女的根本就是鲍伯·●普(注9)吧!不管从那个角度看都超巨大……是说,旁边那男的也好夸张!刺青刺到整片皮肤看上去都变绿色的耶!?〕
看样子另一班也沦陷了,B班的人跟A班一样,全都是些怪咖。眼神看起来异常锐利、不然就是很混浊——所有人的眼神看上去都不太对劲。
在被他们扁烂前非得想办法脱身不可,想着想着,京辅正要加快脚步的时候——
——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啪噠!
〔······嗯?哈?〕
从他背后传来一阵异常响亮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啊,这个声音是……不会吧,有人追上来了!?)
京辅大动作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名栗色短发的女生正在走廊上全力冲
剌——那是五十岚舞那。
她人正往这边飞奔过来。
舞那紧〜紧闭着双眼,仰头痛哭。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啊!讨厌,人家不要啦啊啊啊啊啊!我想回妈妈那里——哩噎噎噎!?」
下一秒,她踢到自己的脚跌倒了。眼看就要撞上,京辅慌慌张张地想避开。
但……
「等……哇啊啊啊啊啊啊!?」
身体没赶上脑子下的指令,京辅被撞倒,和舞那一起扑倒在地。
「好……痛……刚才的是……五十岚同学,是你吗……?」
痛到脸全都皱成一团,京辅环视着四周。
「·······啊。」
在离自己约一公尺远的地方,好像有一团黑色不明物体。刚才和京辅正面撞上的女学生——舞那跌了个狗吃屎,脸朝下的倒在走廊上。
裙子翻捲到连内裤都看得一清二楚,但这一切并不让人意外。
大家都凑上前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群学生们七嘴八舌的。就算周围已经吵成这样,舞那还是动也不动的趴在原地。
纤细的手脚向外敞开,内裤继续在大庭广众之下拋头露面。
「——啊!?我怎么在发呆!?不要紧吧,喂!?」
京辅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急忙感到舞那身边,深视对方安危。
关于那件翻得乱七八糟的裙子,京辅也悄悄把它整理好了。
「·······呜。」
原本没有任何反应的舞那动了 一下。
看起来应该还活着。京辅第一时间的反应是用手抚着胸口。
——但。
「呜呜·······呜嘻······呜呜呜呜呜呜·······」
脸仍然贴在走廊地板上,舞那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别哭啊——京辅心里叹道,用手搔着后脑勺。
「那——……有哪里痛吗?如果会痛的话,我带你去一趟保健室吧。先站起来看 ?站不起来的话,我背你过去。」
京辅的手搭在对方肩膀上,试图对她说些什么。舞那则吓得绷紧身体。
「咿!?……呜?啊……对、对补起。窝已经没似了……嘶嘶……」
原本很怕,但似乎发现来人并没有敌意,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眼中的泪水,缓慢起身。
虽然没有受伤,但她看起来十分憔悴。
「……弄成这样,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啊?班上有人对你做了什么吗?」
「呜嗯?就、就是那个······杀、杀了六个人的女人突然、突然来找我讲话,她说······『要一起吃饭吗?』可是可是,她的眼神好凶,我看了好害怕·····不小心就回她说『对不起』,结果她的眼神变得更凶恶……我想说、是不是等一下就会被杀掉, 然后就——」
「……然后就逃走了,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京辅脸上挂着苦笑,朝她点了点头。舞那的心情——京辅不是不能理解。
杀过六个人的杀人魔——锐利,她的眼神真的让人很毛。加上有那恶名昭彰的前科加持,一旦被她的铁锈色眼珠盯上,感觉起来就像被人拿一把血淋淋的刀架在脖子上一样。
这种情况下会想逃是正常的吧……换做是京辅也会拔腿开溜。
舞那拿出一条淡粉色手帕,她把哭得乱七八糟的脸埋进那块布里。
「呜呜……人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旁边都是一些、看起来很可怕的人。明明是被强迫来这里的,为什么会……呜呜。好过分……太过分惹……呜噎·······咯·······嘶嘶——」
「啊啊,我懂……我完全懂你的心情。」
「········咦?」
舞那从手帕里抬起脸,用充满水气的大眼看向京辅。
京辅将手帕搭向好不容易遇到的正常人肩膀上,与其坚定地说了:
「我也一样,五十岚同学······我跟你一样是被人硬弄进这里来的!那时看到身边全都是些脑袋不正常的杀人犯,整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过,五十岚同学你跟他们不一样!你跟我是一国的,我们都是正常人。也就是说我们是战友。是伙伴!」
——我说得没错吧?京辅握住舞那的手,脸上浮现笑容。
「没、没错!我们是伙伴!总算……总算遇到一个正常人哩!太好了 ·······太好惹······呜噎·······呜呜呜呜······」
被握住手的人似乎很感动,眼中溢满喜极而泣的泪水。
此时京辅心中下意识浮现一个念头,脑海内的他热血沸腾地握紧双拳、摆出达阵姿势。
(干得好啊啊啊啊啊啊!正常人朋友一枚、GET)
差点就要跳起舞来了,赶快自重一下。记得要拿出最诚恳的态度。
「哈哈。总之先把眼泪擦干吧?不擦一擦会看不清楚啦。」
「……咦?啊!真的耶。咕嘶……现在马上擦!欸嘿。」
放开
交握在一起的手,舞那拿起手帕擦拭眼眶。
总觉得好像在看小动物洗脸一样。好治癒。
靠这么近看才发现一件事情,舞那其实长得很可爱,京辅的心情越来愈亢奋了。脸颊跟其他地方都膨膨的和年幼弹性,看起来好像很柔软。
「很好!擦完就一起去吃午餐吧!去餐厅吃还是去福利社买回来吃比较好?舞那你觉得呢·····啊不对,我居然直接叫你名字······呃,我的话倒是不介意,你要不要直接叫我『京辅』就好?跟你说件别的事,舞那你真的超可爱的!怎么说呢,就是那个······会让人不禁想守护你之类的?感觉就是无法丢下你不管呢。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做个朋友——」
「唏咿咿咿咿咿I?:神神神神神·······神·······神苦京補!?咿······咿咿!?啊咿咿咿咿咿!?」
「咦?」
手忙脚乱地光速后退,一连串动作后舞那抖着手指向京辅。
因为刚才的眼泪都擦干了,舞那模糊的视野变得清晰起来。
如此这般,发现好心人其实是神谷京辅后,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反应似乎不假。
「咦耶耶耶耶耶耶耶耶!?噗、噗噗噗、噗要杀······不要杀窝窝窝窝!?窝会乘乖听话滴!拜托里!求求里!这条小命!请饶过这条小命I?……(抖抖〕」
她趴在油氈步地板上,整个人抱着头缩成一团。
京辅见状连忙移动到她身边,与其极尽温柔地说道:
「啊、没有啦……我不会杀你的,先冷静点吧——好吗?就像刚才讲的,我跟你一样,都被这鬼地方逼到快疯掉了。我不也是被人硬弄进这里来的吗I这些你都瞭解对吧?」
「啊、是的。其实你还没完全杀够对不对?」
「嗯嗯!没错没错!第一次只杀十二个人,感觉下次还能再杀多一点耶?结果还在构想就被抓起来了,真可惜!超级欲求不满的〜才杀这样根本不够呢〜······才不 是这样啦啊啊啊啊!」
「唏咿咿咿咿咿咿咿!?露出真面目哩咿咿咿!?」
「才不是什么真面目,这是假装傻真吐槽啦!是说,差不多也该——」
——关于杀了十一 一个人的罪名,我是被冤枉的。
话来到嘴边,又被京辅硬生生憋了回去。
转头一看旁边,那群来看热闹的家伙好像都散得差不多了。如果刚才的对话被 听到铁定完蛋。想跟舞那说明来龙去脉的话,非得转移阵地不可。
「总之先换个地方再说吧?好多人都在注意我们两个……」
京辅丢出一个建议后,手伸到缩成一团的舞那肩上,下一秒——
「啊咿!、鼻、鼻要碰我!我才不要跟你一起久!?跟你这个······杀惹十二个人的凶恶杀人犯一起!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舞那整个人弹起来,像只飞毛腿兔子一样逃之夭夭。
沿途不停哇哇大叫、跌倒好几次,最后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一条粉红色手帕从空中飘落下来,轻轻掉在走廊上。
哭声和脚步声慢慢远去。
等到这些声响完全从耳边消失后,四周又恢復一片寧静。
——然后。
「……十二个人?居然杀了十二个人啊I?:那家伙……开、开玩笑的吧?」
有人出第一声后,走廊上其他人马上就跟着骚动起来。
几个学生站在离事发现场比较远的地方,声音听起来非常兴奋。
「十二个!?咦、真……真假!?的确,脸看起来是很凶没错啦……」
「听说好像是A班的,那家伙……杀过十二个也太屌了吧?还好我是B班的……」
「居然那么多……好棒棒喔!人家的心也快死了,啾〜」
「咕!冷静点!冷静点,吾之左腕呐······呜呼(啊啊)、吾知晓,其必将吾等之力葬送。然,时机而到。忍耐、还须忍耐!『片翼死亡天使(Azrael)』啊!」
诸如此类。大家七嘴八舌乱讲一通,现场骚动不已。
代替刚才跑掉的舞那,这次换成京辅抱着头。
(太、太惨了……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大肆宣传啊……虽然应该不是故意的,况且她看起来超怕我……〕
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帕,京辅用手按住隐隐作痛的额头。
舞那那边再慢慢解释好了,这边的骚动比较麻烦。
被这样一搞,『十二人虐杀魔』的存在可以说是彻底传开了。被这不实罪名吸引过来的怪家伙,希望不要再增加——
「请问!吶吶,请问请问〜」
还在懊恼,突然间就感觉到有人在轻敲自己的肩头。
(唔咕!?好像被缠上了!是说,这声音是……女的?男的?〕
嗓音这么厚实听起来好像不太妙,转头一看发现——
「这〜边。跟你说到话了呢!欸嘿〜」
体型异常巨大、长得像饱伯·●普的109辣妹就站在那。
长两公尺、宽一公尺——制服穿在她身上看起来超紧绷。一直线的瀏海看起来也很绷,金色鲍伯头下面的眼珠子圆滚滚的,此刻正用一种莫名妩媚的眼神俯看着京辅。
「······咿!?」
京辅吓到噤声,猛地向后退去。紧接着,为了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长得像鲍伯·_普的鲍伯头女——简称『鲍伯』伸出那粗壮的脚,向前迈进。
「你叫什么名字呢?不介意的话可以跟人家做个朋——」
「我拒绝。」
「啊——」
闪过那只向自己伸来的粗壮魔掌,京辅一溜烟地跑了。
他头也不回的在走廊上狂奔着,鲍伯浑厚的娇嗔声阴魂不散地追了上来。
「啊嗯〜等人家一下嘛~人家连名字都还没问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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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3:Sonic Syndicate,瑞典知名乐团。
注4曰文「绫」与「冰淇淋」字首读音相同。
注5:Jeffey Dahner。同性恋食人魔,外号「密尔瓦基怪物」,会绑架有兴趣的猎物进而杀害、强姦,最后吃掉。死于狱用,因另一名囚犯声称受上天感召,要杀死他替天行道。
注6:Ed Gein美国知名连环杀手之一 ,犯下谋杀、毁尸、盗墓、食人和姦尸等罪。由于患有慢性精神障碍因此获判无罪,在明尼苏达州立精神病原度过他的余生。
注7:Theodore Robert“Ted”Bundy。大学校园杀手。利用自己的外貌骗过无数善良的女大生,犯案特征是开着一台福斯金龟车、手或脚打着石膏请女大生帮忙,骗到手后会将对方虐杀,受害女大生就官方数字约十九名,不过实际上有近四十人左右。最终在美国佛罗里达史达克监狱的电椅上伏法。
注8:「Bundy」与女用内裤「Panty」日文音相近。
注9:鲍伯·萨普。美国拳击运动员。美式足球运动员、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