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只是忘记起源的传统手法、正如同神灵的诡计)
一
犀川与萌绘一起来到了位于主建筑里的天象仪室,这里是三星馆的中心大厅,是最大的,也的确占据着中心的位置。因为被外侧的球形大厅包裹着,天象仪室是双重构造。外侧与内侧之间有绿植茂盛的花坛,透着干冰烟雾一般白色光芒的玻璃走廊则以环状分布,沿着白色走廊可以前往天象仪室。
犀川一走进中心大厅就四处观望,只见入口的顶端有个“东”字,泛着绿光。
大厅的天花板有十几米高,完全是个半球,当然也就没有窗。共有4个出入口,呈对角分布,分别有绿色的“东”、“西”、“南”、“北”四个字标明。
室内的中央是座直径约四米、高约两米的圆柱型舞台。舞台上放置了一台造型怪异的黑色机器。两个球体相连接组成的机器,还有一些如同镜片一样的小圆孔,除此之外,还装配了许多精密的零件。
犀川小时候曾经在那古野市的科学馆看过天象仪,据说德国制造的天象仪价格十分昂贵。现在他眼前的这座天象仪几乎跟科学馆的同样大小,恐怕贵得堪比喷气式飞机。三星馆拥有一座天象仪这件事是犀川在一本杂志上得知的,据说是全日本私人持有的最大一座。
不过这球形大厅和天文馆的设置截然不同。一般的天象馆都是大厅里呈同心圆的角度摆放着参观座椅,这里却没有那么狭窄。“南”字闪光的人口处摆设了高低不一矮几,以及随意摆放的几张现代感强烈的的椅子和沙发。舞台对面是两张台球桌,旁边则是可以小赌一下的轮盘,整个空间明亮宽敞。
晚餐是自助式的,犀川松了一口气,他有点害怕出席正式餐宴,与其说是因为受不了繁文缛节,不如说是面对过分昂贵精致的菜肴会手是无措。犀川和萌绘、片山志保、片山和树围坐在同一桌旁,铃木升和君枝二人将餐点和饮料送到桌上。
在犀川两人刚刚进入的“东”入口,天王寺律子和俊一母子出现了。律子如歌剧演员一般,已经换上了金色长裙,他们坐在了距离犀川等人最远的沙发上。
接着就是汤川带着一位女性入场。汤川也换上了正装,扎着领结。与汤川一起的女性是身材苗条的中年美人,只要一看,立刻就可以判断出她是片山亮子,和树与志保和她很相像。她身穿素淡的黑色晚礼服。
犀川和萌绘站起身,向片山亮子发出问候。
“噢!的确,是位可爱的姑娘。”片山亮子对萌绘说,“我也和西之园先生见过几次面,还曾经一起打过网球呢!当年他风度翩翩。可是后来……实在很遗憾。”
亮子指的是西之园博士所遭遇的空难。萌绘微笑着,以高雅的姿态回礼。
“您就是犀川老师吧,和树多亏了您的照顾。”亮子向犀川伸出了手。
“不,我实在没做什么……”犀川和亮子握手的同时回答,“恕我冒昧,不请自来。”
“哪里哪里!老师不到怎么可以?这里……就是这样,您已经都知道了。”片山亮子微笑,表情妩媚,“您的到来,父亲一定会很高兴,一定的。”
“我能有幸拜会天王寺博士吗?”犀川终于问了最想问的问题。
“这个嘛,会是什么结果呢?……我也不是很清楚,其实即便是我们也很难直接见到他。但是,究竟能不能成功就要靠老师您自己了。”
“我……自己?”
“对,父亲如果赏识您就会见您。”
“啊,是吗…”犀川有些失望,“那就没希望了。”
“结果如何还要再等待。”片山亮子微笑着轻轻点头致意,走向旁边的桌子。
铃木母子将酒杯端给大隶,宴会也随即开始了。原来派对的全部参加者就是目前这里的人。犀川不再那么紧张了,没有干杯仪式,想吃什么就自己取用。因为是犀川最喜爱的自助形式,他渐渐放松下来,不必发表演讲,也不必喝酒。
铃木君枝给天王寺母子送上菜品,并相互交谈。不知什么原因,天王寺家与片山家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尤其是律子与亮子,总是隔得很远。
身穿金色长裙的律子一面唠唠叨叨,一面在盘中撒着食盐之类的东西,看来是对菜品的口味颇有不满。
犀川在餐桌旁往来,挑选着自己喜欢的食物,而所有的菜品都很合他的胃口。痛痛快快吃了很多之后,他忽然抬头,看到萌绘正左手拿着筷子,跟片山姐弟口若悬河。犀川是个左撇子,但进餐时用右手拿筷子。
片山亮子则和汤川在一起,由汤川到餐桌前夹取菜品。如此看来,汤川总是观察着亮子。而亮子对汤川则不屑一顾。绅士汤川在亮子面前简直就是个仆人。
铃木升负责调制饮料,是个闲差,可以站在桌前用餐。看上去他最好说话,犀川想和他好好聊聊。
可是,二十分钟以后,大厅里突然响起了音乐。
似乎这预示着下一个环节的开始,音乐一响,所有站立的人就都坐到了沙发上,说话的人也都沉默了。铃木母子也坐到了椅子上。犀川也跟着大家坐在距离最近的片山志保旁边,志保对犀川微微一笑。
“怎么了?接下来是?……”犀川小声问志保。
“大象仪要运转,,外公要开始讲话……”志保摇了摇杯子,蠕动着充满魅力的嘴唇,“老师,您不必坐得这么端正……”
犀川换了个姿势,距离志保更近了。志保用手拂了一下长发,凑近犀川。
“老师结婚了吗?”
“嗯……在周围还设找到合适的人。”犀川一动不劫。
音量越来越大,犀川仔细一听,知道这是贝多芬第六交响曲的第三乐章。其实他也不太懂音乐,只了解贝多芬的交响乐,并且最近连古典音乐也不怎么听。大厅的四个入口落下了帷幕,变得和周围墙壁同样的颜色。
突然,整个大厅暗了下来。
二
“圣诞快乐!”机器人一样的声音在大厅回响,低沉而明亮,不带任何感情,也没有抑扬顿挫的声调。
“今年,大家又齐聚一堂。”声音低沉,语速缓慢,一字一顿,在大厅中不停回荡。可能在什么地方安装了扩音器。
在志保的指点下,犀川抬头一看,只见天花板已经变成了星空。那正是日暮之前还比较明亮的天空。天狼星非常明亮,大厅内一片昏暗,但仍能看清大家的表情。犀川倚靠在舒适的沙发上,仰望着星空。很久没有观赏天象仪的运转了,仅这一点就是以令犀川兴奋不已。
“包括新来的客人,我问候大家。我是天王寺翔藏。”声音犹如神灵。
犀川东张西望,以为天王寺博士正在某处注视着大家,可是附近连一个监视器镜头也投有。或许,天王寺博士正拿着麦克风躲在某个房间里。
“第一个比较容易,是计算题,请各位思考。”
计算题?犀川疑惑了。
“两个10与两个4,加减乘除,怎样排列才能使最后的结果等于24?”
什么?
突然的问题让犀川吓了一跳,他一下子坐直了。
一分钟,沉默……
“俊一,你能回答吗?”扩音器一样的声音问。
“不知道……”俊一大声回答,“这个……”
“和树怎么样?”
“好……”坐在志保对面桌前的片山和树回答,“10乘10等于100,再减去4等于96,96除以4就得到24。”
“正确!一分钟就答出来了,你脑子很快。”
其实犀川也同时想出了答案。
“总是这么考吗?”犀川小声问旁边的志保,志保挤了挤眼睛,点点头。
“现在第二题。两个?和两个3,怎样加减乘除,最后的结果会是24?”?、?、3、3……
犀川的头脑在飞速运转,这题比上一题难。犀川想,如果可以抽根烟的话,他很快就可以得出答案。
“老师,怎么样?”说着,志保的身子靠了过来,还把手搭在犀川腿上。
“嗯……,现在我的大脑很迟钝。”犀川虽然还保持着微笑,但因为志保的手搭在自己的腿上,他全身都几乎僵硬了。
大家沉默了一会,接着就嘀嘀咕咕地开始讨论。
“想出来了吗?”片山亮子问儿子和树,而和树正在专心思考。
“知道答案的请举手。”扩音器里忽然说。
举起手来的,只有铃木升跟西之园萌绘二人。
虽然大厅内很昏暗,但天象仪上的聚光灯射出了光亮,照射到了铃木升和萌绘。博士肯定在什么地方观察着这里。
“升还是那么聪明啊!……那位姑娘是西之园的女儿吧?”
“是的。”萌绘回答。
“好!……那么西之园小姐,你的答案是?”
“3除以?是3/?,在加上3等于24/?,24/?再乘以?等于24。”萌绘的回答顺畅流利。
“不愧是西之园的女儿!”因为扩音器里的声调没有任何起伏,所以感受不到什么感情。
聚光
灯的光亮渐渐消失,广阔的星空又一次出现。
“请大家看看宇宙。注意观察宇宙的眼睛是美丽的眼睛,正如思考教学问题的头脑,也一定是聪明的头脑。”
感觉到一阵微微的震动,大厅内的天象仪开始转动。星象随着天象仪的移动缓缓变换。现在星空以北极星为中心了。
“如果今晚天气晴朗,我们就可以欣赏到这样的天空。”
犀川凝视着不远处的萌绘,只见她正专注地观看着满天星斗,周围的人也都认真地抬头仰望。可能眼睛慢慢习惯黑暗的环境,犀川很清楚地看见大厅里每个人的表情。
“好!再回答—个问题。五个台球像珍珠项链一样排列成一圈,平时台球上都分别写有号码。现在在这五个台球中选出几个都可以,但只能选择连续的号码,一个、两个,或者五个都可以,总之号码不能中断。要怎么选择,才让这五颗球上的数字在计算之后得到的结果可以符合1至21的任何数字?”
犀川陷入了思考,这又是个难题。犀川非常想抽烟,但片山志保的手仍旧放在他腿上,他根本无法靠中精力。
“大家思考的同时,我们到北极去看看星空吧。”天象仪耸立起来,北极星也移动到最高处了。
“有谁想出答案了吗?”过了十分钟后,扩音器问。
这次没有入举手。铃木升还在闭目沉思,萌绘则双手抚额,犀川已有眉目,可是思路又中断了。
“这个问题是今晚的作业,到明天应该有人能回答出来吧。”
天花板渐渐发亮,似乎黎明到来了。
“在这个季节,北极是没有太阳的。不过太阳就在地平线稍稍靠下,所以北极并不黑暗,这就是极夜。刚才大家看到的北极星空实际上是模拟的,因为太阳光线的干扰,实际上我们看不到那样的星空。”扩音器里传来的声音渐渐变得柔和了,让人联想到一个知识渊博的人。
“明白吗?正是因为太阳的光芒,也就是因为电磁波,我们才得以看到东西。但是,有时候太阳一样经常看见的东西反而阻碍我们的思考。有些东西根据常识我们反而看不见。刚才的问题不也是这样吗?把3用?去除,是我们日常生活中不会用到的,这就是大家都没想出答案来的原因。自由思考最重要!因为自由的思考可以使你们看见最美好的事物。那么,为了自由思考,需要摒弃日常的想法。这是最重要的,你们要永远记住这一点,好吗?不要被既定的概念迷惑,世上的定义是人类自己做出的,上与下,内与外,都是既定的概念。能够形成定义的事物就是真实存在的。”
大厅越来越亮,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音乐又再度响起。是刚才交响曲的第一乐章。一般情况下这一乐章被称为田园交响曲。只要一听到这首长曲,犀川就不禁想起一部把尸体做成食品的恐怖电影。在一个叫做收容院的人造食品工厂里,老人们聆听着这首乐曲走向死亡。
“今天就到这里吧。除了刚才我提出的问题,还有人有问题吗?”
犀川观察着明亮起来的房间。大家都如释重负,拿起了杯子。志保的手也离开了犀川的膝盖,去拿桌上的饮料。
“数学到底有什么用?”天王寺俊一用挑衅的口吻问,“我一直想问您。“
“这个问题你以前问过我一次。”低沉的声音回答,“黄莺美妙的叫声有什么意义呢?去森林里看看吧,问问它们,‘你们为什么要呜叫?’‘你们鸣叫有什么意义?’所有的美对于看不到美的人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哲学家有什么意义?存在的复杂性为什么要用矢量去置换?心理学有什么作用?物理学家提炼金子,可结果连综合的戏法都没有完成。传教士,还有政治家又怎么样?他们帮助失败者,结果却使战争无限制地延长了。谁有用?你能回答吗?哪怕是一个人。只有数学家不说自己多有用,因为我们数学家唯一信奉的真理是名誉。”
“知道啦……知道啦。”俊一笑嘻嘻地回答。
“好!还有问题吗?……”
“嗯,我有一个问题。”旁边沙发上的萌绘站了起来。
“西之园小姐,只要我能回答的出,你尽管问!”
“外面的奥利安铜像,……博士,您能让屋外的铜像消失吗?”萌绘的眼神直视大厅中央,所有的人都看着萌绘。
“答案是我能让它消失。还有其他问题吗,”博士答道。
“请让它消失吧!”萌绘立刻说。
“这不是疑问而是要求……”博士的声音还是没有语调,“而且我在很早以前就表演给你们看过了,但是没有人能解开谜底。”
“我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所以不能想象。”萌绘紧咬不放。
“外公.我也一样,那时我还是个孩子,能让我们再看一次吗?”犀川身旁的片山志保也说。
“他已经是办不到啦……”对面的天王寺俊一大声叫喊。
“因为没见过就无法思考……真是蠢话?现在,正门前就没有奥利安铜像,学会靠想象去思考!我提示了很多条件。”
“您的确不行了。”俊一又叫了一声。
“至于有些人明明看过却还是找不到答案,更是愚蠢至极。”
“没有看过消失的景象,所以思考条件并不充分。”萌绘说。
一阵沉默之后,天王寺博士的声音终于传来了。
“好吧……”
三
萌绘身后的银幕静静地拉起来,门上边的“南”字闪闪发光。大家都默默地观看着,谁也不开口,也一动不动。
“我只给你们十分钟时间,可要看仔细。”
难道这是真的吗?萌绘心想。
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杯子,萌绘因为靠门最近,所以第一个走向外面的走廊。
难道是真的吗?博士居然有那么的自信……
出了中央大厅就是出入口的玻璃门。萌绘推门,可是门上了锁。玻璃门外完全是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这扇门怎么开?”萌绘兴奋地大叫,回过头去问大家。其他人也都出了天象仪大厅。
用手擦去玻璃门上的水气,但外面一片漆黑,萌绘真想一步就踏到外面。
“这里,快开门!”萌绘心急火燎地大叫。
铃木君枝从人群的缝隙里钻出来,拿着一把系着白圈的钥匙打开了玻璃门。
寒冷的空气一下予就窜进室内。
萌绘的服装显然无法应付这样的气温,但她早已顾不上寒冷。
雾气比刚才散去了一些,尽管如此,整个庭院还是黑漆漆的。据说在长方形院落的四角有灯楼,但是现在只看得见两盏。
“怎么回事呢……”萌绘喘着粗气,几乎说不出话来,慢慢前行。
“啊?!真的?”志保在萌绘身后发出惊呼。
萌绘凝神观瞧,她的视力是二点零。
所有人都到了,都到奥利安铜像原来所在的地方了。
萌绘、犀川、片山志保、片山和树、片山亮子、汤川、铃木君枝、铃木升,稍后到的是天王寺律子和天王寺俊一母子,一共十个人,站在那里。
奥利安铜像已经消失了。
“厉害!”萌绘颤抖着大叫,“厉害!哈!为什么,怎么做到的,”
“怎么回事……”天王寺律子也在后面惊叫。
“真不敢相信!”汤川扶了扶眼镜说。
“居然是真的!”犀川对和树说。
“但这是为什么……”萌绘看着地面,走来走去。
又观察周围。
走进大铁门,向外窥视,也没有不正常的地方。
回头看看三星馆依然伫立着,与刚才相比毫无变化。左边的蓝色球形大厅就在眼前,朦胧之中,庭院深处的红色球形大厅也隐约可见。白色的中央大厅的门还是敞开着的。
萌绘突然意识到,天王寺博士应该正看着这一切。她不由得颤抖。
天气真冷,连呼出的呵气也是白色的。
“厉害!老师……”萌绘一边观察地面一边走进犀川,“怎么回事?您知道吗?”
“不!我也不明白。”犀川从衣袋里拿出香烟,“但是,这却是真的,我不得不承认。真令人吃惊,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吃惊呢!……萌绘,你不冷吗?”
四
“喂,谁过来一下!”院落的一角传来呼喊。在离出入口几米远的地方,天王寺俊一抱着律子大叫着。大家都走了过去。
“我母亲瘫倒了,又喝醉了!”俊一皱着眉头说。铃木升帮着他扶起律子,天王寺律子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
“夫人,您没事吧,”君枝跑了过来。
“没……没事……”律子虽然能说话,但语音含糊。
“把她扶回房间吧!”铃木升说。
“喂!走得动吗?母亲!”俊一叫道,“唉,总是这样……”
律子虽然想回去,但是迈不开腿。犀川与片山和树也过来帮忙,四个人将她抬了起来,顺着出入口返回大厅,铃木君枝跟在后面。一群人沿着白色走廊向右,然后进入红色走廊。天王寺律子就在一号房。
架着天王寺律了的四个人和铃木君枝,走到亮着红光的圆形话动厅左边的第一扇房门前。
“钥匙呢?”房门打不开,铃木升回头向君枝说,”妈,给我万能钥匙。”
后面的君枝从口袋里拿出系着白围的钥匙,上前打开房门,一群人都挤进房门,把律子抬到床上。床边有桌,桌上的金属花瓶里插着叫不出名字的花。
律子喘着气,好像恢复了神智。
“父亲!你又……又来一回……”
“没事吧?母亲!”俊一叹了口气,“真糟糕!每年都要架着你回来。……求你以后自己回房间!好,我们要走了。”
“嗯,没关系!稍躺一躺就好。”律子对儿子说。
一行人出了房间。
“喂,你能自己起来锁门吗?”关门前,俊一大声问房内的律予,对方没有回答。
“君枝,替她把门锁上吧。”
君枝用刚才的钥匙锁上了门。
“奥利安铜像的魔术,真令人惊讶!”犀川边走边说.但是没有人搭腔。
五个人回到大厅。片山亮子和志保母女、汤川,还有萌绘仍在走来走去,都渐新意识到大衣的重要,尤其是女性们,身上的衣装根本就不御寒。萌绘双手抱着肩膀。看到犀川他们回来,外面的人不再找寻铜像,回到了室内。
“奇怪!……真奇怪……”萌绘低着头,自言自语。
除了天王寺律子,大家都难掩兴奋,回到了天象仪大厅。
“真无法相信……”汤川问犀川,“您是怎么想的?犀川老师。”
“我想抽支烟。”犀川微笑着。
大家坐在沙发上,不一会儿,灯光又暗下来,音乐也开始播放。开着的门口再次降下帷幕。
天花板上又映出一片星空,更加黑暗了。
流星划过。
大家默默地等待着天王寺博士讲话。
犀川无法思考,沙发上只有犀川一个人,这次他和志保分开了,不知萌绘坐在哪里。
此时,人工流星俏失了。
“能接受吗'”扩音器总算出声了,还是没有语调。
黑暗中看不到人影,也没有任何人回答。
“双眼所见的确很重要……”扩音器以缓慢的声音说,“但是眼睛看见的未必都是真实的。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事实。正面大门那里的铜像真的消失了,这是事实,是你们亲眼看到的。不过,大家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究竟是什么让你们烦恼?你们自己问问自己吧。”
天花板的银幕上,地平线附近金星出现了。天空渐渐明亮起来,似乎快要日出了。
“好吧,所有的问题都处于现实与理想或者说事实与理论之间,需要觉醒。现实或是事实往往不是真实,最终还是需要你们去观察,需要你们用头脑去思考,去反省。人类的思考就是去想象看不见的东西,你们不用去看自己的身体,却可以知道自己的存在,难道这不是人类的基本能力?”
每个人都静静地听着。
“怎么样?西之园小姐,你知道谜底了吗?”天王寺博士的声音不疾不缓。
“现在还不了解……”萌绘回答,“但是您让我看到这一幕,非常感谢!”
“好,我们来做个约定吧。……明早以前,大家都不许踏出这栋建筑物一步,好吗?……好好地思考答案吧!”
中央的圆形舞台开始旋转,上面的天象仪也转了起来。
“人类的文明不过几千年,可有史以来最大的骗局是什么?”博士的问题没有人回答。
“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明晚再见。”扩音器传出声音
有史以来最大的骗局,
那就是相信神灵的存在吧……
犀川心想。
五
大厅内迅速恢复了明亮。犀川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多了,过了一个多小时。这是一场令人忘记时间的精彩演出。
萌绘走向犀川。
“真受到了强烈震撼!”犀川高兴地说,“非常有趣刺激,果然是天王寺博士,真没自来。”
“嗯,真的太离奇了……”萌绘闭起双眼,头微微向上抬,表情夸张,“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如此精彩的魔术!……心脏现在仍旧扑通扑通眺个不停!”
“满意吗?”片山亮子拿着杯子走近,“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我父亲又来了一次,……一定是因为西之园姑娘和犀川老师两位光临的缘故。”
“怎么会?……”犀川摇摇头,“真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抽一支脑袋就转不了,当然这只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
“犀川老师真直爽!”亮子笑着回答。
“今天晚上一定会兴奋得睡不着……”萌绘又开始自言自语,
“真是想不通啊……”
“还是冷静一下再仔细思考吧!”犀川对萌绘说。
“哪里冷静得下来啊?!”萌绘叹了口气,”如果老师解开谜底的话,我就是嫁给老师都行……”
“哦!……”亮子笑了起来,“西之园小姐,这话可牵扯到大问题啊!”
“是啊,西之园,”犀川还保持着冷静,“不要转移话题!不,不对……,我们说到哪里了?你是怎么认为的?……”
“对,就事论事……”萌绘吐了吐舌头。
“如果我能揭开谜底,”犀川沉思着说,“你就不要再向我施加精神压力……”
“算啦!”萌绘撅起了嘴,“我又没有让你承诺什么……”
“真有意思,你们!”片山亮子还在笑。
铃木君枝开始清理餐桌,铃木升给他帮忙。离犀川不远的沙发上坐着天王寺俊一,看起来也醉得厉害。当铃木升收拾到俊一身旁时,“升,你得意忘形!”俊一突然大声说。铃木升瞬间迟疑了一下,然后继续手里的工作。
片山志保正和弟弟讨论着什么问题,汤川始终坐在片山亮子后面。君枝走到片山家人面前的桌子时,他们站了起来。
“我们到对面喝吧!”汤川说道,“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铜像的谜题。”
现在四面的门都敞开着,他们从“东”入口走到中央大厅去了。
现在大家都聚集到了客房附近红色球形建筑的中央括动厅里。
片山家三个人与汤川,还有犀川与萌绘都坐了下来,接着天王寺俊一和铃木升也来了。铃木升走进吧台,给大家准备杯子,只有俊一坐在吧台旁的高脚凳上。
“还是令人震惊,虽然以前就曾听说过传闻……”汤川说,“究竟……,这是怎么回事呢,不像是骗小孩子的把戏,是手法高超的魔术吧?就像是在电视上经常看到的那样,把飞机或是船消失的鹿术吧,百闻不如一见啊……”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是?”旁边的片山亮子微笑着说,“可你总是不肯相信。”
“庭院的地下有什么机关吧?怎么运转我说不清楚,我只想到这个。”志保点燃一支香烟,片山家似乎只有她抽烟。
“不像不像,不可能吧?犀川先生。”汤川问。
“是啊,我看过,水泥地上没有断面……”犀川也点了烟,
“我觉得地底下也不会花很多钱设置什么机关。”
“我外公不在乎的,”志保吐出烟圈,“投有他花钱做不到的事。”
“只有用起重机才能移动铜像,”和树握着杯子,“所以,问题是起重机藏在哪里。”
“说不定藏在院庭外面……”志保支持和树的观电,“可是,谁来操纵起重机呢?爷爷那时应该在房间里啊……”
“我觉得铜像的脚部应该是用钢钉钉在地面上的,”萌绘也陈述自己的意见,“不然铜像就会不稳!可它一直矗立在那里。所以要是用起重机吊起铜像,那么,地面上会留有钢钉的痕迹才对。”
“西之园小姐说的有道理,”片山亮子直截了当地说,“铜像的底部突出一根约三米长的铜架,像钉柱一样固定在水泥地面上。铜像从到下都是我设计的,所以我可以肯定这一点。钢架是拆不掉的,至少在我制作的时候是这样的。所以,……父亲为了要施展这个魔术或需要重制作铜像,可这铜像将近十吨重啊!”
“难道早就不是原来的铜像了?”和树说。
“喂!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有可能用起重机把铜像移走吗?”志保边抽烟边说,“然后还要把铜像搬回去,……外公在明早以前肯定要把铜像搬回去吧?”
“可是,西之园的请求很快就呈现出来了啊!”和树喝的是掺了水的酒。
“这可能是父亲早就做好了准备。”片山亮子说,“为了今天让我们见识这个,他肯定早就动手了。对不对?只能这么解释了。”
“恐怕只能是那样了,”犀川同意亮子的说祛。“就算西之园不提出这种请求,我也会提的,况且今天的状况、条件都不错!”
“条件,”亮子像少女一样偏着头问。
“就是天气,十二年不遇的坏天气,今晚……”犀川在手里捻动着烟卷说。
“哎呀,这么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亮子点点点头,“十
二年前的那天也是下着雨,下个不停,小孩子们都怕得不得了。”
“我们才没害怕呢,”志保掐熄了烟。“害怕了的是律子舅母吧!”
“胡说八道!”吧台前的俊一大声说,“你们想再多也不会有结果,只是瞎猜有什么用呢?有意思吗?”说着,他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再说,这座铜像是姑母你设计的,在这套把戏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如果可以把铜像拆解的话就真相大白了吧,……哈哈!”
“没有的事!”片山亮子回答。
“对!你总是这么说。‘没有的事!”’俊一模仿亮子的口气。
“俊一,你喝得太多了。”亮子摆出一副高姿态。
大家都沉默着。
“律子应该没事吧?”停了一下,亮子又对俊一说,“俊一,你要不要再去看看?”
天王寺俊一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大家看着他上了走廊,走到一号门前敲门。
没有回音。
俊一想进也进不去,他回过头,两手一摊,耸耸肩,回到这边。
“睡着了……一”俊一坐回吧台前,“跟亮子姑母相比,我母亲是太散漫了。”
铃木升从吧台里端了一盘乳酪出来放在矮几上。
“你也过来喝点儿,升!”汤川说。
“不,我还未成年。”
“哎,没关系!拿个杯子来!……你还是能喝点吧?”汤川豪爽地说。铃木点点头,拿了一只杯子,汤川给他倒了啤酒,他吗了下去。
“我真佩服你跟西之园小姐……”汤川等铃木升把啤酒喝完,说道,“回答出博士问题的只有你们两个。”
“其实我也只会算这一类的问题。”铃木升说。
“西之园小姐也令人刮目相看!”志保叠起双腿,看着萌绘说,“真是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萌绘微笑着问。
“看不出来居然有这么聪明吧!”犀川插了一句。
“啊!这话可不中听,老师,”亮子笑着说,“所谓聪明的女人缺乏魅力是那些无能的男人制造的借口!”
“犀川老师这个观点可过时了。”和树也说。
“以后聪明的女人不会接近你了,老师。”志保装模作样地说。
“啊!我明白了……”犀川摊开双手,“饶了我吧!是我发言草率。我道歉。”
“可我已经受到了伤害!”萌绘俏皮地说。
众人都笑了。
这时铃木君枝出现在走廊里,一直看着犀川。犀川发觉了对方的目光,于是站起身,出了活动厅朝君枝走去。
“怎么?有我电话吗?”犀川低声问。
“不,对不起!”君枝用勉强能听见的声音回答,“犀川老师,……我想和您说一件事,现在可以吗?”
“嗯?……当然可以,不过……”犀川点点头,“就在这里?”
“方便的话,我们到另外一栋里的活动厅去……”
“什么事啊?”
君枝没有回答。
活动厅里气氛融洽,大家聊起了其他话题。
现在活动厅里有片山家三人以及汤川、萌绘、铃木升,俊一则在吧台前默默饮酒,虽然他看上去已经醉了,但还是在听着大家的谈话。或许他就是这样的个性吧,犀川心想。
犀川向众人点点头,跟着铃木君枝走出去,中途还回头,他发现萌绘也在同时看着自己。
七
犀川跟在铃木君枝的后面,出了红色的走廊,沿左侧迸了中央大厅的白色走廊。经过玻璃门口时,犀川向外寻找着奥利安铜像。玻璃上还是有水汽,外面也在起雾,仍旧看不清外面。
路过玻璃大门的前厅,沿着左边进了散发着蓝色灯光的走廊。两个人转弯,和对面建筑物的中央活动厅一样,这里也有一个活动厅,也同样是建在稍低一些的位置上。
围绕着活动厅是散发着蓝色光的走廊,家具也映上了一层蓝色.因为这种色调,气氛跟刚才的地方相比有很大的不同。
“这里地面的灯光是蓝色的,对面那栋是红色。这样的设计有什么特别意义吗?”犀川坐在沙发上问君枝。
犀川突然想到,难道,在对面讨论热烈轻松的话题,在这边讨论阴郁沉重的话题?
“这个我可不知道。”君枝也在犀川对面生了下来,“主建筑是白色,这里是蓝色,那边则是红色。我一直住在这里,已经习惯了。总觉得三种颜色像法国国旗,……或许表示热情,博爱……”
铃木君枝如此理智的回笄,使犀川有点儿意外。
“真是稀奇的想法,”犀川微笑着,“法国国旗吗……”
“对不起,我瞎说的。”
“您在天王寺家多久了呢?”
“我最初是博士研究室里雇佣的秘书。博士退休以后,我也辞去了研究室的工作,到这边来了。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承蒙博士照顾,加起来有二十年了!”
原来如此。犀川心想,这么说对方的确给人以智慧的印象,简直和刚才整理菜品的管家判若两人。
“那么,您要跟我说的是……”
“要喝杯茶吗?”君枝站起身,走向吧台。
“哦,不,那就来一杯咖啡吧,黑咖啡。”犀川找到了烟灰缸,点了一支烟。
这边活动厅的家具跟红色的活动厅几乎相同,不过配置上有些许出入。会客厅周围蓝色通路外侧,也是好几个房门。
君枝在吧台泡咖啡的这段时间,两人都沉默着。犀川想象不到对方要说什么,只好观察着吧台内的铃木君枝。她几乎投有化妆。
“嗯,这件事不知道您会有何感想……”君枝拿过来两杯咖啡放在茶几上,开始说话,“几年前,已经有五六年前了吧,我收到几封奇怪的信件。信上说,铜像下一次消失的时候还会有人死亡,而且……”
“请等一下,”犀川向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信是谁写来的?”
“不知道。有点害怕,我已经把信扔掉了
“您注意笔迹了吗?”
“标准字体,所以……”
“说是还会有人死亡……”犀川把烟熄灭,“这么说,十二年前铜像第一次消失的时候,有谁死了吗?”
“宗太郎死了,”君枝低着头说,“就在铜像消失后的第二天早晨。”
“天王寺宗太郎吗?”犀川惊讶地问。
“是的。”
“宗太郎是……是位作家?是天王寺律子的先牛吧?”犀川再度确认。犀川以前就知道天王寺宗太郎已经过世,但不知道具体在什么时候。
“宗太郎是在第二天早晨死于交通事故,就在从这里回去的路上。”
“交通事故啊,……我以前不知道。怎么发生的?”
“暴雨导致了塌方,宗太郎为避开塌方猛打方向盘,汽车落下高高的山崖,并且当场就燃烧起来了。”
“是这样啊……这是十二年以前的事了吧。这跟铜像消失没有直接的关联吧,是因为下雨的原因……”
“是的,……我也相信那只是一起单纯的交通事故……”君枝有些含混不清,欲言又止。
“相信……”犀川站起身,抱着双臂,“单纯的交通事放的意思是……”
君枝抬起脸看着犀川,张了张口,立刻又低下头去。
“嗯,……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初次见面……”犀川轻声问。听一位年长的女性述说这样离奇的事,他很不习惯。这里气氛也多少令人不{央,可能是色调的原因。
“嗯,因为……我一直很在意信里的内容,”君枝回答,“可是这里没有其他可以倾诉的对象,……真的很对不起。”
“我想,你跟天王寺夫人或是片山夫人说一说或许更好。对此我无能为力。”
“唉……因为宗太郎的意外,所以不太方便……”君枝的回答有些生硬。,
“为什么,”犀川追问,“铃木女上,我不太了解你的意思。这和宗太郎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也不是真的有关系……”
“难道有关系吗?”
“这个……对不起,我不能说。”君枝又沉默了。
犀川叹了口气,伸手拿了咖啡。他还是无法了解对方要表达什么,难道有什么暗示?
“那……怎么办好呢?”犀川略微露出不耐烦的神情,“需要我做什么呢?”
“对不起。只是今天看到铜像消失,我就忍不住想起那封信的内容。我……我实在很害怕……”君枝眼圈有些润湿,“会不会又有恐怖的事情发生呢……”
“您还跟谁提起过信件的事情吗?”
“没有。那时我以为是什么人的恶作剧,立刻就把信给撕了,也没有跟任何人说。我也从来没想过铜像还会再消失一次,也一直忘记了信件这回事。”
“和天王寺博士谈谈怎么样?”犀川沉思着说,“是他让铜像消失的。”
“博士对这种事情没兴趣……”
“你应该能见到博上吧?博士现在在哪儿?”
“中央大厅的地下室里有博士的房间,”君枝回答,
“我每天中午给博士准备午餐送过去,不过几乎没有见过博士。”
“只有午餐吗?”
“嗯,从很久以前开始,博士每天只用一餐,他说吃太多脑袋就不转了。”
难以置信,犀川心想,学者果然异于常人。
“那么,博士一直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
“是的。”
八
走廊那边传来脚步声,君枝慌忙站起身,拿着自己的杯子进了吧台。铃木升与西之园萌绘出现了。
“妈,厨房里有什么吃的,”
“嗯……”君枝洗着杯子说,“有面包,冰箱里也有吃的。”
“怎么了?西之园。”犀川问。
“有点儿饿了,所以我就麻烦阿升……”萌绘吐了下舌头,“老师,你在这儿做什么?”
“不,没什么……过来喝杯咖啡而已。”犀川搪塞道。
“我也想喝咖啡啊……”萌绘两手扶着走廊边的扶手说,“对了,我来做三明治,老师吃吗?”
“嗯,好啊。”
“我要去洗个澡,失陪了!”铃木升看着萌绘,“厨房在这边。”萌绘进了厨房。
升走下活动厅,小声地对犀川说,“她可不是肚子饿啊!”然后就走向对面走廊的房间,打开靠边的房门进去了。
真是聪明人,犀川心想。
“阿升是大学生吗,”犀川问吧台里的君枝。
“不,他在念大专二年,在津市。”
“哦……他很聪明,可以考虑插班念大学,我看能进大学工学部三年级。比正规的考大学容易。”
“是,他本人也有这个打算。”
“这些事我猜在行。”犀川又点了一支烟。
不知从哪里隐约传来淋浴的声音。君枝清理着晚餐收拾来的杯子。即使只剩两个人,她似乎也不愿意再提那件事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萌绘笑嘻嘻地走出厨房,走下活动厅,将手中的大盘子放在犀川面前的矮儿上。
“请!老师。”
“嗯?这是什么?”犀川注视着盘子里的食物,然后看看萌绘问。
“三明治啊,……因为找不到刀了,所以……”
再仔细看,只见面包里央的是火腿、生菜和奶酪,但几乎没有切成形就端出来了,而且只有一个。犀川有点疑惑,萌绘这十分钟在厨房里到底做什么了?
“吃起来都一样!”萌绘解释道,“君枝阿姨,对不起,你也帮我泡杯咖啡吗?”
吧台里的君枝微笑了一下。
犀川只好无可奈何地抓起那个大三明治吞了一口。
嘴里热辣辣的。
“这是……胡椒?”犀川说,“有点加多啦!”
“这个……我本来只想撒一点儿的。可是瓶盖突然掉了下来……”
“是吗,”犀川把所谓的三明治小心地放回盘里,“如果你愿意的话,……是不是也尝一尝?”
“我嘛,刚才已经吃过了,就在厨房里。”
“吃了?真的吗?”犀川装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君枝把萌绘的咖啡端过夹,又用咖啡壶给犀川的杯子添了一点儿。这可救了犀川,正好用热咖啡冲淡一下嘴里的辣味儿。
“我还是觉得这边的活动厅比较舒服。”萌绘双手捧着咖啡杯。
“是吗?我可不这么觉得……”犀川说,“色彩的影响四人而异,像红色……”
“根本不是!”萌绘不高兴地说。
“啊?”犀川一时还没明白,“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那个片山志保小姐做什么工作昵?”萌绘忽然回过头问君枝。在这种场合如此直截了当地提问,表明她直在考虑这个问题。犀川赶忙考虑安抚她的办法。
“她是服装设计师。”吧台里的君枝说,“以前也做过模特儿,现在是设计师。好像也在一个设计学校讲课。”
“乖怪不得!”萌绘点专点头,“她的衣服就是自己设计的吧?”
犀川没有说话,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什么也不要说。
“片山夫人是雕刻家,已经过世的片山先生是建筑家。片山家族都是艺术家啊!”萌绘改换了话题。
“天王寺家则是作家和演员,”犀川说,“这么多艺术家,好像没有人能继承天王寺博士的衣钵。”
“最接近的是和树吧?建筑也算是理工科。”
“怎么说呢?日本把建筑列工科,可是在欧美,建筑则属于艺术类。”
“不过,我属于理科啊,老师也是。”
对!萌绘的确是百分百的理科学生。
犀川经常这么想。
萌绘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儿,犀川松了一口气。
君枝说还有其他东西要收拾,走进了厨房。
活动厅里只剩下了犀川和萌绘,他们喝完咖啡也离开了。犀川再也没碰萌绘亲手做的三明治。
正当两人要从活动厅走向蓝色走廊时,靠边的门开了,铃木升走了出来。
“老师,去玩台球吗?”铃木升摸着湿漉漉的头发说。
“好啊!”犀川说,“在天象仪馆那边吧?”
“母亲,把万能钥匙借给我,我们要去中央厅。”铃木升走到厨房门口,对君枝说。君枝把系着白色圆环的钥匙拿给他。
犀川、萌绘以及铃木二人来到了中央大厅的门口。萌绘说她想换件轻便的衣服,先回了房间。犀川和铃木用钥匙打开中央大厅的门进去,大厅的灯像刚才样明亮,暖气也开着。
犀川看了看手表,十点半。对夜猫子犀川而言,现在才是夜晚的开始。
圣诞夜在天象仪室里打台球……
真是奢侈啊!靠在台球台边,犀川一边将防滑粉涂在球杆的顶端,一边在心中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