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诗般的杀意 第十章 危机四伏的真相

1

星期五上午,萌绘都在为严重的宿醉所苦恼,就算淋浴也好不了。根本没有食欲,就像被二十吨重的压路机辗扁的薄煎饼一样,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来。

她还依然记得跟犀川的对话。一想起来,她就会陷入自我嫌恶的状态中,头越想越大。为此她叹了好几次气,可一叹气,同样的场景就像电影一样又在脑海中放映一遍,形象也愈发鲜明。总之,她实在太丢脸了。犀川当时肯定是目瞪口呆,然后就讨厌她了。

她想写封信道歉,甚至已经打好草稿,但最后还是没有勇气。犀川说得没错,要用语言表达思想确实太难了。最终她决定放弃,改躺在床上思考这件案了的事,这是最轻松的了。

老师说过,还好他见了篠崎学长。篠崎跟这案子有关吗?虽然他本身就是那首问题歌曲的作词者,老师也说过,篠崎是在包庇某个人。仔细想想,她从来没有自己思考过这个案了,她满脑子只在乎犀川所思考的事,其实,事到如今,案子已经变得无所谓了。

密室的谜也解开了,已经没有会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了。至于凶手是谁,萌绘对此不太感兴趣,反正肯定不是自己认识的某个恐怖家伙,她也能这样想象。至少在萌绘认识的人当中,找不出任何在生理或心理上有犯罪倾向的人。

不过,还有一些谜团没有解开。为什么凶手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制造密室呢?还有犀川反问她的那个问题,D3h为什么会被凶手带走呢?那个水泥块里究竟藏了什么呢?这些连老师都知道,她果然只会依赖老师。

这时,电话铃声大响。萌绘从床上伸出一只手,拿起话筒。

“大小姐,是牧野小姐打来的电话。”话筒里传来了诹访野的声音。

2

星期五的早晨,犀川在乘新干线之前,先去买了个鸡肉便当。因为还有十分钟列车才会开,于是他去商店买了两盒烟,然后打电话。

“麻烦请找三浦先生。我是N大的犀川。”他边看着手表边等车。

“我是三浦。”对方传来很低沉的声音。

“你好,我是犀川。我有些事想跟你说,可是刚好要去东京出差。”

火车站大厅熙熙攘接,空气在无孔不入的噪音中变得更加污浊。

在检票口前,穿着制服要去毕业旅行的学生们排排坐着。犀川心想千万不要让他们跟自己坐同一车厢,和妇女或国高中学生的小团体坐在同一车厢,叫他实在吃不消。他想不明白,既然有所谓的“禁烟”车厢,为什么不设置“禁言”车厢,因为那股嘈杂和香烟的烟一样,都对健康有害。

“我知道了,就照老师你说的去做吧,你一定要讲清楚。是今晚十一点半,对吧?”终于又听到三浦的声音。

“没错,我一定会说清楚的,就这样吧。”说完犀川挂了电话。

3

这天虽是七月的第三个早期五,却是N大推理研究社举行“最后星期五之会”的日子。为了配合成员的时间,不在最后一个星期五举办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是个名称而已。

萌绘把车放在大学里,然后坐地下铁到聚会地点。今天早上在电话里,她跟牧野洋子约好在地下铁车站会合。萌绘身体不太舒服,但依然走的很急,就在她把车停到中庭的停车场时,不小心撞上挡车石。萌绘为白己的倒霉咋舌后,加快脚步往地下铁走去。到达约好的地方时,发现迟了五分钟,幸好洋子还没有来,过了几分钟后,洋子才从斑马线那头走来,脸上很难得地化了妆。

N人推研社今天把闹区外围的一家小酒吧包下来,社员和校友总共来了十五个人左右,参加者比平常少。吧台里除了老板外,还有一个新来的N艺大的女工读生。看到她是个娇小的美人,男社员一开始几乎全抢着坐到吧台前的位子上。

萌绘和洋子等女社员,属于少数派,今天早上接到洋子电话时,萌绘便邀请她一起来参抚。

“从一开始,大家就没有谈推理嘛。”洋子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跟萌绘咬耳朵。“好像都只是在唱卡拉OK。”

“每次都是这样。”萌绘虽然也喝着啤酒,可是因为昨天喝太多的关系,身体变得很排斥酒精。

社长冈部是个超级“麦霸”。对萌绘来说,他的歌喉还算可以接受。不过直到现在,她也还没遇过歌喉差到令她无法忍受的人。

“篠崎学长没来,真可惜。”萌绘说。

“是啊。”洋子微微一笑。

在洋子面前,萌绘绝口不提篠崎人在东京的事,她也认为,自己应该不会再见到他了。

隔壁桌上堆了好几本书,正在进行还算比较有推研社样子的议论。那些一脸认真正在讲话的人,大都是一二年级的社员。三年级都在萌绘那一桌,四年级、研究生和校友则集中在吧台那里。其中当然有几个例外,不过基本情况是这样。大家几乎没有共通的话题,也没有围在一起依序报告近况的习惯,更没有自我介绍,如果看到不认识的人,就只能自己去问。这样的聚会,在日本算是很稀有的形式了。

“萌绘今天开车了吗?”洋子看着手表问。

“嗯,车在学校。”萌绘回答,“怎么了?”

“最近治安不太好,我们一起回去吧。”洋子说完,拿起啤酒一饮而尽。

“洋子,很难得听到你这么说。—萌绘歪着头。

牧野洋子耸耸肩膀。“人家害怕嘛。”

4

犀川眼睛死死地盯着钟表,委员会到八点钟还没结束。虽然东京的末班车是十点钟,可是这样就赶不上那古野的末班车了。星期五晚上以后,下行的新干线都是满满当当的,所以他事先就买好了八点四十九分有座位的车票。

委员会晚了一小时才开始,在犀川的记忆里,能够准时开始和准时结束的会议,就像日本羚羊一样地稀少。他无可奈何,悄悄地走到委员长旁边,跟他窃窃耳语。

“不好意思,我得早点走,希望能让我先行一步。”

“哦,没有关系。犀川老师,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他得到官方的回答。

犀川把资料收拾好,向大家道别后离开座位。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漫步到JR的田町站。人群像沙漏里的细沙一样涌过检票口,电牟很快进站了,犀川站在车厢里,紧握着吊环。他感觉自己头脑一片空白,徒然让时间流逝,成为没有犀川这个印记的个体。

东京站,就是人满为患的代名词。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崭新电了告示板上的文字。边走边嚷的中年醉汉们,不约而同地诉说着男人该有的生活方式,但他相信,那并不适用于他们对周遭环境所抱持的具体不满意。情侣们互相依偎着站在一起,对彼此的存在没有丝毫怀疑,完全沉溺在自己心里温柔或丑陋的幻想中。每个人的行为模式都像电子告示板一样,只会接受不知从何而来的讯号而兀自地发着光。

到处堆积如山的各地土特产,和这里物产输送的景象相映成趣,成为提倡都市人下乡服务的宣传海报。这其中的一来一往,如果换成是弹珠,难免会有互相碰撞的时候。可足人类却可以在这交流中努力避让开彼此,为什么可以这样?那股力量又是什么呢?在这些人群中没人会去思考这些。如果人也有时刻表的话,上面应该只会有起点站和终点站吧,因为就算什么都不想,时间也不会在中途停留。从死到生的迅速,比起从生到死的过程,更像是瞬间意识的实体化吧。

新干线的月台很热。犀川买了一罐果汁酸奶。距离电车开车时间还有十分钟。他很少这么早就到月台等的,他向着月台末端的第十六号车厢走去。

这时,有个坐在长凳上的长发男人站了起来,朝犀川这边接近。今天早上,犀川接到他打来的电话,约好在这里碰面。

“不好意思,迟到了。”犀川看了看月台的时钟。

“老师,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吧?”篠崎敏治将插在裤袋里的双手伸出来,平静地说。

“你特地过来,就只是为了确认这个吗?”犀川放下手提包点了根烟。“你也发现了?”

篠崎点点头。

“然后呢?”犀川追问。

“不,就只有这哇。我想,我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老师你了。”篠崎只是摇了一下头。

“哦,为什么?”犀川呼出烟。“打算自杀吗?”

篠崎咧了咧嘴,又摇了摇头,

“不过是一瓶啤酒被喝光了而已。”篠崎说,“稍等片刻,另一瓶新啤酒又会重新打开,不过就是这样罢了。”

“为什么你甘愿做结城稔的幕后推手呢?凭你的才华,应该可以去做更有趣的工作吧?”

“我的才华已经开始枯萎了。”

这时,月台上响起提醒旅客快要开车的广播,犀川掐灭了手里的香烟。

“我要走了。”犀川拿起手提包。“对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喜欢交换衣服穿吗?”

“不是我,是稔。”篠崎露出微笑。“那家伙说实话有点儿怪怪的。”

“像玩芭比娃娃那样吗,”犀川表情严肃地问。

“只是好玩儿而已。

“嗯。”犀川点点头。

“再见,老师。”篠崎将手插回裤袋,转身背对着他远去。

萌绘和牧野洋子一起走出地铁站。

将近十一点钟了。洋子看起来像是喝醉了。萌绘几乎没有喝酒,她准备等洋子清醒一点儿后,再开车回家。洋子的公寓距离大学校园不远,萌绘曾去玩过好几次。

“好久没有跟你一起喝酒了。”洋子边走边喃哺地说。

“是吗?”

“最近班上都没有聚会呢。”洋子抬头向上看。人行道被树枝所遮盖,阴暗得好像洞窟一般。石墙的对面是神社,再往上走一段路,鸟居隐约从灯光中浮现出来。虽然这段路萌绘走了好几次,但她并不知道神社的名字。

“我决定去念研究所。”萌绘说。

“哦,那样对你的确比较好。”洋子马上说,“我打算直接去就职。”

“为什么,洋子不想继续念书吗?”

“我想快点儿结婚。”洋子低头继续走着。

“什么嘛,你已经决定了啊。”萌绘窥视着洋子的脸,这让她感到意外。

“他是比我高一届的学长,已经决定明年去东京工作了,所以我也要去东京。”

萌绘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沉默不语。

神社前好几座红色的鸟届排成一列,就像骨牌一样。在那旁边,插着几支写满汉字的白色旗帜。

“到这里就好了。”洋子在拐角的地方说,“再见,我今天玩儿得很开心。”

萌绘伸出一只手,说了句晚安。走上斜坡,很快就可以到洋子的公寓。

目送朋友渐渐远去的背影后,萌绘再次迈开步伐。

6

犀川在新干线靠窗边的座位上,正在看书。

窗外一片黑暗,丝毫感觉不到列车在高速移动。如果硬要找出理由来的话,可以说是因为列车往西走,跟地球自转方向刚好相反,所以从惯性来理解,坐电车实际上反而是越坐越慢。不过,由于他在看书,所以还不在意车子的晃动。犀川看着邻座桌上放有罐装啤酒的男人正在呼呼大睡,于是重新翘起二郎腿,将烟点上。

他下意识的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案子的谜团已经解开了,不过还没解决的,就是凶手的心态,犀川的一部分心思都花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上。如果是自己能这么做吗?那超乎寻常的设计和冷酷的合理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该怎么跟三浦刑警解释呢?

“就这样?”

想必他一定会这么说的。

天枰只会向着重的一方倾斜,哪怕差距只有一丁点儿。不管原本拥有多么重的东西,只要遇上哪怕只比它重上那么一点儿的东西,都会选择牺牲前者,为了活下去,就不能逃避这法则的约束。

真的是这样吗?为什么不能逃呢?活着是这么不自由的事吗?为什么不逃,不,不管逃或是不逃,最终都是活在这法则的掌控下,还是一样的。

完全不在意社会规范的自由人,坚信自己的生活方式,结果还不是在意自己所定的规范?嘴巴上说讨厌耍酷的人,还不是把不要酷当成了自己很酷的象征?结果一样是在耍酷。总之,都是一样的。

要求别人不要干涉自己,就是在干涉别人。认为自己是特别的这种想法,本身并不特别。意识是不自由的,自我认同会因为直观的思考而不可避免地变得软弱。最有效的预防,就是什么都不想,就好像坐禅一样,不,应该说这就是在坐禅。

为什么人类不能变得更强大一些呢?

他将烟蒂丢进烟灰缸,脑中突然涌出想要数数的冲动。如果现在是白天的话,就可以数窗外的电线杆了,他在数东西的时候,就可以什么都不想地打发时间,犀川深信,音乐的旋律就是发源于此的。

不过,他现在找不到既单调又分量刚好的东西来让他数。

7

萌绘独自一人走向停在建筑系中庭的车。实验室的后面,有大约可停十辆车的停车场,平常在那里找到车位是很难的。

她打算坐在车里,等犀川同来。昨晚因醉酒而夸下海口说会想出问题的答案,现在仍然没有结果,那就是关于D3h消失的迷。还有些时间,先冷静一会儿再继续想,她暗自为自己打气。

萌绘在上车之前.先去查看了消音器。傍晚在这里停车的时候,消音器撞上了挡车石,当时由于要赶时间,她只看了一下消音器没有变形,就赶紧离开了。

现在她突然很在意这件事。因为天色很暗,她没办法仔细确认,也听不出消音器有何异常。为什么会撞到呢?就算轮胎碰上了水泥挡车石,消音器也应该不会被撞到啊。为什么消音器的位置变低了呢,她查看了一下轮胎,也不见有什么异状。

萌绘的跑车底盘的确比普通轿车要低一些,可是直到现在,她的消音器从来没有撞到过挡车石。萌绘突然灵机一动,马上低下身,查看了一下那块水泥挡车石,发现它竟然比其他挡车石要高。于是她用脚踢了一下。

然后她将皮包放在柏油路上,想用手抬起石头。可是石头很重,抬起来太勉强了,不过还可以拖着走,她要将五头挪到两公尺外,有挪到灯光照明的地方,不过光是这个动作,就消耗了她相当多的卡路里,拖到一半时,她就开始气喘吁吁了。

她将水泥块原本朝下的部分翻转过来,发现有好几根塑胶电线突了出来,而且被修剪得很短。是D3h!萌绘心跳加速,那就是从材料实验室被偷走的实验体,竟然放在这么近的地方,难怪警方发现不了。

她环视四周,发现停车场的挡车石的确比平时多一个。包围中庭的房屋窗户都灯火通明,可是从窗边却看不到里面的人影。

还是不碰比较好。萌绘急忙把手从石头上缔回来,不过几乎每个地方都被她摸遍了。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十分。再等二十分钟,犀川就会回来了,等老师回来再说吧。好想现存就把水泥敲坏,车里好像有一把扳手。

水泥里到底有什么呢?我是不是应该先打个电话呢?萌绘想到这,便拎起皮包,打算给三浦刑警打电话。研究和办公用的两栋大楼之间相通的一楼楼梯下面有电话,距离这里不到五十米。

萌绘将实验体留在原处,往电话的方向走去。她绕过停车场后方,走在没有铺柏油的泥地上,那里靠近房子的内侧,一片漆黑,地面也有些潮湿。为了不把鞋弄脏,她看着地面,小心翼翼的前行。

当萌绘想打开建筑大楼后面的玻璃门时,门像被什么卡住似的没有打开。是因为放暑假所以锁起来了吗?如果不能从这里进去,就要绕很远才能走到电话那了。

这时有个人向她走来。萌绘往来人的方向看,因为光线太暗而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门不能开吗?”那个人对萌绘说。

“嗯。”萌绘再次试着转动手把。虽然手把可以稍微转动,但她确认是锁着的。

“它锁上……”她突然说不出话来。

包从肩膀上滑落,一瞬间,担心包会弄脏的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有个人用很粗的东西,从背后勒住她的脖子。那是人类的手臂,而且力气非常大。她拼命用手肘往后一顶,却扑了个空。

柔道?萌绘感觉自己要窒息了,用双手紧抓着勒住她的那条手臂,脚好像腾空了。哦,无法呼吸,力量正一点一滴地消失中,干脆假装昏迷,然后伺机反抗。这是个不错的点子,假装昏迷,舒服到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伺机反抗……

四周突然大放光明一般,眼前一片空白,耳朵发出耳鸣声,她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8

坚硬无比的悬吊系统,坐上去令人觉得舒服。低沉咆哮的十汽缸引擎,听起来让人振奋,萌绘逐渐地清醒过来。头很痛,不过比平常要轻微一些,她发现,遮在脸土的是自己的帽子。

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想拿掉帽子,却无法动弹。手臂感到疼痛,手腕儿也发麻,她都快搞不清楚自己的手长在哪里了,脚的情况也是一样,她扭动脖子,把帽子拨开。

她知道现在她正坐在自己车子的副驾驶座上,靠背往后降得很低。萌绘的跑车因为没有后座,所以她现在几乎呈平躺的状态。两手似乎是被捆绑着,然后拴在某个地方。身体斜斜地面向车窗,脚踝也很痛,虽然她想动一动脚,可是却被绑在脚上的重物给牵制住。

“你醒啦?”从驾驶座传来人的声音。

只看得到长发,和握住方向盘的白手套。车子在转角处转弯,加速的离心力拉扯着身体,手腕变得更痛。

“可不可以把这个解开,我会乖乖听话的?”萌绘调整呼吸后说,“这样很疼,而且会留下痕迹。”

“你不害怕吗?”那人又说话了,声音有些颤抖。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是刚刚在黑暗中跟她讲话的声音。萌绘突然害怕起来。她真是太粗心了,竟然没马上反应过来。

在新干线检票几,犀川将车票递给站员时,三浦刑警挥着手朝他跑过来。

“你好。”犀川点头致意。“不是应该在大学会合的吗?”

“嗯,我实在等

不及了。”三浦说,“我开车带你走吧。”

另一个男人也走过来,犀川同样向他点头致意。

“地铁比较快。”犀川看了看手表。“我必须要在十一点半前赶到研究室,因为和西之园同学约好了。”

“这么晚的时间?”三浦也看了看手表。

“不可以吗,”犀川感觉被误会了,所以有点儿恼怒。

“没关系。现在出发,开车也来得及。”三浦说完,带着犀川到车站后门去。

另一个男人跑在前面,把黑色轿车开过来接犀川他们,三浦坐上副驾驶座,犀川则坐到后座,车子于是飞快的冲出环岛。

“老师,今天早上你叫我们跟踪结城宽,是为什么?”当车子开到大街上时,三浦回过头问他。

“因为他就是犯人。”犀川立刻回答,“这辆车禁烟吗?”

“是的。”驾驶座上的男人说,

“犯人?”三浦眯起眼睛声音低沉的说,“请问,你是指什么?带走水泥实验体的犯人吗,”

“嗯,当然。因为他就是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杀谁?”

“杉东千佳和结城稔,还有……”

“可是,老师,那不可能吧。结城当时有不在场的证明,第一件案子的时候也有,绝对是不可能的。”

“等到了可以抽烟的地方,我就告诉你。”犀川微笑着说。

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电子铃声,三浦用右手抓起样子像电话听筒的东西。

10

“难道,是你杀了你太太?”萌绘鼓起勇气问,同时偷偷地尝试挣脱捆绑。不过,因为绑得很紧,完全没有松脱的迹象。

“这种事你最好别问。”结城宽坐在驾驶座上说,“如果我说了,你就必须得死掉了。”

“我本来就活不成了吧?”萌绘说,“要带我去哪儿?”

“你不害怕吗?西之园小姐。”

“当然怕了。”萌绘回答。

“是吗,是什么感觉?”结城用没有变化的音调说。

萌绘真的很害怕,她感觉得到,旁边这个男人已经疯了。究竟该不该害怕呢?还有没有逃走的机会呢,

“要带我去哪儿……”萌绘又问了一次。

“去港口,我和千佳常去兜风的码头。”结城说。

“我会在那里被杀吧?”

“也许会喝点儿水吧。”

“我可是会游泳的。如果我溺水而死的话,警方一定会怀疑是他杀。”其实,她游泳并不太在行。

“就当做你掉进海里时不幸撞到头了。”

“喂,拜托,我可不想死!”萌绘大叫。那有一部分是出于演技,她竟能如此旁观地看待自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你的话我都会听的,拜托你放过我吧。”

“我主意已定,抱歉。”结城温柔的说。

听到他语气有些转变,萌绘认为是刚才的话奏效了。

“拜托,结城先生,我还想进研究所深造呢,我可不想死呀!”

“能停止你糟糕的演技么,真的令人作呕。”结城突然紧急刹车,萌绘吓了一跳,不过好像只是在等红绿灯而已。

“为什么要把水泥块带出来?”萌绘恢复了冷静。

“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问!”结城兴奋地大喊。

车轮胎发出倾轧的声响,向前急驶。

“那只是小小的计算失误而已。”

“计算失误?”

“不是每件事都能计算无误的。”结城变得异常亢奋。“这辆车有立体声音响吗?”

“没有。”萌绘回答,“喂,不要频繁换档啦,那是我的车。”

“你不害怕吗?”结城又重复着同样的问题。

“当然怕啊!”萌绘嚷嚷道。

结城宽放声大笑。萌绘身了不停颤抖。看来只有等他到码头把我带下去车时,才有机会逃了,她用尽吃奶的力气想要抬起沉重的脚,那只是徒劳。

结城开始吹起口哨。那首歌就是“Jack the Poetical Pnvate”,后束,他朗朗上口地哼唱起来。

在悲剧之夜里起舞吧

因堕落的欲望而潮湿

“警察跟踪的那辆车,究竟是谁驾驶的?”萌绘问,“你杀掉太太和稔的时候,是谁开车到滨松去的?你还有同伙吧?”

舍弃的玻璃鞋跟

我的刀锋已经生锈

而你的洁白太遥远

“为什么要把那个水泥块从材料实验室带出去?”

封存浑浊的液体

交换这房里的一切

这样的心情涌泄而出

我要让你沉默

“为什么要制造密室呢?为什么?”

我只留下痕迹

你就这样沉睡不起

“为什么要剥光她们的衣服?为什么要留刀痕,”

You can't awake forever

Response can'I come ever

It's just private

And I get out thegate

这一切,都是为了美丽的equal

“拜托,告诉我!”

结城没确回答。他继续吹着口哨。车子低沉的引擎声混杂着轮胎在道路上摩擦的声音。

拥抱狼的亡灵

用红砖堆砌的纤细手指

被扯裂的刺绣娃娃

我的镜子龟裂

等不及你的笑脸

黄色的施工警示灯不停地闪烁,川流不息的霓虹灯影,排气和加速的声音,映出幻象的挡风玻璃。

封存潮湿的真空

交换这言语的一切

这样的心情涌泄而出

我要让你沉默

我只留下痕迹

你就这样沉睡不起

“停下吧!求求你快停下吧!”萌绘咆哮。

You can't awake forever

Response can't come ever

It's just private

And l get out the gate

这一切,都是为了美好的equal

萌绘没有哭,汗从额头上流下,滑进一边的眼睛里。车子紧急刹车,引擎因为空转而渐渐安静下来。

“喂,拜托,我都要死掉了,就全部告诉我吧。”

引擎停止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结城打开驾驶座旁的车门说,“头脑如此聪明的你,竟然都不知道啊。”

四周一片静寂。结城下了车,绕过车头,踏出脚步声。萌绘用力地大声呼叫。副驾驶座的门被从外面打开,结城又吹起口哨。他蹲下身来,将脸贴近萌绘。

“你只要告诉我谁是你的同伙就好了。求求你,告诉我吧。”萌绘直视着结城的双眸。

“都说了没有嘛。”结城回答,“全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他哧哧地笑了起来。

“骗人!一个人不可能办得到的!”

有个光点从远方朝这里逼近。结城宽发现后,连忙关上副驾驶的门。

那是一辆摩托车,结城举起一只手,遮住车灯的光芒。摩托车径直朝结城开来,然后减慢速度。

“救命啊!”声音从车里传出。

结城犹豫了一下,又有一辆车以高速奔向这边。摩托车上的男人下了车,走近结城。

“别轻举妄动,将双手放在车顶上。”那是戴着白色安全帽的警察。

黑色轿车紧急刹车,车轮斜着褙行并停了下来,车还没停稳,车门就被打开了,三个男人从车上一跃而下。警笛的声音由远而近,声音越来越大,远远地,还可以看到另一辆也正往这边赶来。

结城宽默默地呆站在原地,他吹不出口哨了。红色跑车停在水泥码头的尽头。

海面和夜空一样漆黑,空气和夜色一样凝结不动。对岸的联合工厂像未来都市一般从黑暗中浮现,闪烁的光点洒落在黑色的海面上,随着波浪飘摇不定。附近照明灯的光芒,在静止的空气中扩散出几重朦胧的同心圆。

一个刑警给结城铐上手铐。响着警笛的车子这时也抵达了,有两个男人快速的从车上下来,有警察打开跑车的副驾驶座,屈膝探头查看。

12

“西之园同学!”犀川跑到跑车旁。

这时警察正在解开绑在萌绘身上的绳子。萌绘的手脚被解放之后,自己坐起身来,她将双脚伸出车外,先查看自己的脚踝,后来再站起来摸摸手腕。

“等会儿!我有话要跟他说!”萌绘大喊。

鹈饲拉住正被押上车的结城宽的手臂,萌绘往结城宽走去,可能是脚还在痛的缘故,她走路的样子不太自然。

结城一脸呆滞地望着萌绘。警灯的红光在车顶回旋,仿佛在支配他的时间一样,他表情的波动很小,好像是被某种东西给固定住了。

鹈饲站在原地,等萌绘过来。站在结城面前的她,瞪了他好久,一声闷响,萌绘用左手甩了结城一巴掌,他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可是表情依然没变。

周围所有的男人们都默默地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

“再打一巴掌也没关系的,西之园小姐。”鹈饲将结城往前推一些。

可是,萌绘却转过身慢慢地走了回来。

“没事吧?西之园小姐。”途中,三浦虽然叫了她,但她没有回答。

当走到犀川面前时,萌绘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脸有些僵硬。

“老师,上车吧。”萌绘把犀川推进自己车子的副驾驶座。“我们回去。”

“那个……”三浦跑到犀川身旁问,“你们要去哪里?我还有话想问你呢,老师。能跟我们回警局一趟吗?”

“哦,我会去的。”犀川坐在副驾驶座上说,“可以让我们两个人单独待一会儿吗?请你们先回去吧。拜托,我会马上去找你们的。”

“知道了。”三浦向站在跑车另一边怒视着他的萌绘瞥了一眼。

接到三浦的指示后,所有人分别坐上摩托车跟两台警车离开了。

犀川关上车门,萌绘默默地坐上驾驶座,并发动引擎.踩下油门,引擎发出飞速的空转声,松开油门时则是零零落落的低音,如同狮子的低吼。萌绘猛踩了很多次油门,最后终于放声大哭,她握紧方向盘,哭得肩膀剧烈颤动。

犀川始终保持沉默。

“我实在太天真了!我……老师……”她看着犀川,终于能勉强开口说话。

然后她将手伸向脸颊,抹了抹眼泪。

“太可怕了。”

“幸好你没事儿。”犀川终于开口。

“你有没有吓到啊,老师?”

“嗯,吓了我一跳。能及时救出你真是太好了。”

萌绘揉着眼睛。

“要不要一起到车外抽根烟?”

“好啊。”萌绘点点头。

两个人一下车,海上刚好有艘拖船缓缓驶过。直到现在两人才嗅到海水的咸味,仔细一看,漆黑的海面正上下起伏着,好像一颗巨大的心脏。

犀川和萌绘点上烟。

联合工厂那边仿佛游乐园一般的夜景.眯起眼睛来看,光芒会变成倾斜的小十字架。

“你怎么会在这里?”萌绘问。

“因为结城已经被警方盯上了。”犀川解释道,“这是我拜托他们的,在学校时,他们好像跟丢过。不过因为你的车很显眼,所以从你们离开校园开始,警方就一直尾随在后。”

“老师你呢?”

“三浦先生要送我回去的途中,刚好接到无线电通知。”

“你之前就缸道结城先生是凶手?”萌绘看来已经恢复冷静了。

“嗯嗯。”犀川点点头。

“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实验体不见之后,就马上知道了吧。”犀川叶出一口烟。

“是星期六?”萌绘紧盯着犀川的脸不放。

“是啊。”

“太过分了,我差点被杀了啊。”萌绘说,“居然害我遇到这种事。”

“是啊,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犀川说,“因为我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而且也没有证据。”

“我找到D3h了。”

“你说什么!”犀川大吃一惊。“在哪里?”

“在实验室后面的停车场,被当成挡车右了。”萌绘露出一丝微笑。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犀川频频点头。“真聪明,从模具拿出来后,大小的确是差不多。啊,我早该想到才对。”

“他是因为我发现了那个,所以才要杀我。”萌绘身体抖了一下。“他该不会一直跟踪我吧?因为是推研社的聚会,结城先生应该是知道的。”

“要不然就是要正要去拿那个水泥块。”犀川说,“他果然还是会担心吧!”

“那水泥块里面有什么啊?”

“他太太的鞋。”犀川回答。

“鞋?”

“我记得那首歌的歌词里面也有,是‘脱落的玻璃鞋跟’吗?”犀川因为不知道旋律,只能念出歌词。

萌绘低头默默地沉思。犀川把烟掐灭。

“好了,走吧。”犀川对萌绘说,“接下来得跟三浦先生说明了,真提不起精神啊。”

“我们在这多待一会儿嘛。”

“车会生锈的。”

萌绘到头看向自己的车。

“就算是人类,在这里待久了也会牛锈啊,空气里的盐分太多了。”犀川说完,便往车子走去。

“怎么总是开这种破坏气氛的玩笑呢。”萌绘也走到车子那里。

“比起腐蚀,生锈应该算是非常浪漫的说法吧?”犀川打开车门说。

“嗯,也是。”萌绘露出微笑。

“你已经没事儿了吧?”犀川问。

“嗯,没事儿了,老师。”萌绘也打开驾驶座的车门。

两个人同时坐上车。萌绘转动方向盘倒车。

“这样的夜晚,真像个浴帽。”犀川说。

“浴帽?这是个没意义的玩笑,对吧?”萌绘边挂挡边说。

“被你看穿啦?”犀川终于也露出微笑。“这可是我自豪的百宝箱呢!”

“完全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萌绘说完,便发动车子,开始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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