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五裂的尸体啊”
我带着无奈的口气说,发出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的叹息。
“虽说杀人的手段越残忍就越能吸引读者的注意力,但是现实中却并非如此,没有任何意义的残忍呢行为其实就只是变态而已,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既然如此,你觉得哪种杀人手段最好呢?”
“我觉得只要行动是有意义的,就是可行的。不知道为什么酒吧死者分尸了——这种情节是我的雷。”
“原来如此。”
“附和我的美月也显的很无奈。不知道她是对我提出的观点感到无奈,还是对写出分尸案小说的作者感到无奈,总之社团室的气氛正在直线下降,好像不容易重新调动气氛了。”
“真是扫兴啊。”
我随手把手上的原稿放在长桌上。没有被绳子订起来的散装原稿“哗啦啦”地滑了几张到地上,但是我却没有把它们捡起来的兴致。
“秋人,你这样对待文学部前辈们精心创作的垃圾太没礼貌了。”
“‘精心创作的垃圾’这种说法才是一丁点礼貌都没有。”
美月的话令我哭笑不得,捡起了落到地上的原稿。
四月十一日,星期三的午休时间。
地点是文学部的社团室。
作为季刊发行的文学部活动杂志《芝姬》今年春季号将迎来值得纪念的第200期,于是大家想搞一点什么纪念活动。部员和顾问老师商议后决定从迄今为止出版的所有《芝姬》和堆在教室角落里纸箱中的沉睡原稿中选出精彩的作品,然后把这些稿件集结成一本出版。
正因为如此,部长美月和副部长我正在进行审稿工作。
文学部教室与普通的教室不同,用的是长桌和钢管椅。现在整整两张长桌都被原稿和《芝姬》堆满了。我的目光落到刚拿起的一份新原稿上。心想这项工作真是毫无意义。无论是上千份的原稿只有两个人来挑选,还是其中某些连文章都算不上的幼稚拙劣的作品。总而言之,我们先挑选文章结构和文笔好的作品,其他标准列居其次。顺便一提,其实文学部另外还有三名部员,不过他们基本上都是变态,所以在不在都没有任何影响。不对,说不定他们来帮忙战斗力反而会变得更加低下。
“我又看到一片作案手段缺乏科学依据,犯罪动机没有说服力的悬疑小说。”
“你都说成这样了,直接毙了那篇吧。”
我又叹了一口气。美月夸张地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悬疑小说和青春小说会好一点。只要写的有趣,暴力和恐怖小说也能用吗?”
“用与不用全由部长说了算。”
“啊,这样哦。”
美月说着递给我一份原稿。
“这篇虽然是童话,不过挺有趣的。”
“嗯,题目是什么?”
“小红帽不带小红帽了。”
“那就不知道是谁了!”
我忍不住突然吐槽。把小红帽之所以是小红帽的唯一特征都去掉了还能干什么?不对,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脱掉小红帽后也许会出现新的个性。但是,此时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
“你想不想专心审稿啊?”
“想啊。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审稿,不知道应该选什么而已。”
美月的脸上不禁笼罩上忧郁。
啊——原来如此啊。是我错怪她了。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应该怎么选。虽然我通过结构和文笔来审稿,但是判断标准却是主观的,暧昧不清的。名义上是审稿,但事实却是体现我的个人爱好而已。
“对不起啊”
我向她致歉,然后开始吃今天的午饭——从小卖部买来的炸肉排三明治。当然,在咀嚼的过程中依然不忘用空着的那只手翻阅稿件。其实光从放学后的社团活动睡觉不够用的这点来看,我们就应该这点这项工作已经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
“这应该可以算上是一种新的酷刑了吧。”
美月把正在看的那本《芝姬》扔到桌子上发牢骚。她把身子靠在椅背上,疲惫地仰望着天花板。隔着桌子坐在她对面的我,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她向后弯曲的身体后依然鼓起来的胸膛上。老实说,真的挺大的。恐怕我一辈子都不可能理解飞机场到底有什么好。不过,我同样不赞成那些吧巨乳当成追求女生最重要标准的人。
“喂,秋人。”
美月微微直起身,鄙夷地盯着我。她那目光就行是正看着路边的一坨狗粪一样。这种时候我必须严肃回应。
“干什么?”
我会的的时候目光并没有从她的胸部移开,因为我觉得这时候移开目光就好像心中有愧似的。为了避免这一点,我必须继续盯着美月的胸部。
“你的目光好色气。”
“不要让我的努力瞬间化为泡影。”
我开玩笑似的耸了耸肩。美月也没继续谴责下去。
这就是我与美月的距离感。
名濑美月,她是一个继承了这个地区知名的大地主“名濑”之姓的高中二年级生。首先值得一提的就是从平时的日常生活中就能感受到她出身名门的良好教育。她的皮肤如陶瓷般光滑白皙,眼睛又大又机灵,桃红色的嘴唇柔软饱满。一头富有光泽的若顺黑发一直垂落到腰际。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姐姐系的美少女。她是名濑加的嫡女,正读高二,还是这个文学部的部长。被没有清秀的长相和丰满的胸部吸引而叩响文学部大门的学生并不在少数。然而我认为他们如此不纯的动机简直玷污了文学,所以充当接待员,用绅士的态度郑重而又果断地请求这些家伙取消入部。不对,其实更正确的生活应该是,我用就算是叛逆期的高中生都说不出口的脏话坚决地拒绝了这些人的入部请求。
“…….如果有新部员加入的话,审稿工作就能轻松一点了。”
美月优美的唇瓣中飘出一些抱怨,这全都是因为要出版纪念刊而引起的麻烦,如果美月这个计划的话,我们就不用再堆积如山的稿件中浪费时间了。
“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个吗?我们社团觉得要走少数精良的路线。”
“这就是问题所在,因为现在只是少数,没有精锐。”
我一时语塞。
“精英”这个唯一的优点被否定了。我本来应该毫不留情地跟她理论一番,但是就是这时,我用手机设定的闹铃响了起来,关掉铃声。其实我不想就这样直接离开社团室,但是现在不得不告辞一下。
“我先出去一下。”
“你把稿件工作丢给我了吗?”
从稿件上抬起目光的美月半眯起眼睛盯着我。我一遍起身一边回答:
“不是啦。放学后我会把进度赶上去的。”
“我不想听借口。你必须把理由解释清楚。”
黑发少女带着不容我拒绝的狰狞表情命令。看来没办法敷衍一下混过去了。被逼无奈的我迫不得已地解释到;
“解释生理现象那方面的问题啦。”
“……哪方面呀?听到闹铃就发作的生理现象是不是什么病啊?"
越来越解释不清楚了。
是啊,我听到闹铃时产生的生理反应就连巴普洛夫的狗都有自叹不如。顺便解释一下,巴普洛夫的狗就是“每次喂狗时摇铃,以后就算不喂食时摇铃狗也会流口水”这个发生在巴普洛夫家狗身上的故事。(这个大家都知道的吧!?)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总而言之现在的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想尽快离开社团室,离开美月身边。
“我马上就要撤出来了,先走了哦。你也不想看到我那么狼狈的样子吧。”
“……”
毫不疑问,背后传来了鄙夷地目光。不过短短几顺之后我就肯定了自己这样做是正确的。因为我一走出社团室,马上就感觉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注视的目光。离开美月果然是英明的抉择。总而言之先看看情况,我下意识想厕 所方向走去。我清楚地感觉到偶然在跟踪我,所以很自然地一边假装伸懒腰一边留意周围的动静。
楼梯的阴影中有一名娇小的少女正注视着我。大概她还以为她自己躲得很好吧,看来她小瞧了我的洞察力。估计是入学后刚买的那副红色边框眼镜是逃不过我的双眼的。在可以根据眼镜锁定目标的我面前,她犯下了愚昧的错误。
不过,这个问题暂且不论。
我老实交代吧,其实在从那天之后,我就被栗山未来缠住了。虽然她还没有到如同都市传说那样打电话通知我“我是玛丽,现在就在你身后”,但是经过三天之后,我不仅已经习惯了她的跟踪,甚至就连她的行动流程都已了如指掌。
“真无奈啊。”
我嘟囔着,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进,过来一会儿,我假装不经意地回头一看,来不及藏好的少女才走廊的柱子后面露出半边身影。恩,怎么看都是可疑人士,而且她一点也没有想要重新藏好的意图,那一动不动的样子更是助长了恐怖的气氛。
“看来我太神经质了。”
我故意用大音量自言自语,继续沿着
走廊前进。过来一会儿再次回头,之间少女一双手扶墙的样子定格了。(你俩玩123木头人呢啊!!!)直截了当地说,她全身都已经暴露在我的视野之中。她用蜡像般僵硬的目光盯着我。这也太恐怖了吧。适合戴眼镜的女孩子在我心中的可爱度都会乘以二,但是她却让我感到恐怖,可算是恶魔的行径了。
有在走廊上走廊一会儿,我再次回头头。少女保持抬起一条腿的动作静止了。难道她以为我只能看见活动的东西么?于是我假装要向前走,但是却马上回头。结果保持身体前倾的少女依然一动不动。好可怕好可怕。这是都市传说版的“红灯绿灯停”吗!
难道她在考验我吗?难道她在考验我的吐槽能力吗?
“……”
我们四目相对,持续了一分钟。但是,我完全不明白少女在想什么,如果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惹她不高兴的话,想必那天在楼顶出现的bad end又会重现吧。她大概不会大白天在校园袭击我吧?不过考虑到我这几天亲眼目睹的她的古怪行径,我觉得自己未必安全。
总之先到没人的地方去吧。就在我收回目光的下一个瞬间——
少女想要藏进旁边一个存放洁具用品的小房间里,立即打开门冲了进去。但是,不知道她的脚是不是被水桶绊了一下,伴随着巨大的噪音,她摔倒在走廊上。堆积在一处的抹布和扫帚全部向少女砸去。如果换成其他思春期的男生,肯定会反射性地盯着她的裙下,但是我的视线由始至终都关注着少女那副红边框眼镜有没有在她摔倒时损坏,有没有被落下的东西砸坏。虽然这幅画面有点有趣,不过却不是可以发笑的气氛。虽然我也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但是还是问道:
“你没事吧?”
慢慢找直起上身的少女一遍调整眼镜的位置,一边回答:
“神原学长,好巧啊。”
“这算什么好巧啊!如果从清洁用具收纳室里出现可以算是巧遇的话,那么‘好巧啊’就好变成全世界可疑人士的流行语了!”
“我不高兴。”
少女用一句丁凯了我的吐槽,开始用专门的眼镜布擦拭眼镜上的雾气。这种情况下她还可以维护眼镜,心里承受能力也太强了吧。我盯着默默擦拭眼镜的学妹看了一会儿,结果发现她根本没有停手的打算。察觉到她为什么这么做的我,直截了当地吐槽说:
“就算你一直擦眼镜也编不出什么好借口的。”
“我我我我我我才没想编借口呢。”
“你的目光到处乱飘了!”
“都怪学长5你胡说八道!”
撅起嘴巴的少女反过来抱怨我。我完全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眼镜少女有点不高兴的画面还是挺美观的。我刚想到这里,栗山就歪着脖子丢出了一个问题:
“学长,你在听我讲话吗?”
“在听啊,关于眼镜的未来发展是吧?”
“才不是呢!我们在谈我有没有编出一个好借口!”
“对哦——对啦,那你编出好借口了吗?”
“哇啊啊,我我我告辞了!"
留下这句话后,少女就像兔子似的逃走了。我失声笑了出来,目送她的背影远去。虽然她的行为极端怪异,但是说起话来还是挺可爱的。想到这里,我正打算返回社团室,但是散落一地的清洁用具却映入我的视野。犯人已经逃走了,看来只能由我来收拾了。我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放学后的文学部教室。
“嗯——”
我正在努力进行没有意义的审稿工作。翻开稿件,阅读稿件。翻开稿件,阅读稿件。翻开稿件,阅读稿件。时间白白地流逝。寂静之中,旧时钟的秒针没有周期性,时不时就传来一下宣告时间流逝的轻响。我现在手上拿的这个东西根本就不配被称为“稿件”。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已经被逼到了极限。
我也知道效果不大,不过好歹再找人帮忙分担一点啊。
“另外三个人呢?”
“不知道。”
美月不耐烦地撩了撩头发,回答。她目光呆滞地盯着《芝姬》,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审稿,缺乏工作热情只会降低工作效率,所以我觉得差不多该收工了,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马上就到晚上八点了,对于文化系的社团来说,活动时间已经够长了。我从。架子上取出书包,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对了,秋人你知道什么是傲娇吗?”
“突然问这个干嘛?傲娇怎么了?我没想到还能在现实世界里听到这个词。”
“我无法理解傲娇,什么‘才不是为了你呢’,什么‘我最讨厌你了’——要不要这么麻烦啊,喜欢的话,直接是喜欢不就好了?”
我无言以对,要不要这么直接啊。过了一会,我提出了一种可能性。
“这种在全日本范围内给自己树敌的话还是少说为妙,如果你是名人的话,你的博客肯定早就被炮 轰了。”
“……”
黑发少女突然不说话了,她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来忧郁的神色。看到她如此温顺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有点抱歉了。
“哎呀,那个,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害怕。”
“不是啦,我只是觉得我不说话应该会很受欢迎。”
“你的反击速度真快!”
树敌之后马上采取为自己拉拢人心的策略,真受不了她,她已经不是傲娇,单纯只是性格扭曲罢了吧。不过, 我刚才的担心只是杞人忧天,这点还是很欣慰的。在这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社团室中,如果闹不和,气氛一定非常尴尬。
“唉,这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
“这话倒是没错。”
美月一边说,一边继续看手上的废纸,其实就是学长们留下的社团刊《芝姬》,难道她正在看一篇主角是傲娇的故事?真是这样的话,刚才那唐突的话题就可以理解了。这时,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栗山未来,那个可以凭空变出一把红黑色的刀,二话不说就向我袭来的很适合眼镜的少女。
她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虽然我们几乎每天都会狭路相逢,但是我却完全搞不懂她的意图。我只不过习惯了她肆无忌惮的做法而已。其实我也不是不想看到她,但是每次遇到她事情都会变得很麻烦,赶时间的时候最怕她来添乱。
“秋人。”
突然听到美月叫我,我打断思绪,看着美月。
“如果你再不努力,毕业那天被我告白的梦想就破灭了哦,难道你另有所爱了吗?”
多么尖锐的职责啊,她一眼就看出来我正在想另外的女生。难道我是那种把心事全写在脸上的人?这些暂且不论,有一个问题是现在我必须要反驳的。
“什么时候我的梦想是被你告白了啊!”
“哎呀,难道你想主动向我告白吗?”
一脸纯真的美月冒出一个大问号。真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女人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把大前提都搞错了。”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你是一个只要是巨乳就毫不拒绝的无节操大变态,就算找遍全世界也找不到必须只专属于我一个人的道理呢。”
“不要随便贬低我的存在价值!”
“请你不要大吼大叫,难道你还不明白青梅竹马的可爱嫉妒吗?”
面带奸笑的黑发少女的表情缓和下来。为什么我会有一种深深的败北感?顺带一提,其实我和美月是上高中以后才认识的,总是不停搬家的我从小到大一直没有什么朋友。
“你这么喜欢戏弄我吗?”
“不是喜欢,而是我每天的工作。我不得不履行我的职责啊。”
“别装模作样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行为已经构成欺凌了。”
吐完槽的我露出自嘲的笑容。大概——我们都忘记了彼此的立场,关系变得过分亲密了吧。虽然我们是敌对关系,但是对对方却不抱敌意。不仅如此,我们的关系甚至和平到可以两人单独呆在一个密室中。我对此感到高兴的同时,也预感到这可以孕育着巨大的危险。
“对了,秋人。”
“怎么了?”
“关于栗山未来……”
美月突然露出严肃的表情。她语出突然,我一时无言以对。不过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关于非普通人类的存在,名濑肯定有所耳闻。刚才的谈话大概就是为了引出这个问题的铺垫吧。
“你果然认识她。”
“恐怕比你还早哦。"
美月把《芝姬》放在长桌上,淡淡的说。社团室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
“她应该不是邪恶的异界士吧?"
“现在是非常时期,所以很难做出判断。”
“嗯?”
“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名濑家正因为构建了一个排他性的环境,所以才繁荣起来,所以极其讨厌有人涉足自己的地盘。”
“即便如此,对方只是一个女高中生,不用太紧张吧?”
“我们是所戒备的当然不只是一个女高中生。
"
“只是包括女高中生在内是吗?”
“现在有很多异界士迁入这个地区,其实这样的结果早就在我们的预想之中,我们并没有太紧张,但是在弄清对方的明确目的之前,我们是不会放松警惕的。”
“也就是,栗山只是其中之一吗?”
“在这段时期的确如此,不过我们至今还没搞清楚她是单独行动还是集体行动。”
“你把这些情报告诉我没关系吗?”
“因为你值得信赖嘛。”
难得美月会表扬我。但接着她马上用生硬的声音警告:
“所以,你不要成为我的敌人哦。”
留下这句话后,黑发少女提起书包站起来,迈着可以看出是名门出身的优雅脚步离开了社团室。不过,稿件依然乱七八糟地堆在桌子上。无奈之下,我只好放弃回家的打算,留下来收拾残局。并非要把稿件全部整理好并且打扫卫生,至少要让人觉得我们没有把社团室搞得乱七八糟。
“因为反正明天还要继续审稿嘛。”
就在我关灯锁门的时候。
“神原学长……”
一个非常小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如果这不是文科方面集中的社团室走廊,恐怕我根本听不见,我不用回头就知道对方是谁,因为这个学校只有一名学妹知道我的名字,果然不出我所料,当我把视线移向声音传来处时,发现那里站着一名带着红框眼镜的少女。被学妹称为学长是我理想中的校园生活,然而现在歌颂梦想的我,内心却十分忧郁。
原因一目了然,因为向我搭话的是栗山未来。
“我们就不能一天只见一次吗?”
“午休时被你顺利蒙混过关,但这次可没那么容易了。”
她对我的问题置若罔闻,而且午休时不是我蒙混过关,而是她自挖坟墓。但是,如果只说肯定会使情况恶化吧。于是我重新问出那千篇一律的问题。
“你有事吗?”
“你觉得以消灭妖梦为生的一族,会放过被妖梦附身的人吗?”
“我觉得你这种被出身束缚的思考方式有待商榷。而且,我不是被妖梦附身,而是妖梦和人类所生的极其稀有品种。所以,我的意识不会被妖梦控制,我只是一个身体稍微有点与众不同的普通高中生而已,你这个驱魔专家完全可以放过我。”(又给普通高中生拖后腿了…)
“我不高兴。”
栗山说着把左手抬到胸口高度,她的手腕上夸张地带着很多手镯。接着她取下了手腕上的装饰物,解开下面缠在手腕上的那根已经被染成红色的绷带。没有愈合的伤口开始流血,剧烈的疼痛另她扭过头去,然而接下来的画面才是最令人震惊的。
首先,顺着小臂流血手肘方向的血液想具有生命似的蠢动起来。绯红的血液仿佛在自己的意识下移动,汇聚到栗山的掌心,最后在掌心形成一片片血洼。紧接着,聚集起来的体液变成一个红黑色的固体,血的结晶最终凝结成一把刃长一米左右的刀。
这个千变万化,不同寻常的武器就连出现的方式都如此另类。把自己的血液变成一把不可思议的刀,然后用来战斗,简直就像只要完成任务就死而无憾一样。在半妖梦的我眼中,这是一种令我难以理解的危险战术。
栗山紧握红黑色的刀,散发出危险的气场,刀的长度只有剑道中的竹刀那么长,但形状却可以发生显著的变化,不仅难以预测攻击范围,而且杀伤力超群,所以对付起来非常棘手,我夸张地紧缩肩膀,尝试与她谈判。
“知道我的体质后还一个劲攻击我的人,你可是第一个啊。”
“拍马屁也没用。”
“不是啦不是啦,我可没拍你马屁。”
栗山用手推了一下红框眼镜,表情稍微缓和下来,我不仅猜不透美月的心思,而且也搞不懂这个学妹的感情起伏。
“总而言之,现在这层楼只有我们两个人。”
所以栗山肆无忌惮地宣告:
“——开始战斗吧。”
从古时候就有人专门负责吧妖梦害死,或者被妖梦附身的人害死的人送往异界。他们被称为“异界士”。虽然现代社会可以自由择业,但是却有极少数的人可以成为异界士,栗山好像出生于代代都继承这个使命的地道异界士家族。
我是家族的最后一人。栗山曾经这样告诉我。
她只要看到妖梦或者被妖梦附身的人就不能不管,她的天性如此。这到底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养成的,我无从得知,但是,她潜意识中无法坐视不管,这大概已经可以算是一种被血统束缚的诅咒了吧,这讲起来就像是笑话一样,但却不能当做笑话一笑了之。因为——关于妖梦和被妖梦附身的人,牵扯到他们的故事都没有好结果。而且负责祛除他们的人感受往往更深。关是偶尔想到就会被消极情绪控制,简直就像必须要不停地读一本读完后心情极端不好的书一样。(突然想到老虚是闹哪样?)
我与栗山的激战——其实战斗过程很荒唐,就是我拼命逃窜,儿少女异界士单方面进攻而已——30分钟后就结束了。我们居然 在禁止奔跑的走廊上战斗,就算被处以停学处分也是自作自受。我绅士地对动作明显变得迟钝下来的学妹说:
“你没事吧?脸上好差啊。”
气喘吁吁的栗山盯着我说:
“都怪学长到处乱逃。”
“你也太会推卸责任了吧。”
我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这时,那名很适合戴眼镜的学妹对我抛出一个问题:
“学长,你跑这么久都不累吗?”
“谁说不累啊。只不过我的体力比普通人好一点而已。”
我用装傻的口气回答。其实这也许只是一味栗山的耐力比较低而已,不过考虑到这样会惹异界士不开心,我还说省略不提吧。
“……”
沉默不语的少女把红黑色的刀变回液体状态,让血液从左手手腕的伤口流回身体,最后用绷带缠住伤口,再用装饰物遮住左手手腕,我呆呆地注视着她的一连串动作。
异于常人的能力。
从遥远的古代延续至今的异界士家族。
为了狩猎妖梦而把自己的血变成刀的家族。
栗山未来——真是一名不可思议的少女啊。既然她已经收回血刀,那就证明战斗已经结束了吧。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现在这种杀不死的被妖梦附身的人。”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像你这样攻击性强有好战的异界士。另外,你还要我强调几次我不是被妖梦附身的人啊?我只是稍微有点不普通的普通高中生而已。”
我大幅度地耸了耸肩。稍微有点不普通——其实我就只是一个半吊子而已。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梦。栗山露出不太接受的表情。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的不死之身不等于长生不老吧?”
“我不会生病,也不会因为肉体受伤而死,不过随着时间流逝,还是会像人类一样老去。未来有一天,我也会老死的。”
“原来如此。”
栗山非常感慨的点了点头,解除战斗状态后,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女性化。机会难得,我也问了一个问题。
“可以把血变成刀战斗的家族简直就像妖梦一样,你的那种能力,就是自由操控血的能力是怎么学会的?”
“我也不知道,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就可以自由操控血液了——”
说到这里,栗山突然反应过来,稍微下滑了一点的眼镜这可爱。不过,不知道她怎么回事的我只能歪着脑袋,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我我我我我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你呀!”
少女露出我只能用“横眉怒目”来形容的表情后跑走了。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应付这名学妹。伤脑筋啊。我叹出已经数不清是多少口的气,踏上归途。
四月十二日,星期四的午休时间。
我向食堂走去。我经常来这里买东西,早就没有新鲜感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是大城市,所以活用了地理优势的原因,我们学校的食堂虽然比不上豪华学校,但是食品种类非常丰富。证明之一就是,一直走进食堂就能感受到热闹的气氛。在充满活力有和谐美好的气氛中,低年级生和高年级生混坐在一起用餐。我在入口附近拿了一个托盘,穿过放面包和小菜的地方向前走去。食堂里面还有按照盖浇饭类、面类等不同种类分开的点餐窗口。点餐后工作人员就会提供相应的食品。通道末尾有四个结账处,托盘中的食物都在这里统一结账。
我突然发现面类窗口外有一个很适合戴眼镜的女孩子。她已经点完餐了,托盘上那碗放了一片炸油豆腐的乌冬面正冒着热气。因为她每次都已独特的方式出现,所以我很难注意到她的外观,不过当她融入日常风景后,看上去却是一名很漂亮的女孩子,故意假装不认识好像有点奇怪,于是我姑且向她打一声招呼。
“呀。”
我对手上端着托盘,扭头望来的栗山微笑。下一个瞬间,少女突然惊慌失措。她似乎想要发动进攻,但却发现自
己的手上还端着托盘。装乌冬面的碗稍微倾斜了一下,里面的汤汁喂喂荡漾起来。但是下一个学生已经站到窗口去了,附近又没有可以放托盘的地方。看到学妹焦急不安地东张西望,我叹了一口气,对她说:
“我帮你拿吧?”
“谢、谢谢你。”
我郑重其事地接下栗山递来的托盘。栗山握紧拳头,进入备战状态。但是,我的手上还端着没有结账的乌冬面。娇小的少女明显陷入了非常激烈的矛盾之中,用仇恨的目光仰望 我。哎呀哎呀,你应该感谢我,而不是恨我啊。
“…….(不能进攻。)……”
“……(乌冬面,太碍事了。)……”
哪怕她没有出声我也猜透了她的心思,过来一会儿,栗山很不甘心似的咬紧嘴唇,像兔子似的逃跑了。
“喂喂喂,你不要乌冬面了吗?”
然而我的声音却没有传人少女耳中。在这种情况下,接下来我只能说一句话。
“你这个低等级的小喽啰。看来今天的午饭——我只能吃乌冬面了。”
我结完乌冬面的账后顺着通道往前走,食堂内的座位有两种,一种是把长桌拼在一起的长龙状桌子,一种是双人或者是四人的座位。我草草地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目标任务坐在四人桌的一角。
“你居然在食堂等我,这吹的什么风啊?”
“你这么说好像平时我都窝在社团室闭门不出一样。”
“难道不是吗?”
我一边问,一边坐在美月对面的座位上,美月的托盘上放着意式香辣面和沙拉,看了胸部大小与食量大小是不成正比的。黑发少女带着不悦的表情喃喃说道:
“好吧,我不反驳。反正我的校园生活就是凄惨得只能欺负每天都躲在厕 所吃饭的秋人而已。”
“等一下!你刚才的发言中,最可悲的人是我把!什么是每天都躲在厕 所吃饭啊!你不要用这么轻蔑的口气形容我好不好!”
“哎呀,说得你好像有朋友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黑发少女看上去就像是恶魔一样。
“……我和你不是朋友吗?”
“听不到,再说大声一点。”
“我和你不是朋友吗!”
“你先冷静一点,这里可不像社团室那么安静了。”
听了她的话后,我环顾四周。其他人都在聊自己的,没有人注意到我们,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能像在社团室时那样吵闹。对了,她让我说出那么可 耻的台词后居然不回应吗?
“说实在的,需要确认是否是朋友关系的两个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朋友吧。所以,我在全世界有数以万计的朋友哦。”
前半句是真理,后半句是谬论。
“算啦,朋友不靠数量,重在质量。”
“这是没有朋友的人常用句哦。”
“我是在帮你,你不要反过来咬我!别谈这个话题了行不行?”
“是啊,这会让我们彼此受伤。”
“你完全没有反省!”
真过分,什么人啊。难道装备了毁灭者之剑?我喝了一口水,在乌冬面里撒了点李姣芬。待会儿面被泡软了就不好吃了。
“秋人。”
“干什么?”
“很抱歉地告诉你,那个,虽然上面写的是‘辣椒粉’,但是里面装的是黑胡椒哦。”
“哇啊,真的吗?”
黑色的粉末散落在炸油豆腐上。不过这没什么好哀叹的。
“因为,反正也有‘黑胡椒乌冬面’嘛。”
我用一次性筷子把黑胡椒拨散后,端起碗放到嘴边。喝了一口汤后发现好听好喝的。没想到遇到栗山后还让我邂逅了一种美食。
“哎呀,没想到你还挺博学多识的嘛。我还以为你也要像某个孤陋寡闻的人一样不解风情地吐槽说‘哇啊,辣椒粉的瓶子里居然装了黑胡椒!除了美月之外没人会做这种事’呢。”
“我已经可以猜到那个孤陋寡闻的人是谁了。”
“算了,这些事情无所谓。”
美月若无其事地打断我的话题,不过我早就习惯了,所以无所谓。我一边吃着黑胡椒乌冬面,一边等待接下来的正题,她专门把我叫到喧闹的食堂来,肯定是因为有什么不能在社团室讲的话吧。
“放学后,我有些公事要办,不参加社团活动了。”
我 夹着炸油豆腐的筷子突兀地停住了。理由再简单不过,我前几天刚刚听说有异界士进入了这个区域的消息,而且栗山也包括在内,我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和那件事有关吗?”
“恩,是啊,所以只能拜托你努力审稿啦。”
“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刚才不是说了吗?”
露出惊讶表情的美月用叉子叉起香辣面,然后熟练地把面卷起来,放入口中。虽然是很常见的吃法,但是她这样吃的样子就显得非常高贵。为了能让话题继续下去,我问道:
“你把我叫到食堂,就为了告诉我你不参加社团活动吗?”
“没想到你怎么聪明,佩服佩服。这个嘛,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
这时黑发少女的表情突然改变,热闹的食堂中,只有这里被异样的气氛所包围。
“接下来的话只是我的自言自语。”
“好的。”
“你可以别回答我的自言自语吗?”
“……”
“回答呢?”
我到底要不要回答啊?
“我明白了。”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这个地区来了很多异界士。异界士已经供过于求了,来访者的数量多得有些异常。”
我一边吃黑胡椒乌冬面一边思索。美月故意用冗长的发言兜圈子,大概就是为了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或者说是帮我打预防针吧。听了她的话后,我只能联想到一件事。
“所以你不要多管闲事哦。”
放学后,文学部社团室前。
好像这个故事不是午休就是放学后(作者你也知道啊!),不过学生上课时不能自由行动,所以故事情节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带里发展。以高中生为主角的青春小说写得一般都是暑假等长假,儿校园小说写的一般都是放学后和节假日,原因大概就在于此iba。
就在我为故事的单一性儿烦恼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神原学长。”
“……”
我看着总是突然出现的学妹,以手扶额。美月大概早已预料到放学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才事先叮嘱我吧。适合戴眼镜的少女不知道我为什么扶额,歪起了脑袋。以我这个新人的眼光来看,实在难以想象栗山会破坏名濑家的地盘。就算她是邪恶组织的手下,也只是一个一事无成‘人畜无害的吉祥物罢了。
“学长?”
“栗山,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面对头上冒出问号的少女,我指了指社团室的门说。既然有问题,那就必须弄清楚。走进房间后,我把书包放在长桌上,在以往的位置坐下。不是部员的栗山好像觉得发现稀奇,被可算是文学部唯一财产的那几个大书架征服了。书架上放着历代部员根据自己的喜好收集到的书籍。从纯文学作品到流行小说。当然也有随笔、社科类、专业书之类的书籍,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栗山默默眺望着有整理癖肯定受不了的书架。从她娇小的身形和适合戴眼镜的样子很容易联想到她是个文学少女,至少想不到她是一个手持血刀战斗的异界士。其实我很讨厌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是异界士的女高中生。
出来美月之外,我居然和另一个女生单独待在文学部的社团室里。决定进入正题的我叫了那个视线不离开书架的文学少女一声:
“栗山。”
“怎么了?”
栗山一边回答,一边伸手从书加上取出一本文库本。那是一个知名悬疑作家的代表作,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把话题转移到书本上并非明智之举。现实世界可不像小说中那样,只用“言归正传”四个字就能马上回归主题。
“谁派你来这里的?”
“……怎么了?”栗山用惊讶的声音回答。
“因为有人拐弯抹角地警告我不要和你扯上关系。”
好像被这句话刺激到,学妹手上的文库本调到了地上。
“栗山?”
“反正我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无论在博客还是推特上都被猛烈炮轰。”
“我会关注你的,你振作一点!”
我全力安慰用右手食指在书架上画圈圈的少女。她的样子看上去连“双击”都不知道是什么 没想到居然是一个这么现代化的女孩子啊!我很想知道她为什么在博客和推特上遭炮轰——不对,仔细回想一下她的举动,也许这完全是情理之中的情况。虽然她不是坏小孩,对学长也会使用敬语,但是却极端欠缺可算是这个社会最重要的一样东西,那就是常识。
“可以回到正题吗?””就,就算是学长,我也不会轻易把账号告诉你的!”
“正在被炮轰的账
号我才懒得问呢!我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派你来这里的。”
紧紧咬住嘴唇的少女扑蔌地发抖。
“骗你的骗你的骗你的!我呆会肯定会搜索你的博客。啊,我好期待(毫无感情的声音)。”
必须要用这一招了——言归正传。
“也就是说,没人派你来?””就算有人派我来——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招供吗?”
栗山酝酿的气场突然改变。打个比方来说,就像一个平凡的女生 突然变成异界士的瞬间。闲话还是少说吧,反正牵涉到妖梦的事情都不能用普通的办法解决。”如果你说实话,你眼镜坏掉的时候我可以帮你修好哦。”
“我家里还有备用的眼镜。”(眼镜还要有备用哦?涨姿势了。)
竟然还有我没见过的眼镜!我控制着狂涌上来的激动心情继续说:
“栗山,关于眼镜的事情,我们可以详细谈谈吗?”
“啊?”
“你可以用800字左右的篇幅来形容一下你家里那副眼镜的魅力吗?不对,就是备用眼镜也不可能仅用两页稿纸就能描述完它的魅力。总而言之,只要。在。一本长篇小说的篇幅之内,也就是说12万字以内就行了。”
“……只是一副批量生产的眼镜。”
“就算是量产的眼镜,用久了也会产生不同的韵味吧?也就是说,我想知道的是,你带着眼镜一路走过的人生啊。”
“额不高兴。”
娇小的少女真的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不像是因为我突然发狂而生气,而像是因为她有什么不想提及的过去。气氛突然变得有点不适合开玩笑。既然是我跑题的,那么就由我转回正题吧。
“反正你的目的肯定不是祛除我对吧?”
“是的。没有人委托我祛除你。你的出现在我意料之外。”
“既然是意料之外的存在,那就不要突然杀过来好不好?”
太过分了——真希望她能换位思考一下差点被杀掉的我的心情。
不过,从栗山的回答来看,她应该没有接受什么委托吧?娇小的少女华丽地无视了我的吐槽,再次开始在壮观的书架上寻找起来。她有什么想找的书吗?就算如此,我还是尽量要让对话进行下去。
“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请问。”
“你有与其它异界士联合战斗的预定吗?”
“还有其他异界士来吗?”
栗山带着意外的表情。扭头看着我。从她惊讶的样子来看,应该不是装出来的。不过,她真容易上钩啊。我暧昧地回答了一句后,夸张地耸了耸肩。少女思考了一会儿,轻松地说
“可能是偶然吧。”
“据这方面情报掌握得比较多的那个人说,这几周有很多异界士到来,而且已经供过于求了。”
学妹露出呆呆的表情。我带着被讨厌的觉悟,再次确认了一遍。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没有说谎。”
栗山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我的问题。我用稍微温和一点的口气,提出最后的问题。
“最后我还想确认一件事,你为什么总是缠着我?”
“我只是——对你很感兴趣。”
“对我感兴趣?”
我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还是第一次有适合戴眼镜的学妹对我说这台词。不对,这样说可能会产生歧义,让人觉得只是第一次有“适合戴眼镜的学妹”对我说这句话。我要郑重修改一下,其实眼镜女孩、学妹、异界士都是第一次。即便如此,在我的印象中,好像还没人问过我是不是对异性不感兴趣。
咦,为什么好像变得很悲哀?
“你怎么了学长?”
“没事,我没事。你对我有什么兴趣啊?”
“难道我没告诉过你,我是第一次看到你这种不死之身的特性吗?”
啊——好像的确说过。我用有点闹别扭的口气问。
“你为了确认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死之身,所以才攻击我吗?”
“攻击你?”
栗山再次浮现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就算她再适合眼镜我也不得不警告她,特别是我,因为我已经快要应付不过来了。
“难道你是无意识攻击过来的吗?”
“不是,我只想实验一下单纯的接触的原理。”
栗山直截了当地宣布。我开始在记忆的抽屉中搜索这个词,单纯接触的原理。
这是心理学上的一种现象。虽然第一次见面印象不好,但是只要反复接触就能提升好感度。
“既然如此,那你 单纯接触不就好了吗!完全没有必要袭击我啊!”
学妹歪着脑袋,头上冒出一个问号。故意把我的神经逼到崩溃边缘的同级生,还有一个无意伤害我身体的学妹,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啊?
只会创造出我这个受害者而已!
不过,我好歹知道栗山攻击我的原因了。其实她本来就没有真要消灭我的架势,如果她一开始就使出那威猛的瞬间爆发力,恐怕我的脑袋早就搬家了。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不会死。
“啊——不过,也许你袭击我并非一件坏事。”
“为什么?”栗山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也有很多苦衷啊。如果你对不死之身感兴趣的话,那就协助我吧。”
“嗯……我明白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忠告她。虽然我是珍品中的珍品,但却不是大富豪的儿子。
“我的制服被你弄坏可是金钱上的问题啊。你有不要的运动服或者薄外套吗?”
“没有。不如你事先吧衣服脱掉吧?”
“我怎么能在学校里全 裸呢?”
“为什么要全 裸呢?”
是啊,的确没有必要全 裸。
学妹莫名其妙地歪着脑袋。我一边擦汗,一边思索,可以令自己摆摊尴尬的办法。不过,从说出“全 裸”这个词的时候,就注定已经回天乏术了。
对了,转移话题吧。
“那个,栗山,你不如加入文学部吧?这里正在招募新部员哦。”
“为了能有更多机会和你见面吗?”
“嗯,也有这个原因,不过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异界士的巢穴哦。”
我指着文学部,告诉栗山这里特殊的成员构成情况。现在这个社团的成员,全都是有点隐情的人。我固执地拒绝让一般人进入社团,并非只是为了不让其他男生接触美月而已。美月只占一成,其他九成都是后面的这个原因。
“这样你就可以自然而然地与我单纯接触了,很好吧?”
“这倒是,不过我不想接触其他人。”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接触我呢?”
“与我学长你看到我的异能力后,还把我当成普通人对待。”
其实这也是我想说的话。大部分人知道我的特殊体质后,都无法把我当成普通人对待。正因为我有这段经历,所以栗山知道我的秘密后,我与她接触时不希望让她伤害我。
栗山未来知道——被拒绝的恐怖。
埋着头的娇小少女看上去格外令人心疼。并非单纯因为遇到了能理解自己的人,而是散发出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壮感。于是,我一边扮小丑,一边说:
“你就当被骗近这个社团就行了嘛。”
“我拒绝。我再强调一次,我不想接触其他人。”
栗山立即用带刺的口气回答。口气中包含着真的不想与其他人接触的冷漠和阴暗。于是我只能说一句“好吧。”,无奈地耸了耸肩。
“不过你想来的时候,这里随时欢迎你。”
这里是一间没有情调的单间公寓。开门后房间里没有一个人。这是一个不存在“我回来了”和“欢迎回来”的房间。我锁上门后走进房间中,下意识插上电视电源,爆笑声从屏幕中扩散开来,大概播的是什么综艺节目吧。我背对从电视流溢出的声音,换下制服。然后把书包放在固定的位置上,开始准备晚饭和放洗澡水。
我做了一个软绵绵的蛋包饭和大分量的沙拉。
以男高中的厨艺来说,已经是完美的晚餐了。我先把刚放满的洗澡水关掉后开始吃饭。为了赶走孤独才打开的电视把气氛衬托得加孤独,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只用十五分钟就能吃完的饭,结果吃了半个小时总算吃完了。洗完餐具后脱衣服洗澡。搬到这里以后,虽然偶尔会卷入战斗之中,不过比起以前那游牧民般的生活,已经和平得我情不自禁地想要哼歌了。
“呼。”
泡了很长时间的半身浴后,我走出浴缸。快速擦干身体后,捡起脱下的衣服。我的居家服就是睡衣,所以没有必要再换衣服。尽可能减少要洗的衣服也是一个生活小窍门。我只穿着裤子,坐在钢管床上,一边吹头发一边把视线移向新闻节目。把这个地方当成大本营的某支弱小球队在比赛开幕后已经十连败了。
幸好美月对棒球不感兴趣。如果她去帮本地球队加油的话,肯定会气得冒烟。辗转多地的我很难理解这种感情,不过好像很多人都对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深有感情。
这时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栗山的脸。
“我也不知道。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就可以自由操纵血液了——”
常人大概会觉得是对方懒得解释,然而对于不是常人的我来说,她的回答一语中的,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关于她从记事的时候可以就可以操控血液这件事,我觉得很正常,一点也没有怀疑。
因为我也是这样。
我生下来解释不死之身,我一直觉得这很正常。就算是异端者,但是只有自己,没有接触别人,就会觉得自己是正常的。然而一旦大量接触其他普通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异端者。某天,突然,一直相信的东西崩塌了。当时的绝望我至今难忘。
“我到底怎么了?”
我停下吹头发的手,自言自语。
栗山未来——并非只是一个适合戴眼镜的学妹。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天,那个差点在屋顶上杀死我的少女,她的目光是认真的。
“因为学长你看到我的异能力后,还把我当成普通人对待。”
孤独少女吐露的话语——这就是我决定保护她的原因。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某天栗山突然消失了,我绝对会非常后悔。而且还会与明知道情况却让我回避的美月关系破裂。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应该采取积极行动。不过——这样算是违约吗?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的确太多管闲事了。这并非是因为我的温柔体贴。不是人了也不是妖梦——什么都不是的我,希望有个人需要我,以此来确认我的存在。只要有人需要我,感到被拯救的反而是我。
只要的我也能帮助别人。
只要我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四月十三日,星期五的午休。
本来我打算直接去刷题室,打算因为有一些继续处理的问题,所以我克制着自己不情不愿的情绪,来到屋顶上。说句题外话,因为基本上所以校园小说都会出现一幕发生在屋顶的戏,所以甚至有写校园小说的作家下定决心绝对不写屋顶。对于这种作者来说,反过来思考,屋顶作为一个地点,已经变成了一个“终于要用到它了”的富有魅力的场所。我一边想着这些没意义的东西一边走上楼梯。
到啦。
屋顶上基本都是禁止进入的,门上挂了一把秘密锁,不过秘密早就在高三生中传开了。现在屋顶上就有人,因为秘密锁已经打开了,就垂挂在门上。这种情况屋顶上的人有可能被锁在上面,不过没有学生会做这种事,因为大家都不想让学校加强管理体制,
也就是说,我为了去见某个人,不惜触犯校规来到了屋顶上。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连见都不想见到那个高年级生,但是有时候不得不面对他。我说的好像充满了正义感,但也许只是因为不想卷入更麻烦的事情中,所以提前采取措施罢了。我为了解释自己的行为而正开脑内会议,忽然在视线的一角发现了目标人物。
时间已经是四月中旬,而他却围着好像很厚的围巾。我下定决心,向躺在屋顶角落里睡觉的学长喊道:
“博臣。”
“居然不叫我‘学长’?”
说着,那个已经升上高三的男生坐了起来。我不想看到的那种脸向我转来。不过,身为主人公,我有义务介绍一下他的身份。
名濑博臣——依然是一个五官俊俏的美少年。不过我没有义务详细描述博臣的容貌。所以直接省略。虽然我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不过从名字上就能看出他的美月的亲哥哥。命运女神总是非常残酷。
“你是备考生吧?怎么能在这种地方睡觉?”
“异界士不需要文凭,而且我可以保送的大学已经堆成山了。”
这是不错,但是又好像非常错。不过,我今天保送为了蔑视博臣才来屋顶的。对细节斤斤计较而忽略了重要事项,那就本末倒置了。我开门见山地对坐起来的学长说:
“我有一些事情想问你。”
“我想也是,不然秋秋没理由来找我。”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见你的原因吗?”
“因为异界士和妖梦本来就是对立的。”
博臣冷淡地说。我大声反驳道:
“才不是呢!都怪你给我取了只有不上道的偶像才会用的奇怪昵称!”
“秋秋好淘气啊,今天的天气温暖宜人,时间又是午后,一般大家都会被睡魔影响得很想睡觉,但是只有秋秋还这么活力充沛地吐槽我,这可是常人所没有的精神啊。”
“我要求你向对话刚开始30秒就已经后悔来找你的额道歉!”
“哎呀,话题好像跑偏了。”
博臣怕了一下手,打从心底感到很无奈似的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又多管闲事了呀?”
“是又怎么样?”
虽然没有必要隐藏,但我不想太配合博臣,所以我故意暧昧地回答。俊美的学长懒洋洋地站起来,从纤瘦的身体上很难看出他的战斗力。但是我却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他作为一个异界士的过人本领,四目相对。博臣一边撩起刘海一边用想要劝服我的口气说:
“我不会对秋秋你出手。不过,秋秋你也不许偏袒任何人。”
这句话我当然还记忆犹新。
一年前,异界士与半妖梦之间爆发了一场激战,这就是我和博臣的初次相遇。无论多么优秀的异界士都不可能打倒不死之身的我。经过长时间的激战之后,战斗终于以不定期休战的形式迎来了结束。当时我与他定下的约定就是刚才那句话。
“哎呀,我的手脚好凉啊。”
博臣向自己手心呵着气,他趁我刚有些放松警惕的时候踏入问题的核心:
“你以前不都是做得好好的吗?”
“……”
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你以后也会做得很好”,博臣无奈地继续说道:
“那个约定应该没有有效期吧?”
“当然没有,如果你单方面设定了有效期我才觉得头疼呢。”
我诚实地说出自己的心声。如果没有那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约定 我和他根本不可能像这样对话。承认我是半妖梦珍品中的珍品,并提出刚才那个妥协条件的人,正式名濑。身为维护这个地区治安的异界士,他同意让不安定分子留着这里,可算是一个奇迹了不吧。这同时也是犹如游牧民般到处转校的我,终于得到可以安居之处的一个瞬间。
“嗯。”
就在我脑内想着这些问题的几秒之间,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博臣居然做出了另外忍无可忍的行为。不知何时,这名学长异界士的双手已经插进了我的腋下。我反射性地回头望去。博臣那好像老爷爷坐在走廊边喝煎茶般安逸闲适的表情令我非常不爽。
“秋秋的腋下就是与众不同。”
“你干什么啊!”
我挥开了那双恶魔之手。博臣带着疑惑的表情面向我说:
“男人把手插到男人的腋下有什么好惊讶的呀?”
“男人把手插进男人的腋下,换成任何人都会惊讶的!”
“这证明我对秋秋腋下的清洁度和温度评价很高哦。”
“我才不稀罕在这方面得到你的认可呢!如果你觉得我除了腋下就没有任何可取之处,那还不如直接宣布讨厌我呢!这样我反而还轻松些。”
“如果你不接受,那我就全力进攻,抢夺腋下。”
“你神经病啊!”
步步逼近过来的异界士眼神看上去有些认真,似乎不像是开玩笑,搞什么啊。美少女妹妹是个毒蛇女,美型哥哥却又对我的腋下垂涎三尺,真是莫名其妙,那是损人而不利己啊。这时我突然提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阻止了博臣的行动:
“男人很少有像你这样怕冷的吧?”
“我可不仅仅是普通的怕冷而已。”
学长说出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就把双手插进衣兜中。既然不是普通的怕冷,那就是异界士特有的——不过这是博臣的个人问题。
“也就是说,用一般的驱寒方法不奏效啰?”
“是啊——现在能温暖我的人就只有秋秋你而已。”
“不要说这么引人误会的话。”
与其说出刚才那有歧义的省略句,还不如说“只有秋秋的腋下可以温暖我特别的寒性体质”呢。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尽快结束这无意义的对话。
“我们可以言归正传吗?”
“嗯?你想讨论为什么大部分女生都怕冷的原因吗?”
“虽然我有一点兴趣。但这完全不是今天的主题。”
“知道啦知道啦,就让秋秋淘气的吐槽到此为止吧。”
说完后博臣的表情有了一点变化,然后他确认了一下前提。
“是美月拜托你的吗?”
“不是,和她没有关系,是我个人的决定。”
“既然如此,你我就更没必要向你提供情报了。”
俊美的异界士投来敏锐的视线,他的态度之所以这么好战,大概与他那不为人知的秘密有关吧。我做好
被无情拒绝的心理准备,进一步向隐瞒秘密的博臣请求到:
“ 如果你知道什么,请务必告诉我!”
“你好像还不明白呢——我说更明白些吧,我和秋秋你既不是朋友又不是战友,只是休战而已,所以你最后还是不要摆出这种和我缔结同盟的异界士般的态度。”
从他的口气中感觉不到厌恶,他只是说出事实罢了,所以就什么也没有回答。想我这种生物。根本无法融入人类之中更何况,对方还是异界士——这种可能性小得近乎绝望了。
半妖梦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不会被接受的无法解释的怪物,既不是人类又不是妖梦,这种徘徊在两个物种之间的身份会引起不安,站在人类和妖梦分界线上的人物——就是半妖梦。两边都不是的我很难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
放学后我和美月继续进行已经算是一种折磨的审稿工作。我没有与栗山意外相遇。踏上归途的时候已经是八点过了。
顺便告诉大家,我在室内租了一间公寓,自己一个人住。那里虽然不是女性专用的公寓,但却非常重视安全管理。如果没有专门的磁卡钥匙,就连入口的大门都打不开。邮箱上也锁着一把沉重的大锁。正因为如此,性格懒散的我总是要等到邮箱都快被撑爆的时候,才会展示一次性收信的本领。
但是今天。
我一时兴起——甚至可以说是鬼使神差,进屋之前先开了一下邮箱,取出里面的信件。在一大堆广告单中夹杂着水电气这三条生命线的收费单。因为是银行自助划账,所以不需要我特意去汇款。我把没有的邮件丢进了旁边的垃圾箱。就在这时,我发现在一大堆废纸中还夹了一张只写着收件人地址的明信片。
“啊——”
我全身进入紧张状态。因为这是我双亲不定期寄来的生存报告。
明信片上的邮戳就三月末。今天邮件是四月十三日了。也就是说,这张明信片邮件在邮箱中待了半个多月。造成这样的后果都怪我太懒,但是父母多少也有一点原因,因为生存报告明信片的寄出日期太不稳定了。有时候一月寄出三次,有时候将近一年音信全无。我都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才突然收到,一点也没有发挥到生存报告的作用。报告,即便如此,每当收到明信片时,我的心情就会变得非常平静,真是不可思议啊。
我把生存报告明信片放进书包中,下意识从口中吐出放心的低喃:
“他们还活着啊。”
我突然走出公寓,仰望天空,看到一道弯月和满天星斗。这种时候不能带着阴郁的心情垂头丧气。于是我在月亮河星辰的祝福下,走向了平时很少会走的夜路。
安静的住宅区中伫立着一个更加安静的古旧和式点心店。关店改建需要钱,所以在决定到底改建成什么东西之前干脆放着不管,所以这家店已经形同废墟了。虽然这个时间外面还有很多行人,但是这家店附近却没有半个人影。我知道是为什么,我走进了这家散发出颓废气息的点心店。
这家店还没关门,今天也依然在营业。室内贴着木纹图案的壁纸,用拉门隔出几个房间,还有很多和式风格的装饰。在一个安装了电铃的精美架子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仔细欣赏这些商品后,如果想买的话,就可以按铃把店主叫来。
我按了两次电铃,过了一会儿,从里面走出来一名妙龄女店主,她穿着干净整洁的黑底花朵图案的和服,茶红色头发盘在脑后,上面插着一支装饰精美的红簪子。她的五官端正美丽,不是吸引顾客的照片店员,而是一名美女店主,散发出吸引人的气质。然而这家营业中的店铺却没有客人。当然,这里地理位置的确不好,然而这间店之所以没有客人却另有原因。不对,准确来说,应该说店主根本就不想让这家店有客人。
新堂彩华——她也是一名专业的异界士。
“你又新设了——不让人类靠近的结界吗?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
“啊,听你一说我才想起来,之前的结界效力减弱,客人变多了。我可不想卷入都市的喧嚣之中,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生活,神原,你肯定懂吧?”
听上去,她的言外之意好像是不欢迎我来。
“不好意思,我带来都市的喧嚣了。”
“没关系,反正是我让你遇到麻烦的时候就来找我商量嘛,况且,青春期的男孩子当然无法抵挡诱惑。”
“什么意思啊?”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发问。身穿和服的异界士歪着脑袋说:
“难道你不是因为一直幻想我所以才想来看看真人吗?”
“谁会幻想你的裸 体啊!”
“原来你在幻想裸 体啊。”
我一时语塞,完全被她前者鼻子走了。
“色 情去掉一笔就是环保(色 情的日语是エロ,环保是エコ),也就是说,我是一个对地球环境无害的男人。”
“会用这么低次元的发言来逃避的高中生,就算找遍全世界也只能找出你一个,难道你可以施展法术令时间倒流,收回刚才那句话吗?”
完蛋了,我忍不住吧视线投向虚空,吹起来口哨。
但是下一瞬间,彩华却对濒临死亡的我投来锐利的目光。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与刚才那慵懒的女店主简直判若两人,其实这才是彩华的本来面目。她想知道为什么身为半妖梦的我会来找异界士。
“我有点事想问你。”
“好吧,别站在门口,我们进去说吧。”
她把我带到一间四叠半大榻榻米的和式房间。铺好的被褥显得异常妖艳。彩华坐在矮桌2对面,准备茶壶和茶杯。刚刚倒好的绿茶还冒着热气。身穿和服的女店主一边把茶递给我,一边率先说道:
“我多少可以猜到七八分,不过还是先听你说说内容吧。不过,请你说的简洁一点哦。你的说明总是冗长无味。”
“你管我。”
总而言之。
我把异界士短时间内聚集到这个城市的事情告诉了她,解释的时候顺便把栗山未来的事情也说了。当我把话全都说完后,彩华优雅的点了点头。
“神原,我可以向你确认一件事吗?”
“嗯?”
“你专程到我这里来,其实根本就不用多问了,一定是因为你认识的那个异界士没有向你提供情报吧?”
“他只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
“原来如此——希望这只是纯粹的善意。”
说着,彩华露出有些寒冷的笑意。我想知道美月和博臣到底隐瞒了什么,知道后也许就能明白栗山的目的了。
“你想知道异界士为什么聚集过来吗?”
"因为马上就要‘停风’了”
“停风?就是不吹风的意思吗?”
“是的。不过是妖梦版的。也就是说,妖梦的活动将会暂时停止。”
我可以听懂她说的话,但却不明白话中的含义。
“妖梦停止活动难道不是好事吗?”
“都有普通人类来说是好事,但是——也有人为此而烦恼哦。”
听了她的话后我陷入了沉默。因为妖梦停止活动而烦恼的人,眼前就有一个那就是以祛除妖梦为生的异界士——比如说新堂彩华,点心店只是一个隐藏真实身份的幌子罢了,光靠经营店铺根本赚不到钱。停风以后,她的本职工作将会减少,生活会变得艰苦起来,这样的未来清晰可见。
“会听很长一段时间吗?”
“是啊,长的话大概会停两个月左右吧。”
“彩华——你撑得住吗?”
“停风一两次只是小事一桩啦。”
彩华说着从怀中取出眼观,放到嘴边。因为她穿着和服,那烟管的样子看上去还挺漂亮的。而且,眼看着工作即将减少,她还表现得如此淡定从容,想必肯定是非常强大的异界士吧。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气质令人会产生这种联想,而且从她可以做出不让人类靠近的强大结界就可以管中窥豹了。快要倒闭的点心店老板只不过是她的伪装罢了。
“神原,你可能不知道吧。其实有些和式点心的保质期出人意料地长哦。只要节约着吃,可以吃半年以上呢。”
“喂,等一下!难道你想靠羊羹和冷冻点心撑下去啊!我居然还在心中默默敬佩你,把我善意的猜测还给我!”
“神原,你是不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提出这句话忠告后,彩华闭上了左眼。听说当她把注意力集中到右眼时,就可以看到妖梦的本领面目?虽然这样可以辨别变成人类的妖梦,但是对于真身早就败露的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啊。难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威力吗?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停风后我的妖力也会减弱吗?”
“是会减弱,但是我要提醒你的不是这件事。”
“还有更重要的事吗?”
我吞了一口唾沫,还有比妖力减弱更严重的事情?我难以想象。
“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收费了,你还是废话少说,直接进入正题吧。”
女店
主说着把一张写有“价格一览表”的菜单放着桌面上。上面详细写着从商谈到不同难易程度的妖梦取出,还有各种特殊服务的价格。
“难道你还有收费吗?我和你的关系就仅此而已吗!”
“我和你的关系当然要收费哦。”
我无言以对。其实我差点被她杀了。
“顺便告诉你,其实还有躺在你身旁跟你商量的服务哦。”
“我才不需要呢!”
现在回到正题。
“我之所以说有人会烦恼,就是为了让你联想到异界士,但是说实话,一般异界士不会因为一两次停风就吃不起饭的。不如说这还是一个消化存款的好机会。”
彩华一边抽烟丝一边告诉我。我没有打断她的话,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停风对于异界士来说是一个好机会,甚至可以说是挑战平时很难收拾的大妖梦的唯一机会。对于想要扬名立万的年轻异界士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进攻时机。”
彩华说着把右手握成拳状。看来她家应该有电视。但是,现在应该引起重视的不是店主的经济情况,而是“对于想要扬名立万的年轻异界士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句话。
“也就是说——这附近有非常厉害的妖梦吗?”
“为什么你还不懂呢?异界士在短时间内大量聚集与此的理由,肯定是想利用停风期祛除妖梦啊。”
“如此说来,栗山也想祛除一个厉害的妖梦吗?”
“我也不清楚,她不是不知道其他异界士也来了吗?”
“是啊。”
彩华想了想又说:
“对付大妖梦时很少有人会单独行动,现在这种供不应求的状态的确非常可疑呢。无论如何,在找出正确的答案之前,提高警惕是正确的做法。”
“不太了解异界士这一行的我有一个幼稚的问题,被其他异界士抢走功劳真的这么可耻吗?”
“也不是啦。无论什么时代,利用停风期为非作歹的家伙大有人在哦。”
“为非作歹啊。”
名濑家之所以会因为异界士过多而提高警惕原因正在于此吧。但是,依然有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栗山到底来这里干什么呢?
“这世上是有坏人的哦。”
不经意间说出这句话后,身穿和服的异界士闭上了左眼。别人可能会觉得她的态度有点傲慢,不过我觉得她可能只是在试探我的反应。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顺便听听就好了。”
她又把话题转开了。算了,时机成熟的时候,也许我可以直接从栗山的口中问出来。说不定她只是恰巧搬过来而已。总而言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我不能怀疑她。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
“对了,我不死之身的特性会减弱到什么程度啊?”
直到这时我才终于想起已经快要被我抛诸脑后的一个疑问。不死之身,对于没有强壮的身体和特殊战斗能力的我来说,这是唯一异于常人的特性。
“呃,这个嘛。老实说,这个问题额也不太清楚,也许你依然会有不死之身,但是最坏的情况也有可能是完全丧失治愈能力。”
“原来如此。”
就算参考过去的经验,想必也很难找到我这种特殊的例子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全世界都是我这种拥有不死之身的妖梦,那么就没有异界士这种职业了。我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晚上九点过五分。
我们居然说了近一个小时的话。既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那就没有理由长时间逗留。想到这里,我刚要站起来就听见……
“对了,神原,你父母有和你联系吗?”
这个好像已经把我看透的问题飞了过来。果然——此女并非池中物啊。我想起了那种生存报告明信片,但是并没有立即做出肯定的回答。
“你想到什么了吗?”
“对于妖梦和异界士来说,停风期都是不容忽视的时期呢。”
看来她刚才的推测是有准确根据的。我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做好心理准备后,从书包中拿出明信片放着矮桌上。
“这上面好像还寄托着思念呢。我可以看一看内容吗?”
不愧是专家。我是因为事先早就知道所以才明白,但是在普通人类眼中这就只是一张普通的明信片而已。彩华只瞥了一眼,甚至连碰都没有碰明信片就把一切看透了。
“其中可能有停风期的情报是吧?”
“是的。”
彩华把我的提问当成同意。她把明信片的背面翻过来,放到桌面上。纯白的长方形纸片上浮现出思念体。几瞬之后,完整的形态就浮现出来。虽然缩小在全长30厘米的空间内,不过依然可以看出那是一个真实的人物。更正确地来说应该是,我那个头上长着猫耳的妈妈。
“呀活?今天我也有很重要的话要说,一点要听到最后哦?”
我默默地把明信片翻了过去。翻到写有地址的表面。这里是位于安静住宅区内的一个更加安静的和式点心店内部的一个房间。身穿和服的异界士坐在矮桌的对面。我终于知道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了。
“可以当成什么都没看见吗?”
全世界都安静了。
就算现在一颗陨石掉下来毁灭地球我也可以从容地接受。我惊慌忙乱地擦去全身冒出的汗水。在经历了仿佛一辈子的长久沉默后,彩华用沉重的口气问道:
“刚才那个是你妈妈?”
“是的!她从以前开始一直都有点奇怪!小学参观教学时还做出混在学生中举手回答问题这么前卫的事情哦!”
“你突然生什么气啊?”
女店主的态度有点不亲切,为了维护神原家的名誉,我必须让她消失——不过,这件事还是要仔细斟酌一下。因为没有什么比目的性不明确的故事更令人没有共鸣。更重要的是,为了得到栗山和停风期的相关情报,我不能为了封口就让眼前的女异界士消失。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我仔细思考密室杀人的作案手法也绝对会在新人比赛的初审阶段就落榜。
总之,还是以后再洗刷神原家的污名吧。
“接着听下去吧。”
“是啊,虽然猫系妖梦大部分都有点脑残,不值得信赖,但我们总不能放着这么重大的情报源不管吧。”
“……为,等一下,彩华。”
女异界士好像有一个很大的误会,这关系到神原家没有问题的大前提。
“我爸爸才是妖梦,我妈妈和你一样,是专业异界士哦。”
彩华保持着把烟管放到唇边的动作,扎了一下眼睛。过了一会儿,她才提出疑问:
“那猫耳是怎么回事?”
“是假的啦。”
“为什么这么像真的啊?”
“因为我妈在这方面很较真啊!而且,因为你是异界士,所以才觉得那是真的吧!”
“原来如此啊。”
不知道彩华是不是真的明白了。她再次把明信片翻过来。思念体又从矮桌上冒出来。我不禁露出仿佛世界末日般的沉重表情。
“呀活?今天我也有很重要的话要说,一点要听到最后哦?”
有重复听了一遍开场白。对于新人来说,这绝对可以算是虐待了。
“你妈妈肯定前卫得以为捉迷藏时露出屁股的人可以得第一名吧?”
“不要说藏起来了,她肯定以为跑出来的人获胜。不过,这些都还不足以表现出我妈妈的前卫性!”
“但是,在我眼中我还是很羡慕她的,有一个上高中的儿子,虽然看上去这么年轻,但肯定已经奔四了吧?这个岁数还适合戴猫耳,好厉害。”
“谢谢你的表扬,不过,关于我妈妈的话题可以到此为止吗?”
身穿和服的异界士吐出一口紫烟,点了点头。她擦干净烟灰,收好烟管。好像在暗示闲谈结束,我也只好丢掉羞耻心,把注意力集中到明信片的思念体上。
“你有好好吃饭吗~不要光吃快餐哦,偶尔也要自己做一下饭,不然会营养不良哦。其他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不过去千万不要犯、罪、哦。喵(这里有个音符,大家请原谅我手机的输入法…)”
思丰满念体的猫耳女做出了双臂夹住胸部的动作。我真搞不懂为什么要对看明信片的儿子强调自己的事业线。如果有地洞我早就钻进去了,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没有地洞我也想自己挖一个出来。顺便一提, 我妈妈名叫弥生。神原弥生——勉强也算是一个有名的异界士。
“虽然有点脑残,不过有个巨 乳的妈妈真好啊。”
“可不可以不要发表感想啊!”
然后这段精神折磨的映像延续了将近30分钟。
真是要感谢日 本是一个禁止买卖枪 支的国家。如果有一把装了子 弹的手 枪,我现在绝对已经扣下扳 机了。身为母亲,肯定很担心独自一人生活的儿子。但是她的这份关爱却向着错误的方向发展。无论她多么适合戴猫耳,但是对于身为她儿子的我来说,这都是一段无法令人直视的冲击性
映像。没有一点萌点可言。
这个暂且不论,思念体终于讲到停风期了。
“——所以,你可不要逞强哦~”
五分钟所有就结束了。思念体一下消失。
室内陷入凝重的沉默,然后彩华率先发言。
“好像没有说什么有用的情报呢。”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精神上受到的打击要如何弥补啊!”
“不过,因为我是异界士,所以才觉得没用。实际上,她用五分钟简单易懂地解释了关于停风期的正确知识哦。新人听了很容易理解。”
彩华拨了一下刘海,继续说。她的话只能说明一个真相。
“神原,你的妈妈——弥生提供的情报很重要哦。如果你没有碰巧遇见我的话……”
“但是从结果上来说,她也只说了停风期的事情而已。”
“停风期马上就要开始了。异界士趁此机会想要讨伐大妖梦,所以才集结起来。但是他们的数量却远远超过了预测的范围。现在总结各方面的情报就只能知道这么多。接下来要如何行动全由你决定。”
是啊,没错,现在已经知道名濑兄妹不肯透露的停风期的情报了。根据这个情报就可以解释现在发生的现象(异界士集结),以及预测以后即将发生的事情(讨伐大妖梦)。
“啊——需要调查一下明信片吗?花一点时间调查的话,也许可以查出更深入的情报哦。”
既然彩华这么说,我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要有找出更多情报的可能性,当然要仔细调查比较好。反正情报再多也不嫌多嘛。
“你查完以后再还给我吧。其实我本来想马上就销毁了这东西的。”
“没问题。”
彩华优雅的点了点头,拿走明信片。专业事项还是交给专家来处理吧。我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我拿起书包,准备打道回府。这时我忽然想起刚才彩华留下的一条伏线。
“对了,坏人到底是谁啊?”
“这个嘛。这世上有些人,不惜牺牲别人也要为自己建立功业哦。”
“也就是那些不惜弄脏自己双手也要建立功业的人吧?”
“看来你也懂嘛,可能是我小瞧你了。”
身穿和服的异界士发出“呵呵呵”的低笑声。供过于求的异界士,还有那些心怀鬼胎的的家伙都要当心呢。
“总之今天谢谢你了。”
我行了一礼之后站起来,彩华也站了起来,好像想送我出去。
虽然我遇到很多挫折,但总算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坏蛋谋划的东西,还是找坏蛋告诉我最省事。我知道有个人很适合这个角色。哪怕被威胁过一次,我也不会就轻易放弃的。我离开和式房间,走出点心店,来到户外,这时背后突然传来彩华的声音,
“神原,等一下。”
“嗯?”
我回头望去,等待她继续说下去,然而身穿和服的异界士却耸了耸肩,摇头说:
“没事,没什么。”
“是吗?你可不要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然后就死了。”
“你真不会说话——唉,现在还不用担心那件事。”
现在——不用担心,反过来考虑就是,以后未必不用担心。我把视线从彩华身上移开,走出了点心店,周围空无一人。可以做出如此强大的回避人类结界的女异界士,肯定不可能永远和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