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的再见,是在那周的周六,病房里。中午前的天气多云,正是宜人的温度。我通过她的邮件获知可以探望的时间带,也就是所谓的,看病慰问来了。【来了】不如说是【被叫来了】。
她在单人病房。我到的时候没有其他探访的人,她穿着那种经常看见的病人服手上吊着管子,面向窗户跳着奇怪的舞蹈。背后传来的声音让她吃惊的几乎要跳起来一样噶的一声钻进被子里。坐在床旁边的折叠椅上等待她冷静下来时,她却突然安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从床上坐起来。她的突发性从不选择场所和时间。
【不要突然来哟,以为自己差点就要先害羞死了】
【你要是用这种惊天骇俗的方法结束生命的话,没关系,我一生都会把这当做笑料的。来,这是,礼物】
【诶-不用客气的嘛!啊!草莓(注:更正,之前女主说自己喜欢莓子改成草莓)!一起吃吧。那的架子上有盘子拿过来】
在她的指示下我在旁边的白色架子里拿了两套盘子和叉子,还有刀,又重新坐到椅子上。所以说草莓,是说要去探望生病的同学父母给我钱买的。
一边吃着去掉茎叶的草莓,我向她询问病症的情况。
【完全没有问题。数值稍微变了一点爸妈大惊小怪起来马上让我住院,我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差不多住院两周特别的药物注入体内,然后就可以再去上学了】
【那个时候已经暑假了呢】
【啊,是哦。那差不多要开始计划和你暑假去哪儿玩了】
我看着从她的手臂延伸出去管子的先端。底部有滑轮的铁棒上吊着的袋子中,是透明的液体。蓦然浮现一个疑问。
【其他的,比如说亲友同学,gongzi她们你是怎么说的?】
【对gongzi她们我是说做盲肠的手术。医院也答应协助我保密。看她那么担心的样子,更加说不出实情了。几天前,把我压倒在床上的【好朋友】君怎么想?】
【恩-,至少对你的亲友同学,gongzi她们总有一天应该告诉她们。最后,你是不是应该尊重数天前抱住我的你的想法】
【不要让我想起来!太害羞了!死之前被推倒的事情,如果让gongzi知道的话,你就只能等死了】
【把亲友逼上犯罪道路的你,还真是罪孽深重】
【说起来【亲友同学】是什么?】
【gongzi同学在我心中就是亲友同学,不觉得亲切吗】
【我只觉得客气,就跟叫科长领导的感觉差不多?】
她一副愕然的样子耸起肩膀。还是往日的那副模样。
关于病状在邮件里虽然已经听说,实际上见到元气的她还是松了一口气。实际上有点害怕这是死期提前的征兆。起码我看到的她的样子,不是这样。表情也十分明朗,动作中也透漏着生气。
安心的我,从书包里拿出才买的新的笔记本。
【好,吃完点心就是学习的时间了】
【诶-,这么快就开始了!】
【不是你拜托我来的吗。而且我们刚才已经够悠闲的了吧】
我今天来医院,除了见许久未见的她之外还有理由。她没有来学校的几天,补习拉下的课程整理后给她补课来的,她是这样拜托我的。干脆的答应,让她吃了一惊。真是,还在那说什么快。
新笔记本递给她等他拿起笔,我把补习内容的要点告诉她。把我自己主观的部分去掉的简短授课。她,还算是认真的听我讲课。包含中途休息,我一个半小时左右的伪授课结束了。
【谢谢呐,【好朋友】君教的真好呢,去当老师吧】
【不要。为什么你,提议的都是这些和人打交道的工作?】
【如果我不死的话,其实是想让你代我去完成那些我想做的事的吧】
【这么说来好像我拒绝的话就太不通情达理了一样所以拜托不要说了】
她咯咯咯的一边笑,把笔记本放在床旁边的褐色架子上。架子上并列着杂志和漫画。像她这样的行动派,这个病房一定是超级无聊吧。无怪乎会跳奇怪的舞了。
时刻是正午前。获知亲友同学会在中午来的我,决定在十二点钟回去。这么告诉她之后【不想加入女生之间的谈话吗】如此的邀请下,我郑重的拒绝了。模拟教学的工作后肚子有点饿了,更重要的是能够确认她的平安今天的我已经满足了。
【那回去之前,给你看我的魔术哦,魔术】
【诶,已经能变了吗?】
【也就简单的。练习中的还有好几个】
她所展示的,是使用扑克的魔术。不看对方抽的扑克对其进行猜测,在这么短时间内能掌握已经相当不错了。里面的奥秘,对于魔术没有研究的我当然是不知道。
【下次会表演更难的,敬请期待呐!】
【我等着呢,最后是从冒火的箱子中脱出的魔术吗】
【火葬场?不行不行!】
【所以说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樱良-,感觉怎么样……,怎么又是你?】
快活的声音让我下意识的扭转头去。最近,亲友同学对我的态度变得明朗起来的样子。这样下去的话,她死后和亲友同学的依赖看起来难以实现的样子。
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她轻轻告别,我准备离开。亲友同学明显瞪着我,我也不敢抬眼。不能和猛兽对眼昨晚的动物节目中有说。
本来是想互相作为别的生物互不干涉能够就这样道别的我的希望的观测落空,床上的她想到什么惊天骇俗的事情,说道。【【好朋友】君,说起来之前借你的哥哥的运动衫和内裤呢?】
【啊…】
从来没有像这样诅咒过自己的大意。今天,我的书包里还装了她哥哥的衣服,本来是想还的结果忘记了。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转过头,她笑眯眯的面孔,以及往窗边移动的亲友同学惊愕的表情清晰可见。我尽可能的压抑自己动摇的心情,从书包里取出装在塑料袋里的一套衣服,地给她。
【谢谢啦-】
她还在微微笑着,来回看着我和亲友同学。而我,也偷偷向亲友同学投出视线。越怕越想看的这种不高明的欲望我也是有的吧。亲友同学,惊愕已经收于体内,取而代之的是以要杀人的眼睛看着我。是我的错觉吗,有一种狮子一样低鸣的感觉。
我蓦地从亲友同学别过视线,快步走出病房。就在离开之前,听到亲友同学细若蚊蝇的声音向她诘问【内裤是怎么回事】。我怕自己被卷入其中更加快了脚步。
第二周伊始的周一,满怀认真学习的精神来到学校后发现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传言正在弥漫开来。
内容似乎我成了暗地跟踪她的尾随者(注:原文stalker有轻视和憎恶的意味)。这个情报的获知,当然是来自总问我要不要口香糖的他。哪来的尾随者我皱起眉头后,他还是如往日一样饶有兴致的问我要不要口香糖我则郑重的拒绝了。
留言产生的经纬我也有自己的想象。一定是,就偶尔目击我和她几个人的证言,被置换成我总是在她所在的地方这样的情报,而平时就对我看不惯的人就怀有恶意的称其为尾随者,好像这就是事实一样。我的想象力也就只能进行到这一步,但这跟真实情况或许也差不远了。
假设有这种逻辑,那这种太过没有事实根据的流言着实让我目瞪口呆。现实中,班里所有人几乎都看着我小声交流着【这家伙是尾随者,要小心点他】的感觉,宛若对流言已经全盘接受。
再说一次。我真是发自心底的目瞪口呆。为什么他们会相信多数派就是正确的呢。对谈们来说有三十个人在一起的话杀人也不是问题吧。相信正当性在自己这里的话,什么事情都做的不是吗。而他们仍未意识到这不是人性,而是机械的系统。
所以,也许事情越来越像不好方向发展,这或许已经形成对我的一种欺凌,虽然这么想,只是我自意识的过剩。说明白一点他们真正感兴趣的只是她,而不是缠着她的我。
不不,虽然实际没有缠着。所以,他们没有必要对我作出根本没有什么好处反而麻烦的反应。每天上学时关于总是瞪着我的亲友同学,那种说是兴趣不如说是一种敌意的目光中,确实是非常恐怖。
这些种种,在周二第二次探病讲给她听时,她抱着肚子唔哈哈哈笑个不停。
【gongzi和大家还有【好朋友】君都好有趣呐-】
【你是那种认为背地里讲别人坏话是很有趣的人?还真是过分诶】
【大家,和从没打过交道的你以这种不明意味的形式关联在一起很有趣不是吗。而且,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状况吗?】
【不就是因为和你在一起?】
【现在要赖我了?不是的啦,因为你都没有和大家好好说话过】
她在床上一边剥桔子一边断言道。
【大家因为不知道【好朋友】君是怎样的人,所以才会这么想。为了不对互相产生误解,你也应该和大家搞好关系
才对呐】
【对谁都没有好处的事我不想做】
不管是她不在了我又重新变成一个人的自己,还有不是她谁都会忘了我的同学,都是不必要的事情。
【大家,如果有好好了解你的事情,也会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吧。而且即使是现在,大家真的没有对【好朋友】君有很大的恶意唷】
说什么傻话呢,我一边剥橘子一边想道。
【除了你和gongzi同学以外,就算不是认为我是【不显眼】的同学】,对我的观感也只在其下】
【这点你有问过本人吗?】
她像是冲击我个性的核心一样歪着脑袋。
【当然没问过,但我想应该是这样】
【这种事不问本人的话怎么会知道呢。只是【好朋友】君的想象对吧?不一定是正确的对吧?】
【不管是不是正确的都无所谓了,反正和谁都没关系,我也正能想象。所以都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叫我名字的时候,我的兴趣就是想象这个人是怎么看我的(注:这即是前文男主名字出现的时候,以【知道秘密的同学】君,【好朋友】君代替的原因)】
【好一个自我完结。你是那种自我完结系的男生吗?】
【当然不是,是从自我完结之国来的自我完结王子诶。还不对我表示敬意】
她没有反应的大吃橘子。没有想过她能理解我的价值观。毕竟我们是正相反的人。
她是和人发生关联活着的人。表情和个性是这个事实的最好注解。而我正好相反,除了家人以外全部的对人关系都是由我在头脑中想象完成。被喜欢,被讨厌都是我的想象,对自己没有实质危害的话,喜欢讨厌哪一边都无所谓。最开始就放弃了和人的关联存活至此。和她,正相反的,不为周围所需要的人。虽然要是有人问我这样好吗,会困扰一下就是了。
吃完橘子的她,把剥下的皮小心折起来丢进垃圾箱。正中垃圾箱的橘子皮,就这点小事也让她兴奋地握起拳头。
【那,我们的关系也不是【好朋友】了?】
我恰到好处的回答,让她撅起了嘴。
【啊,好可惜。之前是这么想来着】
她独特的委婉说法让我思考。以前这么想,也就是说不是变为其他的思量,而是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其实是别的东西吧。突然,有了点兴趣。
【那,现在怎么想?】
【告诉你的话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没有意思了不是吗。人正因为不了解对于对方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友情和恋爱才有趣呐】
【果然你是这么想的啊】
【诶?之前说过这话吗?】
是真的忘记了吧,她不可思议的皱起眉头。那奇怪的样子让我笑了出来。跳脱身体的我,注视着对人表现出真诚笑容的自己。是什么时候习惯于人的营生了呢,惊讶的同时,还有感慨。让我变成这样的,毫无疑问就是面前的她。虽然谁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相当程度上,我改变了。
看着笑出的我,她眯起眼睛。
【【?????】君是很好的人的事实,我想告诉给大家】
没有感情波动的女声。对着曾把自己推倒的男生,这句话还真能说出口,那明明已成为我一生的悔恨。
【大家就算了,至少希望你说给gongzi同学。我太怕她了】
【我最近告诉她了哦。不过她以为你把我怎么样了呢】
【那是你传达情报的能力有问题。Gongzi同学没那么傻】
【诶,怎么表扬起gongzi来了。难道准备在我死后玩弄gongzi?我还是离你远点呐—】
我也一脸没有表情的看着她的大惊小怪一边吞着橘子。她无聊的从床上坐起来的样子让我又笑了。
【那,今天的魔术呐】
这次她展示的是,硬币放在手掌里出现消失的近景表演。虽然有些不太熟练,这也跟上次一样,对于初学者来说完成的相当好了。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我看来,她简直是有这方面天赋的程度。
【当然了,我可是练了好久的!都没有时间了!】
有时间才能练习不是吗?不来向这么吐槽来着,为了让她明白不会再上她这种玩笑的当了我只是模糊的带过。
【这样来看的话一年以后真的会变得很厉害也说不定】
【唔嗯,嘛-,呐!】
一瞬间的沉默也许是因为玩笑被无视后的不爽。没办法,我对她的努力和成果进行了真诚的表扬。她马上转阴为晴的笑了。
这样,第二次的探病也算是顺利结束了。
对于我个人的问题,在从医院回去的路上发生。
对于我来说,可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地方就是书店,这天从医院回去的路上,也去了一下书店。冷气效果很足的店内我挑选着书。幸运的是,今天没有和女生一起来,想在这里多少时间都没问题。
不是我自夸,对于读书时的集中力我有相当的自信。比如说没有让我吃口香糖,或者是已经熟稔如身体的上课铃的话,我可以不顾周围任何事情一直沉浸在书的世界里吧。如果我是食草动物,一定是幻想着不同的世界,根本没意识到附近的食肉动物,早早就被吃掉了吧。
所以,站着直到读完文库本中的一篇短篇,回到这个少女因为病症要被夺去生命的现实世界是,我才注意到。
旁边,站着狮子。
我简直惊得要跳起来,全身一股战栗。亲友同学肩上挂着大包看着手中的文库本。但那股意识明确的是对准我。
或许轻轻踮脚的话能逃离这个现场,我意识边缘超淡薄的期待,马上就被碾碎。
【你对樱良怎么想的?】
没有招呼亲友同学开门见山的一句话,有着感觉答错的话就会被生吞的气势。
我一边感觉背后冷汗的同时,陷入了迷惘。怎么回答才是正解呢。但,想着想着,意识到了。亲友同学的质问里,除了对樱良的关心绝无他物。这种诚实下,我也只能选择诚实。
【我不知道】
数秒间的沉默,是亲友同学的迷惑,还是酝酿杀气的时间无从得知,但意识到的时候,我的胳膊已经在狮子的爪下。突然的靠近,我踉跄之中,亲友同学的语调中透漏着威胁。
【那个孩子别看那样,比一般人还要容易受伤。如果你抱着玩的心态接近她劝你还是不要,要是樱良因此受伤,我会杀了你的】
杀了你,不是小学和中学是闹着玩那种吓唬别人的话,是亲友同学明确传达给我的宣言。我的身子,经不住的颤抖。
之后再无话语亲友同学离去,书店中全身心的鼓动好不容易抑制下来的我,结局在偶然到书店的同学问我要不要口香糖为止,完全站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我怎么想她,这天晚上,我认真的开始考虑这件事情。
但,果然答案什么的完全不知道。
我在书店被捕食的次日,收到突然叫我去医院的她的邮件。之前两次,邮件都是在让我前几天发出所以这次有点反常。以为有什么事,现场一看,她还是那副大大的笑颜迎接我。
【要不要帮我从医院逃出去?】
她,只是想告诉我才想到的恶作剧。
【不要,我还不想当杀人犯】
【没问题的,余命不多的恋人逃出医院的过程中就是死掉,因为约定好了大家也会原谅的】
【按你的理论,真的把喊着【推我!】的不认识人推进开水里,也没有问题了?】
【诶,有问题吗?】
【当然了。一般都会判伤害罪吧。所以逃出医院这种事情,还是和不在乎缩短你寿命的恋人一起做吧】
切。她真的一副失望的样子拨弄着头上的皮筋。我有点吃惊。难道她真的认为我会支持这种让她的生命暴露在危险里的行动?然后还有意外。即使说是开玩笑,她竟然会提出将自己不多的生命暴露在危险中这种愚蠢的行动。
难道,不是开玩笑吗?我看着她一如既往的笑颜,心中感到马上就要消失但是确实的违和感。
我们在那之后,在她【那至少逃出病房】的提案下,一起走向三楼的小卖部。为防止她右手连着的滴液管打结,是用麦克风架一样的东西小心的走在我的前面。这样看起来,终于有点病人的样子了。我这样想到。
在小卖部旁边的沙发上,我们并排坐下一边吃着冰棒,她开口了。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我不知道。
【呐,樱为什么在春天盛开你知道吗?】
【是在说你自己吗?(注:女主名字【樱良】的注音和【樱花】相同,这又是男主的开玩笑)这样的话我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不是啦,我有用名字称呼过自己吗(注:女主说自己的时候从来都是【私】没有以叫自己名字的第三人称称呼过自己)?难道和我以外叫樱花的女人…还真是花心的男人呐,这种男人是不是应该去死】
【天堂虽然看起来比较空但拜托也不要把我拉到铁轨上去。对了,你的葬礼请务必一定要在友引那天举行(注
:友引,日本吉凶日系统用语之一,如字面意思,这天做的事会引(拖累)朋友,属于不吉日,忌办葬礼)】
【诶-,我可想让朋友活着所以不行唷】
【诶我死就可以的理由拜托你写篇论文给我提交上来好吗?再说,樱花在春天盛开的理由是吗。不就是因为它是这种花吗?】
我这句看起来太有道理的回答后,她像是心底一句【白痴】一样嗤笑了起来。我真想把手上拿的柠檬味冰棒涂到她脸上。
好像看出我有些生气,她一边笑着马上开始说明。
【我来告诉你吧。樱花在落尽之后,实际上在三个月之后生发出下一季花的芽。但是,这朵芽会暂时休眠。等待暖和的日子来临后,一下子生发开放。就是说,樱花是在等待该开放的时间唷。不觉得很厉害吗?】
听着她的话,我,对于在花的习性上附着意志的解释多少感觉到有些牵强附会。那也可以说是只是在等待运送花粉的昆虫啊。但我没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想到了从另外视点的考察。
【原来如此,和你的名字很配啊】
【因为很漂亮?诶呀人家害羞了呐】
【…不是,选择春天绽放的花的名字,和认为遇见和发生的事情不是偶然而是选择的结果的你的名字,我觉得很配】
我的意见,让她一瞬间睁大了眼睛,然后开心的说道【谢谢】。【很配】和之前【很像】都不算是赞扬人的话,所以她为什么会这么开心的理由我也不知道。
【【?????】君的名字也和你很衬唷】
【…你这么觉得吗】
【你看啊,死就在旁边(注:男主名字之后才会出现,所以这个梗留待后文说明)】
她得意的一边笑着指着我和自己,开着玩笑。
听到这个话,之前的会话仿佛都抛到脑后,果然今天的她哪里有些奇怪,我又再次这样想到。
她一边削着西瓜棒冰,一如既往的那副充满生气的样子。这和往常一样,但她的玩笑,就仿佛已经是暑假最后一天,忙着补完还没做完的作业的感觉。
发生,什么了吗。
我在心底这样想到。但没有向她询问的理由是,她心中显现的一点焦躁,本来说也算正常。剩下还不到一年的,生命。她表现出来的喧闹和生气,本来就是异常的。
所以我在那天,在她身上感到的违和感,也只但作为我主观上,极小极小的东西处理掉了。
我认为,这也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但,下次被叫到病房的周六的上午,那股小小的违和感化作实体出现在我眼前。
指定的时间我进入病房后,她马上注意到了我,一边叫我的名字脸上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有些不自然。
她丰富的表情仿若忠实反映她内心一样,告诉我她的紧张。一种不好的预感马上从心头涌出。
稳住几乎要退后的脚步,还是坐在那张折叠椅上后,她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说出和我预感吻合的话语。
【呐…【?????】君】
【…唔嗯,怎么了】
【就一次也好】
一边说着,她从架子上拿下放在那里的扑克。
【真实还是挑战,能陪我玩吗?】
【…为什么?】
恶魔游戏的提案。马上拒绝似乎也没有问题,关键是为什么她会突然提出这个,还是无比认真的样子。
她没有马上回答,所以我继续道。
【无论如何都想问的问题,或者是有无论如何都想做的事情,是这样吧,而平常跟我说的话,我一定会拒绝】
【是…也不是这样。如果我问你你也许会如实告诉我,但如果你问我时,问的问题我没法一时做出回答,所以我想交给命运】
她过度理智,含糊不清的语言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应该没有能使她困扰的秘密才对啊。
她,一直盯着我的眼睛。斩断所有强烈意志那样。她的眼睛,不可思议的让人顿消反抗的气力……因为我是草船吧。还是因为,对方是她呢。
考虑种种下,我做出这样的决断。
【…念在你借我书上,一次的话,就陪你玩吧】
【谢谢】
好像早知道我会答应一样的她只是以这样的一言回应后,开始洗牌。她,果然样子有点奇怪。平常,明明不说话就想要憋死一样,唯独今天什么多余的话都不说。到底,她怎么了,兴趣和担心在心中混合成酸奶。
规则和以前一样。只是因为是一次,交互各洗牌五次放在床上,再从中选一张。
她相当烦恼的样子后从正中稍稍下面的位置选了一张后,我直接拿了最上面的。又看不见,不知道哪里是哪张牌的话,选择的位置没有价值上的区别。而且,对于这个游戏所倾注的认真,我和她是不一样的。这样说虽然她可能生气,我这次对于胜负都无所谓。如果意气和意志的不同能够决定胜负,神明在这个世界里创造了这个法则,那胜利一定是她的。
是她赢得话没什么奇怪,不是的话也正是有意思之处。
同时翻过牌,她流露出一副极为后悔的表情。
【呜哇,这真是没想到】
她握紧床上的被子,像是在等待心情的平复。获胜的我,只能在一旁注视着。很快她意识到我的视线,那股沮丧瞬间扔到九霄云外,露出笑颜。
【没办法呐!就是这样的啊!所以才有意思哟!】
【……这样啊,容我想想问什么】
【没关系哦,什么都会回答的?初吻的事情要听吗?】
【好不容易获得的权利我不想浪费在这比电梯还无聊的问题上(注:无聊的日文【下らない】中的【下】正是此句中的双关,语源上可以理解为没有可取之处,不值得为其【下】腰,双关意即变为【比电梯还下不去的问题】)】
【…电梯怎么会下不去呢?】
【是啊?所以了?你以为我这句话说得是有逻辑的吗?】
她唔哈哈哈开心的笑了。看到她笑的样子,会觉得刚才的担心都是多虑了。这次也是,之前来医院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稍许奇怪也许都不是什么大事,她的表情可能因为一件小事就改变,酒啊,天气之类。我抱着这样的期待。
预料之外得到权利的我,考虑着。应该问她什么好呢。对她的兴趣和之前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没有改变。还是关于她这样的人是怎么形成的。其实要说的话,更加在意的事情也是有一些的。比如,她对我是什么看法。
但我没有问她更加在意的一些事情的勇气。我这样的人,只要看她,就明白自己是由胆小堆积而成。只要看着充满勇气的她。
想着问什么问题的时候看着她。她安静的等待来自我的质问。坐在床上沉默的她,比起前稍微的,看上去像是要死的人。
想要拨开这样预感的我的质问,在决定的同时脱口而出。
【对你来说,活着,是怎么定义的?】
她,【呜哇-,好认真的问题哟】闹玩过后,严肃的面孔看着天空陷入沉思。【活着,吗】她低语道。
仅仅只是如此的身姿,紧紧只是她考虑生而不是死的瞬间,也让我的心也有一种微微轻松的感觉。
胆小的我,在心里某个角落还是难以承认即将降临在她身上的死亡。
旅行地的宾馆中因她包里的东西而震惊的自己和那天,在说出最后问题的她不禁浮现在脑海。
【唔嗯!是了!就是这个!】
她竖起食指,要说出思考后的结论。我摒弃杂念只是竖起耳朵。
【活着就是呐】
【……】
【一定就是和谁心意相通。活着,就是指这样的事情】
…啊啊,这样啊。
意识到的瞬间,鸡皮疙瘩起来了。
可以定义她的存在这样的话语,视线和声音,她意志的热意,生命的振动,化为所有这一切,似乎在摇动我的灵魂。
【承认谁,喜欢上谁,讨厌上谁,和谁一起开心,和谁一起烦恼,和谁牵手,和谁拥抱,和谁擦身而过。这就是,活着。只有自己一个人,无法领悟到自己的存在。喜欢谁谁却讨厌谁的我,和谁一起开心却和谁一起烦恼这么想的我,这种人和我的关联,不是别人,正是指向我存在这件事情。我的心存在,正是因为大家存在,我的身体存在,正是因为大家的触摸。这样被形成的我,现在,在此活着。在此活下去。所以人活着是有意义的。就像是你和我,都是自己选择下,此时此刻在这里活着一样】
【……】
【…哎呀,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么多,难道这里是针锋十代辩论场吗?(注:日本NHK教育台节目,募集10代(中学生以上)对当前社会热点问题进行讨论)】
【不,病房】
我,极端无趣的回答。让她嘟起了嘴。
因为现在,不是陪她插科打诨的时候。
【……】
【【?????】君…?】
这个时候一边听着她的话第一次,我在我心底的心底,发现了沉寂在底部
真实的想法。本来意识到的话是马上装填在心间,成为我心意的东西,但迄今为止绝没有意识到。因为,我的胆小。
这数天间,不,应该说一直在追寻的答案,现在就在那里。
是了,你,我…
压抑这句话,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
【……真的】
【啊,终于说话了,什么?【?????】君】
【你真的真的教给我很多东西】
【呜哇,怎么突然就,人家害羞啦】
【这是真心话。谢谢】
【发烧了吗?】
她把手搭上我的额头。当然的正常体温,让她侧过脑袋。难道不是比喻真的以为我发烧了。这还真是有意思,我笑了出来。看到我这副样子,她的手又伸过来。然后我再笑了。两人的不断重复。
啊,真开心。因为有她在。
她终于理解我没有发烧之后,我松一口气的同时提议一起吃买的礼物菠萝片。
之前探病的时候,说是下次可以买菠萝的她开心的笑了。
两人吃完美味的菠萝后,她叹息一声。
【啊-啊,我也真没运气呐-】
【真实还是挑战?是啊,但游戏不算,如果你有神马问题我也尽可能的会回答哦】
【不用不用,游戏都结束了】
她干脆的拒绝,到底想问什么呢,心里还是没有一点线索。
吃完点心,给她补完课后,就是惯例的魔术表演。因为这次和上次隔得时间不远,是使用道具的简单魔术。和往日一样,对魔术不怎么了解的我只是感到感慨。学习的时间也是,魔术的时间也是,在稍许之前还没有明了自己真正心绪的我,一直看着她。
【那,差不多也该走了。我也有点饿了】
【诶-!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
她像小孩一样晃着身体抗议。对她来说,一个人的病房是比我想象中无聊并且恐怖的多的地方吧。
【你马上也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吧?而且,我可不想gongzi同学等会来把我当午饭吃了】
【胰脏吗?】
【说不定哦】
想象被肉食动物捕食的自己一边站起来后,从她嘴里传来的【等等!】回响在空气中。
【等等,那最后有个请求】
她呼呼的招手下。我没有警戒的靠近后,她没有任何恶意,顾虑,企图,反省以及责任种种的样子,伸出上半身抱住我。
我,在毫无预感的她的行动下,忘记了吃惊。让我自己都意外的冷静下,我把下巴靠在她肩上,甘甜的气味。
【…恩】
【这和这段时间的都不同,不是恶作剧哦】
【……那,是什么】
【最近就突然喜欢人的体温呐】
她说话的方式,让我有了某种的确信。
【诶,实际上一直都有在意】
【三围?抵到胸上有感觉了吧】
【你是白痴吗?】
【唔哈哈哈】
【你的样子有些奇怪。怎么了吗?】
互相抱着,不准确来说是被她就那样抱着,我等待着她的答案。和以前不一样,没用觉得自己被耍了,不如说我的体温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感觉。
她,慢慢摇了摇头。
【…恩-恩,什-么都没有唷-】
当然,我不相信。但是,我没有说出自己想法的勇气。
【只是,想要享受你给我的真实和日常】
【……这样】
嘛,不管有没有勇气,这时候已经不可能知道她真正的心思。
我真的是被时机这种东西所放逐的感觉。
她沉默的时间,背后传来猛兽的声音。
【樱-良-,早晨…你…还偏偏是在今天今天!】
把她推回床上【呼呀】一声中转过身去,魔王一样表情的同学站在那里。即使如漠然的我脸色应该也不好看。步步逼近的脚步下我向后退去,床的实体宣告着再无退路。
亲友同学就要把我抓起来,万事休矣这么想的时候救命的人来了。她马上从病床下来死死抱住亲友同学。
【gongzi就交给我!】
【啊,唔嗯,那!】
我像逃离亲友同学一样,或者说为了逃离冲出病房。每次来她这儿,最后怎么总是逃出来的结局。最后无视亲友同学高声叫我名字之中,第三次的探病就此结束。身体似乎还残留着一股甘甜的气息。
果然,应该这么说吗,实际上没有想过以这种方式作结,第二天,周日的夜里收到她发来的邮件,我知道了或许是那天她想要隐藏的事实。
她的住院期间,比预定延长两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