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章 绽放于荒野之花 第四章 选择的方法

暗魔法教会本部所在的某个谷底,米莉安在斐金家的日子已经过了七天。斐金家老夫妇的工作是魔法学者,似乎是在研究古老的魔法书。老绅士约每三天前往暗魔法教会本部的宫殿一次,沉浸在书库里。而老妇人则是在家里从事少许研究,做着少许的家事。

米莉安向老妇人学习文字,过着和平安稳的日子。

要找师父学习魔法还早,先将身和心平静下来。这是斐金夫妇对她说的话。他们的女儿全都嫁到远方,唯一的儿子也离家出走、音迅全无,所以似乎真的打从心底欢迎米莉安留在家里。而且从他们的日常对话中,时常透露出希望米莉安能一直住在这里的信息。

(留在这里,不会孤独。)

米莉安输给了老妇人悲伤的表情,脱去平时穿着的黑衣,换上对方拿来的几件衣物,今天所穿的洋装是优雅的褐色,胸前有着大大的领襟,裙边铺着细腻的花朵纹样。

头上以发夹固定着整理得如同帽子般闪着光泽的头巾,这头巾是老妇人因为米莉安以女性来说过短的头发,为了她着想而送给她的东西。

在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舒适穿着之下,米莉安藏着一把短剑。

如果没有这把短剑,米莉安完完全全就能说是普通乡下的大小姐。

米莉安听着风车的转动声,呆呆的看向天空。

今天的读书时间已经结束。到需要帮忙准备晚饭的时间之前,米莉安都很自由。缓缓转动的风车影子,为抬头看向晴朗青空的米莉安带上一阵阵阴影。

(我并不孤独。可是,总觉得好寂寞。)

米莉安无声的说着,不解地眨了眨眼。为什么呢?自己现在明明就在非常幸福的境遇之中。就算很幸福,人也会觉得寂寞吗?

独自沉思的米莉安视野角落中,突然出现看不惯的事物。

低下头朝前方看去,围绕着斐金家腹地的低矮石墙之间,爬着藤蔓的石门之下站着一名身穿黑衣的老人。那位老人有着宽广的肩膀、前秃的头发,半边的脸上还戴着奇妙的面具,他看向米莉安,露出笑容说:

看来你很有精神。米莉安卡列思蒂亚,充分享受到支配的滋味了吗?

支配?

毫不在意米莉安直率的视线,老人大步踏入庭院中。

没错!最初的支配是来自家族的支配,身为魔导师得学习如何支配世上的一切,要支配一切,得先学着被支配,明白吗?

米莉安抬头看向走到她身旁的老人,老人的面具在眼睛上的位置镶着一颗石头。一闪一闪,红色的宝石中,闪烁着只有拥有魔法力的人才能了解的光芒。这宝石和米莉安手环上的石头一样,是魔法石。

你是这里了不起的人?

听了米莉安的问题,老人很高兴似的回答:

喔,居然看得出来。的确,我是暗魔法教会的教主,不过和你应该是初次会面。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地位很高?因为我身上的威严吗?

不对,因为你身上什么气息都感受不到。就连现在,也好象没人在。

对于米莉安几近无理的直接回答,教主也不感到生气。红色魔法石在面具深处闪耀着恶作剧的光芒,拥有看起来这么厉害的魔法石却一点气息都感受不到,光这点就能知道他拥有强大的力量。教主柔和的笑着说:

你则完全相反,充满了魔法的气息。当你到这谷底时,我马上就能够感受到,感受到觉醒位来了你想知道像我这样隐藏气息的能力吗?

米莉安有点惊讶,不过马上点头。这名老人教主,虽然强得恐怖,不过却没有任何讨厌的感觉,教主坐到少女身边说:

那么,就从呼吸开始学起,正确的呼吸能理清一切,这世上的大气渐渐薄弱了,不过仍需有微弱的力量联系我们和世界。听好了,缓缓的呼吸,感受进到体内的大气震荡,全身配合着震动。试试看。

呼吸?

米莉安伸手压住手环上的石头,看着坐在庭院的教主。看到教主带着一点不耐烦的气息点头,少女慌忙闭上双眼。

当她打算进入使用魔法的视野时,米莉安突然想起在石匠那儿见到的光景。在石头中见到不可思议的门和花园、拥有恐怖力量的某人,还有剧烈盘旋的,自己的激情。那时的自己,在混乱之中砍向卡那齐。

好久没有看到卡那齐充满杀气的眼神了。

(怎么办好恐怖。)

恐惧伴随着记忆复苏,米莉安咬紧牙关,指尖感到极度冰冷。如果又变成那样,该怎么办?

(对于恐惧的事物,就要看清它。)

米莉安的脑海中,响起了诗人不知何时曾说过的话。

想到诗人冷静的声音,米莉安的呼吸稍微平顺了一些。

没错,要是畏惧直视害怕的事物而将它塞到心中的角落,一定会什么都做不成。教主对着正打算调整呼吸的米莉安开口:

首先呼气,将自己放空。对,缓慢,绵长

米莉安随着教主的话语动作,压住石头的手施力,细细地缓缓吐气。

当肺部清空的瞬间,米莉安将视线转换。

眼前的黑暗砰的一声粉碎,出现缤纷粒子构成的光景。

这是,世界。觉醒位魔导师所看到的世界。

由不断低语]骚动的几亿万碎片构成的,完全不静止的世界。

米莉安深深吸气,将带有微弱震荡的世界缓缓引入体内。

(真的真不可思议。世界,进到身体里了。)

米莉安侧耳倾听进到体内的世界。感觉得出来,体内的世界的确在震荡着,在互相对话着。从腹腔底传来世界一阵阵的低语。

要是吞入了世界,就让自己和世界共鸣最初是腹部,然后是左脚,接着是右脚,之后则是手。让自己和世界拥有相同的震动。

教主传来厚重的声音,米莉安在内心中倾着头疑惑。

共鸣要怎么做呢?模仿世界的低语就可以了吗?

想着想着,米莉安的腹部热了起来。

暖流渐渐扩张,最初是身体,慢慢的四肢也暖和了起来。最后当鼻腔深处也暖和起来时,突然觉得视野似乎开阔了起来。米莉安睁开了双眼。

(什么好象飘在天上一样。)

感觉就好象自己的身体消失了一样。

肌肤失去了接触空气的感觉,身体内外的区别完全消失。

仿佛就只有心被放置在空旷广大的场所一样。

慢慢的,就连思考的心都像要飘走似的。

就是这样,可以了。回来!

听到教主的声响,米莉安回过神来。

她缓缓的闭上眼,再张开,眼前坐着先前戴着面具的老人。

米莉安压着还稍微带着震荡的手腕询问教主:

做到了吗?

嗯,做得很好,可是太乱来了。这样的教法,只对觉醒位的人才有用。

教主很高兴似的说着,用嘶哑的声音笑着。

米莉安坐到老人身边看着他的脸。教主面具上的石头,闪耀着比刚才更鲜明的光芒。米莉安带着些许期待,简短的问:

你也是?

嗯?没错,我也是觉醒位魔导师。只有觉醒位的人,才能继承这石头。

教主点点头,指着面具眼睛部位的魔法石。

这是很恐怖的石头吗?

很恐怖喔!古老魔法石里面通常都很恐怖,因为里面住着古老的人。

教主用吓人的口气说完,又露出恶作剧的笑容。米莉安想起自己的石头里据说也有人在里面,于是带着更深的期待和些许恐惧继续问:

古老的过世的人?

没错,过去逝世的人所留下的怨念。能够忍受这股怨念的只有觉醒位魔导师。怎样,你要继承这个面具吗?我可以顺便把教主的位置让给你哦。

他一派轻松的问着,米莉安稍微考虑了一下。

教主虽然说得很轻松,不过一定不是在开玩笑。即使如此,米莉安的回答也只有一个。她摇了摇头,举起手腕上的手镯。

不行,我已经有石头了。

嗯,真可惜。我的后继者中,没有人有资格继承这石头。我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压抑住这石头的怨念,虽然有点松懈算了,那只好在我这一代想办法解决了。

教主看起来并不觉得特别可惜,他悠闲的抬头看向天空。

一阵风吹拂而过,似乎从面具上传来石头闪烁的声响。米莉安突然觉得很意思,小小声的道歉。

对不起。

不用在意。你还年轻,还有许多地方会变。身为魔导师要能清楚了解自己、控制自己,你在这部分还是一片空白。很痛苦吧?觉醒后的人,全都很痛苦。

教主边摸着面具边说,他的态度很自然,看不出来有任何一点痛苦。

米莉安紧盯着教主。

你也很痛苦?

现在并不会特别痛苦。因为我已经进到这石头的最深处,看到了故乡的缘故。

故乡?在石头的深处?

米莉安惊讶的询问。故乡家族所在的场所,自己回归的场所。

自己在探寻的,

真正想要的归宿。

这在石头里面?米莉安无法理解教主的话,但教主点点头回答:

没错,魔法石映照出魔导师的心。魔法石最深处的东西,正是魔导师的心之故乡,心所回归的场所。只要有了这个,人要怎么变都行,要到什么地方都行这么说来,听说你在石匠那儿进到石头里了。在这石头的深处有什么?

米莉安还在困惑当中,小声的回答:

我我的石头里,有花。

喔,花吗?很好啊。

听到教主小声的笑了出来,米莉安觉得很不好意思。

可是我的石头里,是开着花的荒野。花什么用处都没有,地方也很荒凉,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很寂寞。

米莉安拼命说着,故乡应该是更让人安心,更温暖的地方,绝对不是这么寂寞的场所。故乡不应该是那样寂寞的地方。

教主听着米莉安的诉苦,忍不住大声打断她的话。

说什么傻话!若是荒野,那就耕耘啊。

耕?

在心中要怎么耕耘才好?教主继续对着愣住的米莉安说:

没错,心中和外面的世界一样。假如不希望是荒野,那就不要呆着着。把花拔了,拿铁锹挖去石头,用桶子从远方的河川运水来,洒在耕种的田上。不毛之地吗?那又怎样!不会马上变化那就耐心点花上几年去改变!总有一天,当你的荒野长出作物时,这里就能成为住人的场所。

听到教主最后的话,米莉安回问:

我的,心中?住人?

没错!你知道吗?住在心中故乡的人,就叫做家族。管他什么血缘不血缘。

听着教主的粗鲁话语,让米莉安忍不住心跳不已。

眼前的老人说着很不可思议,却又很理所当然的话。

米莉安无法完全理解,也没有任何实感,不过却有种预感。

他正说出非常重要的事情。

米莉安哑口无言的微微颤抖,紧盯着教主看。

不过教主却毫不在意,什么都没察觉似的抬起头来。

喔,有人来了。是你的同伴和好象,还有一股我很熟悉的气息。!

教主这么一说,米莉安跳了起来。她跑过庭院,爬上门旁的石墙。

压住随风飘扬的裙子仔细向前眺望,从暗魔法教会本部的方向来了几个小小的人影。

两名看起来穿着魔导师长袍的人物,还有一名穿着深红上衣的男子,以及白色的人影。

因为看到熟悉的人,米莉安高兴得连呼吸都稍微急促了起来。

看样子平安到达了,真好。

到了可以看见斐金家石墙边缘时,开口说话的是暗魔法教会教主的末子库欧里亚。卡那齐带着不高兴的表情加快脚步。

什么平安不平安,不过就只是在平地上向前走而已!你快回你的本部去!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做吗?

即使卡那齐说得这么冷淡,库欧里亚仍然毫不退缩。他将手放在黑衣的胸前认真开口:

虽然还有工作,不过我地位高,也很能抓到要领,所以怎样都有办法解决。比起这个,我比较担心你在外面走动!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的脸色看起来,几乎快要倒下一样差好痛!

卡那齐猛力朝他的头敲了一下,库欧里亚的眼角泛出些许泪光。诗人和榭洛弗很稀奇的看着卡那齐和库欧里亚,走在两数步后方。

柔弱、朦胧、病弱、脸色差,应该告诉过他这类话是禁句了卡那齐,你被一个很有毅力的人喜欢了啊。

诗人稍稍倾着头这么说,卡那齐反射性否定:

没有被喜欢!

这不是喜欢,是尊敬!

库欧里亚用力澄清,卡那齐受不了的伸手压住自己的太阳穴。

自从在暗魔导师总会上和教主对峙之后,不知为何库欧里亚似乎就看上了卡那齐。有事没事就会出现,缠着卡那齐。对于这样的库欧里亚,卡那齐感到非常烦人。卡那齐最初本来也打算利用库欧里亚来问出情报,不过他的缠人在瞬间就超过卡那齐的忍耐限度。

在诗人和榭洛弗频频注目之下,库欧里亚仍继续说:

我说过很多次了,这里对你来说是很危险的地方。父亲大人那样公开发表关于你身上诅咒的事,说不定真的会出现想要抓你去研究诅咒的魔导师。古老的魔导教会里一向也包含着许多的派系和团体,特别是这里拥有非常多古老的团体。当然,其中也有着思想过于偏激的派阀。

我一点都不在意这种事,只要毫不客气的反击就好了。总之,你给我回去!

被卡那齐这么一骂,库欧里亚咳了一声后回答:

卡那齐,我觉得我和你应该能够彼此了解,因此希望能够有更多对谈的时间。让我们成为朋友吧!

不要。

为什么!

库欧里亚声色俱变的问道。卡那齐的脸色越来越差。

我和你绝对处不来,谈不来。

因为我是才色兼备的天选之民吗?就算如此,我绝不会因为这样就轻蔑你的!

听着库欧里亚极为认真的话,卡那齐忍不住咳了起来。他捂住嘴,颤抖着肩膀,用凶恶的眼神瞪向库欧里亚。

不好意思,是我要轻蔑你!再见!

库欧里亚似乎没办法马上理解卡那齐话中的意思,一时愣在原地。卡那齐趁着空隙自行加快脚步,走向米莉安所在的斐金家门口。

卡那齐啊糟糕。

回过神来追向卡那齐的库欧里亚,看到站在斐金大门下的少女还有站在她背后的黑衣教主,不禁退了一步。

完全没将库欧里亚的举动放在眼中,米莉安呼喊:

卡那齐,空!

米莉安的脸上充满了毫不隐瞒的喜悦,被米莉安叫到的卡那齐,心中也先出一丝安心而放松了表情,卡那齐正打算靠向米莉安,不过却发现她身后的教主身影而变了脸色,停下脚步。

米莉安为什么这老头在这里!

卡那齐眼神中带着憎恶问着,教主低声笑着回答:

叫我教主大人,年轻人,还是老样子看起来这么软弱。只有腰上的剑好象很了不起。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老成。就算是我这样子,至少也光靠着一柄剑就活到现在。

卡那齐带着好战的轻笑拍了拍剑柄,教主也不服输的挺起胸膛说:

开玩笑!就算是腕力,我也有赢你的自信!

腕力?你这老头,该不会因为我不对老人出手就乱夸口吧!

听见卡那齐孩子气的反驳,库欧里亚在他耳边不安的说:

卡那齐,这是真的,父亲的肌肉现在仍和四十岁时差不多。据说他年轻的时候还空手杀过牛,你还是别和他用拳头交心好。

你们是笨蛋啊!魔导师为什么还这么肉体派!也不想想给牛造成的麻烦!

卡那齐打从心底受不了的叫着,教主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心和体是同样的,身体的健康就是心的健康!能双方兼顾才是真正的魔导师!到这软弱的儿子成材之前,我无论身心都还是现役!

竟然还是个溺爱的傻父亲!

当卡那齐再度吐槽后,米莉安插嘴问道:

卡那齐,你讨厌这个人吗?

问完卡那齐,米莉安满脸疑惑的看向教主。她对教主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这件事卡那齐也知道,不过他也不会因为这样就原谅教主。教主不管皱着眉头的卡那齐,耸了耸宽大的肩膀。

无论是谁喜欢我,谁讨厌我,我都不在乎。算了,我的话说完了那么,米莉安,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到宫殿来。

嗯,谢谢。

教主对着道谢的少女笑了笑,走出斐金家的门。从卡那齐身边经过时,顺道抓住库欧里亚的手,半拖拉的将他带离。

回去了,库欧里亚,老是半调子的水准,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这么说来,父亲大人不也是一样!一个随从都不带就跑到这里痛痛痛痛,放开我,真是的卡那齐!小心一点,一个人在外面时要多注意身边啊!

被教主带走的库欧里亚仍对卡那齐发出忠告,卡那齐则是不要他多管闲事似的转开视线。和榭洛弗一同在旁看着卡那齐和教主行动的诗人,终于走上前来微笑着说:

我还以为要开始吵起来了,他和你有点像啊,卡那齐。

哪里像!哪里?

卡那齐揪住诗人的领子逼问,榭洛弗看着他的行动说道:

那个容易生气的个性之类的。难怪教主和卡那齐先生会合不来,以年纪来说,教主太有活力了点。

你这是在拐着弯说我不健康吗!?

穿着仍不习惯的衣物,退在一旁的米莉安走向如此叫着的卡那齐。少女拉下代替帽子的头巾递给卡那齐。

卡那齐,这个。

为什么在这个状况下,要递布给唔

问到一半的卡那齐,脸色铁青的咳了起来。米莉安一脸可惜的看着他接过去的头巾。

因为觉得,应该差不多了。

太兴奋对身体不好啊。不过以他的情况来说,

要是没了这个,大概真的就接近死期了。卡那齐和平常一样,米莉安,你看起来也很有精神啊。

诗人一脸平常的说着,对米莉安露出微笑,听着诗人令心中感到舒服的声音,米莉安高兴的转过头面对他。

空看起来也很有精神,榭洛弗也是。

被米莉安用顺带的视线看着,榭洛弗也很和气的笑着看着少女的模样。

好久不见了。米莉安,衣服很可爱喔。

真的?

被榭洛弗称赞衣着的米莉安有点吃惊。

至今没有多少这样的经验。米莉安看向自己的穿着,再抬头看向诗人和卡那齐。诗人和平常一样带着淡淡的微笑,卡那齐则是终于止住咳嗽,搞不清楚情况的带着奇怪表情。

嗯?

发现米莉安正看着自己,卡那齐用疑问的眼神看向榭洛弗。

榭洛弗有点受不了的小声提醒:

她想知道你对她穿着的感想。没什么好说的吗?

你说感想

卡那齐再次仔细看着米莉安,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好象普通的女孩子。)

最直接的感想就是这样。一起旅行至今的米莉安对卡那齐来说,与其说是女性,还不如说是有点奇怪的小暗杀者,是个境遇很糟糕的孩子。

不过换了服装,置身于平静生活的米莉安,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少女。

(很可爱应该,大概吧?的确很适合,不过要先不去想穿着的人。)

卡那齐带着困扰的表情僵立。在他的脑袋中,至今为止的米莉安和眼前的少女完全分离,怎样都连不起来。只感觉到一堆不协调感,没办法有什么正常的感想。明知道不要去管这些不协调,直接说很适合,很可爱喔之类的话就微好了。不过,说不出口以他的个性没办法。

另一方面,米莉安因为皱起眉头的卡那齐而受到淡淡的打击。

(我,有哪里很奇怪吗?)

稍稍咬紧嘴唇,米莉安思考着。

卡那齐看着自己的眼神好象有点奇怪,感觉他非常困扰。

不用想也知道,都是因为自己打扮奇怪的关系。

(女孩子的衣服打扮的方法我都不太了解。我,说不定弄错了很多事情。)

从米莉安的角度来看,卡那齐的年纪的确大她许多。

虽然性格上有不少孩子气的地方,不过毕竟是大人,一定知道女性的穿着该如何装扮,搞不好比自己还要清楚。

(怎么办,好丢脸。)

越想越觉得丢脸,米莉安忍不住低下头去,双脸发烫。

米莉安脸红到耳朵上,好一阵子都抬不起头来。

看着她这副模样的卡那齐,受到奇妙的冲击而呆住。

(为什么这时候脸红!?现在这状况很奇怪吧!?)

卡那齐感到一阵晕眩。可能是身体状况恶化,可是又好象不是这样。假如不是这样,那奇怪的就不是状况本身,似乎是在自己身上。

卡那齐重复握紧手又放开,努力想恢复冷静,他勉强开口:

我不是很懂,不过大概还不错吧?感觉起来,也不是不能说不可爱。

诗人看向支支吾吾的卡那齐说:

卡那齐,你说了很失礼的话啊。米莉安一直都带着闪耀动人的力量。刚出生不久的光辉中带红蓝交杂的模样,就像是不断上升的螺旋般充满了力量。她一直都很美丽啊。

诗人不是这样,现在的问题是在衣服上。

被卡那齐这么一说,诗人不解地眨了眨眼。

衣服?

诗人说着,重新看向米莉安。周围围绕着难看的沉默。

卡那齐带着疲惫的语气问诗人:

你应该不用问了你不怎么看他人的服装吧?

还不如说,我几乎不怎么去看他人的外观。

你们这些人,在这种时候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被榭洛弗毫不客气的数落,卡那齐和诗人都沉默下来。

榭洛弗因为男子们的态度而叹了口气,对米莉安说:

米莉安,总之你能这么有精神我就安心了我要回凯基利亚去了。

什么时候?

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米莉安不禁睁大了眼,榭洛弗带着困扰的表情微笑说:

马上就要动身了。因为教主大人派了特使,所以得赶快和使者一起回去,将光魔法教会从领地赶走。因为怕他们拿之前的事件当借口,瞬间就占领我们的领地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听了榭洛弗令人温暖的问话,米莉安稍微想了一下。自己毫无疑问的很幸福。

不过,要点头仍需要一些时间,结果米莉安仍然点了点头。

我没问题,大家都很温柔。

米莉安点头回答后,诗人继续问:

有什么不自在的地方吗?你在这儿学了些什么?

诗人同时伸出白皙的手,轻轻抚摸着米莉安的脸颊。犹如在和花朵打招呼般的行动,让米莉安稍稍眯起眼回答:

学了烤薄面包,一些刺绣,还有和大气共鸣的方法。

这很棒啊。

诗人安稳笑着如此说,同时收回抚摸少女的手。觉得他的手离开有点可惜,米莉安看向诗人。

不过,我希望多向空学,学许许多多的事情。

米莉安,我的话就和风声相同。若你想学,就能学会千千万万我的话语。若放弃学习,则比开门的轧然声更没有意义。你拥有学习的才能,就算从我之外,你也能够学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世界的真理吧。

对诗人带有旋律的话语感到些许不安,米莉安的表情有点阴暗。

空,你讨厌吗?讨厌,教我东西。

不会,并不讨厌。

直接回答的诗人没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米莉安。

对他来说,真的是不讨厌吧?不过,应该也没有这以上的感情。

米莉安如此一想,胸口缓缓传出疼痛。她忍下疼痛,将手放在胸前。

感到周围的气氛开始沉郁起来,卡那齐搔着头改变话题。

米莉安,我们觉得,如果你在这里不会感到困扰。这样就好了,没问题吧?

嗯。

米莉安马上就肯定地回答,卡那齐移开视线,点头说道:

这样就好了我要去找库欧里亚那家伙,要他多找一些关于遗迹的资料,得走了。

这么快?

卡那齐转身背对着米莉安不安的声音,慢慢离开。

嗯,大概还会再来。

米莉安转头看向仍站着的诗人和榭洛弗,再看看离开的卡那齐,然后小步跑向卡那齐。

卡那齐。

米莉安抓住他的袖子叫他,卡那齐稍微缓下了脚步。

怎么了?

对着淡淡回答的卡那齐,米莉安拼命表达:

这里的奶奶对我说,不要杀任何人,也不用再参与战斗。

这样啊。

卡那齐的声音有点僵硬。米莉安拼命想将自己的想法转为话语,她口中的言词总是追不上心中想说的话。虽然笨拙,不过米莉安仍边想边说:

无论是这里的空、卡那齐、还是榭洛弗我都不想杀害。要是不好好学习魔法,就会发生像之前在石匠那里发生的事。所以,我想要好好学习魔法,希望能够学会使用并控制魔法,因此很努力。但是,如果我在这之前就疯了,你能杀了我吗?

听她说完后,卡那齐停下脚步,他的眼神中带着惊讶,低头看向米莉安。

什么?你,你说

米莉安认真的看着卡那齐。空无法战斗、榭洛弗也要回到凯基利亚去,除了卡那齐以外,没有其他人能够托付这件事情。

拥有力量是很好的事情。能将生命托付在对方身上,证明着最高度的信赖。

米莉安甚至带着淡淡的尊敬说:

毕竟卡那齐在这些人里最强,也习惯杀戮。

开什么玩笑!

突然被他这么一吼,米莉安倒抽了一口气。

卡那齐的眼神很冷,带着类似杀气的气息。米莉安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不知不觉就将意识放在衣服底下,用皮带固定在脚边的短剑上。

卡那齐。

像要安抚似的,诗人用冷静的声音呼唤卡那齐的名字。

被诗人的呼唤的卡那齐眼神有点动摇,因愤怒而冻结的灰色眼眸,缓缓转为带着些许悲伤的困惑神色。

卡那齐紧紧握住剑柄低下头,他的脸色非常糟。

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有点弄混了。

卡那齐低语着意义不明的话,用手指揉了揉额头。

米莉安不知道该为他做些什么才好,只能用担心的眼神看着他。

(卡那齐很痛苦,我对卡那齐,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吗?)

米莉安直接地如此认为,再更深入则无法理解。

在无言的米莉安眼前,卡那齐深呼吸之后只说了一句话:

不行,今天的状况不太好我先回去了。

他低着头,只留下借口般的话语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诗人目送着卡那齐的背影,小声的自言自语:

能让他拿身体状况不好当理由还真是严重。

米莉安呆站在原地,一脸困惑的看向诗人。

空,我做了什么吗?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这不是我该回答你的事情,不些时候你再亲自问他吧。

听见诗人的平静回答,米莉安觉得更加困惑的看向卡那齐的背影。

快步走向本部的卡那齐背影中,并没有带着攻击性的抗拒意志。卡那齐的背影中只有悲伤和困惑。这更让米莉安停下脚步无法追上。她没办法追向前,就算追到了,现在的他什么也不会说。

米莉安从卡那齐身上移开视线,小声的问诗人:

卡那齐,没问题吧?

诗人和米莉安并肩站着,他看着卡那齐,温和的说:

他本来就是一脸死相的人,不会因为你这点小事就死去的你担心吗?

嗯。

米莉安的回答非常快速。诗人露出微笑,长杖上的铃铛发出小小的声响。

那么,我就去看着他,不让他掉到山崖下吧。毕竟,他是个一直都走在悬崖边的人我会再来看你的。

和平常一样温柔的说完,诗人就追向卡那齐的背影了。

目送着步伐平稳、缓慢远去的诗人,米莉安紧紧闭上双眼。

无法理解卡那齐的事,无法理解的事,很令人伤心。

为什么所谓的他人会如此无法理解呢?

虽然和对诗人的感情有点不同,不过米莉安也同样非常喜欢卡那齐。

诗人,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从米莉安寄住的斐金家离开后,不知无言地走了多远。

诗人和卡那齐回到了暗魔法教会本部宫殿下的街道混沌的群集之中。卡那齐不高兴的询问诗人,诗人在厚重的帽子下小声的笑着回答:

并没有特别想说的。因为,你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吧?

的确反而还觉得,如果你一直都这么沉默就好了

这如果是真的,那你还真是奇怪。沉默的诗人有什么价值吗?

卡那齐没有回答诗人的问题,只是一脸嫌麻烦的垂下肩,继续向前走。

时间已经是黄昏。混沌的群集里,人潮没有丝毫减少,到处都点着照明。两人是初次在库欧里亚和榭洛弗不在的情况下单独走在这个场所。这里和地下街道还有巨大的帝国都市类似,太多人在此处活动,所以完全不需要在意他人。对没有固定居所流浪来此的卡那齐,是个能莫名冷静的城市。

卡那齐在嘈杂的人群中回过头对诗人说:

诗人,你能喝吗?

似乎是很意外的提案,诗人眨了眨眼才回问:

喝什么?如果是药,那没有这个必要。

很可惜猜错了。我是说酒。

他这么一说,又让诗人眨了眨眼。将诗人没有特别反对的回应自行当成肯定,卡那齐挑了个非常热闹的混杂巷子走进去。

卡那齐看着四周找寻酒店,诗人加速跟上问他:

可是,你不是没有喝酒的习惯吗?至尽为止,不是一向都尽量喝水来代替喝酒吗?

当然。如果水质干净,当然是水对身体比较好。

当卡那齐很无趣似的回答时,他看到了招牌上画着一束药草的店铺。那是这附近浸在酒中的一种药草。靠近店铺时,从微微打开的门中传出了酒醉人们的笑声。这里很明显是酒店,卡那齐毫不犹豫的打开门。

欢迎光临!哎呀你这伙伴是诗人吗?

挤满人的昏暗店中传来声音,一名在店中工作的瘦弱男子走向卡那齐两人。男子盯着罩着帽子的诗人,小声的说:

诗人先生,你能绕到门后去吗?我会拿东西给你吃的。

男子的声音里带着可怜的同情声调,卡那齐感到一股不悦地看向男子。

诗人是吟唱着世界和神的人们,是受到庶民尊敬的古老宗教者,同时也是没有身份的流浪汉。人们对诗人带来的歌声感到喜悦,却不一定喜欢和诗人同席用餐。尤其是信仰薄弱的魔导师们所统治的场所,人们对诗人的态度容易变得很冷淡。

就算知道这件事,但是在东方长大,宗教观和这附近不同的卡那齐眼中,诗人和其他的人相同,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在诗人开口之前,卡那齐从怀中拿出一枚钱币丢向男子。

不好意思,这家伙也是客人,来两杯。

是我明白了。

男子确认着收到的硬币,一副不满的模样到里面装酒。

周围的醉汉们投来纯粹感兴趣的眼神,卡那齐毫不在意地穿过他们,将一个小圆桌旁的椅子踢向诗人身边。

你能喝酒吧。

诗人停下滑过来的椅子,坐下之后看着卡那齐。

稍微小酌的程度。不过这附近的酒应该很烈,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危害吗?

没问题,我对大部分的毒物都有抵抗力。

卡那齐的话让诗人稍微沉默后才回答:

也就是说,就算喝了也不会醉,是这个意思吗?

嗯嗯。

坐在诗人对面的卡那齐点头,诗人盯着卡那齐看了一会儿问:

这样的话,喝酒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没错。又要花钱,对内脏又不好。

你,怎么会突然提出要喝酒?

谁知道。

总不能老实说,是对你那淡然的平静态度感到不爽吧?卡那齐只是倾着头敷衍。本来好象不只是因为这个理由。卡那齐从斐金家离开后,心底就沉积着奇妙的情绪,喝酒冲刷掉似乎刚刚好。沉淀的原因并不清楚大概吧?

诗人看着这样的卡那齐,似乎说不出话来。真难得啊!当卡那齐这么想的时候,店里的男子端着陶制的酒壶和两个酒杯过来。

卡那齐将酒钱的硬币放在盘中,拿起酒壶斟满了两个酒杯。酒壶装着以药草酿制的蒸馏酒,应该是大半成分由酒精构成的烈酒。

诗人低垂着睫毛看向酒杯,将深深压低的帽子顺手拨到后头。他的美貌让所有看到的客人都因为惊愕而当场冻住,毫不在意周围反应的诗人开口:

我从刚才开始一直觉得很奇怪,对我来说,这好象是第一次被人邀请到酒店。

真的?

卡那齐忍不住反问,诗人这时一口将酒喝干,还来不及阻止,诗人就已经将空酒杯放回桌上了。他的脸并没有特别泛红,他到底有怎样的身体啊?诗人在有点吓到的卡那齐面前点头回答:

真的。

这你还真是没什么朋友啊

卡那齐毫不客气的直言,诗人也不生气,又将自己的酒杯斟满。

嗯,没有呢,在我面前的人都将我的话当做天之声,倾听着我的愿望。就算有想对我祈求的人,也没有多少人能将我视为人类一同喝酒。所以,这可是非常少见的情况。

诗人淡淡说着的语气中没什么感情,卡那齐却感到有点不悦。

这话真是愚蠢。

卡那齐看着酒的表面,将酒吞下。丰富充满个性的药草味随着灼烧的热度一口气窜了出来。

卡那齐等着热度转为醉意,用左手压着太阳穴说:

只不过是脸有点好看,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光这样就不把你当成人看的家伙,还有接受这种事的你,全都太蠢了你知道吗?你是个笨蛋。笨~蛋~

被他孩子气似的说法取笑,诗人面无表情地又眨了眨眼。

被这样说似乎也是生平第一次,这么多第一次重叠着还真是稀奇,你还真是稀奇你很奇怪吧?

放心,奇怪的是你。

表情认真的诗人实在太好笑了,卡那齐微笑着斟满酒,喝下第二杯。他终于觉得脑筋有点松弛下来。卡那齐看着诗人同样干脆地喝下第二杯说道:

没有朋友、没有家族、没有名字,只知道与神话相关的事情?这绝对很奇怪,这样当然没办法双脚落地。或许你会说,这就是诗人。不过,诗人也是人吧?周围的人就算了,你自己怎么可以忘记这件事。

你果然是个笨蛋~笨蛋~卡那齐连续说着笨蛋一边倒酒,诗人用着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的问:

有很多地方我无法赞同,不过你说的双脚无法落地是指怎样的状态?

嗯和世界连结之类的感觉?

卡那齐随便回答后喝下酒。诗人同样一口气干掉手中的酒,若无其事的将手放在胸前。

我有好好的连结着喔。

这家伙说什么小酌,明明就相当强啊!不过他似乎也有点醉了。诗人那令人觉得笨拙的反驳,让卡那齐感到像是在跟小孩子辩论一样。因为这样,卡那齐反而很详尽、仔细的回答他:

你没有联系着所谓的人,是通过四周的人和世界联系,你懂吗?因为有家庭,所以和故乡联系,透过故乡联系着世界。如果将这些联系切断,就会变得像我这样。

卡那齐最后自虐的下了这个结论,沉默下来。这是诗人直接说出了意外的话:

如果切断了,再一次接起来不就好了。

这是什么话啊!

卡那齐瞪大了眼,诗人不在意的继续说:

一个人也能藉着诗歌和世界联系,但是你需要透过家族和故乡吧?要是失去了,再创造一个新的不就好了。结交所爱的人,创造小小的家庭,和这些人建立新的故乡不就行了。

完全从局外人立场提出来的安稳人生计划,让卡那齐心中的沉淀物骚动了起来。卡那齐发出极为疲惫的声音:

被你这么一说,听起来好象很简单。

也可能是你想得太沉重了吧?要是定居下来,还可以开个药草园喔。

听诗人这么一说,卡那齐苦笑着将自己的酒杯斟满。身体因为醉意而飘飘然,不过脑袋深处却异样的冰冷。变成这样就再也醉不了了,卡那齐缓缓回应:

药草园还真不错!能种下四处收集的药草,也可以种植蔬菜,偶尔看看邻居的病患。

对,吃着种植的食物,只为了守护家族才从仓库拿出剑的人生。

诗人天真的倾着头,卡那齐露出温和的笑容。

像画一样的和平啊。这不过是梦而已,不是现实。

卡那齐的话语让诗人直直的凝视他。他没有询问卡那齐在想些什么?只是试着去明白似的。

卡那齐浅尝着酒,将酒杯放在桌上。感受着胸口中的沉淀缓缓扩散到全身。这是疲倦,和身体的疲倦不同,也和心的疲倦不同,是更为致命的疲倦。

卡那齐像是在述说秘密一般,刻意压低声音说:

要是追求这些东西,那就有点过头了。

卡那齐开玩笑般的笑了笑,马上又不高兴似的喝酒。诗人看了这样的他一阵子,然后在桌上交错着白皙的手指。

你的双亲是怎样的人?

对于他的问题,卡那齐随便回应:

嗯?普通。

我说过了,普通不过是幻想啊。

诗人的语气和平常带着客套的感觉不同。卡那齐配合气氛喝了口酒,将他厌恶的记忆挖出来。

真是麻烦的家伙!嗯父亲是个音痴,母亲的料理做得很差。

很好的人们啊。

诗人这么一说,卡那齐瞬间说不出话来。诗人的话的确说中了真实。正如他所言,就算想挑毛病,却连细微的毛病都没有办法挑出来。卡那齐的父母就是这么好的人。

卡那齐看了一下诗人,他看着卡那齐的眼神流露着十分幼小般的空虚。不知为何,这眼神唤起了卡那齐罪恶感般的情感。

这个诗人没有家庭,没有故乡,也没有名字这是什么情况,卡那齐至今曾好好想过吗

的确是很好的双亲。要说不好的地方,大概只有太早死了罢了。

藉着说话回想起关于双亲的回忆,竟不可思议的淡漠。原本就病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而沉默又强大的父亲从没对卡那齐明白表示过亲情就战死了。对于轻易就从眼前离去的双亲,太过善良的卡那齐无法恨他们。就算到现在,卡那齐也没恨过双亲。但是,变成只有一个人后,之所以会完全陷入能够敞开内心的存在恋人汐见之中,说不定就是因为连憎恨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的孤独。

不过,所有的人都死了,卡那齐变得极为自由也极为疲倦。诗人说:

故乡或家族之间的联系,这种事非常不自由啊。

总比没有回归的地方好吧?

卡那齐疲累的这么说,诗人稍微探出身子。

就算是我,也有回归的地方喔。

有吗?

卡那齐感到很意外而反问,诗人有点高兴的点头继续说:

嗯,我没有双亲,不过却有创造我的人物。我因为他的心而诞生,映照着他的姿态而形成,并且咏唱着他的话语。总有一天会回归他的身天。

诗人的话让卡那齐感到不悦,他皱起眉头说:

创造人类,给予言语什么的那是怎么一回事啊?

就是话中的意思啊。我本来是什么都不是的无,但是却有这么一个人,创造出现在能和你说话的我。

听着他天真的话语,卡那齐心中感到十分不舒服。这家伙在说什么啊?也就是说,被其他人创造出人格,是指这样的事情吗?卡那齐这么一想,心情更差,虽说无论谁都是这样,经由他人而创造出自己的人格。不过从诗人的话来听,诗人的情况太超过了。

有人从精神上支配着这家伙,而诗人则毫不疑惑的接受支配。

(啊啊~但是这样我就懂了。这家伙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老是说着支配他人,操纵他人的言语。他本人应该没什么欲求,不过是学着说罢了。这家伙只是模仿着自己的支配者罢了!)

想到这里,卡那齐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愤怒,他粗暴的说:

你应该去把那个创造你的家伙揍一顿。

突如其来的提案让诗人说不出话来。诗人缓缓的眨了眨眼,理所当然似的回答:

不可能。话说回来,我不可能伤害那个人。

不行,一定要去揍他,能宰了他更好。要是不快点离开你那个亲人,那可是一场悲剧。

诗人听卡那齐说着不负责任的话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不是亲人可是,真不可思议。和人聊这样的话题好象也是第一次,我果然醉了吗?

但外表看起来还是一点事都没有啊?

诗人轻轻的笑着,对卡那齐伸出纤细的右手。

他不完全是这样,你看。

是手。

直率说出眼前所见,诗人张开手指对他说:

现在的我,有点笨拙。

谁堪的出来啊!

你的眼睛还真不自由啊。

诗人稍微开心似的笑了其来。

卡那齐和诗人离开酒店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安静的巷子颇为寒冷,卡那齐感到身体里的醉意急速消退。

如果沉淀在体内的情绪也能一起消退就好了,不过那些情绪仍积压在心底。

没办法了!卡那齐决定直视这根深蒂固的疲劳源头,他对诗人说:

诗人,你之后要怎么办?

卡那齐这么一问,走在身旁的诗人理所当然似的回答:

除了圣兽宫以外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当然是回到那边提供的房间啊。

不,我不是在说这个,我是说离开这里之后的事我差不多该出发了。

卡那齐尽量装作不在意的说出口,但是他的声音仍带着些微的阴影。诗人看着卡那齐的侧脸,沉静的说:

你决定好了吗?

嗯,在这里似乎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无论逗留多久都只是浪费时间米莉安,就留下她吧,她待在这里比较好。

卡那齐颇为直接的这么说。他模糊回想着米莉安待在斐金家的身影,要是真的问米莉安实际上是不是斐金家的人,应该有很高的机率不是。那种情况果然还是太巧了。

但是比起这些,那个家庭的确是个很平和的好地方。

而米莉安被卷入这么多悲壮的命运之中,却仍不可思议的能够融入斐金家的生活。她应该是能够回到平实生活的人。不过,卡那齐不同。

诗人,我真的很胆小。假使回到平和的生活,我应该也没办法把剑收进仓库里。要是手边没有剑就会害怕到无所适从。不过,如果手边有剑,一不注意就连不该杀的人,不想杀的人,全都会一起杀了似的,完全静不下心来。

卡那齐带着苦笑轻松的说着,不过内容却完全不是在开玩笑。离开故乡之后,或许该说是失去恋人汐之后,他的心中似乎有了一个很大的空洞。自那时候起,无论看到再美丽的东西,再强烈的喜悦,也都感受不到幸福。在这种心境之下,无论什么样的和平都没办法得到。自己,应该是太接近死亡了。

卡那齐不希望杀害米莉安。

不过如果她希望,说不定还是会杀害。卡那齐非常明了杀一个人是多么恐怖又多么简单的事情。就算卡那齐习惯了杀戮,却仍无法习惯失去自己的心。他真的不想杀害米莉安。

他害怕以这样的形式失去她。

诗人无法回答,脸上依然是平滑的无表情。卡那齐对他露出自嘲的笑容。

和你在这点上就很轻松了。看起来怎么杀都杀不死,就算陪在身旁也不用担心。

嗯,没有太特殊的事情我是不会死。我能保证以后也是如此。

你说以后你果然要跟着我吗?

当然,我想看到你最后到达的场所。

诗人毫不犹豫的肯定,卡那齐有点懊恼地搔了搔头。

可恶捡了个奇怪的东西。

看着卡那齐优点烦躁的这么说,诗人问他:

卡那齐,所谓的空,实际上不是没有的意思吧?

诗人现在使用的空,是卡那齐用古老东方话命名的。

对于不想成为命名者的卡那齐而言,至今几乎没叫过诗人这个名字。不过的确,从卡那齐取名开始,似乎就真的捡到了这个不知名的男子。

卡那齐一脸麻烦的指向上方。

是没有的意义没错,指的是那个空。看向高空,人们从那天空感受到的虚无。

在巷子上方的夜空里,可以看见远方的璀璨星光,夜里的空气

非常清新。诗人看着头上,稍微眯起眼说:

人心中的名字吗?很久没有得到这么好的名字了。

要是这么想,那就一直用这个名字啊。如果你这么做,我就可以用这名字称呼你。

卡那齐的话似乎让诗人很意外,诗人看向卡那齐,倾着头回答:

一直用是不可能的。因为是你取的名字,所以要是你死了,我将会回归无名。但是如果你得到不死,那又不一样了。

驳回!这样的话,根本就不算是你的名字。真拿你这家伙没办法对你果然用诗人就够了。你就好好对全世界的诗人道歉吧!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啊?卡那齐。

这是因为你的理解力不够。

被他说得这么过分,诗人不禁沉默的思索起来。卡那齐也不继续说下去,两人暂时无言的在巷子里走着。

真安静。

诗人突然开口。

真是十分安静的夜晚。卡那齐缓缓抬起头,小声的说:

太安静了。

混沌群集的巷子里,不知何时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其他的行人。傍晚时巷子里明明还有那么多人。虽然说已经很晚了,不过一个人影都没有实在很奇怪。

(事情变得很诡异啊。)

察觉到异常情况的卡那齐将手放在剑柄上,诗人杖上的铃铛也响了起来。诗人没有停下脚步,只用视线扫过周围的巷子。他薄薄的嘴唇微笑着,低声说道:

真令人困扰,所有的巷子里都看得到死亡的影子。

这样啊。

卡那齐平静的回应,脚步同样毫不犹豫地往前,诗人反问:

因为一直都是这样。我的脸上又出现死相了吧?

嗯,很清楚。要遵循命运,乖乖被人杀掉了吗?

才不要。

卡那齐脸上露出冰冷的笑容,他的前方传来人的气息。

前方有三个漆黑的人影。

卡那齐默默地绷紧全身的神经、提高警觉。终于能看清前方三人时,三个人都是平凡的中年男子。三人似乎都醉了,说着无聊的对话靠了过来。

三名醉汉仿佛一点都没注意四周似的,走到了卡那齐两人的面前。

现场的紧张稍微缓和了一些,瞬间,一道银光割破了夜晚的黑暗。

卡那齐拔剑了。

毫不宽容的剑将其中一名醉汉斩倒本来应该如此。

不过三名醉汉在卡那齐拔剑的瞬间迅速躲开,分别袭向卡那齐和诗人。反射着刀刃的银光映入了卡那齐的眼中。

伪装成醉汉的刺客们抽出了隐藏的短剑。

卡那齐迅速收刀,朝下斩向刺客。

刺客以敏捷的动作闪过剑刃。他们不是普通人,但是和艾尔乌鲁其亚的动作也不同。

卡那齐踏步向前,追向刺客。

突刺的剑尖擦过刺客。传回的手感很坚硬,传出了金属摩擦的声响,迸出一簇小小的火花。刺客的衣服下应该有穿防具吧?那么就瞄准更确实的,曝露在外的部分。

刺客钻到侧边砍了过来,卡那齐举剑横扫。

唔啊!

刺客眼中冒出鲜血退下,卡那齐酝酿着下一波杀气。

卡那齐用剑挡下左侧斩来的剑,稍微注意一下视线的角落。

诗人似乎没事。

不,不只是没事,他甚至还玩弄着其中一名刺客。

诗人用两手拿着长杖挡住刺客砍下来的剑。像是缠绕剑似的操纵木杖,还差点卸下刺客的剑。!?

诗人无论是体格还是服装,看起来全都不利于战斗,但他灵活的动作似乎让刺客非常惊讶。刺客马上回过神,握紧剑砍向诗人。不过诗人的杖却极为正确的敲向刺客的剑尖,将剑弹开。

就好象能知道对方下一瞬间的动作似的,诗人用不算迅速的动作不断躲开刺客的剑。刺客就连诗人翻飞的衣角都碰不到,这空虚感让他咬牙切齿时

诗人正面挡下刺客的剑,温和的开口:

不能放弃进攻吗?

混蛋!

眼中充满怒火的刺客推开木杖,冲动的砍向诗人。

蹲下!

背后传来卡那齐的声音,诗人立刻压低身体。

卡那齐砍倒眼前的敌人后,迅速回身斩向诗人头上。

他的剑飞散着血珠,滑入了砍向诗人的刺客的喉咙。这是第三名刺客了。

诗人一边避开压着喉咙倒下的刺客的血雾,一边观察着四周。

卡那齐,走这边!

诗人发现没有人迹的巷子,唤了卡那齐一声后朝巷子跑去。

卡那齐同样警戒着周围追向诗人。在极为寂静的夜晚街道上响着杂杳的脚步声,背后似乎还有不少刺客追了上来。

卡那齐对着诗人稳稳跑在阴暗巷子里的背影抱怨:

诗人,你!如果能够做到那种程度,不会顺便打下去啊!

不可能。我说过我无法伤害任何人走这边!

就算是复杂交错的巷子,诗人仍然毫不迟疑的带着卡那齐逃跑。

跟这诗人转过巷子,卡那齐突然感到一阵异样。

很不舒服。是因为诅咒的关系吗?因为刚才的战斗让身体状况恶化了吗?

说不定是这样。不过,这感觉有点奇怪。好象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错乱的方向感让人想吐。

喂,诗人!

当卡那齐呼唤诗人的时候,诗人刚好急忙转过巷角。晚一步跟上的卡那齐,听到后同响起了脚步声。诗人选的道路似乎顺利的甩开刺客了。卡那齐才这么想,怪异的感觉却变得更为强烈。

像是极度贫血似的,眼前的景象摇摆不定,慢慢染上灰色。

诗人,等等

怎么了吗?卡那齐。

诗人听到叫唤后会过头,伸出手打算扶起撑着墙的卡那齐。卡那齐无视诗人的手,捂住嘴猛烈的咳嗽。卡那齐喘着气,紧握住带着咳血痕迹的拳头,嘶哑的说:

很奇怪刚才转过巷子,身体状况突然就变得很差。

诗人平淡的点点头,望着前方的巷子。

原来如此,我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留一条路让我们逃亡了。卡那齐,这是魔法,这条巷子里,整个巷子都写满了魔法文字。我们被诱导到陷阱里了。

做这么麻烦的事情诗人,把这附近随便一家房子的门打开!

卡那齐背靠着墙,紧握着剑挤出话来。诗人照着他的吩咐,用杖敲了敲附近民房的门。诗人对着没有回应的民房开口:

晚安,我是旅行的诗人,能帮我开个门吗?

就算在这种时候,诗人的声音仍然非常平和。不知是否因为这音调而安心下来,在一阵沉默之后,门从内侧开了个小缝。

卡那齐迅速将门踢开。

哇啊!你,你们究竟是!

猛烈踢开门将背后民家主人撞飞,闯入民房的诗人露出柔和的微笑,伸手拉起倒在地上的民家主人。

只是路过的诗人和药师而已,请不用太在意。

趁着主人呆住的空隙,卡那齐走进房子里关起门,将门闩扣上。

下一瞬间,追来的刺客在门外猛烈的敲着门。

卡那齐对着门举起剑,一口气刺穿了木门。

门后霎时传来惨叫声。

主人呆呆看着眼前的行动,卡那齐的剑大半消失在门后。

卡那齐将门连着外面的刺客一起刺穿了。

确实感觉刺到了敌人,卡那齐单脚撑着门抽出剑。

卡那齐从呆住的居民身边走过,朝房间角落走去,诗人追着他问:

你的剑是什么做的啊?

大半是靠气势!上二楼去!

卡那齐跑上房间角落的楼梯。二楼是天花板很低的一个小房间,设有几扇装着木门的天窗。卡那齐打开其中一个天窗,抓着窗框跳到屋顶上。

外面是月夜。细细的月亮和点点闪耀的星光朦胧的照亮四周。

犹如迷宫城镇的房子不但密集,而且大部分都差不多高,铺着石瓦的屋顶平缓倾斜。住家与住家之间的巷子都很窄,而且屋檐大多向外突出,所以在屋顶上行走似乎不太困难。

卡那齐压着晕眩不已的头说:

如果巷子不能走,那就只能从上面了。

你究竟是聪明还是鲁莽?真难以判断啊。

卡那齐因为诗人的感想而吃了一惊,十分疲累似的对着他挥了挥手。

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都到了这个时候,让我为你的战斗伴奏吧。

诗人说着便将长杖放在身旁,从背后的包包取出弦乐器。看着这种时候还在调弦的诗人,卡那齐悠悠地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个笨蛋啊。

在卡那齐视线的各个角落,从小巷的房子里窜出许多人影,爬上了迷宫街道的屋顶。卡那齐深深吸了口气,眼神中带着冰冷的杀气走向前。

诗人拨出一声高亢的弦音,开口警告:

卡那齐,除了我的弦音外,不要注意其他声响。

卡那齐没有回答。不过诗人也不在意,真的开始演奏乐器。

夜空下响起泛着哀愁

的弦乐声,夜风将乐声传向四周。

同时,围绕在卡那齐和诗人身边的刺客也开始发出奇妙的呻吟。

凝神看向人影,刺客们的手中除了武器之外,还拿着圆盘以及护符之类的东西。他们缓缓舞动着这些东西,唱起了韵律奇怪的歌曲不,那应该是在咏唱咒文。

卡那齐感到比巷口时更强烈的晕眩,他咬紧牙硬撑着。

(这群人是魔导师。)

这里多的是就算将你切成碎片,也想知道人和魔物之间秘密的人卡那齐想起了教主的话。他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库欧里亚说的注意身边也是这个意思吗?这阵仗也太夸张了吧!

卡那齐找不出答案。他喉咙渐渐干渴,呼吸变得十分困难。

景象扭曲,就像站在水里一样,周围的东西都看不清楚。

真是奇怪?自己现在究竟是站着还是倒下,连自己都搞不清楚。

卡那齐拼命握紧手中的剑,打算甩开身体的不适走向前这时,耳边传来清冷的声音。

是诗人演奏的乐器声。

一旦将意识放在乐器上,在卡那齐脑中缠绕的云雾突然都散了开来,视线变得很清楚,可以看到近距离刺客的脸。卡那齐反射地挥出剑可以动。

其中一名刺客被斩倒,接着又一名。不知何时,卡那齐的脚步随着诗人演奏的音乐而起舞。

换成刺客陷入慌乱。

目标只有两个人,用剑的明明也只有一个人,但是就算三个人一齐冲上去也被轻松解决。而且明明施了妨碍行动的魔法,却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效果。

在卡那齐击退四周的刺客时,一名刺客砍向了正在演奏的诗人。诗人没停下弹奏的手,只向后退了一步,靠着些许的侧身就闪过刺客的剑。看着诗人避开后平静的笑脸,刺客脸色铁青的僵立在原地。因为情况实在太诡异了。

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微笑。而且,脸上一点高兴和喜悦都没有,却也没有害怕的表情。

你在做什么,闪开!

另一名刺客挥剑的同时,口中还念着咒文。

在阴暗深处的死者群集,在死亡比夜晚更昏暗、更深沉、更为浓厚的沉积场所,住在此处的古老脏污死亡之犬,以汝之吠啼覆盖吾之耳!

男子低吟着韵律的咒文,那是发音复杂奇特的魔法语言。

当他放出遮断听觉的咒文后,四周的空气一瞬间紧绷起来。

瞬间,空气像是冻结一般的停住,咒文所及范围内的所有声音都被消去。吟唱完咒文的刺客,毫不停留的挥出手中的剑。

剑刃擦过诗人的额头,顺势砍断了乐器的弦。

当三条弦都被切断时,魔法的效果也刚好结束。周围突然又能听见刺客的声音。诗人抱着断弦的乐器,脚步稍微有点不稳。从额头冒出的鲜血滑过他异常白皙的脸颊。

诗人!

卡那齐察觉到诗人的异状而大叫着,他将脚边一把敌人的剑踢到诗人的身边。

诗人放下手中的乐器迅速捡起剑。

刺客举剑砍了过来,诗人用捡起的剑挡下。就算拿着剑,诗人的动作仍然很优美,刺客被诗人流畅的动作耍着,不知何时变成防守的一方。

哇啊!

刺客被屋顶的石瓦绊倒,失去平衡跌在地上。

诗人的剑追着跌倒的男子,轻巧的滑向男子的喉咙。喉咙被剑抵住的男子屏住气,紧张的看向诗人的脸。

夜风吹拂着诗人的白发,被头发遮住一半的脸庞反射着星光,琥珀色的瞳孔中泛着金色的光芒。男子因为不知名的恐惧开始发抖,不过这时,诗人的表情突然因为痛苦而扭曲。

啊唔

诗人下声呻吟着丢下剑,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蹲下身。

看到他单薄的肩膀因痛苦而颤抖着,倒地的刺客困惑的眨了眨眼。

怎怎么一回事?

喂!

卡那齐也同样吓了一跳。他想,诗人该不会被砍伤了?毕竟从米莉安刺了他一剑以来,到现在都还没看过他这么痛苦的样子。

一名刺客趁卡那齐分神时砍向他。

当卡那齐勉强挡下攻击时,其他的刺客同时开口。是魔法,要赶快捂住耳朵才行!卡那齐如此想着。不过,这样做绝对会被刺客攻击。而且就算塞住耳朵,身体也能感觉得到。只要接触到空气,就逃不过这道声音。

遥远的大海尽头,站在世界尽头的人,带着剪刀的命运守护者啊快快现身,切断紧绷的精神丝线!

仿佛从地底传出的声音唱和着,卡那齐的视野一阵翻转。

在卡那齐的意识断线之前,他最后看到的是诗人蹲着痛苦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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