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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活着吗?)
那个人问着。
想活下去,凛花打算这么回答。
我想活到一百岁——
不过,背上传来一样的疼痛感,想动动身子,背上就像被针刺到似的,疼痛难当。
双肩也疼痛不已。连手背、手指都无法动弹。
这么痛,或许无法活到一百岁了。
可是可是过去我为什么会想要长生不老呢?
凛花曾对隐居在昆仑上,一位名叫赤天爵的男人说过这么一句话。
希望能长生不老,茫茫碌碌地过一生。一声中即便有哭泣、生气的时候,只要笑的时候多于那些就心满意足了。全心全意爱着自己所爱的人,尽情地看着那个人的一颦一笑——
(可是,再也看不到了。)
寅仙的笑脸。
寅仙发现凛花离开自己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看到半真半假的信,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他——会升上天界吗?
凛花认为一定会。
倘若,自己真的就这么死去,至少,他想再见寅仙一面,再听一次寅仙的声音。
(恋恋不舍)
再一次,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离开瑶池时,凛花不是已经下定决心,即便自己就这么死去,也绝对不会再见阴险吗?
凛花之死,寅仙不知道也没关系
而且,这回一定要成为真正的龙——
凛花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没有吃下叛逃,没有利用蟠桃中和天浆丹。
宝儿的母亲,前任西王母娘娘说过。
(想与寅仙白头到老。问题不只是孩子。)
(这回,即便因中和天浆丹而暂得安宁被卷入新问题的日子终将到来。)
(欲为龙妻,必须觉悟这一点。)
凛花觉得西王母句句言之有理,凛花——完完全全地接受着寅仙。凛花认为,自己若吃下蟠桃,即表示否定,拒绝寅仙体内的龙之生命。觉得自己在逃避。
即使怀上寅仙的孩子,倘若还能出现契机,平安地产下孩子凛花认为,自己才能真正地成为寅仙的妻子,不管天界中和人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不管寅仙选择了什么样的路,自己才能抬头挺胸、充满自信,毫不犹豫地和寅仙共度一生。
当然,失去性命的可能性非常高,凛花心里非常的长出。凛花对于自己可能永远地离开寅仙有所觉悟。因此,凛花哭泣、痛苦。不过,很不可思议的、凛花对于死去这件事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喝下这个”
低沉温柔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是什么人,改变了凛花原本趴睡着的方向,准备扶凛花坐起来。但凛花却因为剧痛难当而发出呻吟声。
一只碗状物凑近唇边,但凛花却一点也没有喝下去的力气。她的意识朦朦胧胧,看不清楚身旁那个人的脸孔。
对方让凛花靠在自己的胸膛。凛花觉得非常舒服,茫茫然地靠着,突然觉得不知道什么东西流入喉咙。
是凛花非常熟悉的汤药味道。
对方嘴对嘴,喂凛花喝下汤药。
怎么回事?凛花心想。
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凛花依然和寅仙在一起。凛花有点不舒服寅仙,一如往常似地,帮凛花熬了这碗生和蜂蜜味道非常浓的汤药。
凛花因为心里这么想而接纳了这种舒服的感觉。
“寅仙”
凛花有气无力地叫着。一伸出手,对方就紧紧地握着。
好幸福啊!凛花心想。明明觉得很幸福,却不由自主地掉下泪来。
不知道又喝过几回汤药之后,凛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偶尔有人前来帮忙凛花更衣,好像也帮忙换掉先前敷在背上的东西。
每回醒来,凛花的意识就越发清楚。
醒过几回后,凛花才终于看清楚周围环境。
凛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非常简单素雅的木床上,天花板、墙壁或地板都铺上逛街命令的石材。床铺上铺着干净洁白、触感非常好的床单。凛花身上也被换上相同触感的白色衣裳。
一座造型素雅的屏风挡住了凛花的视野。屏风的另一头则显得非常光亮。
凛花仰起上半身,坐了起来,背部和肩膀依然疼痛,不过,不再像先前那么痛苦难堪。只是令凛花皱眉的痛感。
头脑也感到非常清晰。
凛花只是非常低想喝水。
屏风的另一头突然出现一位手上捧着盆子的人。
不说不定不能说是人。
凛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地注视着对方。
一身绿色肌肤。颜色看起来不相识犀渠那么不舒服、那么暗沉,感觉起来好像是略带绿色的肤色。长及下颚、修剪得非常整齐的金色执法,眼眸颜色也是金色,身上穿着状似贯头衣的宽松衣裳。
对方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得差不多了,口很渴吧?”
说着,就将茶杯递给了凛花,凛花点点头,马上将茶杯凑到嘴边。
不是汤药,好像是冷开水,微微地润了润喉咙。
“请问”
“可以自己喝了,真是太好了。”
男人语气平淡地说完,正要消失在屏风另一头时。
“请、请留步!”
凛花赶忙叫住对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是?我,到底”
“这里是氾林。”
对方回头说着。
“氾林?”
“小的名叫月季。身为氾林医农,因为负责照料姑娘。姑娘遭到犀渠的攻击,处在濒死状态而被带到这里,在垂死边缘徘徊十余日后,才终于捡回一命,应该是开立的药方适合姑娘身体吧!”
“原来如此”
凛花拼命地追寻着记忆。马上又惊讶地问道:
“请问,阿白与小女同行之人状况如何?”
“同行之人?”
“天马。在那村子里,我们是个别行动”
“这被带到此地者,唯姑娘一人。其他人之事,小的就不知情,姑娘尚有问题么?”
其实自己好像还有好多事情想问,只是脑筋还转不过来。而且、月季的语气听起来沉稳温和,不过,金色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眼神显得冷冰冰地,令凛花感到难以亲近,踌躇着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平时的凛花遇到这种情形时,绝对不会退却,如今,凛花连和对方继续交谈都提不起精神,看到默不作声的凛花,月季突然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道:
“事实上氾林禁止外界人进出,王决定带姑娘会氾林时,小的曾经极力反对着。”
凛花眨着眼睛。抱歉,应该向对方表达歉意吧?不,向对方表达歉意之前,应该先向对方表达谢意,感谢对方救自己一命才对
“月季,对受伤之人不得多言!”
耳边传来非常温和的说话声。
“王!”
月季往旁边退后一步,垂着头。凛花面前突然出现一位身材修长的青年。
这回出现的是看起来应该是普通人,至少,外表上应该是。
凛花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什么耀眼的东西似的,眯起了眼睛。
雪白的头发不,应该说是银白色的头发吧!一头喂喂地带着蓝光,发色非常神奇的及腰长发,滑落在肩膀上。
无论前襟交叉的宽松上衣或长裤都是白色,腰上系着要带,腰间配着一把长剑。
是他,凛花心想。
救凛花一命之人。
凛花赶忙调整姿势,跪在床铺上,双手摆在前面,恭恭敬敬地向对方行礼致意。
“承蒙高抬贵手救小女一命,感激不尽。”
“哦,气色不错。既然带着姑娘回来,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姑娘死去。”
对方笑容满面地说着。脸上漾满足以使四周为之一亮,完全看不到一丝丝阴霾的灿烂笑容。只是这样的笑容就让凛花感到相当的安心。
凛花又紧紧地盯着对方看。
仔细看,对方的头发都以银色线编过,而且还加上芥子粒大的小珍珠。其中一只耳朵上,戴着大大的银质耳饰,双手的手腕上也戴着宽宽的手环。
“姑娘,请别这么盯着人看么?”
对方苦笑着,往凛花身旁走了过来,然后坐在窗边。
“心中满是疑问对吧。这从何说起好呢?”
“是。请问”
凛花左思右想。
“请问尊姓大名?”
“我叫冰夷,氾林之王。”
凛花满脑疑惑。“氾林”这个地名,凛花并未听过。而且说到“王”,难道是东株国?
双方语言竟然相通。只不过,凛花觉得,不论发那个才的月季或眼前之人,都不像生活在东株国的一般平民。
对方牵起凛花的手,在凛花的手掌心写着字。
协商冰夷和氾林。
凛花提心吊胆的问着对方。
“请问您是人类吗?”
冰夷微笑着。
“可说是人类,亦可说不是人类。”
“什么意思?”
“没什么
意思。没有所谓的是人类?是妖魔?还是神仙?尤其是氾林,此地容许任何人保持自己的原貌。”
凛花大吃一惊。
是人类?还是妖魔?去分别这些事情是没有意义的
这不就是凛花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希望不要有人类、天马、狐狸精或是龙之区别。
“氾林位于仙界吗?距离东株国很远吗?”
“氾林就是氾林,可说是位于东株国之中,亦可说是东株国之外,并非仙界。”
凛花百思不解,冰夷苦笑着。
“抱歉,不过,这就是事实。稍微能来回走动的话,姑娘不妨亲自去看看。”
“啊,小女可以动了。”
凛花赶忙试着要下床,但很遗憾,一扭动身体,背部就传来一阵剧痛。仰起上半身坐在床铺上都没事,就是无法下床走动。
“还是别勉强为好。”
冰夷非常怜惜似的说着,赶忙扶凛花躺在床铺上。
“月季的药非常有效。别焦急,不出数日,就可靠自己的脚走路吧!”
“小女想早点出去寻找同伴。”
凛花拼命地解释着。
“现在,他一定拼命地在找着小女。所以,小女只是想早点向他报个平安”
“当时,他也在那村子里吗?”
“是的,他是天马。当时他留在屋里,抵挡和的攻击”
一想到这里,凛花脸色变得苍白。阿白难道糟糕合的毒手了吗?凛花不敢继续这么想下去。
不,阿白非常强。
可是,当时阿白受了伤——
冰夷低头注视着凛花,喃喃自语似的说声“那么,”
“是白犬对么?长着翅膀。”
“您见过吗?”
“见他追着我们。不过,当时因为姑娘的伤势太重,也没想到会是姑娘的同伴,因此匆匆地离开。”
凛花吐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大石。
总之,阿白总算平安无事。接下来只要向他报个平安。
“姑娘既然如此挂心,那我就派手下出去寻找天马吧。因为姑娘还需修养一段时日,才能自由地行动,把那个人找到这里来就没问题对吧?”
“当真?”
凛花显得非常高兴,脸上流露出喜色。冰夷到底是什么人凛花并不清楚,不过,显然不是坏人。冰夷那从容不迫的语气,让凛花感到非常放心。
“真,真是感激不尽。”
“快休息吧!姑娘的伤,月季一定会帮你治好。”
说完话后,冰夷轻轻地摸了摸凛花的头发,然后转身离去。
头发被触摸的时候,凛花的心银月感到有一些痛楚。
“还没请问姑娘芳名?”
凛花这才发现,自己问过对方姓名后,还没告诉对方自己的性命,羞愧得脸都红了起来。
“小女名叫招凛花。”
“好名字。”
冰夷眯着眼睛微笑着,消失在屏风的另一头。
凛花伸手捂着胸口,偏着头想着。
不知道为什么,凛花的心脏加速跳动着。
氾林好像位于深谷之中。
翌日,凛花就已经恢复到可以下床,可在室内慢慢地走动着,可走到窗边看着屋外了。
窗外有一条宽阔的河流,还可看到沿着河岸延伸的断崖,崖上覆盖着郁郁苍苍的绿意。
比较平缓的地带为开辟成梯田状的田园,盖着茅草或麦秆的屋顶、漆着红丹的梁柱、盖着屋瓦的屋子等等,或远近地错落在田园之中。
看起来就像是一般山谷间的村庄,但最大差异应该是在当地居民吧!
即使站在远处看,还是能清楚地看出,在田地间里工作着的并不是一般人型,看起来都想野兽,不过,都以双脚走路,受伤也都拿着锄头或园铲。
此外,种在田地里的树木也非常奇怪。
窗外种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不过,和一般树木不一样,是乳白色的树,玻璃色叶片,同时也长着圆形的琉璃色果实。
好像叫做“琅轩树”。
凛花见过无数次着玉石构成的树。也曾经在爹爹家中、天子后宫见过。不过,凛花见过的都是人造树,大小顶多也只能用作室内装饰。
栽种着这么漂亮、罕见的树木,就这一点来看,此地很像瑶池。
这种宅子的主人名字中的CEKI,好像也可以写作月季
为自己煎煮或更衣,端来茶点之际,凛花开口问对方,对方虽然面无表情,却都一一回答了问题。
“月季是大夫吗?”
凛花抬头望着靠墙而设置的一大片药柜,问着对方。
屏风的另一头像极了药方,除草药柜外,还可看到装满草药的龙子、天平或捣药钵等物品。
对凛花来说,那时非常熟悉的光景。
月季正在挑拣草药,双手不停地工作着。
“不!”
面无表情地回答着。
“小的只是因为兴趣而收集药草。”
“可是,您治好了我的伤。”
的确,凛花知道自己伤得皮开肉绽,不过,照镜子确认时发现,背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伤口处的肉高高的隆起,虽然显得很难看,不过,伤口并未化脓。凛花看到背上那严重到要了自己性命也不足为奇的伤痕。
“小的只是略懂医学常识,并非以此为荣。”
“此地无其他大夫吗?此地居民不会因此而感到不便吗?”
凛花不慌不忙地坐在一张没有靠背的椅子上,和月季闲聊着。
月季瞧都不瞧凛花一眼,只是回答问题。
“氾林并无职业之意识。居民们每天分工合作,生产着生活需要的东西。除了小的外,还有不少人,或多或少具备药草或医学知识。”
这让凛花感到很怀念。于是,凛花就在这间设置着草药柜的屋子里,回想起当时自己和个对人非常冷淡的人说话时的情景。
自己闯入白翼山的官邸,开始在官邸里住下来以后终于可以和一天到晚躲在药房里的寅仙说话时的情景。
尽管当时寅仙面无表情,反应非常冷淡,凛花还是觉得很快乐。
或许是因为这层关系吧!
凛花好想和月季说说话。
月季非常认真地回答着每一句文化,也让凛花感到非常高兴。
这就是凛花开始充满气力的明证。
“王必须做什么事情呢?”
“姑娘很在意王吗?”
听到这句话,月季抬头看了看凛花,凛花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的,非常在意。”
从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以来,见过对方以来,凛花就在意着对方。在意着一个像人类却不是人类,在这个非常特别的地方,被尊称为王的人。
“王,就是氾林的秩序与和平。没有王,氾林就无法继续维持下去。他似的因为他是河神。”
“河神?”
“河神诞生的同时,氾林也诞生了。河神若死去,氾林也将灭亡。他,就是一个这么重要的人。”
凛花拼命地搜寻着记忆。
凛花依稀记得。当时冰夷搭乘着双头龙。既然是神,那凛花就能理解对方的气息。
是的。酷似瑶池西王母的那种气息。
“您也是那样吗?”
凛花注视着月季,问着他。突然起来的一句话,问得月季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金色的眼眸和凛花那圆圆眼睛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在一起。凛花微笑着,月季赶忙避开视线。
“您和氾林的命运也息息相关对吧?生在此地,未来也会继续待在此地对吧?”
“原来姑娘对小的也这么有兴趣啊?”
“是的。非常有兴趣。”
凛花点点头,赶忙又补上一句。
“面对初次见面的人,任何人都会很有兴趣吧?因为彼此聊一聊,更深入地了解对方,那时非常快乐的事情。”
月季深深叹了一口气。
“进王宫去吧!”
月季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凛花惊讶地目瞪口呆。
“进王宫?我?为何?”
“因为王这么期待着。王交代过,救回姑娘性命的话,要把姑娘留在王宫里,对姑娘来说,小的已无效劳之处。届时,小的会呈上必要的药物,往后,只需规律用餐,充足睡眠。”
“可是,小女”
凛花非常迟疑地摇着头。
“还没有报答您的恩情。”
凛花原本打算,至少,等自己稍微回复精神后,帮对方打打扫,煮点东西或帮对方做点什么事情,以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意。
“无此必要。”
月季摇摇头。
“姑娘之事,小的只是听从王之命行事。不,小的只是开立处方。小的反对过解救姑娘。因为小的认为,将凡人带回氾林非常危险。因此,甚至想过不帮姑娘开立药方,让姑娘自然地死去。”
“是么”
“不过,王喂您吃下汤药,姑娘可记得?”
凛花更是目瞪口呆,眼睛瞪得
比方才还要大。
温暖的胸膛,强有力的臂膀,还有唇。
凛花心情乱到了几点,张大着嘴巴,心想,自己必须说点话,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面对这样的凛花,月季又淡淡地说道:
“救姑娘的人是王。王才是姑娘应该报答的对象。”
怎么回应对方才好呢?凛花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呆呆地望着月季。
才刚觉得两人之间的互动渐入佳境时,对方就马上关上了心门。知道最后一刻,月季的眉毛连动都没动过。
“小的有事必须进宫。”
说着就往门外走了出去。
由于凛花还无法靠自己的双脚走远路,因此,傍晚时分,王宫派了人前来。
最令人惊讶的是,派来的竟然是那种双头龙。不,那是外形奇特到称之为龙还是觉得很奇怪的动物。两条又白又长且酷似蛇的头,胴体壮硕酷似牛只,有四只脚,尾巴如蛇尾,背上长着巨大的翅膀。
乘坐背上的是冰夷。
冰夷还是穿着一身白衣,跨上龙背,抱起凛花后,又轻轻地跨坐在龙背上。
“那么,接姑娘回宫。”
听到冰夷的话,龙出现了反应,往天空中飞奔而去。月季时钟默默无言,只握着手,垂着头。
乘坐在龙背上,飞在高空,氾林的状况看的一清二楚。
沿着深谷流动的河流、大小不等的沙洲、盖住沙洲上的建筑物也清晰可见。凛花还看到位于河川下游的天空和云彩。显然已形成幅员辽阔的瀑布。前方是浅蓝色的天空和飘散开来的云朵。
“氾林是指这条河流沿岸的土地。”
支撑着凛花背部的冰夷告诉了凛花。
“空间相当有限,不过,方圆三百里都在琅轩树与河川结界的保护屏障下。那是第二处瀑布。第三处瀑布前方比较宽阔的一带就是氾林。”
“第一处瀑布呢?”
冰夷手指着前方。
巨大的悬崖堵住去路,利用悬崖的斜坡,盖着一栋占地相当大的建筑物。梁柱并未漆上朱红色漆,而是漆成白色,屋顶也是白色。瀑布流经建筑物的左右侧往下方落下。瀑布旁设了又细又长的阶梯。凛花心想,要登上那段阶梯,简直难入登天。不过,冰夷乘坐在龙背上,那阶梯或许未实际地使用过。
完全如凛花的推测,双头龙降落在相当于建筑物上层的部分,也就是降落在宽敞的岩棚上。
“这就是我的城池。”
冰夷说着。
就这样抱着凛花,走入建筑物中。
“我”
凛花说着。
“可以自己走。”
“是吗。”
不过,冰夷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凛花,并未放下她。依然抱着凛花,大步地往建筑物后方走去。建筑物后方的建筑格局非常宽敞,非常明亮。
隔着圆柱,凛花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树木或泉池。屋顶也非常高,地面上铺着光洁明亮的石材。
走进没有设置门扇,以厚厚的帐子区别隔出来的厢房。厢房里摆了一张顶上挂着帐子的床铺,冰夷让凛花躺在床铺上。
凛花置身于家具用品一应俱全,住起来显然相当舒适的厢房里。
“喜欢这地方吗?”
“是的。如您所言,只是”
“让寿麻来照顾你。放心地养病吧!”
“寿麻?”
突然,一个女人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
燃烧似的的红色头发,身材高挑修长的女性,耳朵似犬,手足如虎。
到底是占地多大的王宫呢?凛花并不清楚。不过,凛花几乎看不出此地有人类的迹象。
凛花在对方安排的厢房里和周边环境中度过了五日,发现玻璃门外是一座占地相当惊人的园林。
而且是一座设置在突出于空中的崖上园林。除了琅轩树外,林子里还种着果树或花木,以及盖了非常漂亮的亭子,或由石材组合而成的人工池等设施。凛花不停地在园林里走动着,努力地锻炼着软弱无力的双脚。
从凛花住的厢房还可以看到可能是冰夷住处的场所。凛花为何知道呢?那时因为只有该处亮着灯,而且,白色的龙都在固定的时刻出现在窗边,凛花都会看到乘坐在白龙背上飞走的身影。
“王到底是到哪里去呢?”
凛花问着寿麻。容貌和月季一样非常不可思议的女人,个性也和月季一样,非常沉默寡言,却把凛花照顾得无微不至。
此刻,也为了正在看着窗外的凛花移动着长椅,摆上柔软的靠垫,小几上还准备了香气宜人的茶和美味可口的糕点。
“王前往何处小的并不清楚。”
寿麻恭恭敬敬地回答着。
“不过,小的认为,应该是前往下界?”
“下界,凡人的世界吗?”
“是的。”
“氾林也说是位于东株国之外或之中不过,并非位于仙界。月季说过,氾林是一个和王共生,共存共荣之地”
“的确如此。”
凛花难以理解。依据月季或冰夷的说明,凛花无法掌握氾林的实态。
“住在此地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姑娘的意思是”
“显然既非人类,也非野兽、妖魔,亦非仙人在小女看来,都是一些不可思议的人。”
冰夷曾经说过,到底是人类还是野兽,这种区别毫无意义可言。
凛花虽然赞同对方的想法,还是很想知道。
想知道,此地为何容许不同状态、不同形式的人们,相互扶持地共同生活呢?
“小的并不知情。”
寿麻摇摇头。
“家父是开明兽。”
“开明兽?”
凛花听过,天帝于下界拥有名为“昆仑之虚”的方圆八百之都,都里住着各式各样的神仙。凛花记得,守护昆仑之虚门户的神兽就是开明兽。
“家母为天女,小的显然是一个不该来到人世间的孩子。生下后就被丢入水中,是王救了小的一名,还把小的抚养长大。”
“真”
令人感到非常意外的一句话,让凛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氾林众人,都是类似小的,被王捡回来的人。”
“月季也是?”
“月季是麒麟族和凡人所生,是双生子中之一,因为触犯了天地不可相交的戒律,果然,还是被抛弃了。”
凛花终于回想起,自己遭到犀渠攻击,在垂死边缘挣扎时凛花看到一只非常神奇的野兽,酷似体型庞大的鹿,身上布满鳞片。兽,那就是月季。
原来。
除了寅仙,亦不乏触犯天界戒律的生命——?
“氾林就是这样的地方。姑娘稍微了解了吧!”
寿麻微微地偏着头问着。凛花点点头,不过,凛花还是很想听冰夷亲口说出。
与冰夷说话的机会很快地来临。
王请姑娘一起用餐,当晚,寿麻告诉了凛花。
果然实在面对空中园林的那个宽敞食堂里,凛花和冰夷面对面坐着,由寿麻端上一道道豪华餐点。趁自己受到旺盛食欲支配前,凛花急忙开口问道:
冰夷大王们为何到那村子里去呢?
冰夷兴趣盎然的笑着。
“真是不可思议。一被姑娘问起,就很想回答姑娘的问题。”
“原本必须保密吗?”
“原本就该保密。因为,我们的作为一旦被知道,尤其是被天界知道,后果将非常棘手。”
一听到天界,凛花马上屏住呼吸。
冰夷满面笑容地将小刀靠在端上桌后还没动过的整只烤鸟上。
“你看,这里有一只体型硕大,相当罕见的鸟。这是天帝亲手养在鸟笼之中,极为罕见,世间只有这么一只鸟。不过,事实上,这只鸟是各式各样的生命集合体。”
冰夷将被绑住双脚的鸟切成两半后,填塞在鸟肚子里的栗子、山药、紫米等食材就掉了出来。
“形成鸟的种种生命,看起来各自独立,事实上,息息相关,就像天界和下界一样,有着切也切不断的因果关系,各式各样的生命之中,缺乏其中一个生命,其他的生命就失去了意义,即便母体亦然。其次,身为母亲的鸟死亡,其中的生命也就消失殆尽。”
“您的意思是鸟为东株国,栗子就是氾林吗?”
“是的。”
“瑶池,或其他仙界,或人世间,或里昆仑山都?”
“姑娘竟然说出如此奇怪的地名不过,诚如姑娘所言。”
冰夷一手拖着腮,利用空着的一只手,分切着烤鸟。
“某日,天帝厌倦了此鸟,想要更美、更罕见的鸟,就开始一点点地,将毒药加入这只老面孔的鸟的饵食之中”
盘子里的烤鸟已经被切得支离破碎。凛花皱着眉,注视着冰夷的手。
“鸟从体内开始腐烂。不过,鸟体内的小生命却开始挣扎求生。”
寿麻将崭新的料理端了上来。看来已经被切得支离破碎的鸟,皱了皱眉就取走了冰夷手上的小刀。不由分说地,将已经失去原
本模样的鸟料理,分装到冰夷和凛花的盘里。
冰夷并非显得很在乎,双手撑着下颚,注视着凛花。
“就是这么回事。了解了吗?”
“这这么说来,您是打算解救政治恶化,妖魔频频出现的东株国吗?”
“是的。”
“您这么做是为了氾林吗?”
“氾林一带。”
冰夷笑着,伸手取用鸟料理。凛花注视着眼前那盘被切得乱七八糟的料理,神情相当凝重。
当然,必须在东株国演变成这种状况之前设法解决问题。
“最重要的是行动不能过于招摇,充其量只能教训教训那些在村子里为非作歹的妖魔。”
愿意挺身而出,凛花就已感激不尽。若非冰夷前来,自己和小桂一家人早就命归黄泉。
餐后,冰夷和凛花走出庭院。听着从身旁流过的瀑布声,心情感到特别舒畅。夜深人静的氾林,四处都点上一盏盏的灯。
“那灯光是?”
“那时琅轩树。”
非常漂亮,和夜空中的星星相互辉映着,根本分不清地上和天空的界限。凛花站的地方,感觉起来也很想在天空中。
不过,天界看不到那光亮吧?凛花问着,冰夷笑笑,点了点头。
“琅轩树肩负着结界功能,这件事告诉过姑娘了吧?”
“为何不能让天界知道氾林的存在呢?”
“因为,这是一个严重关系到天界禁忌之地。”
“天与地不可相交的禁忌吗?因为这是一个存在着许多神与人所生之子的场所吗?”
“已听寿麻说过了吗?”
凛花点点头后继续切入正题。
“那么,您也是神与人所生之子?”
“不,我是”
冰夷突然笑了出来。
“都是姑娘问问题,我想,偶尔也该让我问些问题,姑娘认为?”
“当然,请问。”
凛花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冰夷突然问出令凛花感到非常意外的问题。
“那护符从何而来?”
凛花低头看着和自己形影不离,一直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锦囊。
“这是宝儿不,瑶池的下任西王母娘娘所赐。”
凛花回想起留着一头砂色头发的少女脸庞,觉得离开对方好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凛花心想,宝儿的即位大典应该顺利地举办过了,因此,不应该再称对方为下任才对。
“这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冰夷兴趣盎然地继续问道。
“一个平凡无奇的凡人女子,为何与瑶池搭上关系?关系深厚到能得到西王母的赐予?”
“小女是早在娘娘知悉自己为下任西王母前的友人。娘娘说,这是送给小女的饯别之物。”
宝儿这么说过。
此护符是职司恋爱的女神西王母特别加持过之物。
锦囊中装着俗称双喜鸳鸯的剪纸画。鸳鸯为夫妻和合之象征。
对方或许是想把凛花引导到真正的恋爱对象,应该结为连理的对象之处。
真正的恋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凛花不懂。
同时,凛花不认为,也不想认为,自己与寅仙的爱是错误的。
心里这么认为却依然手下护符袋是因为凛花还抱持着一丝丝希望吧!
说不定
西王母赐予的这只护身符,说不定能帮助寅仙和自己再次结缘。
连凛花都觉得,自己实在太执着了。
“姑娘何故前往瑶池?”
“那是因为”
凛花沉默面对该问题。
她前往瑶池原本为了天浆丹。不过,凛花心想,自己一旦说出天浆丹,连寅仙的事情都必须说出来。
凛花认为,自己无法说出口。
凛花并非防备着冰夷,也不觉得自己想隐瞒。既然如此,为何不肯说出来呢?那是因为,凛花一谈到寅仙一定会哭。
回想起前往瑶池的原因,必须离开瑶池的原因,凛花就心如刀割,难过的不得了。那时一种迥异于背上或肩膀上的伤痛,非常特别的痛。
“我”
凛花离开冰夷,伸手扶着扶手。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来袭,心里于是发慌。知道方才为止到这么远的地方而感触良深。
“放心吧!”
冰夷非常温柔地说着。
“在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你。不想说的话,不必勉强说出来。当初,我是因为被这个护符吸引而救了你,事到如今,别介意了。我对姑娘虽然不了解,不过总认为,你应该是一个最适合脸上洋溢着笑容的姑娘。”
凛花惊讶得瞪大着圆圆的眼睛。
“从前姥姥我外婆也这么说过。”
“那么,笑就笑吧。然后,高兴的话就和我说说话。姑娘认为如何?”
凛花点点头。冰夷笑着,站在凛花身旁。
然后,两人默默无言的看着夜色中的氾林。
共度一段宁静、愉快的时光。
凛花突然看着身旁这个男人的侧脸想着。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神的话,到底是那一种性质的神呢?
月季说,他就是氾林本身,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冰夷发现到凛花的实现后,就朝着凛花微笑着,接着扬起嘴角,注视着凛花。
凛花也很想朝着对方笑,可惜就是笑不出来。
凛花紧紧地盯着,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冰夷。
必须保持距离,凛花心想。
绝对不能和此人长久在一起。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此时的凛花还不知道原因。
凛花留在不可思议之地——氾林,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已经回复到不必勉强就可过着普通生活的凛花,在冰夷许可下,已经可以在氾林中自由自在的走动着。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周围的景色、原本觉得异样的人们,在凛花眼里越来越熟悉。凛花对自己的适应能力感到佩服不已。
在路上走着,经常会碰到迎面走来的人面动物。长着凡人脸孔,身上却像黑熊似的长满黑色绒毛,脚上长着爪子,臀部长着尾巴,以两只脚走路,肩膀上扛着看起来应该是下田工作的农具。
您好,凛花试着朝着对方问好,发现对方一开始有点迟疑,不过,最后都会恭恭敬敬地回凛花一声谢谢。
然后,凛花会朝着在路边上玩耍的孩子们打招呼,一起玩丢石头的游戏,试着和待在河边垂钓的老人家们聊聊天。
大家的背上都长着翅膀,或像个半人半兽,耳朵或尾巴似蛇,或身上长着鳞片。
“姑娘变得不一样了。”
月季说着。
“哦?”
凛花在面对河流的露台上,手上拿着研磨棒,正在捣碎莲子。月季住处有一位负责炊事或打扫的中年女人,凛花是在她的指导下,准备制造包着莲子馅的包子。顺便一提,她是一位两耳如蛇、脸如虎,长相有点可怕的女人。外表看起来可怕,不过和寿麻一样,待人非常亲切。无论凛花来到厨房或进出月季的宅子,她都不会现出厌烦之色,总是端出非常好吃的糕点来款待凛花。
屋子主人的月季则不一样,一见到凛花就会皱起眉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今天却主动和凛花说话,因此,凛花感到很惊讶。
“姑娘为何每日来到小的住处呢?待在王宫里不是比较舒服吗?”
待在哪里,老实说不是很舒坦。不舒坦的原因,凛花不想深入去思考。
“来这里也很快乐啊!这里有好多人进进出出,而且可以更清楚此地的状况。”
月季的住处会有各种居民前来取药。来者都不是人类。
感觉起来实在是很像白翼山上的那栋官邸,很像专为不是人类的妖魔看病的寅仙。
或许是这个关系,凛花特别喜欢来到这里。
月季冷漠待人,不过,一回想起过去的寅仙,凛花反而感到更亲切。
尽管如此,凛花还是尽量避免让月季感到厌烦,既不主动和月季说话,且尽量待在月季看不到的地方。
一用过早膳就离开王宫,沿着河岸边慢慢地走着,来到月季住处,帮忙做些杂事,傍晚时分才回王宫里去这已经几乎成了凛花的日课。
凛花还是担心着,月季会不会因此而感到困扰呢。
“我想您所担心的事情,很快就会消失。”
凛花说着,尽量以最开朗的声音,告诉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月季。
“承蒙您的照顾,小女的身体显然已经完全恢复了。如今,王已经帮忙寻找阿白。找到阿白,小女就会马上离开氾林。”
“当真?”
月季以怀疑的眼光看着凛花。
老实说凛花认为氾林是一个非常适合居住的地方。身为凡人女子的凛花到处走动之初,居民们只会远远地看着她,不过最近,已经会主动地和她打招呼。
这种举动即便是出自对王的一片中心,凛花还是觉得很高兴。
因为凛花是一个无处可去之人。凛花确实有继续在此叨扰的想
法。不过,自己必须尽快地离开此地的警钟,已经在凛花脑海中的某个角落里敲响着
“当真。因为阿白是一个非常引人注目之兽,小女认为,过不了多久就会找到他。”
“您真是一位幸运的姑娘啊!”
月季看起来很不高兴,说完话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对方显然不喜欢我。
凛花心里这么想,神情显得有点落寞,不过,又开始专心地动手捣碎莲子。
然后做了包子。事实上,凛花是听说月季很喜欢吃这种包子,因而决定试着做做看。
感谢对方救自己一名,想向对方表达一点感谢之意。凛花将蒸好的包子整齐漂亮地排在篮子里,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朝着月季住处深深一偮后,开始往回王宫的路上走去。
(心情非常沉重)
冰夷就在王宫里,而且,除了冰夷和寿麻外,王宫只有少数几个人仆人。
白天,凛花与冰夷不会见面,冰夷经常一个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一到了夜里或许是出门前往下界之前,冰夷必定会与凛花一起用晚膳。
用过晚膳后,两人在空中园林散步片刻。氾林的生活状况,凛花都是从对方口中听来。只有偶尔会聊到自己的过去。因为那时一段非常温馨祥和,而且很短暂的时间,因此,凛花可以很坦然地享受着当时的气氛。
不过,一回想起昨夜的事情,凛花的心里就难过得不得了。
昨夜,当两人一如往常的用过晚膳,在园林里散步的时候,屋外竟然下起雨来。凛花准备跑向设置着遮雨棚的地方躲雨,冰夷却没有任何行动。
冰夷张开着双臂淋着雨,肚子一人抬着头,仰望着天空。
全身微微地发着淡淡的光。笼罩着银白色头发的雨水闪闪发光,和点缀在头发上的珍珠相互辉映着,凛花觉得,那种景象实在是太漂亮了。
瀑布的声音增强,在烟雨蒙蒙之中,凛花觉得连琅轩树都加强了亮度。然后,淋着雨的冰夷脸上,充满着喜悦的神情。
因为他是河神,凛花心里第一次感觉到。
水之神——
尽管如此,心里并不是觉得害怕,凛花
(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举动呢?)
凛花一想起平时情景,心里就无法平静下来,就很想挠着自己的头。
凛花下意识的,伸手摸了冰夷的头发。冰夷非常惊讶地长大着眼睛,看着凛花然后,将刚摸过自己头发的那只手拉了过来,吻了凛花的手背。
冰冷的感觉,让凛花顿时回过神来,然后满脸通红地赶忙把手收回,跑入王宫之中。
(到底做了什么)
返回王宫途中,凛花慢慢地走着。状况许可的话,凛花实在不想回到王宫里去,不想见到冰夷。可惜,氾林之中,凛花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尽量地延缓回宫的时间,凛花逐渐远离河流,开始往山崖边走去。那一带既没有屋子,也看不到人影,只看到随处生长着的琅轩树,还有大大小小的岩石。
片刻后,凛花发现了一棵特别高耸的琅轩树,就枝条长度或树干粗细来看,至少是凛花见过的两倍大。果实也非常大,树上长满接近凛花脸孔般大小、非常壮观的红色珠子。
“不同凡响”
凛花茫茫然的说着,仰望着眼前的大树。突然——
“找轩琪树有何事?”
声音突然传入耳中,凛花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发现大树后方的草丛中深处一颗头来。
出现一张凡人的老人家脸孔,对方好像实在躺在草丛中。
“不小女只是路过此地,这就是轩琪树吗?看起来好像和琅轩树相同种类的树。”
“这是琅轩树中最特别的树。怎么百年以来,又有凡人姑娘来到,老汉认为,姑娘也坏了龙王之子。”
“老人家何出此言?”
凛花大吃一惊,天浆丹的事情突然浮现脑海中。
“龙王之子?百年前?”
“轩琪树下可顺利产下龙之子。不只是龙,可产下任何神之子。不被天界或凡间祝福的小生命,只要在氾林的这棵树下,就能平安地产下。”
百年前出生的龙王之子,这么说来,对方说的就是寅仙。
“能不能说的更详细一点呢?老爷爷!”
凛花绕到大树背后。她以为对方应该是一位躺在大树下的老人家,这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老人家的身体是在地面上爬行的褐色蛇体,只有头和脸孔像人。
“您是”
“老汉只是一介身份低微的途之神。”
老人家嘿嘿嘿地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千年自氾林诞生的那一日起,看过无数在这棵树下出生的小生命,一个微不足道的老人。”
之后凛花怎么回宫里取得,已经不太记得。回宫后,由寿麻帮忙更衣时,凛花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在餐桌边。
“你看起来好像真的食欲缺乏。”
坐在对面的冰夷开口问着,凛花才惊然抬起头来。
凛花放下手中的筷子,像面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似的,双眼紧盯着冰夷的脸。
“怎么回事?”
凛花欠了欠身子后开口说道:
“今日,小女见过名叫轩琪的琅轩树。”
“是么姑娘真是会找。”
冰夷兴趣缺缺似的说着,将酒杯凑到嘴边。
“见到一位自称途之神的老人家。”
“见到那个老糊涂啦?”
“老爷爷说氾林是一个可以让神与人之间的孩子平安产下之地。您可认识东海龙王。”
“认识。”
“您是说,彼此认识吗?不,应该说您还记得百年前的事情吗?百年前,一位怀着龙王之子的凡人女子,在轩琪树下产子之事。”
“当然记得。成为东海龙王之妻的姑娘,产下了男娃。”
那就是寅仙。
凛花突然全身虚脱似的,啪地,再度坐回椅子上。
“姑娘认识那位龙王之子?”
听到对方的问话,凛花只是点点头。
“两人为一对爱侣?”
凛花惊然抬起头来。
“为何?”
“为何?因为你的表情。还有,我初识姑娘时就感觉到龙的气息。”
听对方一席话,凛花觉得,对方好像说过这句话。
冰夷离开椅子站立起来,绕过餐桌,来到凛花身旁。然后,想到什么似的。
“来吧!”
一把抓住凛花手腕,拉起凛花就往外走去。
“放手!要往何处去?”
冰夷没有回答,快步地往前走去。途中,寿麻还探出头来看发生什么事情。
“暂时不得打扰!”
冰夷下令,寿麻只好低头从命。凛花被拖着走似的,被带往王宫深处。
凛花抵抗着,拼命的想挣脱被紧握着的手腕,却力有未逮。因为冰夷几乎握痛了凛花的手腕。
然后,穿过好几条回廊或厢房,最后来到屋外。来到占地并没有空中庭院那么辽阔,看起来好像是一座小院子的空间。里面有泉池,种着琅轩树,一只水盘直接摆在地面上。
冰夷一直走到水盘旁,才终于放开凛花的手。
凛花我那个了疼痛不已的手腕,蹲下身子,双手撑着水盘。
那只水盘和凛花见过的水盘非常相像。也就是说,酷似摆在白翼山上寅仙府邸后方的那只水盘。寅仙的水盘地步雕刻着长着翅膀的鱼。另一只水盘是寅仙兄长仁方宫里的水盘,雕刻在海浪中跳跃的龙。
眼前的水盘,无论大小,都像极了寅仙或仁方的水盘。最大差异在于图腾刻在边缘而不是地步。而且,除了龙,上面还雕刻着玄武、朱雀、白虎,雕上所谓的四方诸神。
“这是?”
“现在就让你们见个面吧!”
冰夷的表情让凛花看不出所以然地继续说道:
“姑娘不妨试着叫唤心爱男人的名字。运气好的话水镜中,会映照出那个男人的脸孔。”
可以看到寅仙——?
凛花仅仅抓住水盘边缘。
昆仑山脉纵横贯通南北。当晚,寅仙置身于距离瑶池非常遥远的山林之中。
来到一处其实磅礴的大瀑布旁,这处瀑布的落差不大,却非常宽,就像挂着一副水帐。水落入巨大的潭中,形成河流,河水不断地往下游流去。
或许是月光非常明亮的关系,水面上闪耀着银光,天空近到感受到星星闪烁着的感觉。
寅仙身旁跟着灵奇。灵奇把手伸入河中,非常仔细地观察着四周。
“微微地,可以感觉到什么。”
寅仙依然站着,低头看着灵奇的金色头部。
“前些日你也这么说过。”
“真啰嗦。”
灵奇满脸通红地站起身来。
“假使不是我陪你来,你连到哪里找都不知道。你能不能稍微听话一点呢。”
两人在天界的太白长庚星君指示下会和后,寅仙和灵奇为了寻找氾林的出入
口,已经在昆仑山脉整整找了三天。
据灵奇表示,掌握星之杖去处的最大关键就在氾林。据说氾林就在昆仑山脉中的某处。
星之杖的去处另当别论,氾林位于昆仑山脉的说法,寅仙可以理解。
昆仑山是灵气非常重的地方。因此,以瑶池为首,连天帝在下界设置都城,或现任设置洞府,都会选择昆仑山。传承赤天爵的洞府,位于里昆仑山,在昆仑山后方一个非常特殊的空间之中。
昆仑山既然有氾林,那说不定就位于里昆仑山似的场所。
灵奇说过,治理氾林的是河神,因此,两人特别仔细地在水边搜寻着,希望能招出氾林的出入口。
不过,昆仑山猫的水边,数量恐怕多达数百个。除了大大小小的瀑布外,还有流经深山不知名的小河流、穿过岩石的小泉水、隐藏在浮岛下方,从天空中根本看不到的沼泽。
尽管困难重重,灵奇还是不断地运用着自己的神通力,在定位目标的水边探索者,但是遗憾,自从找到一个毫不相干的仙人洞府外,再也没有发现任何看似氾林出入口的地方。
而且,还因寅仙和灵奇突然前来打扰,或因灵奇的态度不逊,惹恼现任,遭到仙人反击展开仙术攻击。灵奇气的火冒三丈,眼看着就变身龙体,寅仙于是赶忙安抚。
寅仙这才见识到,灵奇那迥异于外表和过去印象的冲动个性。
“你去上游看看,我由此处往下游找找。”
“不在此地,我毫无感觉。”
灵奇眼睛锐利地瞪着寅仙。
“我的直觉,绝对比半龙的你灵敏。你莫非认为,还有其他目标场所?”
对于这个问题,寅仙只能摇摇头。昆仑山脉本来就是一个处处都充满灵气的地区。别无他法,只能花时间仔细地查看。
“真是让人难以疼入心坎的弟弟。若非太白金星所托,我绝对不协助你。”
灵奇嘀嘀咕咕地念个不停。
“您如何得知氾林?”
寅仙问着自己最在意的事情。对于寅仙的问题,灵奇避而不肯明白说出。
提出下界凡人连该处的存在都不知道,即便是天界之人,也只有少部分听过传闻的氾林之理由。星之杖的关键就在该处的根据。
灵奇咯咯地笑着。
“早告诉你啦。龙王之子中,我的直觉最灵敏,脑筋最灵光。是故,将种种条件纳入考虑我认为,应该是那个地方。”
“您所谓的种种条件是?”
“这”
灵奇不答,脸上浮出淡淡笑容。寅仙决定,即使不择手段,也得想办法让这位兄长及早全盘托出原委。届时,手段或许比较粗暴,或许必须使用较强的药物,亦在所不惜吧。
灵奇似乎并未留意到寅仙那飘忽不定的眼神,挥了挥手就往下游而去。
“仔细找哦。”
寅仙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依兄弟之言,朝着上游走去。
寅仙认为,只要利害关系一致,自己就必须与灵奇一起行动。对方也这么认为吧!此时,灵奇会摆出一副协助寅仙的态度,那时因为寅仙还有利用价值,但时机成熟时,一定会彻底背叛寅仙。
(为何一无所获。)
寅仙多少感到心急。依寅仙的看法,此河流不可能找到氾林的线索,只是一条静静流动的河流。这么说虽然有点对不住灵奇,不过,即便是半龙,寅仙还是觉得自己的直觉比较灵敏。
寅仙正准备往后走,打算回头说服灵奇别再浪费时间。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声音。
怎么可能!
寅仙打了个哆嗦,凝神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水面。
水面上出现凛花的脸。
“寅仙”
凛花出声呼唤着寅仙的名字。水镜上人影晃动着。不知名的山林,不知名的水边——还有,眼前的寅仙。
非常惊讶地注视着这边。应该是这样吧!凛花也非常惊讶。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状态下见面。
水玉环不在手边,竟然还能
映照在水边上的寅仙身影非常低鲜明,隔着寅仙的背,凛花还是看到一轮明月。
两人默默无言地注视对方半晌。
凛花说不出话来。不告而别离开对方,事到如今,总不能以你好吗?和对方打招呼吧!
凛花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想告诉对方,却又害怕和对方说话。
寅仙的表情一如往常,迅速地恢复了平静,率先开口问道:
“凛花,你人在何处?”
先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凛花回答不出来,使劲摇摇头,寅仙紧接着又问道:
“凛花留给我的书信信中写的都是事实吗?”
对于这个问题,凛花点点头,只不过,无法直视对方的眼睛,别过头去。
“我不相信一定有什么原因。”
寅仙说着。
“我实在想不透,想不到凛花为何要离我而去,想不透凛花有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凛花,对你来说,我是一个这么不可靠的男人吗?”
凛花慌慌张张地再度看着寅仙。不是这样,凛花很像这么说却紧闭着嘴。
说什么都只是在为自己辩解。与其这时候辩解,不如当初就别离开寅仙身边。
凛花依然深爱着寅仙。不过,事到如今,连这样的心情都无法告诉寅仙。
尽管如此,凛花还是很想说些什么,嘴唇不停地抖动着,就是无法说出半句实话来。
寅仙耐着性子,等待着凛花回话。突然,寅仙的视线穿过凛花。
“你和什么人在一起?”
凛花吓了一大跳,回过头去。凛花完全忘记冰夷的存在。冰夷站在凛花背后,把手搭在凛花肩上,然后开口说道:
“这完全是为了我呀。”
冰夷的话,凛花一开始无法理解。不过,透过水镜,凛花清楚地看到寅仙的表情非常难看。
冰夷紧接着又说道:
“凛花离开你,然后来到我这里。这就是真相,小龙。”
这下凛花终于理解了冰夷的意图,凛花心乱如麻。因为,冰夷是在告诉寅仙,凛花已经变了心。
不可能,绝对不相信。
不过——
“他是什么人?”
寅仙看着凛花问着。凛花回答不出来。氾林之存在,冰夷之存在,凛花都不能拽漏出去。
寅仙声音中的冰冷程度骤然上升。
“那么方才之言,果然是事实?”
凛花瞪大着眼睛,极力隐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寅仙。”
喉咙里终于挤出一丝丝嘶哑的声音。
即使透过这种方式交谈,凛花还是有必须问个清楚的事情。
“寅仙升上过天界吗?”
寅仙停顿半刻,然后点了点头。
就在这一瞬间,凛花终于明白,自己的行动,果然是正确的。
寅仙升上天界,这就表示寅仙想得到星之杖,也就是说,想得到龙王大位。寅仙就不需要和被天界之人追杀的凛花一起逃亡。更重要的是,寅仙本山再也不需要逃避自己的血缘事实。
(太好了)
凛花暗自庆幸着。
“凛花,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是否变了心。
回答为什么只留下书信,狠心地离开自己。
凛花只是看着寅仙。对寅仙说谎,无法为自己辩解之苦,在在都令凛花感到心如刀割,不过,又不是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苦衷。
怒气静静地透过水镜镜子传来。
“凛花。”
寅仙低声说道:
“你打算直到最后都不说半句话吗?你若是这么做,我一定会恨你一辈子,像过去,我对你的心意……一样的强度,除了恨你之外,别无他法。”
让人觉得丝毫不像寅仙的强烈感情终于爆发开来。
不,凛花心里非常清楚。
寅仙是一个感觉多么丰富,多么深爱自己的人。
凛花希望寅仙别怨恨自己。那才是凛花真正的心情,不过,那只是凛花一厢情愿的想法。
摆在肩膀上的冰夷那双手更加用力。
冰夷从背后搂着凛花,把脸埋在凛花的头发里。
凛花紧咬着牙根。心想,至少最后能笑着面对寅仙,但脸上却完全不听使唤。
“别了!寅仙。”
说着,伸手扰动着水面,破坏了水镜。
“为何不多聊聊呢?”
声音来自背后,寅仙并未回头,只是一动也不动的站在河岸边。
应该是已经到下游探查的灵奇。不久之前,寅仙就发现对方站在自己背后。灵奇慢慢地往寅仙走了过来,低头看着不再映照着任何东西的水面。
“我是觉得情况有点不寻常而赶过来瞧瞧……竟然让我看到了这么精彩的画面。那姑娘,就是你的弱点吧。”
寅仙瞧都不瞧灵奇一眼,就径自往前走去。
“等等!”
灵奇追了上去,伸手搭在寅仙肩上。
“你思思念念的姑娘,
好像在一个既不是地上,也不是天界的地方。倘若那个地方就是氾林,那不妨继续在这一带找找……”
寅仙隔着肩膀看着灵奇,灵奇非常惊讶似地赶忙放手。
“并非此地。”
“为……什么,有何根据?”
“不想浪费时间,我走了。”
“走往何处?”
“翠龙山。”
翠龙山……曾经为寅仙师傅的翠风真君设置洞府之地。真君的如意棒上镶着巨大的翡翠。那颗翡翠是东海龙王所赐,为龙宫至宝之一。
星之杖流落下界之线索,寅仙认为就在那颗翡翠上。
因为寅仙听说,星之杖上也镶着翡翠。
“等等,那…我如何是好?”
寅仙回过头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灵奇脸上露出彷徨无助的神色。
“那就随我来吧。”
寅仙冷冷地抛下这句话,然后唤来彩云。
6
凛花用力地甩开冰夷的手,一回到对方为自己准备的厢房里就放声大哭。
尽情地哭过后,或许是因为消除了紧绷心情,竟然就沉沉地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半夜时分,四周一片死寂。
凛花躺在床铺上,身上裹着被子睡着。是寿麻为凛花盖的吧。桌子上还摆着晚膳时剩下的甜品、状似包子的食物和水瓶。
这么说来,凛花连晚膳几乎都没有用过。
凛花伸手拿起一个包子,开始放入嘴里吃了起来。
品尝着甜甜的内陷时,想到哭个不停的自己,实在是太愚蠢了。
悲伤是甘美的陷阱。继续置身于悲伤之中,心里虽然舒坦,但凛花也将很快地厌倦那种舒坦的感觉吧。
发现厌倦、无法勇往直前时,那就来不及了。
凛花也不是为了让人陷入不幸之中而这么做。
即使是遭到天界之人追杀身亡……即使因为怀了寅仙之子而死去……当死神降临时,与其悲伤哭泣,不如毅然决然、抬头挺胸地去面对。
“必须想办法离开此地。”
凛花喃喃自语地说着。
氾林虽美,异形者们都善待着凛花,天界之人也不会追到这里来。
不过,待在此地,凛花的人生将无法动弹。凛花将会沉迷在他人的保护、善待氛围中,忘掉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只会沉溺在过去的幸福快乐之中。
凛花必须回到凡人的世界。
必须回答国家即将灭亡、人心颓废、妖魔跋扈的凡人世界,亲眼目睹,亲身感受时代变迁。其次,即便是件非常短暂,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好好地活下去、
凛花放下馒头。
她发现,离开瑶池后……一直闷闷不乐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离开氾林。
然后,靠自己的双脚去找阿白。靠冰夷之力都找不到阿白,显见寻找阿白必定要面临重重的困难。
不过,凛花坚信。
阿白绝对不会发生死掉之类的事情。
和阿白一定会再度相逢。
一旦下定决心,凛花就再也无法静静的等待下去,打算马上就去向冰夷道别。
事不宜迟。
凛花透过窗户确认过,冰夷的房里还亮着灯。凛花手拿烛火,往静悄悄的回廊走去。
走在结构非常复杂的回廊上,凛花担心自己会迷失了方向。没想到,马上就找到冰夷住的地方。因为,屋里透出烛光来。
果然没有安装门扇,只在门口处挂着厚厚的帐子。凛花的手往帐子伸了过去,微微地掀开帐子,发现帐子的另一头为墙壁,右侧亮着烛火。
凛花小声地朝这里头说了声“打扰了”,但没有任何回应。冰夷或许是在里面的房里,抑或是早就睡着了呢。
犹豫片刻后,凛花掀开帐子,跨了进去,往右侧看去,充满橙黄色光线的厢房一角映入眼帘。然后,耳边传来人的说话声。
凛花放下心中大石,打算在此告进,决定这次要大声一点。不过耳边却传来——
“……您打算欺骗那姑娘到何时?”
那声音,令凛花吓了一大跳。
是月季。
“并无欺骗对方之意。不知道,对本人反而好。”
说这句话的是冰夷。然后,传来凛花似乎听过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别净说些令人感到不愉快的事情。月季,王默不作声,都是为了那位姑娘着想。”
“……凡人一旦进入氾林就再也无法回到凡人的世界。”
凛花深受打击,整个人当场愣住。月季的声音再度传来。
“那姑娘一直期待着回到凡人的世界喔,若找到她的天马同伴的话。”
此时此刻,凛花终于确定,屋里的人谈论的是自己的事情。
“可是,您并未寻找天马。”
月季的话,接二连三地打击着凛花。
凡人一旦踏入氾林就再也无法回到——
冰夷并未寻找阿白。
(……我会帮助姑娘寻找。把天马找到这里来,姑娘就安心了吧。)
冰夷不是亲口说过这句话吗?而且,每次提到阿白的事情时,总是信誓旦旦地说,要帮忙凛花寻找阿白。
说谎……为什么?
月季帮忙说出了答案。
“原因是……因为您很清楚。她不是一个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离开氾林后,还会乖乖待在氾林的姑娘。不过,您迟迟不肯据实以告,将会留下什么养的后果呢?小的认为,找不到天马这个说法,不可能永远通用。到时候,那姑娘一定会告诉您,既然如此,那我自己去找。”
“到时候就告诉她,天马死了。”
“听到这句话后,姑娘若吵着要离开此地,又该如何是好?万一反抗您,趁机逃跑,为氾林的和平带来危机又该如何是好?”
“这一点,我也很想知道。”
另一个声音附和着。
“王,过去您总是一时兴起就做了某种决定,我们早就习惯了。不过,这回的事情实在是太惊人了。从凡人的村子里捡回来的那个姑娘,毕竟是一个凡人。待在这个左看右看都是异形者的土地上,你认为她会习惯吗?当姑娘苦恼着要回到原来的世界时,王到底会作何打算?”
“那还用说吗?”
冰夷回答着,声音冷淡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届时,只好杀她了事。”
凛花大惊失色,赶忙用手捂住嘴。
杀……杀死?对方的意思是,不肯乖乖听话,就要杀了凛花吗?
难以置信。冰夷那开朗、温柔的微笑,和方才的那句话,凛花怎么想都难以连接在一起。
凛花慢慢地往后退。心里拼命地催促着颤抖的双脚,就在凛花要转过身去,跑开现场的时候。
“……喂。站住!”
粗暴的制止声从背后传来。凛花回过头去,发现一个黑黝黝的年轻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话都听进去了吗?从哪里开始?”
凛花像脱兔似地奔跑着,在长长延伸着的回廊上,只跑一小段就被追上了。
黑衣青年越过凛花头顶,堵住了凛花的去路。
“……闪开。”
“不行。”
头发、肌肤、眼眸、衣服都是黑色的。仔细看,那张脸孔像极了月季。
“听到我们的谈话了吧?我是不会再让你去任何地方了。无论如何都要离开的话,小心我砍断的你脑袋?”
“……住手,黑窬。”
背后传来冰夷的声音,青年看着冰夷。
“凛花……”
听到对方叫着自己,凛花知道,冰夷就站在自己背后。凛花毅然地回过头去。
“竟然说谎骗我。”
凛花神情激愤地说着、
“没有帮我寻找阿白对吧?救我一命只是一时兴起……杀了我也易如反掌,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对吧?”
冰夷的表情非常冷淡。
“我身为氾林之王。此事关系到氾林的安危,总之,没有告诉你的道理。”
连语气都从沉稳大方转变为冷酷无情。
凛花大声抗议着。
“我又不是氾林之人。”
“可是,现在是呀!没到这里来的话,你早已死去。救了你,你的命就属于我。”
“你错了!”
凛花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王,我从来没有成为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之所有物。而且,任何人都有珍惜自己性命的权力。”
“真令人佩服。”
黑窬吹着口哨。
“这姑娘说得对。”
“……闭嘴,黑窬。”
冰夷伸手按住发边。凛花紧紧地注视着冰夷。
“让我离开这里。我……必须回凡间去。”
“不准。”
冰夷摇摇头,背对着凛花。
“把她关起来。是生是死,由我决定。”
黑窬用力地推着凛花的背,催促凛花往前走去。隔着冰夷,凛花看到月季的脸。与凛花视线交会的那一刹那间,月季突然避开了视线,和
冰夷一起走进屋里。
7
凛花被灌入城里最内侧的一个非常阴暗、狭窄的空间,是一个四周装上铁窗,岩石裸露的牢房。只有牢顶非常高,岩壁上方开了一个用于引入光线的细长形小窗。
牢里潮湿得令凛花感到非常难受。里面还散发着死水的臭味。也听到像是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不断传来的水流声。
除此之外,非常的安静。
凛花抬头看着唯一一个用于引入光线的小窗,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非常了解冰夷的个性,因此,希望早日逃脱这个地方。不过,凛花并不知道逃离氾林的办法。不,甚至不知道逃离氾林之前,如何从这个牢里逃出去。
凛花撼动不了铁窗,墙壁潮湿也无法攀爬。
这么说来。
“……我必须演上一场戏。”
凛花双手交叉握在胸前,拼命地想着办法。
凛花心想,乖乖听从冰夷的话,对方说不定会把自己从牢里放出去。出去后,故意装作完全不想回凡间去,静静地等待着时机。
然后,慢慢地寻找返回凡间的方法。
善意的谎言……就是最好的办法,是可能实现的手段。
“我……决定这么做。”
凛花心中重新燃起斗志,心想,一旦决定积极面对问题,就不能在此坐以待毙。而且,既然要做,就必须要做得很彻底。
问题是,见不到冰夷的话,哪有演戏的机会。凛花决定不继续在牢里徘徊,下定决心,静静地等待。等有人进牢里来,再试着拜托对方,让自己面见冰夷。
很遗憾,这种机会迟迟没有到来。
至少有人会为自己端来饭菜吧。这种想法太天真了。
凛花唯一能听到的依旧是流水声。
(难道……冰夷打算让自己就这么饿死吗?)
一想到这里,凛花吓得背脊发凉。肚子偏偏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着。饭菜姑且不论,不给水喝的话,凛花就难以保住这条小命。
凛花靠在墙壁上,反反覆覆地,微微地睡着又醒过来。每次醒来都感到很气馁,必须极力地和口渴的感觉搏斗着。
两天两夜……应该是更久一点吧!
凛花醒来时发现,月季站在铁窗外。凛花以为自己在做梦,伸手揉了揉眼睛。
确定不是梦。
凛花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一直走在铁窗边。
“小的以为,姑娘应该敌不住了。但显然并非小的所想象。”
月季说着。凛花听出于其中有点遗憾的味道,因而默不作声。没想到,月季突然从袖子里取出竹筒,从铁条之间递了过来。凛花接下竹筒,拼命地喝着竹筒里的东西。只是白开水,对目前的凛花而言,简直就是美味无比的甘露。
“谢…谢谢你。”
凛花沙哑着声音向对方表示谢意,月季紧紧地注视着凛花后,摇了摇头。然后开口说道:
“姑娘听见了吧,凡人一旦进入氾林,就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
凛花皱着眉。
“是的。不过,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氾林的和平。”
月季喃喃自语似地说着,语气平淡地继续说道:
“氾林是一个在王诞生时一起出现的桃花源。王的父母为天界中血统极为高贵的神明,同时,王也是天界绝对不容许诞生的罪孽之子。呱呱坠地后就被抛弃,所幸,因与生俱来无与伦比的神通力,从婴儿时期起,就靠自己的力量活了下来。然后,利用结界,团团围住此地,聚集同样被诅咒的神之子,建立这个非常隐秘的国度。这,已经是距今千余年前发生的事情。”
“氾林与冰夷同在的说法就是源自于此吗?”
“是的。王若有何闪失,氾林结界就会崩解,我等将被放逐至外界,无论天界,凡间或仙界,都无我等容身之处,我等……此地居民,因此讨厌变化。外界之人窗入时,即便接受对方也绝不容许对方离开此地。绝对不容许氾林的存在泄露出去。”
“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那样的约定不足采信。”
的确如此。凛花即使不想告诉别人,还是可能在脱口而出的话语中,泄漏出氾林存在的事实。
“那么……果然,我必须一直待在此地对吧!”
凛花故意装作非常凝重的眼神,心想,此刻就是必须展开作战计划之时。凛花拜托对方,让自己和冰夷见面。
“不,姑娘的情形有别于常情,不能留在此地。”
月季说出令凛花感到非常惊讶的话。
“什么?”
“小的不希望姑娘再见到王……小的考虑放姑娘离开此地。”
“为何如此?”
“因为,王对姑娘产生了兴趣。氾林不希望出现任何变化,往自己说不定希望改变一切。”
月季深深地思考过。
“王一定会放姑娘一条生路。说不定,今日就会放姑娘离开牢房。”
“月季因而苦恼吗?”
“非常苦恼。”
月季斩钉截铁地回答。
“生于氾林,在氾林中长大的姑娘另当别论,把一个凡人姑娘的您留在身边什么的,非常危险。况且,姑娘……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姑娘。”
凛花长大着远远的眼睛。
“咦,为何会产生这么大的误会呢?我是一个平凡无比的人呀。”
“先前或许如此,不过,目前不一样。”
“此话怎讲?”
“不明白的话更好。总之,能不能请姑娘速速离开此地呢?”
凛花惊讶得目瞪口呆。
“月季,你的意思是……?”
“小的是说……小的要助您一臂之力,放姑娘离开此地。”
月季打开锁着铁窗门扇的那一把锁。
8
离开牢房后,凛花就在月季的指引下,从城里逃了出去,在他的前导下,沿着河岸边的那条路走着。
凛花听说,顺着河流往前走,在第二处瀑布下方,有一处因月光照射而显得特别明亮的水池,跳入池中,即可回到凡人的世界……
凛花走着。
在夜深人静,感觉起来却非常明亮的氾林里走着。连榔玕树底下都无法躲藏。幸好路上未见行人往来,凛花在只看到月季北部的状况下走着。
很快地来到河流的尽头,凛花因眼前的辽阔景象而吓得屏住呼吸。
瀑布直直地落下,承受丰沛水量的,是无数个被冲刷出来的大大小小水潭。
从水潭里溢出来的水,精油层层落差,继续往下游流去。然后,凛花又在闪耀着翡翠色的水潭中,找到一个闪耀着银色光芒的水面。
“就此别过。凛花。”
月季说着。就在凛花终于放下心的时候,她发现身边的榔玕树后,突然走出一个人来。
“小的只是听从命令。姑娘,别恨小的。”
“黑窬……!”
黑窬手持利剑,而月季脸上毫无惊讶之色,也没有出手阻止黑窬的意思。
“月季你……?”
月季用那对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清澈的金色眸子看着凛花。
“小的早就说过,姑娘必须一死,为了维护氾林的和平,你认为,小的会轻易地放姑娘离开此地吗?”
这么说来,月季背叛了凛花。放凛花逃出王宫,是原来早就打定主意要杀死凛花。
黑窬苦笑着。
“得罪了,如此一来,我俩才有理由向王辩解,说姑娘想尽办法要逃离此地,小的不得不出手。”
月季别过脸去。
“……不必多费唇舌。快动手,黑窬。”
“是。”
黑窬往前跨出一步,凛花往后倒退着。凛花发现,瀑布已经迫在眼前,自己再也逃不了了。
不过,凛花无论如何都不会乖乖地让对方要了自己的命。
凛花转身背对黑窬和月季。
水面被月光映照得闪闪发光,无数个水潭中,只有一个水面映入凛花眼帘。
(管他的……!)
“喂……”
凛花纵身往空中一跃。
※
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转瞬间,凛花已经置身于明亮的世界。
非常柔软且闪闪发光的东西,轻轻地接住了凛花。
那是云……云彩。
寅仙或瑶池的仙女们移动时最常使用的云。
搭载着凛花的云,轻飘飘地往天空中飞去。眼下是一望无际的森林或原野。
搭载着凛花的云,轻飘飘地往天空中飞去。眼下是一望无际的森林或原野。
一只白兽在漫山遍野且染成金色的芒草丛中奔跑着。
是阿白。
阿白心无旁骛地奔跑着,跑到原野的正中央,停下了脚步,仰望着天空,频频地抽动着鼻子。他的视线朝着笼罩着蓝色云雾的群山。
(阿白,我在这里,你为什么……)
置身于空中的凛花拼命地挥着手,喂~~喂~~凛花大声地叫着,阿白却丝毫没有发现。
然后,承载着凛花的云离开了阿白,往别的的地方移动着。
紧接着看到的是不知名的村庄……黑暗中,有无数只眼睛通红的野兽蠢蠢欲动着。仔细看,原来是一群长着锐利爪牙的猿猴,手脚红得像染上了鲜血。
名叫——朱厌,凛花唤醒记忆中的那个名字。会吃人的妖魔。
朱厌接二连三地袭击村民,到处引发流血事件。四处逃窜的村民,凄厉的断末魔叫声,以及咧嘴露出獠牙笑着,长相吓人的猴群。
凛花回想起遭到犀渠攻击的情景,即便现在乘坐在云上,依然吓得抖个不停。不过,一看到两个年幼孩童被朱厌追得走投无路,就感到气愤填膺。
凛花看到巨大的麻栎树前,有一位吓得浑身颤抖,依然拼命护着妹妹的哥哥,跟前就站着朱厌,朱厌身旁还有一对倒卧在一起,砍死孩子们双亲的男女遗体。
朱厌看着孩子们,露出黄色的獠牙,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凛花脱下鞋子,朝主演丢了下去。很可惜,鞋子并未砸中朱厌。
难道是看到幻影吗?不,这股血腥味绝非幻影。
红色的脚慢慢地往孩子们走了过去,凛花使劲全身力气大叫着。
快来人,快去救他们!
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从屋顶上扑了下来,降落在朱厌和孩子们之间。
扎在一起的金色长发。手上拿着形状非常特殊,会飞的凶器。
(绮罗……)
凛花心头百感交集,注视着绮罗。
绮罗接二连三地指出俗称飞镖的凶器,打倒了朱厌。
绮罗轻声地安慰着孩子们。
此时,凛花终于发现到。
那是凛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的城市……此地为连州的州都。位于银露山山脚下的城市。
因此,由绮罗保护着。
凛花定睛细看,发现绮罗的手下,俗称狌狌的绿色猿猴,也和朱厌打得不可开交。
凛花对于城市的荒废程度感到惊讶不已,不过,眼见罗绮们平安无事,总算放下心中大石。
心底漾满着思念之情。凛花呼喊着绮罗的名字。
但声音却随着云飘走了。
凛花紧接着来到东栋楼的都城,那个天苑里凛花非常熟悉的坊区。看见十二岁起生活过的爹爹家的宅邸。
爹爹待在自己的屋里,躺在床铺上,好像是生病了。身子骨显得非常瘦弱,脸色非常差,不停地咳嗽。看不到侍女们的身影,只看到继母茫然地坐在角落,异常疲惫似地看着床铺上的爹爹。
(爹爹……)
凛花非常难过,忍不住掉下泪来,不过,凛花依然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凛花也看到瑶池里的宝儿身影。
看到在山野中奔跑着,不知道要往何处去的娥瑛和成群的狐狸精身影。
然后,看到一座凛花完全不认识的某一座山顶附近,崖上站着两个人的身影。
其中一位是凛花素不相识的金发青年。
另一位是——
(寅仙。)
凛花思念不已,呼喊着对方的名字。凛花心想,反正对方又听不到……却发现,寅仙确实地看着这边。
崖上之人和云上之人四目相望也只是一瞬间。
突然,凛花的身体穿过了云层,坠落下去。
当凛花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跌入水中。
凛花觉得很不可思议,即不觉得冷,也不觉得喘不过气。
透明到令凛花感到害怕的水,水底产生了许许多多的水晶。
水晶柱之间,有形状非常奇特的鱼儿来回穿梭着。
然后,透明的光线之中,只有一处闪耀着蓝色光芒。
(什么东西……)
凛花凝视着那道光芒。
朝着光芒走了过去,伸出手来,试着摸那道光。
突然,一个不知名的东西爆开似地,产生巨大冲击,把凛花给撞飞出去。
凛花被抛到天空中,既不是天,也不是地,被抛到一望无际的星空中。
星光非常耀眼,每颗星星都拼命地闪烁着。
(真漂亮……)
就在这个时候,凛花醒了过来。
9
“拜托你。”
首先,凛花听到冰夷的声音,发现冰夷就在身旁。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珍珠、白色的装束……白皙的侧脸,隔着帐子,凛花看得非常清楚。
冰夷让凛花躺在床铺上。这里显然是在冰夷的房里。
“别离开我,好好地留在泛林这个城里,留在我的身边。”
凛花想开口说话,就是发不出声音。
“答应我的要求,我就不会杀死你。黒窬和月季对你的所作所为,那是他们独断独行,我并不知情。”
冰夷伸手拨开帐子,张大着银色的眼眸,双眼紧紧地俯视着凛花。凛花呆呆地想着……冰夷的眼眸,像极了方才自己在梦中看到的,从非常神奇的水底散发出来的那道光。
“我自己也感到很不可思议,不过,我真的非常喜欢你。从空中发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心中即将产生某种变化。或许,那是随着外界的变化,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果真如此,我俩的邂逅也是命中注定。”
冰夷伸手摸着凛花的颈项附近。
西王母的护符……据传,是一个会将佩戴者导向真正爱情的双喜鸳鸯图。
“属于我吧!凛花。”
凛花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不~~凛花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回答,却说不出话来。不只是这样,凛花甚至无法避开冰夷的视线。
冰夷继续说道:
“我非常坚强,跟着我,绝对不会让你流泪。”
凛花微微地思考过后,沙哑着声音问道:
“坚强,您的意思是……?”
坚强的姑娘,凛花经常听别人这样说自己。
寅仙或娥瑛、绮罗都说过。
在天虞山结识的神兽白鵺也说过,凛花是他认识的人类中最坚强、最刻苦耐劳、最勇敢的姑娘。
的确,凛花也觉得自己非常的坚强,历经祖母和母亲两位最重要的至亲死去,不坚强的话,说不定一不小心,连自己的存在价值都会失去。
不刻苦耐劳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那是,追根究柢,就是指寅仙的心。
凛花却自愿放弃。
虽然不是非常强烈,不过,凛花觉得,要坚强地走下去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离开瑶池,辗转来到泛林的凛花,一直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脆弱。
坚强,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凛花希望冰夷能告诉自己。
凛花目不转睛地看着冰夷,等着对方回答自己问题。
“我的坚强意志是……不害怕失去。”
冰夷说着。
“我本来就是一个不应该存在世界上的生命。离开泛林,我形同亡灵。这个躯壳……”
冰夷将手高举在凛花前面。
“当作原本就不存在的话,就不觉得舍不得。无论肉体的消灭,泛林的消失……对,还有你的死去,我都不会感到害怕吧。”
凛花惊讶得瞪大眼睛。
冰夷既说喜欢凛花,又说不怕凛花的死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冰夷微笑着。
“我连杀死你都办得到吧,毫不犹豫地。假使需要这么做的话。懂了吗?这就是我的坚强意志。”
寅仙他——
夜夜梦见凛花死去而受尽折磨。名叫凛花的人成了他的枷锁,害他不能接受生为龙的事实,不能自由自在地翱翔天际。
不过,眼前的冰夷却说,对凛花之死一点也不会感到害怕,不仅不害怕,必要时甚至可以杀了凛花。
凛花不告而别离开了寅仙,是因为不想造成寅仙的负担。可是,对寅仙而言,这是非常残酷的作法。
如果情况逆转,事情发生在凛花身上的话,凛花一定会痛不欲生,怀恨寅仙一辈子,恨他为什么不信任自己。
没有吃下蟠桃的事情,天浆丹还在体内的事情,为什么不肯告诉寅仙呢?
难道是因为寅仙看起来很坚强,事实上很脆弱吗?脆弱到夜夜梦见凛花死去而受尽折磨吗?
不,不是这样。
凛花是不希望自己被嫌弃。
留在真的很想前往天界的寅仙身边,成了寅仙的绊脚石,即便是下意识中,即便是一时的,凛花也不希望自己成了寅仙的阻碍。
多么傲慢的爱情啊!
结果,凛花觉得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虽然爱着寅仙,却凡事都以自己的想法为优先考虑。
解读出眼前的凛花心事似地,冰夷继续说道:
“我很坚强,留在我身边,你就能更清楚地检视着自己的幸福。”
“我……”
“假使……你愿意的话。”
冰夷顿了顿,紧盯着凛花……然后接着说道:
“我会完完全全地接纳你,包括你……腹中的孩子。”
凛花受到了冷水灌顶似的冲击。
“什、什么?”
“腹中的孩子……你,果然还没发现。我早就发现你身上怀着龙的气息……”
冰夷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
凛花下意识地伸手摸着腹部。
怀了孩子?
当然,在尚未中和天浆丹状况下和寅仙共度春宵,而且,当时凛花是假设自己怀了孩子而离开瑶池。
凛花感到非常的惊讶。
离开瑶池,离开寅仙还不到一个月。当然,还没有出现任何自觉症状。
那么,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知道呢?
“您为什么会知道呢?”
凛花颤抖着声音,问着对方。
冰夷神情平静地回答道:
“因为……血的关系吧!我的体内流着龙血。”
图0105
这个回答更为惊人。没有什么好惊讶,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双头龙。
“您是……龙?”
“不是。”
“那么,是什么?”
冰夷微微地笑着,然后,慢慢地撩起额头上的头发。
凛花屏住着呼吸,凝视着冰夷那白皙的额头。
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眼睛。
第三只眼睛——酷似寅仙的蓝色眼眸。
“听说叫做竖眼。”
冰夷微微地笑着,说出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