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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罩在肌肤或头发上的灵气,清澈得令人感到震惊,映入眼帘的一切都鲜艳得令人惊讶不已。
天界——
相当于三十三宫中枢的天宫——金阙云宫,笼罩着异常的紧张气氛。文武百官,所有星球的诸神、众仙们陆续到达。
远处的喧闹声不断地传入耳中,寅仙正在金阙云宫正殿里的灵霄殿中的候传室里准备着。
话说准备,事实上,只是经过简单的沭浴和更衣。
首先,脱掉素雅的黑袍,穿上纯白色长袍。长袍上绣着飞龙图腾,波浪状袖口和衣摆,以金线银线绣出漂亮的图案。再加上装饰胸前的绳子,再以同款紫色的襦子将长发的黑发扎成一束。
这就是龙族的正式穿着。
更衣后,稍待片刻就有人前来迎接。在身穿淡绿色,头戴小冠帽的下官带领下,寅仙走在前往灵霄殿的回廊上。
由上部雕刻着百余麒麟图案的玉柱支撑着的灵霄殿大厅里,已经挤满文武百官,东海龙王的十二位龙子们,在长兄的带领下依序进入。
带头的是遵照龙王的命令镇守东海瀛州的长子海蓝。天界确实有表示该名字之文字,下界并无该文字。因此,若勉强使用比较接近的文字的话,称为“海蓝”。
紧接着出场的皇子们,身上都穿着同款式的纯白长袍。五皇子仁方(灰方)、十一皇子灵奇(黎麒)……接着,龙王么子的寅仙(银闪)也步入其中。
进入后,龙王的皇子们一字排开。高高的阶梯上方挂着上面描绘着彩云和莲花的御帘,帘里理应设置着黄金打造的玉座。
坐在玉座上的,当然是统领诸神的天界之长,称为玉皇上帝的天帝。
排排坐在御帘左右侧的是水德星君、火德星君、木德星君、太白长庚星君等天帝之亲信。可看到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可听到世界上的任何情报,名为千里眼和顺风耳,理应在御帘内侧护卫着。
今口,此时此刻——龙王的皇子们齐众灵霄殿上,天帝将亲自辨认,哪位皇子才是最适合登上下任龙王宝座之人。
该出席者部已到达,声音从御帘内侧传到静悄悄的大厅里。
“东海龙王傲广之子们尔等能齐聚于此,朕甚是高兴。”
浑厚、庄严、清亮的声音……是天帝的说话声。
是一种下界的凡人若直接听到,都会不由自主地畏惧得匍匐在地,充满着神气的声音。
洪亮的声音继续说道,.
“朕今日召集各位,一者是为了公平地决定象征龙王身分的星之杖继承人。避免往后出现蜚短流长的话柄……希望公平的在设籍天界的众人之前,确定星之杖的继任人选。”
星之杖。那是一把东海龙王持有的至宝之中,潜藏着最强大神力的令牌。星之杖中汇集着宇宙中的各星球力量,具备该力量,即可强化天界、冥界、仙界、下界等所有场所的结界。
同时,据闻,星之杖相对地也是一把可破坏结界本身、改变整个世间、潜藏着可怕神力的天下至宝。
“……在此,朕必须先说明。”
天帝语气慎重地说着。
“前任龙王傲广,违抗朕之旨意,是故,朕以谋反天界为由,命其交出王座……近百年来,被捕于朕之监视下,诚如众卿所悉。期间,朕并非没有收到过诉请赦免傲广,使其返回王座之诉愿状,惟,皆遭朕驳回。如今,朕打算在此重申。傲广返回龙宫之日,将永不到来——无论任何理由,朕绝不容许破坏天界戒律。这都是为了守护天,同时也是为了守护地。”
视线纷纷投射到寅仙身上。
寅仙就是龙王遭逮捕的主因——
亦即,龙王无视于天界戒律,与凡人女子结为连理,生下取名为“寅仙”之子。
除了寅仙。
在场的人对于天帝说的话,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冲击。
龙族共分为麒麟族、凤凰族及正统龙族血脉。天界为了以最有秩序的规范,匡正世闲混乱局面,从远古时候起,龙王就随侍在天帝身旁。经过几千年、几万年,不知道换过多少位龙王,但触怒天帝而遭到逮捕的只有傲广一人。
不过,大家都认为,总有一天,龙王会获赦免,返回龙宫。
破坏天界戒律之举确实失态,不过,龙王只不过和凡人女子生了个孩子罢了……天界之人都如此认为。就天界的时间感觉,百年并不是很久的事情。龙王不在龙宫里,无论凡间多么动荡,都只是暂时现象。
今日,听天帝亲口说出,朕绝对不会赦免傲广之言。
这种情形,除了破坏天界戒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因素呢……聚集在一起的众仙卿们,无不默默地臆测着。
“且说……”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到大厅中充满着疑惑之念,天帝完全不改变声音,继续说道:
“决定龙王王位继任人选之际,最公平的办法,朕已深入思考过,决定由自认为龙王适任者,以神通力一较高下。”
“……话虽如此,龙一旦暴怒,天界之三十三宫将化为废墟。”
天帝苦笑着继续说道:
“因此,朕决定提供此物,来人——”
水德星君招手后,一个体积庞大、覆盖着金红色布巾的物品,立即被搬运到大厅之中。
取走布巾后,数把细长型的剑立即出现在众人面前。总共十二把——正好和龙子人数一样
“这…可非泛泛之剑。”
天帝说着。
“这可是让尔等能淋漓尽致地发挥神通力而特别打遥的剑。被此剑刺中要害,即使是强壮如龙也将当场毙命。虽说是一场非常残酷的较量,不过,战胜的话,往后就不必担心闲言闲语——
大厅里寂静无声,天帝声音嘹亮地继续说道:
“自认为神通力直逼尔等父王,是继承龙宫和星之杖的最佳人选,有此自负者——其次,即使亲手杀死自己的同胞兄弟亦在所不惜,欲登上龙王宝座者——站出来吧。”
在一片紧绷的空气之中。
往前移动的是龙王长子海蓝。东海龙王与天帝至亲,家世非常显赫的天女之间所生,而且是长相神似父亲龙王,英俊挺拔的美男子。
今日的海蓝,身穿龙族的白色礼服,头发高高地束起,头上戴着银灰色小冠。一看,是个身分地位非常高的官吏,不过,转瞬间就会变成黑色神龙,是龙族兄弟中神通力最为强劲者。
“……还有何人?”
此时,海蓝的嘴角已经漾满着笑容。海蓝认为,其他兄弟中没有人胆敢出来和自己一较高下吧!
因为前些日子,当兄弟们聚集在瀛州的海蓝宫中之际,兄弟们已经明白地表示过,假使父亲龙王继续遭到监禁,无法返回龙宫……该由哪位兄弟登上龙王玉座呢?兄弟们几乎都建议海蓝自告奋勇地自我推荐,并未特别出现唱反调之人。
不过——
龙王的皇子们一字排开,从最右侧开始动了起来。
寅仙迅速地走向前方,与海蓝保持着距离,并排站在同一条在线。
海蓝……其他兄弟们,不,置身在大厅中的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寅仙。
事实上,寅仙的内心里,实在非常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形。
眼见水德星君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寅仙也感到非常不舒服。离开瑶池,直到来到这里为止,寅仙的心中已经受尽了煎熬。不过,最后的决定完全是自己的意思。
但寅仙的心里却难以排除遭他人设计摆布的感觉。
寅仙怀抱着非常复杂的心情,却丝毫没有流露在表情上,只是若无其事似地站着。寅仙确实地感受到海蓝那怒气冲冲的眼神,却连瞧都不瞧海蓝一眼。
御帘的另一侧散发出窃笑的氛围,然后,站在最前排的寅仙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恐怕连海蓝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或许也是星之定数……”
2
结果,只有海蓝和寅仙两人一决胜负。
决胜负场由灵宵殿的百柱之间,转移到占地辽阔的园林一角。
不过,该场所与其说是决定龙王王位继任人的重要仪式场所,不如说是单办一般园游会般,充满着轻松欢乐气氛的场所更为贴切。
美轮美奂的水池周边,或花木底下设置圆桌,打扮的华丽贵气的天女们将整个场面点缀的更为色彩缤纷。桌子上摆满了天界的美味佳肴或酒类,音乐声乘着微风轻轻地吹送着。
看热闹的人手上端着酒杯,边逗弄着美女,边等待着龙王子展开一场生死决斗,其中甚至出现竟赌哪一方输赢之人。
天帝置身于可正面看到园林中决斗场所的建筑物中。也就是在设有遮阳棚的台阶上方的露台上,设置的巨大御帘里。
兄弟一决胜负之际,负责裁判事宜的,应该称之为天界禁军统领的武曲星君,一个身上穿着铠甲、身材壮硕的男人。
两位龙王的皇子保持距离站着,身上穿着相同款式的白色长袍,手上拿着相同款式的长剑。
“决斗正式展开!”
武曲星君一声令下
,率先发动攻击的是海蓝。
海蓝大喝一声,朝着寅仙砍了过来。寅仙面对面抵挡住海蓝的攻击。
“你这个大骗子,信誓旦旦说对龙王大位没兴趣,言犹在耳,你就”
隔着银白色光芒,海蓝气急败坏地说着。
寅仙轻易地识破这位龙族兄长的心事。而且,兄长的怒气寅仙也可以理解。
“是,请原谅。”
寅仙边抵抗住海蓝的剑,边道歉着,但这举动反而惹得海蓝更是怒不可遏。
“——俺一定会让你对自己的不当行径感到后悔莫及!”
锵,尖锐的碰撞声响起,两人暂时分站两旁。
(是,都是我不好。)
寅仙坦承自己的不是。
的确,一个月前,前往瀛洲时,寅仙对于龙王宝座的确丝毫没有兴趣。
不只是没兴趣,一听到谈论玉座的话题,或思考星之杖的问题,就感到心烦意乱。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再次穿过天界的南天门下。
结果,自己却站在这里,在这种情况下和海蓝两人互相交锋。
寅仙以左右手交互地拿着长剑,长剑再次回到右手上,并确认过该触感。
的确,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寅仙发现,自己只是微微地聚气,神通力就被吸入长剑中似的,动作显得更为敏锐。砍入角度就在视野的前段,都经过了非常细腻的计算,趁着对手的些微空隙滑入的话,只靠剑尖即可给对方造成相当大的冲击。
海蓝恐怕也怀着相同的感觉吧!
兄弟俩到底谁的神通力比较强呢?
答案非常清楚。寅仙为半人,而且,通常年岁越大,神通力越强,而海蓝的年岁高达寅仙之十倍。
相较于海蓝,寅仙形同三岁孩童不过,怒气冲冲地对着一个三岁孩童,正是海蓝的缺点,对于寅仙而言,这一点很可能是比较有利之处。
寅仙非常冷静地解读着海蓝的动静。
“喝~~~~~!”
脚用力蹬着地面,海蓝举剑朝着寅仙攻了过来。寅仙也纵身跃起,双方再次举起长剑,在空中展开激烈的对抗。两人依然漂浮在空中,两把长剑发出听起来颇为悦耳的声音,双方你来我往地继续交战着。
交锋状态持续片刻后,就在海蓝瞪大眼睛之时,划破空气的巨大声响传来,同时,寅仙的长剑往后被震飞了出去。
就在看热闹的人屏住呼吸的那一刹那,海蓝的剑,从寅仙的右上臂到胸部,斜斜地划了开来。用于装饰的紫色襦子被震飞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寅仙翻个筋斗,降落在后方,拔出插在茶花丛中的长剑。
寅仙低头看着右臂,衣袖被划破,鲜血滴落下来。他对于那种微温的触感感到很恶心。
寅仙再次举剑摆好阵势。
他发现,自己变成蓝色的眼眸,映照在白刃上。
绝对——不能就此败在海蓝手上。
参观御前比武之人很快就察觉到,这不再是轻松看热闹的时候。
因为,每逢两位皇子跃上空中交手之时,就会突然刮起一阵强风。和天候好坏等毫无关系的天界,竟然落下斗大的雨滴。而且,雷声轰隆轰隆响起,转瞬间,四周就变得昏昏暗暗。
被强风暴雨追赶似的,他们移动了场所。
露台上的御帘也被吹得几乎翻了起来,但天帝却毫不动声色。
“你,你!这个狡猾的家伙!”
接连砍下好几剑后,海蓝暴跳如雷的骂着。
“你这只半龙,竟敢觊觎星之杖。你真认为能当上龙王?”
“相对地,小弟也想请教兄长。”
寅仙将气运用到最大限度,边抵挡着对方的攻击,边问道:
“兄长真打算自己登上龙王宝座?兄长可知,您一旦登上龙王宝座,父王会遭到什么后果?”
“天帝明言,绝不赦免父王。一切后果已明摆眼前。”
“那么,兄长得手星之杖后—将完全听命于天帝,照天帝之意行事吗?”
海蓝沉默不语。
前日,兄弟齐聚瀛洲时,现身该处的水德星君身上就带着天帝的谏书。谏书中明白记载着。
地上混乱并无不是,旁观即可。龙王之子啊,尔等速速弃守要卫。
海蓝放任在自己治理的海域里大闹,名叫“辰”的妖魔进入渤海。
回复自由的辰,纵横海上,吞噬来往船只,已毁了两座海港。
惊讶的同时,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然后,一度分开。这回,纵身跃上池面,长剑再次交锋。
池水化作雾,散向四面八方,转瞬间池水已经干枯。
“对俺,还有话要问不?不知分寸的鱼。”
“是!”
寅仙使出华丽绝妙的剑法,往兄长砍了过去。这回,寅仙占了优势。
“快回答。兄长遵谏书中的记载,纵放了辰。星之杖一旦得手,往后,倘若天帝下旨,命你大大地放松结界之戒备——”
“俺无义务回答这问题。”
听到这句话,寅仙已经知道了海蓝的答案。这次绝对不能败在他手下,寅仙的想法更为坚定。
水德星君说过。
天帝坐视地上混乱,是希望彻底改变停滞、长出脓包的东株国,希望能化脓以促使天界重生。
因为天帝身染重病,为了克服疾病,除了彻底改变地上,别无他法。
寅仙却认为,那只是一个男人自私自利的想法。
长久以来,寅仙非常讨厌人类。凡人之中,自私、贪婪,不断追求长生不老仙丹之辈比比皆是。
但他万万没想到,应是世间至高无上存在的天帝,也是这种人。
即使是天帝,仍是有寿命的。
就寅仙所知,天帝大位未曾更替,不过,既然存在,存在之后的消失,也就天经地义。
“——认输吧!”
这回绝对不可认输,寅仙心里更为坚定。他的眼眸闪烁着蓝色光芒,望见这一切,海蓝的脸顿时僵住。
“陛下认为哪方胜出?”
御帘后天帝轻松地坐在织锦长椅上,站在天帝背后的水德星君开口问着。天帝边让身旁的宠妃搧着扇,边悠闲的喝着酒。
“哪方胜出,对朕来说并无太大差异。曾经照管的孩子胜出,卿家应该感到很高兴吧!”
“并非臣照管的孩子,早就不是,他已经成了臣最嫌恶之人。”
听水德星君这么说,天帝显得非常有趣似的,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那就太可怜了。”
“陛下认为,那又是起因于何人?”
“对曾经照管的孩子依然疼爱有加的卿家你,朕只能说声对不住了——”
天帝挥了挥手,命宠妃停下手中的团扇,然后站起来身来,看着眼前那你来我往的激烈战斗场面。
“鱼,即便是胜出,朕也不会让他登上龙王宝座。一半凡人血统,竟然具备那等神通力,实在出乎朕的意料,到时候就把他养在朕的院子里吧!不过,得等那件大事告一段落后。”
“遵命。”
水德浮出淡淡的笑意。下官突然急急忙忙地赶来报告。
“报告——仙界抱怨连连。因两位龙子之战,下界陆续传出灾情。天空狂风大作,河川泛滥成灾,山林遭雷雨袭击而崩塌——”
“知道了。”
天帝站起,身材比水德小上一号,却因身上密不透风地穿着炫目的金黄色袍子,背影的确别具风格。
“两位,住手!”
武曲星君喝令终止对决时,寅仙和海蓝都已伤痕累累。
双方身上的纯白色袍子,早被鲜血给染红了,肩膀因喘着气而起起伏伏,互相瞪着对方,采用这种方式显然比直接以龙体对决更加消耗神通力。
“不行,还没有分出胜负。”
海蓝提出异议,武曲星君摇摇头,断然驳回海蓝的抗议。看热闹的人们已经散去,早就退到宫殿内或者园林的后方。
御帘后再度传来说话声。
“当然,尚未分出胜负。龙王宝座只有一把,若让两人继续以剑相决,可能因此留下朕欺负下界之话柄,陷朕于不义,因此朕打算对两人提出一个崭新的课题。”
寅仙和海蓝都屈膝跪下,面对着御帘,然后,静静地等待玉帝再次发言。没想到,发言的并非天帝,课题借由天帝的亲信水德星君之口说出。
举止从容优美地从御帘后走出的水德,交互地看了看寅仙和海蓝后,微笑着说道:
“再靠近一点。”
寅仙心里早有不祥预感,依然遵照对方走到台阶下。海蓝也并肩站在身旁。
来到这里的话,看热闹的人就听不到水德的声音。
水德开口说道:
“陛下降旨两位之中,先找到星之杖者,将登上龙王玉座。”
海蓝和寅仙都皱着眉头,海蓝率先问道:
“找大人的意思是,仗不在此?”
“不在,星之杖自龙王傲广被捕之日起,就被封印在下界某处。”
“为何?
”
“星之杖为何提升龙王神力之杖。王与仗两者相近,可能会因为囚犯增添不必要的活力,甚至因此引发骚动。”
这就奇怪了,闻水德之言后,寅仙心里想着。
人人认为星之杖为天界之物,一定是和东海龙王一起被收藏在天界的某个宝库之中。
百年之中,人人坚信不疑,如今说是星之杖沦落下界,这又是何故?何况,直到方才为止,竞比神通力,胜出者赐予星之杖,言犹在耳,此时却说星之杖不在天界。
对于对方说出的唐突话语,寅仙实在难以排除异样的感觉。关于此事,海蓝也有相同的感觉吧,因为他脸上流露出难以释然的神情。
“——期限是?”
寅仙问着,水德伸手指着某个场所。
水德手指指着一株枝叶非常茂盛的玉兰树。以天上的花木而言,那时一株相当罕见,没有开出花朵的树。
“直到那株玉兰树上开满花为止。”
说完话后,水德星君再度退入御帘里,片刻后,耳边就传来衣物摩擦声。
天帝回宫去了。
知道最后还留在现场的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地嚷嚷,看着寅仙他们。
“做法真是令人难以恭维。”
海蓝并未特别针对任何人,嘴里只是叨念着,然后,将那张满是血迹的脸转向寅仙,狠狠地瞪着他。
“再问一次。你无论如何,都要和俺争夺玉座吗?”
寅仙默默地点头。
“知道了。”
海蓝低声说话后,转过身去,大步离开了现场。
海蓝离去后,寅仙又回到侯传室,由宫殿里的女官为自己包扎伤口。海蓝在寅仙身上留下多处伤痕,不过,并未留下太深的伤口。对方身上也一样吧!
女官恭恭敬敬地将崭新的袍子高高地捧在寅仙面前。寅仙接下更换衣服后,深深地低下头的女官,用长长的衣袖挡住嘴巴,小声地说道:
“主人想见银公子。”
“主人?”
女官并未抬起头,只是快言快语说了一句:
“云在门外等着,请皇子乘云速速离开此地,皇子意下如何?”
寅仙微微思考过后点了点头。
上回,升上天界时,寅仙险些遭到天帝逮捕。
不过这回,显然没有这样的顾虑。寅仙与海蓝交手后,必须前往下界寻找星之杖,有事发生的话,早就发生了吧。
“好!”
寅仙迅速更衣后,对自己施展了隐身术。
这是一种可隐藏起自己,让周围的人产生错觉的仙术。
那关满脸惊讶的抬起头来,瞪大着眼睛四处张望着。确定自己施展的术法确实发挥作用后,寅仙比女官早一步离开室内,朝着金阙云宫的正门走去。
门外挤满了金牛车或彩云而显得热闹滚滚。因龙王之子比武而前来看热闹的人正要各归本位。寅仙发现角落上有一朵女官口中形容的彩云。寅仙坐上就天界之人来往行动时使用的彩云而言,显得非常小,非常不起眼的小轿上,那时一朵专供女人外出点办事情时使用的小小彩云。
寅仙依女官之言,称作到那朵财运上。没有人会往这边瞄上一眼。
彩云飞越过好几处波浪似的金黄色屋顶,在凤凰、麒麟或其他彩云之间穿梭飞行着。
天空中突然下起雨来。天界也会下雨,和下界不一样,不是下着冰冷冷的雨,天界下的是雾雨似的绵绵细雨。天界下的雨,有时候还具备促使天界灵气显得更静谧的效果。
下雨时,到处都会出现彩虹,也是天界的特征。
寅仙乘坐着云彩,穿越过大大小小的彩虹,来到了宫殿深处的一个小小的院子里。
(这里是——)
寅仙步下了云彩。突然,
“看起来相当顺利地脱身。”
浑厚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寅仙尚未接触隐身之术,能够识破隐身术,显然
拉门里有个人影晃动着,从椅子上站立起来之后,对方迅速地走到遮雨棚下。
是一位个子不高的老人家。高高梳起的发髻和下颚上的胡须都是银白色。
“太白长老庚星君。”
又名为“太白金星”,天帝咨询天下大事之神明。
寅仙不知道对方为何来找自己,甚至准备了那么不起眼的云彩。
“不必如此戒备。”
见到寅仙表情,老人家脸上漾满了慈祥的笑容。笑起来就像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好好先生,眼神丝毫不见老太,反而像现任武将似的,看起来有点粗犷、锐利。
外表这种事几乎和天界之人毫无关系。大部分神仙都长生不老。外表只不过是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自己,让自己更方便行事。
寅仙不发一语,只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去向对方行礼致意。对方虽说不必警戒,寅仙说什么也不能不防备吧!因为,对方是那位天帝亲信中最得宠的亲信。
不过,拉门内又出现寅仙非常耳熟的一个声音。
“别愣在那里——快快进到这里来,寅仙。”
寅仙与太白金星对望了一眼。太白金星笑嘻嘻地看着寅仙。知道看到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朝着自己招着手,寅仙才走上接替,进入屋内,发现坐在桌边的女性身影。
打扮得婀娜多姿,身穿淡紫色衣裳。高高滴梳起的发髻上,插满了步摇,凌厉的眼神正看着自己。是特别显眼的美丽容貌。
“罗睺公主。”
水德星君之妻,相当于印象堂姐的一位公主。
罗睺为水德星君之妻,却曾经企图帮助险些遭到逮捕的寅仙。
罗睺紧紧地注视着寅仙,开口说道:
“妾身早劝过你,无疑登上龙王宝座,就和天界断了此缘。”
“在下铭记在心。”
“既然如此,方才,在天帝御前之所为,那可当真?妾身认为,那时儿戏一场,好似睡着后做了一场梦。”
寅仙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的罗睺的脸色越发难看,杏眼狠狠地瞪着寅仙。
寅仙扬着眉毛
“是吗?”
“不愿承认么?”
罗睺对寅仙的父亲,也就是东海龙王极为烦心,罗睺曾经公然表示过,有朝一日,将与水德离缘,嫁给傲广为妻。
“快快将事情告诉妾身,你果真,打算与那个海蓝竞逐龙王宝座?”
“这件事,方才已在天帝驾前明白地表示过。”
“不,你骗不了妾身。不管伯父大人还是你,脸上浮出那种笑容时,心里面绝对在打着什么主意,快快从实招来。”
罗睺悄悄地贴近了寅仙。寅仙飞快地瞄了一眼太白金星。突然,罗睺接着又说道:
“若是太白金星的话,你不必担心,他是我们的同路人。”
“我们?”
对方的说法,寅仙不明白其中之意。寅仙不记得自己和罗睺之间,曾经有过什么特别的目的或者约定。不,甚至
“同路人?”
寅仙轻轻地放开罗睺的手,再次面对太白金星。太白金星气定神闲地泡起茶来泡好后,将一只漂亮的茶杯咚地一声,败在寅仙面前才开口说话。
“在灵宵殿待久了,自然就会知道一些不知道都没关系的事情。本星君年事已高,许多事都装作没看到,只是,有些事却不能视若无睹。”
“星君之意?”
“星之杖并非被藏于下界,而是,天帝根本不知仗之去处。”
片刻后,寅仙才点点头。
“在下也有此想法。”
“是的,否则,不会命龙王之子们当众比试。命尔等这么做,龙王的大皇子殿下就会拼命地寻找星之杖。赌上皇子的面子或尊严。届时,倘若寻不到星之杖,对天界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天帝就会借口因为那是一把力量强大的天界至宝寻不到星之杖,就得不到星之杖,就表示对方无能,就不必交出玉座。”
“星君之意是最后,天帝终究会将空着龙王大位的责任推卸给龙族之人?”
“皇子果然聪明过人。”
太白金星从容地点着头。
“星之杖为何行踪不明?”
“都是因为伯父大人。”
回答问题的是罗睺,罗睺用扇子挡住嘴巴,压低着声音说道:
“百年前,伯父大人遭天帝逮捕之前,亲自将仗封印在下界的某处。逮捕龙王后,天帝立即派人寻找。很遗憾,并未寻着星之杖。为了让伯父大人招出星之杖下落,天帝对伯父大人施行过相当严酷的拷问。”
“若非傲广殿下,被拷问之人早就一命呜呼了吧!由此可见,陛下之拷问是多么残酷。”
太白进行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妾身也是知道最近才知道这一切,不管天帝地位多么崇高实在太过分了!竟然如此对待妾身敬仰的伯父大人”
罗睺的眼睛眼看着就要掉下泪。
寅仙却非常冷静,对于印象并不深刻的龙王父亲,寅仙从小就不会感到很亲近。当时,假使不是龙王一时性起,对一个凡人女子下手,寅仙就不会来到人世间长久以来
,寅仙甚至因此而很过父亲。如今,那些莫可奈何的烦恼已见见淡去。但尽管如此,还是无法像落后一样,感受到一丝丝的父爱。
寅仙在意的,反而是父亲龙王隐藏星之杖的意图。
“龙王为何做出违反天意之举?”
违反天界禁忌,与凡人女子生下子女。将象征龙王身份的星之杖,藏到连天帝都找不到的地方。
只是违反禁忌,产下龙子还情有可原,藏起星之杖就触犯了等同于谋反的滔天大罪。
不怎么可能。
“东海龙王真有谋反之意?”
寅仙直截了当地问着。罗睺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太白金星会所了一声“着”,就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雨似乎停了。”
雨过天晴后的庭院里,好似撒上银粉,看起来闪闪发光。太白金星眯着眼望着庭院。
从太白金星那小小的悲伤,寅仙看到了犹豫不决的氛围。
将天帝的真意告诉寅仙,边暗示龙王的谋反意图,太白金星还在犹豫着。
太白金星当然会犹豫吧!任何人都会认为,太白金星是天帝商讨大事的对象,两个人的视线看到不一样的场所,这类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小皇子殿下。”
太白金星这么称呼着寅仙。
“殿下会觊觎龙王宝座,本星君怎么也不想新殿下的眼神中,并未出现觊觎玉座者持有的欲望,更感受不到欲得大位者之企图心。就像下过这场雨的庭院般平静无波。”
“”
“能否据实以告,殿下来到天界的理由。冀望玉座,甚至不惜出手击退公子之理由。”
寅仙起身站着,罗睺屏住了呼吸,仔细地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寅仙一直注视着老人家的背后。
太白金星若知情,会不会破坏了寅仙的计划呢?越是公平、诚实的男人,越无法不去深入地追求灵宵殿的秘密。他一定会非常煎熬,在正义和忠义的夹缝中。
大家或许会认为,太白金星即使背叛或利用了寅仙但对于现在的寅仙而言,也不回有所损失。
“在下只是不希望地上更加混乱。”
寅仙淡淡地,只说出了事实。寅仙并未誇言自诩是一个想维护地上和平之人,只是对于妖魔横行人间、天地异变、惨绝人寰与流血事件频仍,再也看不下去。
因为寅仙已经有了自己想保护之人,其他兄长曾经这么说过寅仙。
或许是吧,寅仙身上的一半凡人血统或许也就是因素之一吧!
理由并不重要,天界唯一一位神明的意图那位神明若以自己的病况不佳这么私人理由扰乱地上世界,那就大大地违反了天地万物之法则。
既然对危害地上和平之事无法坐视不管,寅仙就必须付诸行动吧!付诸什么行动呢?必须利用自己最讨厌的龙王之血。
“兄长海蓝一旦入主龙宫,若对天帝唯命是从,继续放松结界,对地上之对象,势必如雪上加霜吧!”
“小皇子殿下因此奋不顾身?”
“不,奋不顾身的是父王。”
寅仙斩钉截铁地说着,罗睺屏住呼吸。
“小皇子殿下想把龙王傲广?”
“十二位龙子之中,倘若出现契机,由在下找到星之杖在下将靠仗之力,将父王从牢中解放出来,请父王返回龙宫。父王之事,在下并不了解,不过至少在下认为,此时没有比父王更适合的龙王人选。”
“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行为。”
太白金星回过头去,知道方才为止慈祥态度顿时消失,神情非常严肃地,目光炯炯有神,像会射穿他人地紧盯着寅仙。
“小皇子殿下是何居心?能够决定龙王宝座人选未有天地,小皇子殿下难道想违抗天帝之意,做出纵放罪人等大逆不道之事?”
爆发开来的怒气,把梁柱震得嘎啦嘎啦响,还震破了茶具。电流似的冲击传遍寅仙全身,寅仙紧紧地咬着牙关。
“任何人都会寿尽或老去,即便是瑶池的金母娘娘,也面对了这个事实,退下金母之为,天帝也不能例外!”
“届时,倘若傲广殿下无能力肩负责任,又该当如何?数度遭到严厉拷问,别说身体吃不消,可能已失去神通力,甚至连心都已失去。”
“届时”
寅仙说着。
“在下会扛起一切责任。”
身体热了起来。心念熊熊燃烧着,热血奔腾。登上龙王宝座脑海里出现这个念头,寅仙的身体就热了起来。这个现象到底是高兴还是屈服?寅仙不明白。
同时,也感觉到一股寒意。
必须割舍掉某些事物,否则,登上龙王宝座之事简直比登天还难。月下美人的花朵浮现在眼皮里。开在月夜里的月下美人花瓣上,滴上一滴水珠来真的非常非常小的水滴。当时享受到的幸福,虽然只是微乎其微的感觉,却充满着寅仙全身寅仙觉得,自己恐怕会失去那一切。
“君子一言九鼎!”
太白金星的脸上再次浮出慈祥和蔼之色,朝着寅仙微笑着。
“小皇子殿下既已打定主意,那就必须快快行动,无论如何,得比大皇子殿下更早觅得星之杖。龙王傲广的情况就由本星君去打探、掌握。事不宜迟,请小皇子殿下速速动身。穿过南天门,往首阳山顶上去吧!本星君将派人前往该处等候助你一臂之人。”
“何人?”
“见了就知道。定是有用之人。”
说着,太白金星再次朝着庭院方向,拉开紧闭着的拉门。
谈话结束、
寅仙朝着背对着自己的太白星君,然后,对罗睺行礼致意后,默默地走出了庭院。先前的彩云还在院子里等着。
“寅仙!”
罗睺走了出来,叫着寅仙。
“带着这个”
罗睺公主从自己的手上,取下镶着大颗翡翠的戒指。
北海龙王的女儿,同时也是龙族公主的罗睺,本身也擅长于使用和水有关的神通力。
“情况紧急时用它。”
寅仙恭恭敬敬地收下那只戒指。
寅仙原本打算逞寻找星之杖时,造访过去的师尊翠风真君。不过,见过太白长庚星君后,决定依言前往首阳山山顶。
知道最后,寅仙都不明白老人的真意,不过还是认为,此时此刻必须设法找出些蛛丝马迹。
寅仙来到太白金星制定的山顶附近,坐在岩石上,眺望着云海——发现那东西已经来到。
一朵巨大的彩云。
即便是天帝称作,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闪耀着缤纷色彩的云朵上,戴着一顶非常气派的黄金大轿。
寅仙蹙着眉。然后,当看到走下大轿的男子时寅仙暗自咋了咋舌。
“嗨,兄弟、”
走下大轿的,是留着一头随风飘扬的柔软金发的青年。全身穿着龙族的正式服装,名叫灵奇,年龄只比寅仙大的兄长。
寅仙最怕碰到这位兄长。
因为,这位兄长最难以琢磨。看起来对寅仙怀着恨意,但寅仙却不明白对方恨自己的理由和种类。
寅仙甚至认为,比起这位兄长,海蓝反而容易了解、好相处。
“脸上别挂着嫌恶的表情号码?难道没听太白星君提过?有人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并未听说对方是何人?”
听寅仙冷冷地回答过后,灵奇笑着说:
“知道是我,很遗憾吧!不过,听说了吧?寻找星之杖,我可是大有用处。”
“理由是?”
“先随我进宫去吧!让我好好地款待款待你。”
“敬谢不敏。”
灵奇叹了一口气。
“唉呀——看来我可是讨人厌得很呢。我陷害过你吗?我只想告诉你一点我掌握的讯息罢了。来判断一下,相信的话就随我来吧!如何?”
寅仙点点头。灵奇接着又说道:
“星之杖去处——不明,但,现实去处之关键,可能就在氾林”
“氾林——?”
“不知道吗?你难道不知道那是你母亲生下你的地方?”
“”
寅仙第一次听到。
不,犯林一词寅仙听过。据闻,犯林——是河神掌理的乐园,只不过,天界地图上并未记载该场所,连天帝都无法正确地掌握该位置。因此,到底是哪个场所?哪位河神?无从得知详情。即便是天帝亲信千里眼也无法一窥究竟之地。
寅仙不知道的是,母亲是在那个地方产下自己。
她的墓在故乡。寅仙一直以为,那里才是自己出生的地方。
“如何?想随我进宫了吗?”
灵奇显得洋洋得意地微笑着。
这个男人显然知道许多寅仙不知道的事情。仔细想想,那是因为他活着的时间比寅仙多上一倍。
(定是有用之人。)
太白长庚金星这么说过。寅仙默默地乘上了灵奇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