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兰感觉到肩膀被摇动而醒来时,室内还一片昏暗。
门口附近的容器里放着一盏兽脂灯,从走廊吹进来的冷风让灯火摇晃不停。
翠兰揉揉惺忪的睡眼、爬起身,坐在她身旁的利吉姆迅速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要不要去看日出?爬上溪流边的山坡,上头好像有座大岩石。义母大人说从那座岩石上看过去的朝霞非常美丽喔。」
翠兰因为睡意仍在而弯着身子,利吉姆微笑着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
「如果你还想睡的话我不强迫你。」
「不会,我们一起去吧!」
翠兰大幅伸个懒腰后回答道。虽然还有点想睡,不过待会儿稍微动一动,应该就会完全清醒了。
「可是拉塞尔怎么办?」
昨晚,拉塞尔、利吉姆和茹央妃三人在同一间房内休息。一开始,茹央妃表示想和拉塞尔一起睡,但是考虑到老人家的腰不好,所以利吉姆也栘到同一问房间。
「拉塞尔还在睡,不过义母大人已经起床了,而我也拜托朱璎照顾拉塞尔。有她们两位的话,拉塞尔就算没有我们也无所谓吧。」
「别闹别扭了,利吉姆。」
利吉姆被翠兰挖苦,于是笑着亲吻翠兰的秀发。
「有什么关系,这样翠兰才会愿意陪我。」
「那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嗯,要穿外套喔,外面很冷的。」
翠兰忍住呵欠下床,到隔壁房间换上胡服,再将头发绑成一束马尾。
她听从利吉姆的叮咛穿上毛外套,室外空气冰冷得让人完全无法想象现在是初夏时节。
行馆四周被日出前的昏暗包围,自溪流升起的晨雾在空中飘动。
两人绕到行馆后方,在绿草覆盖的斜坡上,有一条细长的小径延伸而出,而小径的前端隐没于森林之中,看来无法骑马上去。
「怎么办?翠兰,得用走的喔。」
「没关系,走吧。」
翠兰牵起利吉姆的手踏上斜坡。
她很久没有徒步登山了,和利吉姆两人走在清晨昏暗小路的情形,让她忆起婚礼前在吐
谷浑的旅程,内心不禁升起一股奇妙的怀念之情。
不过,她显然还是不习惯走在过于陡峭的山坡路上。
没多久她就气喘吁吁,变成是利吉姆在拉她前进。
两人的对话就此停住,耳边只听得见彼此那偶尔与鸟鸣重叠的呼吸声,以及双手亘牵的温度。随着两人沿着狭长的山路向上爬行,平地的溪流也与他们渐行渐远,不过这里的溪水似乎是环山而流,所以仍旧听得到水声。
笼罩在四周的雾气也随着地点不同而怱浓怱淡。
「要休息一下吗?」
稍微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利吉姆停下脚步问。
翠兰注意到自己的膝盖在发抖,于是点点头。
「我们都没从行馆里带些什么出来,我去打水过来。」
利吉姆笑着说道,话语刚落,他身后的树林里便传出声响。
翠兰当下立刻跳到利吉姆的背后,想挡在前面护住他;尽管翠兰知道利吉姆的能力,但是因为她平常也是这样保护拉塞尔和朱璎,再加上身体疲倦的因素,导致她有点混乱。
而在同时,利吉姆也试图将翠兰拉到自己身后保护。
他似乎没料到翠兰也有动作,结果两人的手臂打在一起,使得翠兰往外跌出。
此时,拨开丛林现身并伸手接住重心不稳的翠兰的人,居然是卡库连。
「失礼了,公主殿下。」
卡库连将翠兰扶好,出声道歉时并无慌张的神情。
不只翠兰,就连利吉姆也一脸惊讶地问:
「我还以为是熊呢,你在这里做什么?」
「昨天傍晚,我听见一名年轻的仆人说这座山里有白色的猴子。如果是真的,我想亲眼来瞧瞧」
卡库连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唧他们听到一声像猴子的叫声。
翠兰与利吉姆竖起耳朵,不发一语地环视四周。
可是
「是惨叫声。」
那道声音再度出现,卡库连这回冷静地断言。
翠兰也这么认为,这个偏高而尖细的声音是回响在山林里的女性叫声。
尖叫声自道路左手边的陡坡下方传来,众人望向那边,还可听见该处传来的溪水声。
「往这边!」
翠兰一说完,立刻奔入灌木林间的羊肠小径。
然而膝盖却马上感觉到一阵痛楚,翠兰难以忍受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没想到就这样一路滚落满是灌木的斜坡。
斜坡下头是布满砂砾的河岸。
翠兰无法起身只能顺势往下滑,这时,从后方赶来的利吉姆连忙将她拉起。
卡库连拔出剑,挡在翠兰与利吉姆前面环顾四周,利吉姆也跟着拔出剑来戒备。不过由于离溪流很近,变大的水声让他们听不到先前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
「可能是听错了。」
卡库连依旧淡淡地说着,并将剑收回剑鞘。
利吉姆叹着气,然后抓起翠兰的手腕往上一提。
「都破皮了。」
「清洗一下伤口比较好吧。」
卡库连这么建议。
「前方正好有河呢。」利吉姆笑笑地说道。
翠兰便走向河边清洗,此时已经没有再听见惨叫声,让刚才的紧张感因而缓和不少。
却没想到,她一走到河边就看见令人意想不到的景象。
汹涌的咖啡色河水沿着极为陡峭的岩石而下,惊人的水势冲击着河床上零星散布的岩石,并激起阵阵白色水花。
有位身穿白色衣服的女子倒卧在其中一座岩石上。
那姿势就像是用身体覆盖住岩石般,但是人却似乎已失去意识,瘫软下垂的手脚被水势牵动着,看起来就快被洪流吞没。
那名女子离岸边很远,再加上河水湍急且深不见底,若贸然踏入水中,万一不小心失足,连救人者都可能会因此被冲走。
「利吉姆!卡库连大人!」
犹如回应翠兰的呼喊般,岸边的岩石后头此时忽然有东西窜动。翠兰定睛细看,一名身穿红色衣裳的少女出现在她面前,她紧抓着翠兰的脚并喊着:
「请您救救我们!!」
那名少女扎着一束马尾。
她的头发从头顶到马尾中段编成辫子,中段以下则全是散开的,衣服下摆湿透,嘴唇也泛青紫。
没过多久,利吉姆和卡库连赶来翠兰身边。
卡库连一看到这名少女,顿时换他脸色大变。
「你不是夏拉吗?莫非妃勒托曼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翠兰拉拉卡库连的衣袖,并指着河上的女子。
「妃勒托曼夫人!」
卡库连低吼着。
利吉姆立刻就冲进水里,但是半途又折返回来。
「不行,水流太过湍急。」
「我去,请两位将腰带借我。」
卡库连说完便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翠兰与利吉姆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解下腰带。
现在没有时间对河上女子的身分感到惊讶,必须有人绑上以腰带充当的救生绳索,涉水到妃勒托曼所在的地点并抱紧她,让岸上的人将两人一起拉回去才行。这样一来,就算在急流中滑倒也不至于立即有生命危险。
然而,问题在于要由谁涉水过去。
不可能是身材壮硕的利吉姆,但是若让卡库连过去,只凭利吉姆与翠兰的力量,似乎也无法承担两人的重量和强大水势冲刷的力道;更何况,倘若不让力气大的人在岸上拉住绳
子,就算绑上救生绳索也是枉然。
利吉姆与卡库连同时望向刚才从岩石后头跑出来的少女。
可是少女面色苍白地摇摇头,推拒他们无言的要求。
「让我去吧,那女孩没办法的。」
翠兰立即做出结论。要前去营救妃勒托曼的人,还必须有抱得动她的力量才行,这样的话,就只有翠兰能够胜任。她原本以为利吉姆会阻止她,然而利吉姆只是微微啐舌之后,便将绳索的一端绑在她的腰上。
「觉得有危险就一个人回来。」
不知道这句令人不安的话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利吉姆说完后便转身靠着岩石,做好拉绳的准备。
翠兰也压低身子走进河里。
水流好急
水势比在岸上看时还要来得猛烈许多,使得翠兰才前进几步就几乎快站不住了,她将手伸入水中扶住河床以保持平衡。
尽管双脚有长靴保护而不觉得冷,双手却感觉到刺骨的冷冽,然而由冰冷衍生出的疼痛感又随即消失,只剩下类似麻痹的酸痛残留在关节上。在肌肤丧失感觉的同时,翠兰也开始
有点晕眩。
更可怕的是,再前进几步之后,河水忽然又更深了。
翠兰踩了个空并没入水里。
虽然跌进水中让人惊慌,但是也让她想起腰上有绑着绳索。
如今她已
经搞不清楚是水势拖着她还是靠着自己的脚步在走,不过她依然奋力摆动手脚,总算接近岩石并抓住上头的妃勒托曼。
「往回拉!」
翠兰抓住全身失去力量的妃勒托曼,并转过头一不意岸边的人拉绳子。
直到被拉回岸边为止,翠兰都紧紧抱着妃勒托曼,甚至连脚都勾在她身上。
虽然她认为用走的比较好,但是光凭双臂的力量实在无法撑住对方。
此时翠兰终于被拉上岸,可是她依然无法站起身。泡在河里时,她原本认为只要被拉起来就能脱离险境,没想到才刚离开水面,难耐的寒气便直扑而来。
笼罩湿漉身体的空气比河水还要冰冷,简直是冻到骨子里;自身体内冒出的寒栗无法平息,牙齿也难以克制地不停打颤。
翠兰无法回绝利吉姆递给她的外套。
总之,现在她最渴望的就是能让皮肤与冷空气隔绝的物品。
另一方面,被翠兰等人救上岸的妃勒托曼则是瘫在地上,虽然时而有风吹过河岸,但是她却一动也不动。
回程时,翠兰不时被河岸的小石子绊到,于是伸手抓住利吉姆的衣摆,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回行馆。
失去意识的妃勒托曼由利吉姆抱着。
卡库连原本表示要背翠兰,但是翠兰请他先回行馆报备,卡库连只好先行返回。
翠兰一回到行馆后立刻进入房间内,并且迅速脱下湿透的衣服。年长的侍女们全都前去帮妃勒托曼与利吉姆,所以没有人到翠兰的房间帮忙。
不过,翠兰现在也无心去在意这种事。
笼罩全身的寒气,一时之间让她无法动脑思考。
待她换好干爽的衣服、披上毛毯之后,利吉姆的共生随即惶恐地送来装有热水的桶子。翠兰衷心地向他们道谢,然后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急忙将脚泡进热水。
热水一开始烫到让人短暂失去感觉,不过马上就变成舒适的温度。
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同时随着暖意自足部延伸而上。
接着,翠兰仔细地将头发擦干后,身体才总算暖和起来。现在她的体温正好回复到像夏
天洗完澡后,体内散发出热度的那种状态。
疲倦此时也以和体温相同的上升速度朝她袭来,翠兰因想梢事休息而躺在床上,意识旋即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飘怱而去。
待翠兰再次醒来时,朱璎的脸就近在眼前,几乎要贴住她的鼻子。
翠兰吓了一跳,瞬间睁大眼睛。
朱璎似乎也被吓到,然后笑着问她:
「您的身体还好吗?」
「嗯,已经不要紧了。」
翠兰爬起来伸展着手脚并向朱璎点点头。
「妃勒托曼殿下现在怎么样?」
「您是指从河里被救起来的那位女性吗?」
朱璎似乎没有听说详情,于是先向翠兰确认。
「好像还在昏睡中。」
「那她的身体状况呢?」
「没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翠兰松了一口气。
「现在已经过中午了,您要吃点什么吗?刚才行馆的侍女送来热汤,可是因为翠兰小姐还在睡,所以就先端回去了。」
「嗯真想暍热汤。」
「您觉得口渴吗?」
朱璎边问边将水瓶里的水倒进容器里。
结果翠兰一口气暍下两杯温水。
温水纡解了干渴的喉咙,同时也将残留在手脚末端的疲劳吹散。翠兰跳下床,接着又伸个懒腰。
「拉塞尔在其他房间吗?」
「没有,桑布扎大人带着他和乌摩它们到田野玩耍。」
「那利吉姆呢?」
「正在准备要给妃勒托曼夫人乘坐的轿子。」
「卡库连大人也和他们在一起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茹央妃夫人在妃勒托曼夫人的房间里。」
「那我用膳过后去探望她们。」
翠兰让朱璎待在房里,自己走向厨房。
一进入厨房,便觉得里头相当闷热。
可能是为了温暖妃勒托曼的身体而烧了很多热水之故。
几名年老的侍女疲倦地呆坐在准备菜肴处的四周。
翠兰一出声,她们全都惊讶地拾起头。
看来她们完全没注意到翠兰走进厨房。
「请原谅我们的失礼请问有什么事呢?若您要用午膳我们立刻准备。」
其中一名年纪较轻的侍女站起来前去热汤。
翠兰则先待在厨房里等她们准备好,年老的侍女们也没有特别请她先离开,而是缓慢地准备着烤饼与奶酪。
途中,卡库连抱着装有水的桶子来到厨房。
「公主殿下,您醒了啊。」
卡库连一见到翠兰,于是露出安心的笑容。
「真是太好了,虽然利吉姆殿下要我不用担心,说您只是睡着而已,不过我还是相当地担忧您啊」「听说妃勒托曼殿下平安无事,太好了。」
「是啊。」卡库连回答的同时,又带着倦意叹了口气。
「可是为什么会掉到河里去呢?夫人并非独自一人,而是有侍女随侍在侧,会发生这种事真令人不敢相信。」
「妃勒托曼殿下的侍女叫夏拉,对吗?」
翠兰想起在河岸边遇到的那名少女,便向卡库连这么询问。
卡库连无精打采地点点头,还表示夏拉真是个没用的女孩。
的确,夏拉当时根本什么也没做,妃勒托曼一被救回岸上,她就开始啜泣,连利吉姆命令她回行馆报备,她也没有听从,最后只是哭哭啼啼地跟在利吉姆与翠兰后面回来。
她回到行馆之后怎么样了呢?
就在翠兰思考的同时,这个女孩夏拉正好踏进厨房。
在明亮的场所仔细一看,翠兰才发现夏拉并不年幼。
她是个身材娇小,拥有一张少女脸孔的年轻女性。
一头偏咖啡色的头发,在后脑杓较高处绑成辫子垂在背后,而且因为头发往上绑,更突显出削瘦的下颚线条,像松鼠眼睛一样大的双瞳,绽放着水润的光芒。
夏拉默默地向卡库连点头致意之后,就动作粗鲁地翻找柜子、准备餐具。
她准备了雨人份的餐具。
卡库连见状,不太高兴地问夏拉:
「夏拉,你有为茹央妃夫人送午膳吗?」
「没有,这是我和妃勒托曼夫人的。」
「妃勒托曼夫人醒来了吗?」
「还没,可是我想先准备好」
卡库连听见夏拉的回答,忍不住烦躁地说:
「等妃勒托曼夫人清醒后再准备就好,你先送去给茹央妃夫人。」
「茹央妃夫人不是会到这里用膳吗?」
「在妃勒托曼夫人醒来之前,茹央妃夫人不可能离开她身边吧!」
卡库连的语气顿时变得粗暴,并且用力拍了下准备膳食的台面。
夏拉受到惊吓,不仅肩膀直颤动,大眼睛也开始浮现泪光。
「就算不那么大声人家也听得到。」
「好了好了,快送午膳给茹央妃夫人吧。」
卡库连似乎不想继续追究,再度吩咐夏拉;夏拉则是一脸不服气地倒好汤,然后逃跑似地离开厨房。
翠兰用膳完毕后,前往妃勒托曼的房间。
她在挂有精致刺绣布帘的房门外表明来意,结果出现的人不是夏拉而是茹央妃。此时茹央妃的圆睑上也带有些许倦意,然而当她一看到翠兰,立刻高兴地露出微笑。
「唉呀,翠兰殿下,您还好吗?」
「当然好,我还把两碗汤和烤饼通通吃光了。」
翠兰开玩笑似地回答,让茹央妃轻笑出声。
「您看起来精神很好呢,我听说您为了救妃勒托曼殿下还进到河里。」
「是利吉姆与卡库连大人救她上来的,我只是像只奇怪的虫般黏着妃勒托曼殿下而已。妃勒托曼殿下现在状况如何呢?」
「还在睡呢,您请先进来。」
翠兰有点犹豫,但是茹央妃牵起她的手,带她进入房间。
妃勒托曼的寝室相当明亮宽敞。
地板上铺着白羊毛皮,窗台上的花盆种着各种颜色的花朵,石墙上则挂着刺绣布幔。
墙边还有一把竖箜篌。
可是有根弦却不知为何断掉了。「我们修了好几次,她仍照样将弦割断。」
茹央妃站在翠兰旁边叹气说道。
视线前方是沉睡中的妃勒托曼。
再次端详她面貌的翠兰,因为她美丽的外表而讶异地说不出话来。
她原本认为,所谓的美丑是会受各人喜好所影响的,然而她眼前的这名女性,却拥有天下众人皆深表赞叹的完美脸蛋。
『月神』
翠兰想起卡库连的话。
她美得不像平凡人,而是宛若月之女神。
纤长睫毛形成的暗影落在她象牙色脸庞上,两颊旁的麦穗色秀发隐约散发出光芒:她的外貌彷佛是由神创作出来的艺术品。
然而,她微张的桃色唇
办,却散发出一股与年龄外貌不相符的稚气,唯有这点让人想起她并非女神,而是一个凡人。
「她很美丽对不对?」
面对茹央妃的询问,翠兰默默地点点头。
她的视线彷佛被定住般,无法离开妃勒托曼的脸庞。
茹央妃深深叹着气,并轻轻拨开妃勒托曼脸颊上的头发。
「她为什么会掉到河里去呢」
「会不会是因为在河边散步呢?」
翠兰胆怯地提出这个可能性,茹央妃却不这么认为,她轻轻摇头并呢喃似地说:
「夏拉也是这么讲,但是我无法相信哪。」
茹央妃继续说着:
「其实,妃勒托曼殿下不喜欢刺眼的光线或太大的声音,因为她对那有点害怕,所以在她身旁服侍的人数也不多,一直以来都是由了解她的夏拉来担任侍女,不过那女孩的能力实在不太好。我们在同一座行馆里待了两个月,所以我很清楚。」
「您说同一座行馆,所以在雅隆城的时候,两位的房间隔很远吗?」
「对啊,妃勒托曼殿下的寝宫在另外一栋建筑,尺尊殿下也是喔。虽然尺尊殿下现在不在雅隆城,但是她的寝宫也在不同栋。这是考虑到她们两位是来自异国的公主,如果需迎接自故国前来的客人时,就不必担心会打扰到王和其他王妃,如此才能尽情款待客人。」
茹央妃又再次说:
「这样不行,我得回雅隆拜托松赞干布王,请他将妃勒托曼殿下身边的侍女换掉才行,而且我也得参加欢迎翠兰殿下的庆祝宴会呢。」
「希望您不要勉强」
「唉呀,您不喜欢我参加吗?」
茹央妃促狭地问着。
翠兰连忙否认,并与茹央妃相视而笑。
自从表示要回雅隆城之后,茹央妃三天来几乎都待在馆内。
从落河之后就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的妃勒托曼终于清醒过来,她没有表达自己有受伤或身体不适之处,也稍微能够进食了。
不过茹央妃还是请她多休息:而被吩咐要静养的妃勒托曼,则乖乖地待在床上。
在这段期间,翠兰过着难以想象的愉快生活,她与利吉姆和拉塞尔一起到溪边钓鱼或骑马兜风,还在行馆的厨房向年长的侍女们学做膳食。
第四天早上,翠兰等人出发前往雅隆。
茹央妃与侍女们都是骑马,只有妃勒托曼乘坐轿子,负责拾轿的则是糜谷的村民。考虑到他们的行走速度与妃勒托曼的身体,队伍的前进速度因而显得缓慢。
「平常只要花三天的时间就可以抵达雅隆了」
卡库连骑马趋前,向翠兰深深致歉。
在初夏的眩目阳光下,队伍直朝雅隆前进。
然而才离开行馆没多久,负责照顾妃勒托曼的茹央妃就倒下了。或许是为了不让夏拉靠近妃勒托曼,才会导致她太过操劳。
虽然不至于无法骑马,但是为了让茹央妃休养,于是便改由翠兰照顾妃勒托曼。
照顾上位者的工作应由地位相同的人来做,这是吐蕃的惯例,因此没有人反对翠兰代替茹央妃。虽然拉塞尔似乎对此不太情愿,但是朱璎与两只狗狗适时地安抚了他。
就这样,翠兰与妃勒托曼同住一个帐篷的第一个夜晚来临。
翠兰觉得整个情形非常不对劲。
因为妃勒托曼完全不理会翠兰。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融化在空气之中,徒具意识在原地一样。可是当两人稍微相处一阵之后,翠兰就明白妃勒托曼并非刻意无视她的。
若主动和妃勒托曼说话,她也会回答。
只是非必要时,她不会开口。
翠兰听说妃勒托曼害怕吵闹,再加上她也发现妃勒托曼并不认为自己碍眼,所以即使在沉默之中度过时间,翠兰也没有因此而郁闷。
自行馆出发后的第四天晚上。
翠兰和妃勒托曼一起在帐篷里吃着果实。
自从妃勒托曼落河之后,就一直刻意被隔离开来的夏拉也在场。
夏拉心不甘情不愿地服侍着妃勒托曼,她近乎神经质地频频擦拭着妃勒托曼沾到果汁的手指,甚至抹着她没有弄脏的嘴角。
而且,夏拉始终没看翠兰一眼。
很明显地,她觉得翠兰在这里很凝事,而她之所以会这样毛躁地服侍妃勒托曼,也是因为无法忍耐静静坐着不动吧。
翠兰觉得有些抱歉,妃勒托曼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被这样粗鲁地对待,想必心里也不会高兴。
可是翠兰与茹央妃约好了,她不能自己离开帐篷,只留夏拉和妃勒托曼独处。
翠兰随意环视帐篷内部,看见放在衣箱旁的竖箜篌。
她记得卡库连在离开行馆之前,已经请工匠将竖箜篌修好了。
然而现在这把竖箜篌就像翠兰第一次看到时一样,正中央的弦依旧是断裂的状态。
茹央妃说弦是妃勒托曼自己割断的,但是看她心不在焉地接受夏拉照料的模样,翠兰实在无法相信她会这么做。
「妃勒托曼殿下真的是您割断琴弦的吗?」
听到翠兰的问题,夏拉立刻转过头来。
「问这么隐私的问题太失礼了吧!!」
「不要紧的,夏拉。」
妃勒托曼慢条斯理地回答,让听的人动作也跟着迟缓下来。
「诚如公主殿下所问,弦是我割断的没错。」
「您为何要这么做呢?」
翠兰虽然担心怒气冲天的夏拉会不会挥拳相向,不过仍又接着问了『隐私的问题』。
妃勒托曼梢梢倾着头,思考了好一会儿该怎么回答,最后终于用细微的声音缓缓答道:
「因为非得安静才行。」
「您的意思是不能让它发出声音吗?」
「不是的因为竖箜篌的声音就是我的声音,所以」
妃勒托曼好像在思索更适合的说法,所以一时停下话语,结果夏拉趁机以剥皮般的粗鲁动作为她换上睡衣。
在这名侍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攻击的动作下,妃勒托曼再度陷入沉默。
她与翠兰的对话也因此被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