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隔天,松赞干布王一早便募集同好前往狩猎。
野兽毛皮在夏天派不上用场,因此狩猎者会专注于猎捕可食用的兔子或鹿。夏季有很多新生动物刚离巢独立,所以拥有不让它们逃脱的眼力,也被视为狩猎的能力之一。
一行人在雅隆南方的森林里扎营,并分成三组竞争。
翠兰与松赞干布和赛德雷克一组,利吉姆则与卡库连同组,前往和翠兰等人不同的方向进行狩猎。
「卡库连可是一个狩猎高手。」
与翠兰并骑的松赞干布这么告诉她。
自从前天的会面以来,翠兰第一次与大王私底下进行谈话,松赞干布的语气并没有特别亲昵,也没有刻意冷淡。
「赛德雷克,你的狩猎技巧如何?」
松赞干布转头询问,赛德雷克很有礼貌地摇摇头。
「我比较擅长作战,和人对战比猎捕野兽好。」
假如卡库连在场的话,肯定会变脸斥责。
不过就算遭卡库连怒斥,赛德雷克也不会在意吧。看来,他似乎并不怎么把自己的父亲放在眼里。
昨天晚上也是,赛德雷克问候完便退回自己的房间。
卡库连在宴会结束后,开始着手准备隔天的狩猎活动,似乎也没有时间和赛德雷克好好说话。今天早上在为狩猎活动搭建的帐篷旁,卡库连好几次想与赛德雷克说话,然而赛德雷克从头到尾都没有理会他,只顾着与年轻的武将和妇女们聊天。
趁着松赞干布与他的共生谈话之际,翠兰放慢马匹速度来到赛德雷克旁边。
「我听说赛德雷克大人是利吉姆殿下的朋友」
「没错,不过看来这次没什么时间和他聊聊。我得赶快向祖父报告松赞干布王即将莅临一事。原本我想在雅隆待上两、三个月,和利吉姆来几场模拟战或去打猎的。」
「你没有任公职吗?」
「没有,因为我祖父不希望我离他太远。可以的话我也想去擦宿,可惜没办法,所以只有在战争时出外征战,平时就留在藏地发发牢骚。期待公主哪一天也能莅临藏地。」
「说的也是,我也希望能和名宰相苏孜大人见面呢。」
翠兰一说完,赛德雷克与松赞干布立刻异口同声地说:
「苏孜可是个毒舌的坏老头喔。」「现在的祖父只不过是个老爷爷而已。」
尽管他们的说法不大一样,但是同样都是在说苏孜的坏话。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并露出会意的笑容。
「闻名天下的苏孜,碰到最疼爱的孙子也没辄。」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关于妃勒托曼侍女的事,苏孜知道吗?」
「我之后会去说服他,夏拉也是象雄名门之女,就家世背景而言应该没什么好反对的。」
「如果苏孜他看得上眼就好罗。」
松赞干布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
大王说完之后,走在前方、年纪与大王相近的共生通知大家有猎物出现。他所指的该处,有好几头鹿正悠哉地吃着草。
翠兰等人立刻打起精神,开始物色猎物。因为鹿群众在一起,很容易看出狩猎目标鹿群当中那只体型第二优良的公鹿。翠兰、松赞干布和赛德雷克三人一组,另外两名共生则与两位士兵一起,他们兵分两路,从鹿群侧面展开攻击。
但是不知道谁的马踩到了地上的枯树枝。
树枝断裂的声音提醒鹿有敌人接近,于是鹿全部奔跑了起来。
「快追!」
松赞干布下令,众人一同拾脚踢马腹,向前追赶。
急驰穿越绿色森林,堪称狩猎乐趣所在的追逐剧码就此上演。
翠兰为了不妨碍松赞干布等人而稍微放慢速度,同时也留心不要挡到担任护卫工作的共生与士兵。
尽管狩猎的目的是要取得可食用的兽肉,然而在招待宾客的时候,最首要的还是宾主尽欢。虽然士兵们也加入追逐阵容,不过他们的目的并非打猎,而是保护贵宾,不让他们被未准确射中猎物的箭与盗贼所伤。
翠兰知道他们为此还排成特别的队形。
而且与狩猎队伍同行的士兵,都有受过相关训练。
可是两位士兵在前进一阵子之后便消失了。不仅是翠兰,其他人也没有及早发现他们不见踪影。
因为追鹿的关系,一行人远离帐篷进入到森林深处。
「回去吧,弄赞殿下!!」
其中一名共生没有以敬称称呼,而是叫了松赞干布的本名。
另外一位共生则注意着四周,并且骑马靠向松赞干布。
就在这时,一支箭划破空气飞来,射穿了这名共生的喉咙。
随着一声低响,他的身体微微向后倾,然后静止片刻后整个人摔落地上。
因主人的动作而受到惊吓到的马匹拾高了前肢。
「弄赞殿下!!快来这里」
另一位共生直盯着箭射来的方向并伸出手,结果又飞来一支箭射穿他的肩膀。
这两支箭分别是从不同方向射来的。
翠兰想帮助按着肩膀呻吟的共生,所以策马趋近,但是旋即又有第三支箭射中了马的臀部,疼痛跃起的马将翠兰摔到地面上。
翠兰以防御的姿势跌落地面,松赞干布则及时向她伸出援手。
翠兰没有考虑的空档,她毫不犹豫地抓住松赞干布的手。
松赞干布以超出想象的强大力道,灵巧地将翠兰拉上马,然后离开道路冲进一旁的杂木林。如此一来,放箭者会受到树木的阻碍,难以锁定他们。尽管马在林中难以快速前进,但是考虑到箭是可以远距离攻击的武器,就证明松赞干布的判断是正确的。
然而他们才前进没多久,两名士兵居然持剑袭来。
「设想得还真是周到啊!」
松赞干布的口气不知为何听来挺高兴的,接着他一脚踢向马腹。
可是,得一边控制缰绳,一边对付两名士兵并非易事,松赞干布原本打算骑回帐篷附近,但是载着两名成人的马也无法加快脚步。
在短暂的追逐之后,其中一名士兵追上了他们。
由于路面狭窄,容不下三匹马同时前进,另一名士兵只能跟在他们的正后方,也因为自己马匹的头阻隔在中间,无法向前挥剑攻击。
既然形成一对一的状况,那就可以应战了。当翠兰心里正想着她需要一把剑时,耳边就响起松赞干布清晰的声音:
「公主殿下,你能应付吗?」
「交给我吧!」
翠兰大声回答,并立即从松赞干布腰间拔出剑来。
翠兰一拿到剑之后,士兵那隐没在头盔下的脸色顿时一变,对方应该也没料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不过仍毫不留情地挥剑劈向他们。
翠兰挡下他的剑并予以反击。
两者骑在马上交锋数回后,翠兰一剑落下贯穿士兵的肩膀。
士兵发出尖锐的惨叫声,便向后仰摔下马去。失去骑乘者的马奔向斜前方,并在冲入树林后停下来。
翠兰心想,第二个人马上会追上来,因此丝毫不敢大意地向四周张望。
果然,另一名敌兵很快就骑马赶到,不过赛德雷克也从后方追上来,他宛若割草般轻轻挥出剑,士兵的头便跟着落地。
鲜红的血沬喷溅在士兵的身体与马背上。
受到惊吓的马匹停下脚步,无头的士兵尸体也坠落地面。
这时赛德雷克已经超越敌兵的马,近身来到松赞干布身边。
「您没事吧?」
赛德雷克边问边将剑上的鲜血以裤子抹去。
「若没有第四支箭飞来就没问题。」
松赞干布爽朗地回答着。
「如果是从后面飞来的箭,公主殿下应该会帮我打落吧。」
「射中公主的话,利吉姆可能会生气喔。」
赛德雷克说出让人不安的话语。
松赞干布纵声而笑。
翠兰就这样握着剑坐在松赞干布身后,与他共乘一匹马回到帐篷。
一得知大王遇袭,狩猎活动立即宣告中止,除了利吉姆那一组也被召回之外,武将与士兵还前去搜索贼人。
袭击翠兰他们的两名士兵遗体都被找到了。
被赛德雷克斩杀的士兵早已气绝,而被翠兰击退的士兵,随后也被追来的赛德雷克的马踢中,导致颈部骨折身亡。
负责戒备狩猎活动的武将,在重新确认士兵们的遗体后,禀报并不清楚这两人的身分,因此只好将参与狩猎者全部找来逐一询问。
「这两人是在下的家臣。」
铁青着脸色禀报的人,是汀玛家的当家。
留着长胡子的汀玛家当家,以颤抖的声音为家臣所犯下的罪行致歉,同时提高声音强调他们的行为绝非出自于自己的命令。
「在下的家系中有多人乃松赞干布王的母方亲戚,并且也得到大王莫大的恩赐,岂有可能谋反呢?」
他的说词似乎让松赞干布不大高兴。
大王扬起嘴角,以不悦的口气回答:
「这些有血缘关
系之类的话,和现在的情况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就连浦布、凯布和塔布
王这些与王室有浓厚血缘关系的亲戚,还不是曾一度背叛王室,就算曾受到恩惠者也一样。而且我父亲的宰相以及我曾任命为宰相的人,全部都曾反叛过。」
「在下绝不曾想过叛变一事!!」
「那这场意外要由谁来负责?」
「这件事的确该由在下来赎罪。」
结果大王与汀玛家的当家约定,汀玛家必须献上装满三根犁牛角的砂金。
此外,还加上禁足两年。
这个禁足处分让他脸色大变,然而一想到让怀有二心者随行,的确是自己的疏失,他也就无从反对,只能跪地叩拜接下命令。
关于汀玛家当家的处分暂告一段落,然而,是否有其他幕后黑手的疑惑也随之而来。当然,那可能是汀玛家的当家在装蒜,但是也有可能是他的家臣想造反,并且想嫁祸于自己的主人。
为了厘清疑虑,数名武将被任命为质询官,仔细调查城内所有宾客身边的人,
这让城内掀起一片骚动。虽然调查行动长达五日之久,却没有什么具体的成果,直到好几名领主得到返回领土的许可之后,调查才暂告休止。
严格来说,这件事的确有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然而,调查工作是在没有确切证据显示幕后黑手存在的情况下进行。而且从初夏的圣寿大典,到为翠兰举行的结婚庆祝宴会,现在又加上偷袭事件的调查时间,使得这群来自地方的领主中,甚至有人已经在雅隆待了近两个月之久。
冬天的话还好,但是各领地在夏季相当忙碌。
比起找出事件真相,松赞干布选择体恤与此事件无关的人。
为找出袭击松赞干布的叛贼而进行的调查工作,让原本为了象雄问题烦恼的利吉姆又多了一层负担。虽然实际担任指挥的人是事务辅佐宫勒赞,但是此事关乎众多臣下,如果不由居于王位的利吉姆领导的话,勒赞也无法顺利处理。
当然,利吉姆很认真地调查。
然而就在无法找到嫌犯的情况下,诸领主被允许返回自己的领地。
调查期间,城内的人被要求加强戒严,翠兰也只能一直待在城内房间里,非必要时不得外出。
因此,雅隆城在领主纷纷返乡之后,恢复了安静以及勉强平和的状态。
将最后一批客人送走的那天晚上,松赞干布邀利吉姆赏月。
虽然美其名是宴会,实际上却是在王城的屋顶喝酒,并顺便进行密谈。
在王城最高的建筑物屋顶上,不必担心有人从上方偷袭,而且由于视野良好,也就不可能会有人躲在阴暗处偷听他们谈话。尽管就某方面而言,这里就像一条死胡同般,是个无路可逃的场所,不过楼下部属着众多卫兵看守,在安全方面不需挂心。
父王究竟要在这种地方和自己说些什么呢?利吉姆光是在内心揣测,就觉得心情变得相当郁闷。
他在侍女的引领下来到宴席地点。月光照耀下,无风的屋顶平台已铺好地铺,而松赞干布和噶尔已经开始喝酒。
「我来赴约了。」
利吉姆无精打采地出声后,松赞干布手拿酒杯,而盖着一层深深暗影的脸立刻浮现出笑容。
「辛苦你了。」
松赞干布请利吉姆就座,于是利吉姆与两人面对面,三人围成一圈席地而坐。
他一坐好,酒杯立刻送上来,并斟上气味香甜的酒。
金色的月亮映照在白色的混浊酒面上,看起来竟格外美丽,加上月影清晰可见,让利吉姆一饮而尽时,有种喝下月亮的错觉。
「呐,利吉姆,你愿意代替我去藏地吗?」
松赞干布没有多说前言,而是直接切入正题。
「虽然我回答赛德雷克说我会去,但是从勒赞、卡库连到噶尔全都反对。自从在狞猎场遇袭以来就没有再发生问题,所以我是很想去的,虽然也有考虑过延期出发,但是苏孜也一把年纪了,我伯延期的话可能会错过时机。」
「您的意见并无不妥,但是由我代替的话,苏孜恐怕不会满意吧。」
利吉姆想起三天前离开的赛德雷克。
他在返回藏地时,还一直挂念着松赞干布要来访一事,而且离开前他还前去和松赞干布打招呼,松赞干布也答应会在几天之内自雅隆启程。
「我和苏孜不久之后就能在冥府再会了。虽然他真心想邀我过去,不过他真正挂心的还是吐蕃这个国家,所以若你去拜访,他应该会感动到落泪吧。」
「如果苏孜可以接受的话我是没意见,不过,应该要先请赛德雷克将此事转告苏孜。」
「是啊,而且赛德雷克还救了我一命,我却没给他什么奖赏。不过,藏地本来就比雅隆丰饶嘛。」
松赞干布笑着说,但是噶尔不高兴的声音紧接而来。
「如果赛德雷克活捉盗贼的话,现在就可以毫无隐忧地出发了。」
「别说这种强人所难的话,噶尔。」
「翠兰殿下没有杀害对方就将其击退了。」
利吉姆想劝解,却反而让噶尔的回话语气激动起来。
不过正如噶尔所言,倘若赛德雷克的马没有踢死那名被翠兰砍伤的敌人,应该就能顺利解决这个事件。尽管翠兰当时应该没有考虑到这么多,不过噶尔的激动话语中却带有对她的称赞。
「公主殿下很厉害呢。」
松赞干布又笑了。
「看来她的身手一定比我还了得。」
利吉姆与噶尔都没有出声回应,不过两人在心中默默同意。因为大王虽然威名远播,可是若光论剑术,坦白说离高手还有一段距离。
「请别称赞翠兰,她只是鲁莽行事而已。」
「那不是很好吗?如果是位坚强的女性,我们也好要求她尽到王妃的职责。就让公主殿下和你一起去藏地吧,这样一来苏孜会更高兴的。」
「让翠兰?」
「你应该也很高兴吧,利吉姆?」
松赞干布睁大双眼望着利吉姆。
他的样子看似单纯,其实带有威吓之意。
利吉姆保持沉默,等待松赞干布的说明。
对话一时中断似乎让松赞干布有点扫兴,他举起酒杯将酒饮尽,然后一边抚顺着胡子一边叹气。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真是个无趣的人哪。」
「为什么要提议让翠兰同行?」
「因为她是假公主。」
松赞干布一改先前的表情,以冷酷的语气说:
「如果是真正的公主,我才不会让她同行,因为若命令她前往远方,却让她遭遇不测的话就不好了。不过,根据先前我从噶尔那里听来的消息,唐的皇帝不但没有刻意隐瞒他送来假公主的事实,反而还很配合我们提出的要求。恐怕不只是吐谷浑问题,想必还有其他理由,使得唐想和我们在表面上维持友好关系。」
「会是与他国的战争吗?」
「大概是北方、南方或西域的国家吧,他们应该是有想要的土地,而且尽管为此想安抚吐蕃,却也不想太厚待我们。吐蕃一有所抱怨,他们就挑一个合适的姑娘来打发。先前我们是要求公主『下嫁』,这也是自己压低身段在先。」
松赞干布将身子向前倾。
「总而言之,那姑娘对唐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利吉姆心想,这点他也知道。
但是这种话如果传进翠兰耳里就糟了,就算她对这种事也有自觉,依然不希望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些话。
「所以意思是,翠兰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吗?」
「别断章取义。我的意思是,倘若唐不在乎那姑娘的生死,反而让我们不会绑手绑脚的,只要将她当作你的王妃来对待就行了。年轻的国王夫妇一同造访,也得以充分慰勉苏孜的辛劳,不是吗?」
松赞干布再次露出别有用意的笑容。
「更何况,有那姑娘陪伴的话,你会比较有动力吧。」
「您说的没错。」
「我不打算和你争,也不会把她从你身边夺走。就算你这次不想带她去也无所谓,这样一来,就不会让喜欢她的拉塞尔不高兴。反正茹央妃好像也很喜爱那姑娘,我还可以找她陪我去打猎或钓鱼。」
利吉姆盯着父亲的脸。松赞干布接着又说:
「见到苏孜之后,你打算拜托他帮忙与象雄交涉对吧?」
「没错,我极力希望避免战争。」
「既然如此,你就去讨苏孜欢心吧。吐蕃能与公主和亲也算是苏孜的愿望,若能见到他衷心期盼的公主,应该可以让他走得毫无遗憾。」
「我会遵照您的指示。」
利吉姆冷冷地回答,然后站起身。
他想回城内去,但是松赞干布却抓住他的手。
「桑布扎和噶尔都说自从你得到公主,行动和态度就变积极了。倘若你想让公主的地位能稳若盘石,就让我这个做父亲的给你一句建议。」
「不用了。」
「只要生下孩子就行了。」
不理会
利吉姆想退席的意愿,松赞干布得意洋洋地继续说:
「无论出身如何,女性生下王的子嗣就能获得相对的地位。如果生下你的孩子,公主殿下的地位就不至于动摇了。」
「我会努力。」
「要比现在更努力喔。」
松赞干布微笑地说:
「拉塞尔身体虚弱,我还是不放心王位继承人选只有他。延续王室血脉与处理国家政务同属王的义务,我在你出生之前也是辛苦得不得了。」
利吉姆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沉默地告退。
而松赞干布也没有再留住他。
庆祝宴会之后过了十天。
翠兰陪同利吉姆前往琼保家的领地藏地。
同行者除了噶尔之外,还有两名利吉姆的共生、八十余名的士兵,以及来自藏地的六名侍女,再加上妃勒托曼的侍女夏拉。
夏拉一得知是利吉姆要代替松赞干布前去藏地,立刻脸色大变并要求同行。她坚持无论如何也想和苏孜见上一面,让他同意这门婚事,而茹央妃也站在她那边。
只要夏拉出嫁,妃勒托曼就必须挑选新的侍女,可是若等到夏拉出嫁后才找人可能会一团混乱,所以茹央妃她们打算趁夏拉这两个多月不在雅隆的时候,先行为妃勒托曼物色合适的侍女。
这无疑会是很累人的工作,但是茹央妃偷偷告诉翠兰,只要想到夏拉一直以来的蛮横行径,麻烦事处理起来也变得愉快多了。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茹央妃替夏拉准备旅行衣物时,情看来好极了。
受到茹央妃的好心情影响,拉塞尔也糊里糊涂地接受必须被留在城内的事实。除了茹央妃之外,拉塞尔也倍受雅隆城中的人们宠爱,让尝到甜头的他不再只是黏着翠兰。
只不过,拉塞尔虽然不再依赖父母,却不允许朱璎离开他身边,无论做什么都要叫她,而且无论去哪里都要朱璎陪伴。
翠兰也认为,如果他们两人能作伴就太好了,因为可以放心将拉塞尔交给朱璎照顾,而朱璎和拉塞尔在一起的话,侍女和卫兵也会一并注意她的安全。
队伍中的气氛相当和睦,并没有受到出发前发生的不祥意外影响。
经由翠兰提议所选出六名藏地出身的侍女,获允途中离队返乡探亲,只要等队伍返回雅隆时再归队就可以了。
侍女中很多都是地方贵族之女,却因为老家位于远方而很难返乡,就算有长假也不可能一个人单独出远门,因此就算有人好几年没回家也不稀奇。
翠兰认为只要到达藏地城之后,城内自然有侍女会协助她,到时如果随行而来的侍女太多,说不定又会造成小团体竞争的场面。
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她觉得侍女的人数少一点比较好。
未曾想过可以返家探亲的侍女们皆欢欣鼓舞,并竞相将沿路的温泉和景点告诉翠兰。
各个重臣的领地接连分布在雅隆以西的区域。
途中还经过了利吉姆生母的故乡可罗甲谷,不过本次旅程最大的目的是前去藏地拜访苏孜,所以并没有造访各个领主的宅邸。
自雅隆出发后的第十五天。
翠兰获知队伍已经进入藏地。
然而沿途的风景并没有什么改变,让人不觉得已经进入苏孜的领地,只有麦田的数量随着队伍前进而逐渐增加。
远方顶着白雪的高山峰峰相连,山麓之处则有一大片青色麦穗所形成的海洋。
这片景物的色彩,鲜明得几近眩目。
阳光在盛夏脚步逼近的中午时分格外强烈,因此队伍选择在早上与黄昏赶路。
就这样又过了十天。
前方的街道分为左右两条岔路。
正好骑马来到翠兰身边的噶尔表示,往右走是通象雄,往左走则通到尼波罗门。
队伍先向右边的路前进一阵子后,又再度向右转了一次。
接下来的路况忽然变得十分恶劣,不但原先一路上可以看到的零星民宅消失不见,也看不到类似城镇的聚落或村庄。每天只能越过险峻的山峰、通过险恶的道路。
又过了好几天之后,队伍踏进了湿原地带。
这里有连结领主宅邸与主要道路的路径,而道路虽然是以原木和石子铺成,但是建造之时似乎没预想到会有这样大批的人马通过,所以路面并没有铺得很平坦。
湿地的面积很广,无法在一天内穿越。
于是队伍只好在泥泞土地的中央迎接夜晚到来。
士兵们选择地面比较干燥的地点安置马匹,让它们靠近修补道路用的原木与砂石堆,然后还利用这些材料铺成克难的临时地板。
在其上搭起的唯一一座帐篷,自然是提供给翠兰与利吉姆使用。
由于从雅隆一起过来的侍女中,已经有人在中途离队回家,因此现在队伍里的侍女只剩下三位,不过也只能让她们蜷起手脚、躺在没有屋顶遮蔽的地方休息。大多数的士兵必须站着迎接早晨到来。
利吉姆对于这种情形看不过去,因而提议将队伍分成三批,让其他人可以移动到适宜休息的地点,然而却与重视防御的噶尔意见相左,最后大家只好一起度过了难熬的一夜。
时候都是这个样子呢。」
「你常在湿原上过夜吗?」
「这是第二次,上一次是前往雅隆城的时候在这里扎营。记得那时候队伍人数少,所以我还蛮害怕的,不过昨晚有利吉姆殿下的士兵在,就不会觉得恐怖了。」
塔瓦接着担心地皱起眉头。
一但是夏拉却哭了,她和我这个地方管理官之女不同,听说是象雄领主家的干金,在湿地过夜这件事想必让她很害怕吧。如果您愿意的话,请去和她说说话安慰她吧。」
「说的也是,毕竟在湿地上会听到一些不知名生物的叫声呢。」
翠兰老实说出自己的感想,让塔瓦再次笑了出来。
「能够因此而有来到藏地的实感,不是也很好吗?穿过这片湿地之后,有一座不错的温泉,您可以在那里把昨晚的不舒服全部洗掉,请您务必好好享受藏地的美景。」
翠兰望着边说边笑的塔瓦,想起刚嫁来吐蕃时的往事。
初次来到擦宿城那天晚上,提灯过来给她的人就是塔瓦。
那时翠兰被她的赭面模样吓到,塔瓦也对翠兰的反应表示不满。
尽管从那件事之后到现在还不满两年,翠兰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十分依赖塔瓦,而塔瓦也支持着翠兰。
「翠兰殿下?您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没事。」
翠兰轻轻地摇头,并在内心品味着这份令人愉快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