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都叫作酒馆,种类却五花八门。
冒险者公会附设的酒馆并不能代表一切。
只要上街闲晃,就会不时瞥见几家挂起招牌,点亮了灯的酒馆。
毕竟酒馆兼营旅馆乃是常态,相信也有冒险者偶尔会想换换地方。
一种让人能够以轻松心情踏进去,随兴喝酒吃饭,然后又晃回街上的店。
有吟游诗人弹唱著「冒险冒险冒冒险」的这么一间酒馆,就是这样的店。
说起邂逅与别离
虽然都会装模作样地 说重要的是内在
但就是因为没有看上眼的女孩 才会一直进进出出
好不容易找到的那个可人儿
生来就是忍者或君主
名字根本不重要 芳名是「阿」我也会珍惜
正想说些甜言蜜语 就以平常的步调走出店门
察觉不对时已经太迟 她就这么失去踪迹
说起邂逅与别离
邂逅之后马上别离 就没戏唱了呀……
「真够累人的。我们团队也总算慢慢稳定下来啦。是不是?长鳞片的。」
「哈哈哈哈。但若能讲些奢侈的要求,还少了战士和斥候啊。」
麻雀虽小五脏倶全的酒馆内侧座位上,两名冒险者这么说完,笑得十分畅快。
矿人捻著白鬅须,拍打肥胖的肚皮,正对著一桌酒菜大快朵颐。
相较之下,蜥蜴人则让满布鳞片的高大身躯坐在酒桶上,用手抓起饭菜嚼食。
两人把端上来的酒当水似的大口喝著,模样已不仅是豪迈,更显一番趣味。
「不过我们有战士、猎兵、神官战士、神官、魔法师。想来应该是相当好的组合了。」
「所言甚是。」
蜥蜴僧侣用双手捧起一大块猪腿肉啃咬,矿人道士舔掉嘴边胡须末端的酒液。
他毫无节制地把酒从酒瓶倒进杯中,直接用嘴啜飮满出来的部分。
接著一口气喝乾,邋遢地打了个嗝。
「前锋不够,后卫不够,装备、道具跟人脉不够等等,真要挑剔起来根本没完没了。」
「然也,然也。」蜥蜴僧侣用尾巴拍打地板。
「施法者有三名,这样的团队可说是得天独厚了。」
「可是,还真有些意外。」
「何出此言?」
「就是老兄你啊。」
将空了的酒杯伸向蜥蜴僧侣,矿人道士面红耳赤地说了。
「还以为你大概会讨厌和其他神官组队……一开始我是这么想。」
「哈哈哈哈哈哈,术师兄这等胸襟的人开口,贫僧还担心会是什么大问题呢。」
蜥蜴僧侣轻快地大笑,喀啦作响地咬碎已经吃乾净的猪腿骨,狰狞地露出利齿。
「既然同是源自海中尘芥之活物,区区老鼠后裔自称为灵长,倒也无须为此动怒。」
矿人道士似乎酒醒了,露出厌烦的表情,蜥蜴僧侣得意地对他转了转眼睛。
「说笑,说笑。」
「很难笑,很难笑。」
矿人道士朝脸不红气不喘的蜥蜴僧侣摇了摇手。
「也罢,正所谓信仰由人。要是拜的神灵不同就找碴,碴想必也分身乏术。」
「然而异端与混沌则另当别论……是吗?」
「那就不只要找碴,还得赶尽杀绝为止了。」
蜥蜴僧侣正经八百地点了点头,就不知这话有几成认真。
矿人道士推开空了的盘子,逮住女服务生,随便点了些肉之后,手拄著脸颊说:
「说到这个,听说蜥蜴人全是左撇子,还有心脏长在右边,是真的吗?」
「心脏虽无法断言,但严格说来,应该是双手同样灵活吧。」
据传天神以左手创造出蜥蜴人,所以蜥蜴人都是左撇子,看来似乎是无稽之谈。
蜥蜴僧侣凶猛地张开双手利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用舌头舔了舔鼻尖。
「倒是,贫僧听闻矿人会浮在水上?」
「只要有酒喝,也不至于办不到。还要有好吃的东西就是了。」
矿人道士说出了和几个月前一样的台词,露出满面笑容。
§
「这个嘛,只要有酒喝,也不至于办不到。还要有好吃的东西就是了。」
和众多冒险者一样,他们的团队也是从酒馆起步。
话虽如此,起初也只有三个人,若再追溯到更早,不过是一人队伍。
从水道上吹过的风,自门口灌进来,使空气冷却得十分凉爽。
傍晚时分,水之都的酒馆已经热闹起来,到处都发出乾杯的吆喝声。
「不过阿叔啊,就算是拜托侄儿,也未免太那个了吧?」
矿人道士闹著脾气这么说,一脸不悦地双手抱胸向后仰。
对面坐著一名布满更多皱纹、胡须与肌肉的矿人,皱起眉头喝著麦酒。
他的椅子上除了使用多年的战锤外,还立著一把长钩。是「碎盾手」。
身经百战(老手)的矿人会在酒席上皱起眉头,在在述说著事态有多严重。
「话是这么说没错——喂,如今我能找的同胞,也就只有你啊。」
「就算是阿叔拜托,这件事实在没办法。」
矿人道士喝了一大口麦酒,半翻白眼瞪了叔叔一眼。
叔叔脸上的皱纹比以前更多,头也秃了。他心想叔叔还真是老了。
毕竟族里的年轻小伙子不仅踏上魔导这条路,还当自己是游民,也难怪他会操心。
——可是啊,只有这件事没得商量。
「要我和森人(Elf)一起冒险?我看这森人,大概是族长或王眼前的红人吧?」
「算是,吧。」
「不就是那种个子高,轮廓深,鼻子仰得高高的,闪闪发亮,英俊又秀气的家伙?」
「大概会是这样吧。」
「讲话优雅又高尚,吟诗作对堪称一流,弓箭的本事更是天下一绝之类的?」
「虽然我没见过……」
「嘎啊——」
不成不成不成。矿人道士连连摇动粗犷的大手。开什么玩笑。
「跟那样的家伙在一起,我迟早会窒息而死。」
「你啊,别这么任性……」
「不就是世界的危机吗?我当然也不吝于去拯救一下,但扯到森人就抱歉了。」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
一只洒著葡萄酒在半空中旋转的杯子,砸在了叔叔的后脑勺上。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再说一次看看啊!」
忍不住按住头趴到桌上的叔叔背后,传来一道坚毅而清新的嗓音,回荡在酒馆内。
一眼看去,只见一名森人少女眼角扬起,手扠著腰,威风八面地站在那儿。
她秀气娇小而线条内敛的身躯上,穿著贴身的猎人装束,一双长耳朵气势十足地甩动。
单从语气实在令人难以想像……但那比其他森人要长的耳朵,证明了她是上古妖精的后裔。
矿人道士本以为有人找碴,已经抓起了手斧,高高兴兴地摆出要打就来打的态势,然而……
「要我说几次都行!」
嚷著这句话起身的,是个有著一张狗脸的兽人。
由于皮肤被毛覆盖所以很不明显,但从胸部丰满鼓起这点,看得出是女性。
再以那粗野仍不失尖锐的嗓音判断……年纪大概,只相当于森人(Elf)刚成年的程度?
多半不会是冒险者。
然而身材不但经过锻炼,动作也没有多余之处,证明了她受过正规训练。
想来应该是士兵。
她擦掉被当头泼到的葡萄酒,哼了一声。
「我说森人这种东西,就是一群平常缩在森林里跩模跩样,事后才冒出来挑剔别人的家伙!」
「那么我就让你知道,你大错特错!」
妖精弓手(Elf)像猫一样发出吓的一声,扑向了狗脸士兵。
圆桌碰出刺耳的声响翻倒,酒杯飞起,菜盘打翻。
聚集在酒馆的醉汉们熟练地避难,吆喝著开起赌盘。
热烈讨论森人会赢啦,兽人会赢啦,可是森人太瘦啦,可是兽人太笨啦……
「……这婆娘也太悍了吧……」
喔喔痛死了。看见叔叔按住后脑勺呻吟,矿人道士耸了耸肩膀。
「以森人而言很罕见。」
「……如果是那样的丫头当你同伴,你就没话说了?」
「或许吧。虽然我怎么想都不觉得,森人高层会挑上那种叛逆的家伙……」
矿人道士这么说完,手伸向盘子。
虽然被葡萄酒洒到,但他仍抓起一把乾豆,发出清脆的声响嚼碎。
这话可是你说的——叔叔在他身旁深深叹了口气。
「就是她。」
「啥?」
「你自个儿看看人相画。」
叔叔从怀里抽出一张对折的纸,扔了过去。
矿人道士用粗壮的手指灵活地摊开纸张,举向乱斗场面中的当事人进行比对。
「唉…
…真的就是那个铁砧女?」
既然是那些趾高气昂的森人特地派来,相信本领没有怀疑的余地。
森人看不起矿人,更格外厌恶被矿人看不起。
——只是那丫头根本乳臭未乾啊……
她与狗脸大声叫嚷对骂,互相抓住彼此的头发与毛皮。
虽说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比推测森人的年龄更无意义,但想来她应该还活不到一百岁吧。
「……不过。」
哎,让个十步一百步,假设她就是要一起旅行的森人同伴好了。
「要从那种乱斗中把人拉出来,可还真有点费事……」
矿人道士正捻著白胡须、思索该如何是好时,目光忽然停在酒馆入口。
那儿有个魁梧的人影。
非常高大。高大得让人以为是一块岩石。迟缓的动作很大,昂起的下颚也很大。
记得是哪个地方来著了?对了,丛林遍布的南方服饰。
这名蜥蜴人瞥了一眼喧闹不休的打斗现场,转了转眼珠子。
他就这么踩著迟缓的脚步踏进酒馆,对周遭的视线完全不当一回事,走向柜台。
他之所以无意坐在椅子上,就不知是因为身躯庞大,还是因为长著一条扫过地上的尾巴?
「不好意思,贫僧想在这里等人。由于不清楚对方何时抵达,恐怕会待上许久。」
他的声音也像岩石一样,扎实而宏亮。
真亏他用那收在巨大下颚中的长舌头,有办法这么灵活地将音节组织成共通语。
见酒馆老板生硬地点头回答完「嗯、嗯」后,蜥蜴人回了句「感激不尽」并颔首。
「若有状似矿人与森人同行的冒险者,可否烦请见告?」
矿人道士听到这句话,朝叔叔瞥了一眼,对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
「我听说蜥蜴人那边也会出些战力。」
从这口气听来,连说话的当事人也半信半疑。
「怎么?阿叔你没见过对方吗?」
「蜥蜴人的人相画,就算拿了也分辨不出谁是谁啊。」
「这倒是。」
蜥蜴人自称是从海中爬上陆地的可怕巨龙后裔,乃四方世界最骁勇擅战的种族之一。
他们会杀死、撕裂对手,挖出对方的心脏来吃,化为自己的血肉。
有人蔑称他们为蛮族,还听说事实上的确有部分蜥蜴人部落投靠了混沌势力。
然而参与这次行动的蜥蜴人,照理应该是属于秩序这方。
不过,以蜥蜴人而言……
「啊啊,此外,不好意思。贫僧要用餐。」
蜥蜴僧侣似乎是因为尾巴碍事不方便坐下,只见他站在柜台前,竖起长了鳞片的手指。
但他转了转眼珠子、张开大嘴说出的话,却显得如此悠哉自在。
「不巧贫僧没有盘缠,所以想做工偿还,看是要洗盘子或劈柴都行。敢问是否方便?」
矿人道士忍不住笑了。
他喝了口酒,拍打大鼓似的肚子,发出低沉宏亮的声音哈哈大笑。
一笑再笑,笑到蜥蜴人僧侣用怪物似的动作转动长脖子,接著又喝了一口酒。
「哟,长鳞片的。」
他这么向蜥蜴僧侣搭话。之后还恶噗一声打了个嗝,抬手擦掉胡子上沾到的酒液。
「麻烦你去把那个在打架的长耳丫头拎到这边来。」
矿人道士若无其事地笑著,越过并未注意到他的兽人,指向挥出巴掌的森人。
手才刚指过去,她就被对手用力抓住头发,两人的位置不断翻转。
动手动脚还动指甲。
森人该有的威严荡然无存,就只是一场小孩子打架。
「这样的话我就请客,让你吃饱喝足。」
蜥蜴僧侣的尾巴强而有力地拍打地板。老板皱起眉头。叔叔也皱起眉头。
「明白,明白。哎呀,真是感恩。果然平时就应该多行善积德啊。」
蜥蜴僧侣说完立刻尾巴一收,以无法想像是他那种高大身躯会有的速度,冲进打斗圈子里。
矿人道士笑吟吟地看著酒馆变得更加混沌,一旁的叔叔低声呻吟。
他觉得胃频频绞痛。即使大口灌酒,也毫无缓和的迹象。
「……不好意思,我先回部队去了。」
打从几十年前就在矿人军队中担任碎盾手的男人,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
随手往桌上放了几枚金币,便摇摇晃晃地从凡人用的椅子跳下去。
他无从判断,把种族的命运交给包括侄子在内的这么一支团队,究竟是否妥当。
——所谓诸神的安排,实在是喔……
碎盾手踩著虚浮的脚步离开酒馆,头上总觉得有骰子在滚动。
§
「……干么啦?」
头发乱糟糟,衣服皱巴巴,双颊微微肿起,脸也赌气地撇向一旁。
上森人(High Elf)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让矿人道士大感愉快地脸颊一缓。
「没什么,我是想谈谈工作的事。」
矿人道士一脸灿笑地用力揉搓他厚实的双掌。
——既然至少还肯乖乖坐著,也就表示她有意听下去。
或许打架在这间酒馆也是家常便饭,气氛已经松驰下来,四周恢复最初的喧嚣。
被狠狠打倒的兽人,不满地待在靠边的座位上大口吃肉。
先前的打赌也以扫兴的结果作收,观众的气氛完全冷掉了。
「呣。那么,首先贫僧得先问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拿酒桶当椅子的蜥蜴人,方才猛然插手劝架。
他把森人与兽人拎起来的模样确实壮观,但以打赌而言,却导致了一场无效比赛。
到头来大捞一笔的只有庄家,该名圃人喜形于色地把酒分给众人。
「什么问题啊,长鳞片的?」
这名蜥蜴僧侣以极为严肃的动作点点头,「唔」了一声。
「饭钱不会从委托酬劳扣除,这样理解是否妥当?」
「当然。」矿人道士在满脸胡须的脸上露出笑吟吟的笑容。「这餐的钱是我阿叔付。」
「感激不尽。」蜥蜴僧侣张开大嘴,一口咬上桌上的带骨肉块。
妖精弓手依然拄著脸,一脸厌烦地看著他吃肉的模样。
「所以,你所谓的工作是?」她说道。
「虽然我好歹也简单听过来龙去脉。」
「对,就是这档事。」
矿人道士点点头,举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乾。
然后用空了的杯子推开菜盘,腾出空间。
「都城那边正在打一场跟什么魔神王的大会战,这你应该知道吧?」
矿人道士并非要她回答。
他从怀里掏出卷轴,在桌上摊开。
卷轴本身是以染料写在树皮上制成。
抽象但精确的笔致,是森人地图的特徵。
荒野的正中央,画著一栋古色古香的建筑物。
「然后他们聚在一起商讨军务,结果得知背后有个小鬼的巢。」
「是说哥布林的巢穴吗?」
「而且还是大规模的。」
就在这里。看到他说完指出的一个点,妖精弓手连眨了好几下眼睛。
画在荒野正中央那笔古色古香的建筑物标记——离此不远处,有著一片巨大的森林。
「不就我家附近吗!」
「唔。这么说来,之所以挑上这么一个阵容……」
「……是出于人家说的政治考量?」
「应该是吧。」
矿人道士点点头,心想真是受够这些鸟事了。人情与面子,每个都麻烦得要命。
「虽然阿叔也很会给我乱出难题,不过总不能瞒著凡人,只有我们出兵。」
「即使圃人和兽人不必遣人?」
听到兽人两个字,妖精弓手的耳朵立刻一动。
直到刚才都还在和她扭打的狗脸士兵,已经被赶来的上司带走了。
从上司皱著眉头在她脑袋上拍了一记来看,这种闹事的情形是否已经是家常便饭?
也说不定狗人在天性上,就是无法违逆地位高的人?
不管怎么说,水之都是座好城镇,唯独不知在哪方面稍嫌缺乏紧张感。
「也许是没指望他们的作用会比义勇军好吧。」
若以个体而言,圃人当中也有勇敢的人,但若牵扯到氏族或农庄,就又另当别论了。
基本上他们热爱安宁的生活,对家乡以外的事情并不关心。
兽人(Padfoot)则是种族非常多样,实在无法一概而论。
即使事关魔神王复活,甚至整片大陆有言语者所展开的一场大战,也不例外。
虽说到了紧要关头,他们自然还是会挺身而出,团结一致……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非得收一个凡人当同伴不可了。」
「啊啊,那我知道一个好人选。」
妖精弓手从地图上抬起头来,竖起细长的食指划起圆圈。
「他叫欧尔
克博格。是在边境专门剿灭小鬼的战士。」
「什么?你说他叫啮切丸?」
「对。虽然矿人想必不知道,这阵子他正因为吟游诗人的歌而大受欢迎。」
虽然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很受欢迎,但她抓到机会想在三人之中占个上风,于是如此坚称。
小鬼杀手犀利的致命一击(Critical Hit),破空划过小鬼王的颈部。
噢噢,看啊。那燃烧的刀刃,由真正的银锻造而成,绝不背叛其主。
小鬼王的野心终于溃败,美丽的公主被救出,于勇者怀中倚伏。
然而,他正是小鬼杀手。
既誓言流浪,就不容他觅得归宿。
公主伸出的手抓了个空,勇者头也不回地迈步。
她哼著诗歌,得意地哼哼两声,挺起单薄的胸部。
「老是窝在洞窟底不出来,难怪不知道。所以才说受不了矿人。」
「这话该由窝在森林里不出来的家伙说吗?」
她自豪地摇动长耳朵,矿人道士一脸狐疑地看著她。
——也许当作有一半是加油添醋比较好啊。
吟游诗人的歌,十之八九都是如此。
「不过……也是啦,唔。」
这个森人长耳丫头,职业是猎兵(Ranger)或斥候;这边的蜥蜴人则是神官……多半是武僧一类的。
至于自己,魔法自不用提,对使用武器也颇有把握。
然而,战士不够。
虽然实际见过之前无法判断,少说仍是个被写成诗歌的战士。
应该可以当作这人拥有相当程度的本事。
「……这样也不错啊。」
「那么,酬劳均分,目标是将小鬼杀手兄邀进团队里。就朝这个方向进行,可以吧?」
蜥蜴僧侣的目光在整个团队队员身上扫过一轮。
矿人道士与妖精弓手点头。
接著蜥蜴人补了句:「那么就来计画计画」,用舌头舔了舔鼻尖。
「首先得知道城镇。」矿人道士闭起单眼瞪著地图。「你说他在哪个镇上?」
「呃,我是问过诗人啦……」
妖精弓手白嫩的手指,在森人的地图上抚过。
很快地移动到边境之镇后,用修整乾净的指甲敲了敲地图。
「这一带?」
「距离不怎么远……但——」
话虽如此。凑过来盯著地图的蜥蜴僧侣深谋远虑,露出严肃的面容。
「既然我们为了摧毁敌人的作战展开行动,也就当然得想定遇袭的情形。」
「啊?那……你是说我们在冒险途中也会受到袭击?」
「为了避免该情况发生,还是当机立断先把问题解决吧。不给对方时间补充战力。」
「包在我身上。」
妖精弓手握紧拳头,砰一声用力敲在自己单薄的胸膛。
「事关世界的命运,这工作对冒险者再值得不过了!」
「喂喂。」矿人道士瞪大了双眼。「这可不是玩耍,你有没有搞清楚啊?」
「那当然。矿人怎样我不知道,森人可是一直用弓箭保护世界到今天喔?」
「呵!」
真敢讲。矿人微微睁大眼睛,然后捻了捻白胡子,呼了一口气。
「这么说来,你这铁砧似的胸部,是为了拉弓的时候不碍事,才会长成这样啰?」
「铁砧?」
「扁,又硬。」
「你……!」
这瞬间,妖精弓手血气直冲白嫩的脸颊,一张脸又羞又怒地染得通红。
她碰响椅子起身,手撑在圆桌上,上半身往前探。
「真没礼貌!矿人还不是,这个、呃——」
妖精弓手探出上身,一张嘴开开闭闭。
长耳朵上下摆动,指尖在空中乱飘。
「对、对了,你这肚子!也不看看你肚子肥得像个鼓!」
「这叫壮。对矿人来说,这样才好。」
矿人意有所指地顿了顿,斜眼朝妖精弓手送出视线。
「虽然我不知道森人怎么想。」
妖精弓手自然不会没发现,这道视线是看向自己胸部。
她双手抱胸,故意发出「哼」的一声,强调自己不高兴。
「果然矿人的美感就是有问题呢!」
「但森人很爱买我们做的工艺品就是了。」
「怎样啦!」
喧喧嚷嚷。
目睹从神代就延续至今的种族争端,酒馆里的人们都将视线投往他们两人。
况且酒客间的趋势很快就变了。
吵架这种事情只是家常便饭。
这边喊说我赌矿人五枚银币,我赌森人一枚金币,好啊小姐,教训教训那个大叔。
蜥蜴僧侣深深叹了口气,摇摇头,然后发出咻一声尖锐的吐息。
爬虫类盯上猎物的气魄,让两名冒险者紧紧闭上嘴。蜥蜴僧侣这才点点头。
「唔。」
这样就好。
§
马车融入夜色中,穿过了大门。
这年头,除非是冒险者,否则还是与商队之类的队伍一起行动比较安全。
但他们三人并没有这么多时间等待,在各方面都被迫妥协。
一辆将载货马车略加改装而成的——不是太好的马车。马匹也普普通通……应该是中等偏下吧。
执缰绳的是矿人道士与蜥蜴僧侣。
妖精弓手带著弓箭,监视天空。
以矿人道士而言,他不太中意这样的状况。
无论马匹、马车,还是驭者,都希望尽可能调度到最好的人马。
但无论是叔叔给的盘缠或时间,都是有限的。他们必须妥协。
「而且还只能慢慢走,这也真够麻烦了。」
「毕竟没有余力在中途的驿站换马吶。」
驭台上,蜥蜴僧侣坐在隔壁,一边小心翼翼地提防著四周,一边回话。
「况且万一催马疾行而引来一些闲杂人等,也很伤脑筋,这样反而快些。」
「闲杂人等?」
妖精弓手只把长耳朵靠向驭台,微微歪头纳闷。
「即强盗土匪之流。」
「啊啊……」
听到这回答,她秀气脸蛋上的眉头皱成了一团。那是听到不想听的事情时会有的表情。
矿人道士以眼角余光,瞥见她这种露骨到毫不遮掩的情绪表达,发牢骚说真受不了。
「那座城市多亏有那位女中豪杰治理才能勉强安心,一来到旷野上就不一样啦。」
「既远离了至高神神殿,那些恶鬼会扑上来,或许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少了天神的加护是吧?不过锻冶与钢铁之神,可就只会给人战斗的勇气咧。」
矿人道士嘀咕著对天神的祈祷。
伟大的钢铁(Chrome)之神啊。
接著摆出一副无奈愤然的模样耸耸肩,摇头说道:
「我实在没办法不祈祷森人丫头遇到危急关头,不会吓得软腿啊。」
「唔……!」
森人的长耳朵,当然不会漏听这段坏话。
「等著看吧!因为事后你就会跪地磕头感谢我!」
「好好好,我就不抱指望地等下去了。」
他轻轻摇手,妖精弓手便闹情绪似的哼了一声,平躺下来。
矿人道士也仿效她,仰望天空一眼。
天上挂著星辰,以及两个月亮。
就像洒在黑色天鹅绒上的宝石般闪闪发光。
绽放光芒的绿色月亮,宛如燃烧的眼睛,显得如此凛冽。
或许是因为夏天渐渐近了,空气有些潮湿,连呼吸都觉得闷。
「要是至少吹个风就好了。」
同感。虽然矿人道士并未出声回答妖精弓手的喃喃自语。
事情就发生在他们这支团队,将马车驾到想必曾是村庄的废墟时。
阴森的住家残骸,被月光照出奇怪的影子,往大道上延伸。
一种在白天仍会让人产生寂寥感、杳无人迹,任由草木恣意生长的朽坏村庄残骸。
到了晚上,就算有食尸者(Ghoul)或幽灵(Ghost)出没也不稀……
「呜,唷?」
妖精弓手发出奇怪的声音。
回头看去,只见她鼻子嗅个不停。
「怎么啦?是闻到什么花香了吗?啊?」
「真没礼貌。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是有种奇妙的气味……」
她用手在鼻子前搧了搧,不改一脸狐疑,察看四周。
「也不知道该说臭,还是刺鼻……明明没有风。」
「……是硫磺吧。」
「硫磺?这就是?」
「再说得清楚点,是混著硫磺的热气会有的气味。」
他们三人不会不明白这意味著什么。
三人剎那间默不作声,吞了吞口水,神情紧张——妖精弓手仰天一看。
「上面!」
那是一种不像生物,而是用肉块仿人形昆虫做成、某种像是机器的东西。
有著鲜血一般的体表,尖得像是戴了帽子的头。名为红帽鬼(Redcap)。
是下级魔神(Lesser Demon)。数目是——两只。遇敌(Encount)了。
「来啦!」
矿人道士大叫,啪的一声甩动缰绳,指挥马匹快跑。
马匹当然也感受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以害怕的姿态发出嘶声。
紧接著,本来慢条斯理的车轮也猛力转动,马车开始往前冲刺。
「请再加快马的速度……不对,缰绳交给贫僧,请准备施法!」
「来啰!」
矿人道士把缰绳扔给蜥蜴僧侣,往后滚到货台上。
当然他也不忘牢牢抓住肩带,避免让装满了触媒的袋子甩出去。
「不能真的甩掉他们吗?」
妖精弓手一边把箭搭在弦上拉紧,一边舔了舔嘴唇说道。
「姑且不提能否脱身。」
「因为这样会泄漏情报。」
蜥蜴僧侣重重点头,说得就像在聊今日的晚餐一般若无其事。
「希望能一举鏖杀殆尽。」
而魔神方面似乎也是相同的打算。
其中一只魔神发出呼啸的风声,朝马车从天而降。
某人喊著被先制(Initiative)了的瞬间,木屑纷纷飞舞。
恶魔从后方超越之际,朝马车挥出了凶器般的钩爪。
「哇,噗……!」
矿人道士一边拍掉飞散到胡子上的木屑,一边大吼。
「要是马车被弄坏,我会被大卸八块的!」
「马匹有贫僧保护,还请想点办法……!」
他们还在争论,下一波攻击已经从天而降。
是摺叠起翅膀的俯冲。妖精弓手瞪著这背负月亮的一击。
她的长耳朵频频颤动,判读风向,拉紧的弓弦绞得咿呀作响。
「臭家伙……!」
「AAARREMMEERRRRR!?!?」
接著一声这世上不应有的哀号响起——原来是妖精弓手看准机会射出了箭。
魔神的手被这一箭钉在马车上,挥动钩爪撕开货台木板挣扎。
「真是难看!」
恶魔所见的最后一幅光景,就是在眼前拉弓的妖精弓手身影,以及树芽箭头。
树芽箭在一声堪与第一流弦乐器媲美的音色中飞出,插进恶魔的眼窝,贯穿了脑干。
不仅如此,脊髓受不了贴身射击的冲击而折断,让恶魔的头往后一仰。
面对无力垂下、被马车拖行在地面的尸骨,妖精弓手露出得意的笑容。
「先解决了一只!」
「善哉!但这厮会变成压舱石,还请把他弄开!」
「好〜……等等,呜呀!?」
千钧一发。就如这句话的字面意思,妖精弓手的几根头发被钩爪抓得飞上了天。
是俯冲下来的魔神试图攫住她的脖子。
她手还抓在刚抽出的箭尾上,坐倒在地,全身发抖。
同时魔神的尸骨滑落,摔在地上弹跳,发出几声闷响。
「你在害怕吗?」
「才不是,我是生气了!」
矿人道士毫不松懈地把手伸进触媒包,妖精弓手驳回他的取笑,瞪向天空。
如今他们甩开了魔神的尸骨,速度的确变快了,然而——与有翅者相比仍差得太远。
「我说矿人!」妖精弓手目视前方说道。「你能不能用法术把那家伙打下来?」
「我想是不至于打不中,但……」
矿人道士眯起一只眼睛瞪向天空,看清楚敌我的距离与速差。
夜幕在星光与月光照耀下已显无力,加上矿人的眼睛在黑暗中仍能视物。
「就算用法术打落地,马上又会飞起来喔。」
「为什么!?没用的施法者!没用的矿人!」妖精弓手嚷个不停,矿人道士厌烦地说「吵死了吵死了」,皱起眉头。
「对方是用和我们不一样的法则在活动,要解决他们,除了铁与钢以外不作他想。」
「物理是吧。说得好!」
握住缰绳的蜥蜴僧侣笑得一张大颚都歪了。那是种鲨鱼般的笑容。
他似乎迅速盘算完毕,唔了一声,大大点头。
「术师兄,你说打是打得下来,没错吧?」
「那当然。」矿人道士点点头。「只是无法一直维持。」
「那么猎兵小姐,想请你露一手花式射箭似的本领……」
「没问题!」
妖精弓手不听内容就答应,同时朝夜色射出了箭。
箭划出森人特有的魔法般轨迹前进,但魔神轻巧地避开。
「啊啊,真是的!」妖精弓手啐了一声,又拿出一枝箭,搭上弓弦。
「那么。」蜥蜴僧侣一边甩动缰绳让马车蛇行,一边说道:
「可否请你以绑上绳子的箭射中对方?」
「绑绳子的箭……?」
妖精弓手拿起被扔到货台上的麻绳,嘴唇抿成一字形,仰视敌人。
红色恶魔仍持续拍动翅膀,似乎正伺机扑来。
「好,我就射!」
她毅然撂下这句话,开始迅速把绳子绑到箭上。
凭森人纤细而灵活的手指,即使在摇晃的马车上也不会失误。
妖精弓手一边以耳目观察敌人,手指动得像是由另一个人在控制,嘴角同时一松。
「你啊,简直像是什么将军呢。」
「天大的误会。」
蜥蜴僧侣缓缓摇动他长长的脖子。
「贫僧就像是箭羽,要决定方向倒还济事……」
为了把话说完,他先用舌头舔了舔鼻尖思索,然后「唔」一声点点头。
「毕竟所谓部队,说穿了就是箭头、箭身、箭羽、弓、射手缺一不可吶。」
啊啊。妖精弓手微微一笑。这个例子很好懂。
「那我大概就是箭头吧?好啦矿人,施法可别失误喔!」
「哼!爱说笑!」
矿人道士一边反驳妖精弓手,一边将敌人捕捉在视野内,忽然发现一件事。
天上浮现一道红光。
而且还是在张开大嘴的魔神口中,燃烧著红色的火舌——……
「火焰箭(Fire Bolt)要来啦!」
「小意思!」
蜥蜴僧侣由衷感到开心似的大喊,强行甩动缰绳。
马匹或许出于错乱与恐惧,发出刺耳嘶鸣,马车大幅度改变方向,力道带得车体几乎都要散了。
紧接著,火焰箭插在本来几秒钟后马车应该会驶过的位置,迸出点点火星。
蜥蜴僧侣凶猛的面孔,被火红的火光微微照亮。
「哈哈哈哈哈,这下可热闹起来了。」
「长鳞片的,你是不是把这玩意错当成战车(Chariot)啦!?」
「没的事。」
蜥蜴僧侣答得若无其事,矿人一边回答「我看很难说吧」,一边瞪向天空。
红色恶魔自豪的「火焰箭」被避开,似乎又打算展开俯冲攻击。
——可没这么简单。
矿人道士面对不断变大的敌人身影,吆喝一声鼓舞自己。
「『妖精(Pixie)呀妖精(Pixie),不给糖,快捣蛋』!」
具有真实力量、能改变世界定律的话语迸发而出,法术之环牢牢捉住了恶魔。
无论如何拍动翅膀,都无法逃开重力的衡轭——本来应该是如此。
即使归类于下级,魔神终究是魔神,是扭曲世界运行的道理而存在的怪物。
「ARREMERRRERRRR!」
这只看似已经坠地的魔神,强行拍动翅膀,扯断魔力的锁炼,大声啦哮。
非得报这一箭之仇不可。对那个矿人、蜥蜴人、还有森人。
上古森人的血与内脏的香气,光是想像,就让低俗的魔神欲望翻腾。
「纳命来!」
但痛击他这股欲望的,又是森人的一箭。
妖精弓手脚跨在马车边缘,探出上身,毫不留情地将树芽箭射到魔神身上。
「AREEERM!?」
魔神痛得无法动弹,让他晚了一步发现箭上连著绳索。
而只要有这么一步的空档,要让马车加速到将绳索拉撑,已经太足够了。
「!?!?!?!?!?!?!?!?!?」
刺耳的哀号,令人听了胆颤心惊的嘶吼,回荡在月下的旷野上。
相信这名魔神作梦也没想过,自己会被马车绑著在地上拖行。
他拚命挣扎想飞起,但被马车拖著走,只能狼狈地在地上不断翻滚。
下级魔神仍试图靠力气扳回,脚上的爪子咬进地面,尝试控制住姿势。
只要能够起身,再次升空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一旦被他逃回空中,就棘手了。
「接下来怎么做!?」
妖精弓手一边从箭筒抽出下一枝箭,一边呼喊,蜥蜴僧侣便缓缓站起。
「当然,要解决他。」
蜥蜴僧侣说完双手合掌,夹住做为触媒的牙齿。
「『伶盗龙的钩翼呀,撕裂、飞天,完成狩猎吧』。」
转眼间在他掌中不断膨胀,研磨锋利的,是大把的「龙牙刀(Sharp Claw)」。
「马呢!?」
妖精弓手忍不住回头望去,却看见已经有一只「龙牙兵(Dragon Tooth Warrior)」牢牢握著缰绳。
「解决……喂、喂,长鳞片的,难不成你想扑上去……」
「言重了。」
矿人道士瞪大眼睛问起,蜥蜴僧侣像个深谋远虑的高僧般摇了摇头。
「但正是。」
下一瞬间,蜥蜴僧侣蹬得马车咿呀作响,扑到了下级魔神身上。
「喔喔,可畏的龙啊,伟大的父祖啊!尚请明鉴!」
「AREEERMEER!?!?!?!?!?!?」
蜥蜴僧侣一脚踏住魔神试图施放「火焰箭」的嘴与底下的喉咙,将气管踩扁,大声咆哮。
「咿咿咿咿呀啊啊啊啊啊!」
接著轻而易举地以龙牙刀砍下了魔神的首级。
落下的头部滚落著消失在旷野中,被马车拖行的尸骨喷出蓝紫色的血糊。
蜥蜴僧侣站在宰杀的尸体上,身上溅满敌人的血,却仍若无其事,快活地昂起了下颚。
「哎呀呀,这可积了一笔好功德。」
从远方开始升起的朝阳照耀下,他的龙首笼罩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之中。
§
「目睹那种情形,我们两个就暗地里互相发誓『以后可别违逆这家伙』。」
「毕竟贫僧也有热血沸腾的时候。」
蜥蜴僧侣答得若无其事,欢天喜地地用双手举起端上桌的大块乳酪。
然后张开大嘴咬住,撕扯下来,尾巴在地上一拍大喊:「甘露!」
「不过再怎么说,术师兄也知道,贫僧乃是温血动物。」
「我听不太懂你的玩笑。」
矿人道士一副觉得他没药救的模样举手投降,顺便对女服务生加点了麦酒。
大口大口往那大鼓肚、桶子肚里灌酒,乃是矿人与朋友对飮时的礼仪。
「所以咧,凑齐了吗?」
「你是指?」
「就是箭啊。弓和箭。」
「啊啊。」
蜥蜴僧侣喉咙咕嘟一声,把嚼过的乳酪咽下去,擦去了嘴角的残渣。
「箭头是猎兵小姐,连接的箭身是术师兄,箭羽是贫僧……」
「……弓是那个小丫头,射手是啮切丸——差不多就这样?」
「然也,然也。」
矿人道士以眼角余光看著点了点头的蜥蜴僧侣,接过女服务生端来的麦酒杯。
他先把嘴凑上去啜了啜倒了满满一大杯的酒,然后一口气喝掉。
「无论是多精良的名弓,老是空击也会受损。」
「可是只瞄准小鬼,就不知道该当成好事还是坏事了。」
红著脸的矿人道士恶噗一声,呼出满是酒臭味的气息,用手背擦去了白胡子上沾到的酒露。
「不管怎么说。」
「唔,不管怎么说。」
「是支好团队(Party)啊。」
「又如何能挑剔?」
蜥蜴僧侣张开大大的双颚发笑,矿人道士也用低沉的嗓音哈哈大笑。
两人拿起再加点的杯子,用力碰在一起。
「敬好友。」
「敬好战友。」
「敬好冒险。」
乾杯。
他们将三度举起的杯中物一飮而尽。
说起邂逅与别离
多半也有些家伙 成了灰烬消失
想著迟早会遇见 一直进进出出
翻动早已删除的书页
无论如何锻炼 始终是万年战士
连名字也遗忘的他究 竟何许人也
察觉不对时已经太迟 他就这么失去踪迹
说起邂逅与别离
邂逅与别 离都只有一次
冒险者的夜晚,就这么愈来愈深。